顾西穗冲她笑笑,小声问:“你等下有事吗?我有件事想找你帮忙。”
“可以呀,反正我今天一天应该就在太初了,这边拍完拍那边,还要去书店拍点素材。”
“书店?”顾西穗有些意外,问:“你去书店干什么?”
“我好多粉丝都是学生嘛,问我什么文具好用……”说到这里她就难为情起来,道:“我又没有念过几年书,也不知道怎么聊文具,就想先去看看……”
顾西穗知道她连高中都没有读完,胜在是长得美,化妆技术又好,以及,多少是赶上了网红时代的末班车,这才能过上还算不错的生活。
但能在众多网红中杀出来,也是需要本事的。
顾西穗便说:“dy喜欢写手帐,她比较懂这些。”
“哇!”兔总裁又紧张地看了看lv的方向,压低了声音问:“我要是去找dy,钱闪闪不会生气吗?”
“没事,她就算生气了,dy也感觉不到的。”
顾西穗笑了,dy可是个矛盾的混乱综合体,表面是暗黑叛逆,内心则无比纯真,关键是她自我定位还是个甜妹,表现出来的却是个反应慢半拍的铁憨憨。
“那……”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下午两点你能抽出空吗?我请你吃饭。”
“好!”
见她答应了下来,顾西穗才点头离开,走了没几步,又拐了回去。
终究还是没忍住,小声说:“如果你的粉丝都是学生的话,就不要乱让她们买东西了。”
“我知道的!”兔总裁很认真地说:“我都跟她们讲千万不要乱花钱,我自己为了买东西欠过网贷的,我知道那样不好……”
“那就好。”顾西穗再次冲她笑笑,才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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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觉得有必要声明一下,基本上看完上一章的读者应该都能感觉到了,这是一本纯女性主义。感情线有,也挺多,但我还是希望读者能把注意力都聚焦在女性角色上,哪怕是不重要的那些。
我并不想回避我们这个疫情一直存在并将可能继续存在、以及总算开始回溯消费主义和拜金主义的时代,还有女性将怎样生活的问题。为了这些,它可能很慢热,读起来不够爽我也知道。如果想看男主角的话,我可以直接多发几章,留言即可。
但坦白说,可能并不是大家期待的那种“言情”……因为作者自己都觉得纯正意义上的言情好难写,不觉得自己写的好……
可以直接剧透的是,女主角其实是个又燃又丧、正义感十足的女孩子。她前期可能看起来不够酷,因为还在迷茫和焦虑,之后想通了就会直接起飞了但愿我能写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再次感谢收藏和投票,以及大家的耐心,但我需要一些交流,鞠躬!
第9章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顾西穗其实是有点讨厌现在这个时代的。
她小时候也崇拜奢侈品,但喜欢的是观念、美、象征、以及对品质的追求。
在她家乡那座小城,知道奢侈品品牌的人寥寥可数,顾西穗却把零花钱都存了下来,每个月按时去书店,买下喜欢的时尚杂志,一个字都不落下地看完。
那时候的奢侈品营销跟现在不大一样,想卖货,至少先讲个好故事。宣传一个包,说的是,“你需要一个能装下所有梦想的包”;说起花钱,说的是,“你是世界上最珍贵的人,所以值得最好的一切”。
当然了,那些也是消费主义话术的一种,但终究还是,有点内涵在的。
那时候的时装设计也考究,女装在去性别化和突出性别之间无限地徘徊,重新定义了性感,则靠极简内敛的风格让e杀进一线,鬼才不断地革新剪裁和面料,给世界带来宇宙大爆炸一般充满能量又令人战栗的美,然后终结了他自己;爱马仕在中国的首场时装秀,为了削弱奢华的一面,请的模特是作家和建筑设计师……
然后互联网时代,一切都变了。
z世代横空出世,流量成为王道,营销不再需要内涵,只需要疯狂地复制粘贴。设计不再重要,只需要一句合适的,就有无数人为之买单;大资本不停地吞并小品牌,让所有的品牌都拥有着相同的基因;当红明星成了收割韭菜最好的手段,明晃晃地去骗小孩子的钱;手机侵占了所有人的精神空间,人们不再思考。
于是地球上整整六十亿人都在追求同一款包,同一种生活方式,用同样的价格购买同样的幻觉,并把它们称之为美。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多么荒谬。
摆在这些现象下最尖锐的问题是,社会的贫富分化越来越大,头部越来越集中。你吃着三块钱的泡面,看着卡戴珊一家,在抓马离奇的剧情里获得肤浅的快乐,殊不知你沉迷的每一秒,都变成了钞票,流向了他人的口袋。
那么你说,究竟是谁在消费谁?
如果你看过2020年各个集团的财报,就会知道什么叫毛骨悚然。虽然每张财报后都伴随着深度分析,但就是没有人敢直接告诉你那个事实:普通人已经彻底被榨干净了,一毛钱都不剩下。
大牌为什么要涨价?
除了原材料上涨之外,更重要的原因是,他们知道已经不必再争取所谓的中产和小康的市场了,反正你再怎么存,也存不够那笔买包的钱。
购物这个游戏,从一开始,就不是给你们玩的。
但是这个世界,应该要变了。
十二点还不到,顾西穗的微信步数就已经超过了两万,中午是就餐高峰期,那几幢写字楼的上班族如果有宴请需要,估计也不会淋着雨走到马路对面了,而是在太初解决。
顾西穗唯恐人流量控制不住,几个大门都跑了一圈,然后就沉默了。
那边厢,是一抬手就买下百万皮包的富豪,这边厢,则是为了躲雨站在外面瑟瑟发抖的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好一个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风越来越大,连路边行人的伞都被吹歪了。临近交通高峰期,正门外的马路彻底被堵死。整个世界都变得阴冷暗淡,仿若末日降临。
顾西穗低头查了查,此刻气温已经下降到了五度,体感温度则是零,风力四级,雨是中雨。广东疫情报告,新增:0。
她静了下来,回头看了看商场内,再看向外面。
思索了十秒不到,她就咬了咬嘴唇,自作主张地打开门,道:“各位如果是避雨的话,可以去商场里面,只需要出示健康码即可,不用站在外面。”
非得出去了一趟,她才发现他们在躲的并非是雨,而是风。
那天的风比她想象中还大,经过身上几乎能吹散灵魂。太初的大门恰好能挡风,让他们好受一点点。
这时代或许没有多少人真的冻死或饿死了,但在大城市里求生的辛酸,她并非不明白。
广州的cbd跟北京和上海不一样,高级写字楼和城中村交替出现,是这城市最独特的街景。而太初面前的马路是这城市最重要的换乘枢纽,即便是在高级商场外,也不乏那些衣着褴褛的人。
只不过,广东的有钱人也都是这样穿的。
顾西穗决定赌一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外面的人都是愣了一会儿,看到她黑色西装上面的胸牌,才赶紧地朝商场里面走去。
就连疲倦的保安都呆住了,吃惊地瞪着顾西穗。
顾西穗移动着红外线测温仪和展示架,对他们说:“退后一点,让他们先进来,再排队检查健康码。”
冷风夹着细雨一起掠过商场,其他顾客都好奇地回头。顾西穗却连头也不敢抬,到了这会儿才知道怕了,倒不是因为客人的身份问题,而是想起了疾控中心的最新通知,觉得这会儿失业都是小,万一这些人里有个红码,她就是全广东人民的罪人,搞不好是要坐牢的。
对不起了,妈!女儿不孝,坐牢时你要好好照顾自己……
她连当众跪下道歉的画面都想好了,却还是努力保持着镇定,竭力给他们一个友善的笑容,说:“请保持社交距离,注意分散,三楼四楼都有公益展,可以移步上面。”
她领着众人穿过那些买包的人群,连钱闪闪都特意跑了出来,一脸震惊地看着顾西穗。
顾西穗也挤了个苦瓜脸出来,一副自暴自弃的样子。
而兔总裁正好从爱马仕里走出来,还在用夸张的语气形容着那个包,看了一眼新进来的人,愣了愣,忽然就换了一种语气,对着手机大叫:“一时买不起也没关系啊旁友们!穷就穷了,反正将来总会富的!只要怀抱着明天就会暴富的决心,这世界上就没有过不去的坎!”
话音一落,连门口那些一向高冷的保安和爱马仕里的店员都被逗笑了。
而钱闪闪则气急败坏地叫了一声“卧槽”,就拐回店里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顾西穗特意回头看了她一眼,知道钱闪闪跟兔总裁的恩怨,就此终结了。
领着那些顾客到电梯口,看着他们一个接一个上楼,顾西穗才察觉到有人正看着自己。
她抬起头来,看到一个男人正在夹层的露天咖啡室里打量着她。
是那天晚上乘坐宾利的男人。
他换了一身衣服,这次穿的是休闲装,墨绿色的毛衣,棕色夹克,显得更年轻了一些。
他倒是挺会穿。
见顾西穗总算发现他了,他才冲她笑了一下。
顾西穗心里一动,却也只是略微颔首,就离开了。
一时爽的代价是巨大的。
半个小时不到,顾西穗的上司就出现在了顾西穗面前,怒目瞪着顾西穗,问:“人是你放进来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对。”顾西穗讲出了她刚才想了半天的借口,说:“人都堵在门口,不好看。”
“你就不知道叫几个保安出去吗?对面又不是没有其他商场。”
要不是因为周围人太多,顾西穗总觉得他下一秒就要直接开骂了。
顾西穗还在想着该说点什么呢,上司的手机就响了起来。他接起,一连串的“是是是是是”、“对不起对不起”、“马上”,然后挂了电话,道:“张总让你现在就过去。”
“哪个张总?”顾西穗问。
“张文华总裁!”
擦。
顾西穗心里暗叫一声,并给自己点了一首《凉凉》。
第10章能穿着人字拖去爱马仕的,全国可能就这一家了
张文华是太初集团在整个大陆区的执行总裁,平时很少出现。像顾西穗这种小角色,连见她的机会都很有限,就更别提近距离接触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她离她最近的时候是在某个大型会议上,初见,只觉得她跟她想象中不太一样。
据传她已经六十多岁了,顾西穗还以为会是个雷厉风行的女人呢,见到了,才发现跟一般的中年女性没什么区别,个子不高,衣着朴素,短头发。
整个会议厅都是数码设备,唯独张文华用的是集团发的圆珠笔和笔记薄,旁边是一个黑色的,看起来至少用了几十年了。
开会时她并不怎么讲话,只是听着别人说,偶尔才低下头,捋起耳边的头发,轻简而礼貌地问:“不好意思我没听清,你能再说一遍吗?”
一般被这样指出,发言人无论草稿打得有多精彩,重述时都会怔一下,调整报告的措辞和语气。
那时候顾西穗才知道,原来温和的人也是可以带来气场的。
但温和的人生气了会怎样,顾西穗实在想象不出来。
救命啊!!!
到达总裁办公室所在的东塔,顾西穗打下了这行字,发到群里,之后面无表情地刷卡进入,走进电梯。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怎么了怎么了?
问这句话的是刘灵,她头像跟本人一样二,是一只在草原上狂奔的鸵鸟。
我刚才……
顾西穗刚打完这三字,就看到群内源源不断有人替她解释着:她刚才把在外面躲雨的人放进来了!
现在商场全都是人!
也全都是雨。
我靠!牛逼啊!刘灵问:然后呢?
然后就被骂了。
最恐怖的都不是这些,而是客服已经开始接到投诉了!
钱闪闪的群突然被人改成了【还没出门的人注意加衣】,之后又被改成了【救救顾西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一看到那个群名,顾西穗就又被逗笑了,那个群里99%的人都知道她是谁,唯独她不认识她们。她还在手机上敲着“很多吗”三个字,就又有新发言跳出来了:电话投诉都算好的了,现在已经有很多人围剿服务中心了。
他们好刻薄!
而且真生气……
卧槽这些都还好说,你们时今天没看到几天的抖音直播,好多人都说是中国最low的奢侈品商场!!!
看到这句话,顾西穗才是彻底地眼前一黑,只能熄掉手机,塞进衣服口袋。
刘灵却突然道:放着我来!我正愁没有热度可蹭呢!
刘灵回完了消息,就侧头问同事:“应急办的公众号推广还是我们在做吗?”
得到了确定的答复后,她又说:“ok,你联系一下那边,再帮我联系一下气象局,我一会儿给你一条微博的文字版,你让他们看着发出去。”
如今公关公司不仅会接品牌的推广活动,有时候还会接到政府的。
这几年是实在不太平,疫情、郑州特大暴雨,以及层出不穷的社会新闻,让应急工作成了城市生活的重中之重。为了能形成更高效的组织机制,各地都加大了应急办的宣传工作。气象局是不缺关注度的,但应急办还缺流量,虽然有硬蹭的嫌疑,不过不蹭白不蹭。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被网友骂有什么了不起的?能拿到政府背书,这就都不是事儿。
电话打完了,刘灵才在电脑上搜索了一下“太初广场”,点击“实时”,看了一会儿,就切到了微信群,问:现在都哪几个网红在太初?
兔总裁。
&也在。
肉肉她们那群人也在。
都太招摇了,低调便宜的有吗?
我算吗?
群里的一个学习型博主问。
发言的人id叫考研妹,刘灵知道她家境不错,但也不介意赚一点零花钱,便飞快地在键盘上敲击:给你个活儿,需要拍几段视频,但钱不多。
帮顾姐的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对。
那就是小事。
忙完了这些,外卖也到了。
刘灵打开了盒饭,夹起一块鸭掌塞进嘴里,又一侧身,继续对着电脑忙碌起来了。
那边厢,张文华也拆开了盒饭,看了看顾西穗,问:“你吃过了吗?”
“还没……”
“那一起吃一点吧,刚好我点的有点多。”
张文华笑眯眯地递给顾西穗一双筷子,顾西穗则在内尴尬着,这是接呢?还是不接呢?
但她都递到她面前了,她还能不接吗?
接过了筷子之后,她就连忙站起来帮着拆外卖盒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一看到堂堂总裁也跟他们这些小虾米一样,吃街角二十五块钱一份的外卖,顾西穗就忍不住笑了。
感谢广东那些开着豪车去路边摊排队等位的富豪们,让这个地方的阶级感没那么强烈,至少在吃上面,大家的追求都一样,好吃就行,谁管是不是够高级。
只不过顾西穗平时都是点套餐,张文华则是单点,都是家常菜:乳鸽,叉烧双拼,乌鸡汤,清炒芥蓝,牛肉粒炒饭。
张文华还是看起来很温和的样子,动作幅度很小,反倒是顾西穗动作大得多,也不知道是因为紧张还是别的什么,没多久就把所有外卖盒子都拆开了,摆好,拿纸巾擦着桌面上的雨渍。
张文华则起身,到身后的柜子里拿了一个咖啡杯出来,说:“我这里没有碗,你要不然用这个喝汤?”
“不用不用!我喝水就行了!”
说完了又骂自己蠢,这里哪来的水?
谁知道张文华点了点头,说:“那我去给你倒杯水。”
擦!
“不用不用,我自己来!”顾西穗说,但看了半天,也没找到饮水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张文华却已经从办公桌后站了起来,打开办公室的门,对外面说:“你去帮顾小姐倒一杯咖啡过来。”又回头问:“咖啡可以吗?”
“可以!”
顾西穗忙不迭地点头,脑海里闪过看到过的职场书籍,只可惜没有一个人教过她,在犯了弥天大错之后,跟大老板一起吃盒饭,应该注意点什么。
偌大的办公室里冷冷清清,角落里放着一个行李箱,似乎她也刚出差回来。这办公室其实装修很考究,家具都是进口货,走的是极简后现代风格。但很显然,张文华是个实干派,根本不在乎这些。她办公室里一个私人用品都没有,只有办公桌下的一双毛茸茸的棉拖鞋,出卖了她可能喜欢皮卡丘的事。
看到那双拖鞋,顾西穗不禁笑了起来。
那几乎是每个职业女性的习惯,在办公桌下藏一双拖鞋,来短暂地缓解双脚的酸痛。
手机响了起来,是刘灵打过来的。
顾西穗连忙挂断,把手机调成静音。
张文华重新走进来,看了她一会儿,才笑着说:“你不用紧张,我是怕严云齐骂你,我叫你过来,别人都以为我已经骂过了,他就没必要再骂了。”
顾西穗呆住,问:“你……不生气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这有什么好生气的?商场嘛,本来就是给人逛的。”
她还是和和气气的,坐了下来,舀了一勺汤,不紧不慢地喝了一口,说:“我们并不是那种顶级奢侈品商场,而是综合型商场,不会拒绝任何客人的。最近几年广东没遇到过什么大台风,再加上疫情,估计大部分人都忘了,天鸽的时候,太初还是紧急避难场所之一。”
顾西穗怔了怔,她记得那次台风,在珠海和澳门登陆,来势汹涌,损失惨重。
但她当时还没回国,只在网上看了几个gif,尤其是最出名的那个,一个试图跟台风抗衡的,推着厢型货车的男人,然后piaji一下——
那个gif带来的冲击力太大了,让许许多多的人第一次直观地体会到,生活究竟有多难。
“你当时是不是还在国外念书?”
顾西穗又是一怔,说:“对。”
“lcf伦敦时装学院,世界六大时装学校之一是所好学校。”张文华道。
顾西穗则彻底愣在那里,她怎么会这么清楚?
但也不敢问,见张文华在认真吃东西,顾西穗也只能跟着埋头苦吃。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这时候敲门声响起,一个圆脸大眼睛的女孩子端了一杯咖啡进来,冲顾西穗笑了笑,把咖啡放在她面前。
张文华问:“你要跟我们一起吃饭吗?”
“不要,我今天无论如何也要吃垃圾食品!”
秘书小姐是个活力四射的人,跟张文华聊天的语气如同在跟自家长辈似的,说:“低油低盐了两周,再不吃点高热量的东西我真的会疯。”
她这么一说,办公室里的三个女人就都齐齐笑了起来——那感觉恐怕每个女人都经历过,不管是出于减肥也好、健康也好,还是别的什么也好,反正每个月总有那么几天,想彻底地放纵一把。
笑完了,张文华才问:“现在的客流量大吗?”
“还早呢,根本不到高峰时的一半。”
政府规定的则是客流最高峰的70%以下。
顾西穗顿时松了口气。
张文华却还是沉思了片刻,道:“你让他们今天打开空中花园吧,可以安排避雨的客人去那里,再准备一些毛巾和茶点,让严云齐准备一份通稿发出去。以防万一,也跟疾控中心报备一下,那么大的雨,说不定有一两个感冒发烧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是。”助理小姐点点头,就又退出去了。
顾西穗怔了怔,她倒是知道太初广场在建一个空中花园,以承接更多的公众活动,但那个花园原计划是12月31号才对外开放的。
“要过来看看吗?”
大概是觉察到了顾西穗的讶异,张文华就走到了窗边,打开百叶窗。
顾西穗跟着走过去,七十楼能看到的风景,跟低层当然是不一样的。台风将至,整个城市仿佛都暗了下来,唯独楼下不远处的那个玻璃房子亮着暖色的灯,隐约能看到里面的绿植和花海。
那是货真价实的空中花园。
顾西穗之所以找兔总裁也是为了这件事,这个空中花园从一开始就是按照公共区域来设计的,去往那里,并不非要经过太初广场不可,另外有一个电梯直达,并通往东塔的写字楼。等正式对外开放后,那个花园将会举办一系列公众活动,包括了跨年倒数、春节小市集、冬奥会宣传,等等。
这其中会有好几个公益项目,宣传经费有限,顾西穗不得不自己想办法。
“之前实习时,建议商场洗手间添加家庭洗手间,和自助女性用品贩售机的,是不是你?”
“是……”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一提到这件事,顾西穗就有些汗颜,她还以为她带了一身先进经验回来呢,谁知道集团早就准备好了,她刚把实习报告交上去,严云齐就说:“这些已经有了。”
“啊?”
作为一个职场菜鸟,顾西穗有些紧张地说:“那……我重新写?”
“不用,反正也没人看。”严云齐不耐烦地说。
谁知道几年后,顾西穗才知道,实习生报告不仅有人看,还是总裁亲自看。
“那份报告写得很好,”张文华说:“你很细心。”
“谢谢。”顾西穗是真纳闷了,她是不是在叫她过来之前,彻底地翻了她的简历?
“商场是城市公共空间的一部分,现代都市人均住宅面积狭小,城市规划也跟不上社会发展进度,所以大型地产就变得很重要了,需要主动补充都市的生活空间。”张文华道:“我们也算是一家老商场了,开久了,多少有点固步自封,所以实习生的建议是非常重要的,他们能提供很多新的视角。”
顾西穗再次征住,不明白她为什么会突然跟她聊起这些。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广东的气候比较极端,在太初建设初期,就考虑过顾客避雨遮阳的需求了。这两年大家对公共空间的概念有点转变,不过等疫情过去后,市民又要走一会儿就找个商场吹吹空调了。”
先前顾西穗还不知道她在讲什么,到最后那句话,才恍然大悟,想起疫情前,碰到酷暑天气,好多人都会特意从太初广场里面穿过去;2018年太初广场增设了好几个母婴卫生间和家庭卫生间,从此带孩子的顾客就多了30%;有些农民工不太敢进商场,逢到天气最热的时候,会蹲到客人最少的东门外,等着自动门不断地打开,吹一吹身上的汗,于是没过多久,太初广场外加了一排装饰性座位……
原来是这么回事。
“广州跟上海或北京不一样,它不够干净精致是真的,但也不是一座以貌取人的城市。能穿着人字拖去爱马仕的,全国可能就这一家了。这是为什么太初的业绩在全国算不上是最好,但依然很重要的原因。”
顾西穗忙不迭地点头,这也是她爱广州的原因。不管你收入几何,这座被网民称为二线城市的地方依然能给穷人留下一点生活空间。
第11章萧条是洗牌,同时也是机遇
“你能想象出来那个空中花园开放后的场景吗?”
铺垫完了之后,张文华才突然换了个话题。顾西穗也彻底忘了进门时的忐忑,仰头想了一会儿,说:“大概能。”
“讲来听一听。”
顾西穗便坐直了身体,放下筷子道:“应该是个大型综合空间,有植物,有展览,可以增设一些小型店铺,方便附近的白领午休和加班前逛一逛……类似新加坡樟宜机场,是吗?”
其实那个空中花园的面积不大,却是请了顶级建筑事务所设计的,整个建筑结构呈凸字形,一边链接了太初广场和东塔的写字楼,一边是花园主体。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但顾西穗一直搞不清楚那个花园的定位,她知道太初是想模拟香港中环,减少行人的穿插时间,方便吴彦祖和古天乐每天持枪追着跑不是……
然而商场就是商场,这个花园的地理位置注定让它最终还是以赚钱为主,只不过是,究竟赚谁的钱呢?
&,如果是为了架设通道,她就想不明白公园存在的意义了,当初看到项目规划时就百思不得其解,想破了头,也只能找到樟宜机场这一个参考。
张文华并没有说话,但见她顾西穗沉默了,就抬起头,鼓励地望着她。
顾西穗便接着道:“商业面积有限,这样的话,就可以增设美食车和迷你快闪店,卖些简餐、生活用品之类的……”
她回忆了一下自己在这附近生活的诸多不便,其中最要命的就是便利店非常少,有时候走累了想买瓶矿泉水都买不到,只能花更多的钱去星巴克,强迫自己喝咖啡。
这方面不仅是她所在的城市,即便是伦敦或上海也没什么区别。
但这个区域的便利店?
顾西穗又想了一会儿,空中花园建在三楼,链接的平价女装和运动品——一想到运动品、餐车、公园,顾西穗突然就反应过来了什么,激动地抬起头来:“纽约!”
张文华却只是笑了笑,之后说:“好好干吧。”
顾西穗呆呆地吃着东西,脑海中有许多想法,却不知道应该怎么讲,或者该不该讲。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在实体经济肉眼可见的没落着的当下,开辟一个这样的空间是不是太冒险了?尤其是她所设想的客户群——那些跟她一样感觉到了经济的动荡,在消费商上日渐谨慎的白领们……
但张文华没有继续说下去,顾西穗就也只能跟着沉默。
最后等两个人都吃饱了,顾西穗跟张文华一起收拾着桌子,她才终于鼓足勇气,问:“张总,我能问您一个问题吗?”
“嗯?”她还是笑笑的,说:“你问。”
她并没有把所有剩饭剩菜都扔进垃圾桶,而是放进了自己的保鲜盒里——
这个细节让顾西穗不管不顾地冲了,她看着张文华,道:“你觉得中国未来的经济……”
“哗,这么大的话题!”
张文华忽然就笑了,连眼角的细纹都充满魅力,顾西穗一边崇拜地看着她,一边又觉得尴尬,仿佛自己问了很蠢的问题。
谁知道她却沉思了半天,缓缓开口道:“经济危机是一时的,品牌却是以世纪为单位的。太初集团是大资本,熬得起。”
顾西穗凝神静听。
“同时呢,中国才刚刚富起来,正处在沉淀期,现在慢下来也不是坏事。每一个经济周期都会伴随着一些新行业或者新品牌崛起,比如宝洁、三星、优衣库、无印良品……你是学这个的,肯定比我清楚。”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顾西穗连忙点头,听到她说:“萧条是洗牌,同时也是机遇——我不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只能参考过去的经验,而经验告诉我,坏日子总会过去的。”
顾西穗再次一呆,忽然地,就觉得充满了力量。
她双手交握着点头,说:“谢谢张总,我明白了。”
其实张文华的履历很简单:50年代出生,60年代去往香港,在女子学校读完高中,去一间小小的贸易公司打工,又跳槽到香港置地广场,从销售丝袜一路升到管理层。之后去美国继续深造,先后在美国的梅西百货和英国的哈德罗商场任职,2008年因奥运会押宝大陆,进入太初集团,坐镇至今。
再想起跟钱闪闪和刘灵聊起的升值,顾西穗才发现,重点是熬过去那三个字。
人当然不是包,但如果要当的话,成为最贵的那一款,总是没错的。
&其实并不完美,自重太重,稀有皮更是跟环保趋势背道而驰,配货制度也让人诟病不已。
但仅靠两只包,让爱马仕屹立不倒一个世纪,也是需要一点真本事的。
在电梯里,顾西穗想起了爱马仕的几个重要节点:19世纪末,爱马仕的第一代传人去北美考察时,看到了汽车的普及,由此判断出马车将会被汽车取代,于是早日转型做手袋业务。在一切都能工业化的20世纪,爱马仕依然坚持手工制作,靠稳定的产出和品控,以及对皮具的至臻追求,让它站稳了脚跟。
而到了21世纪,当所有奢侈品集团都在大肆扩张、积极资本化的时候,唯独爱马仕依然坚守着它的布局策略,将品牌把握在自己手上……
敏锐、坚持、从容,以及在这个什么都充满不确定性的时代,依然能沉得住的心——这些被人说烂了的品质,才是真正的奢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一想到张文华是五十多岁才出任总裁,顾西穗就又觉得,她还有的是时间。
她心潮澎湃地回太初广场,临出东塔写字楼的大门时,看到有人正准备进来,顾西穗就下意识地抬起胳膊——
她习惯了帮别人开门,并习惯了替人撑住门,等对方经过了再走开。
对面的人也是。
两只手是同时伸出去的,她下意识退后一步,等着他先进来;他则伸长了胳膊,撑着玻璃门,侧身等她出去。
这共同的习惯造成的小小尴尬让顾西穗忍不住愉悦起来,带着笑意说了声谢谢,谁知道一抬头,又愣住了。
还是那个乘坐宾利的男人。
非要面对面见到了,顾西穗才发现他比她想象中还高一点,大概是因为刚刚穿过了广场,头发湿漉漉的,防水夹克上也滚着水珠。
此刻他戴着口罩,只露出一双清隽的眉眼,让顾西穗想起在疫情初期,钱闪闪说:“口罩一戴,市容都变好了,满大街的帅哥美女,让人天天都在crush里。”
但他的确是好看的。
他似乎也很意外,扬了扬眉,又浅浅地笑了一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顾西穗则看着他手里大大小小的橙色纸袋,只扫一眼,也知道他买的不是包,而是各式各样的丝巾和配饰——这是商务人士的购物风格,全是拿来送人的。
但她还是笑着问:“买到那个包了吗吗?”
“哪儿买的起啊?”他依然是在等着她先走,并不好意思地擦了擦鼻子。
顾西穗就笑了,想起他手腕上的那块表,无论他说的是真是假,她听到了都只觉得有趣,道:“一是买不起也没关系,反正总会暴富的。”
显然他也知道这句话的来源,跟着一笑,道:“今天倒是没白来,够热闹的。”
“没有打搅你就好。”
“没有,我觉得很好。”
两个人在门口安静着,顾西穗的大脑又开始左右互搏了,一边想的是,西塔也是太初的地盘,我只要人在太初的地界上,就是太初的狗,必然应该是你先进才对。
一边又在想,我只是个商场运营而已,写字楼不关我的事,人家教养好,你再在这儿傻站着,等会儿尴尬了看你怎么收场?
这时写字楼的保安突然叫了一声:“哎!你们俩干什么的?健康码出示一下!”
这一吼,对面先慌了,他手里全是购物袋,到处找着手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顾西穗在心里暗笑半天,主动伸出手去,他顿了一下,才把一半的纸袋递给她,之后在夹克内袋里掏着手机。
趁这个空档,顾西穗拉开了门,安心地等他经过。
他出示了健康码,保安又凶凶地说:“别堵着门!”
他又连忙走进去几步。
顾西穗真是快笑疯了,心想,物业部的那群人还真是随时随地都在暴躁。
但这种时候,一个严格的保安,总好过不严格的。
等确定了体温和健康码都没问题之后,保安才又退回到电梯闸门前,等着替他刷卡。
宾利男回头,看了看顾西穗,顾西穗把那些购物袋递还给他,才点头离开。
谁知道刚走出去,他却忽然叫住了她:“顾小姐。”
“嗯?”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顾西穗一怔,不知道他怎么会知道她的姓氏的,他也没解释,只是说:“你今天很伟大。”
哈……?
伟大?
顾西穗愣了半天,长这么大,第一次有人用这个词形容她。
于是她笑笑,说:“谢谢你。”
“应该的。”他似乎还想再说点什么,但一班电梯突然到达一楼,他回头看了看,才说:“再见。”
“再见。”顾西穗也笑着说,之后转身离开。
真是一个……
有点讨人喜欢的男人。
第12章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又过了一天,顾西穗才知道他的名字。他叫权西森,是红泥酒庄的庄主。
红泥?
一听到这个名字,顾西穗就皱了皱眉,低头想了一会儿,想明白了,就忍不住笑了。
“以后空中花园的对接工作就由顾小姐负责,权总你有什么事找她就好。susie是我们太初集团的老员工了,审美特别好,也很擅长营销,这可是我们张总亲自选的人,错不了的!”
严云齐在会议室里极力夸着顾西穗,仿佛昨天顾西穗被他骂了半个多小时的事情没发生过一样。
虽然顾西穗一回到办公室就摆出了一副痛苦的表情,但严云齐还是以顶头上司的身份骂了半天。顾西穗一直低头摆烂,厚脸皮地任由他骂,谁知道骂到一半,严云齐的手机又震动起来,他低头看了一眼,之后说:“这下好了,派你去负责空中花园的几个项目了。”
顾西穗又是一顿。
从一线品牌到临时项目,估摸着所有人都觉得是巨大的惩罚,毕竟谁不知道,奢牌才是太初广场的主要营收来源呢?
但顾西穗想起她跟张文华聊起的那些内容,得出的却是截然相反的结论:她可能要升职。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太初是大资本,熬得起。”“每一个经济周期都会伴随着一些新行业或者新品牌崛起”,“萧条是洗牌,同时也是机遇”。
一个总裁跟你讲这些,在职场上意味着什么,顾西穗不会不明白的。
空中花园将会进行一系列的国货推广,走小而轻的路线,已经向很多品牌发出了邀请,以新品牌、小品牌为主。
时代在变,商场就会跟着变。从大品牌的辱华争议开始,到新疆棉,这几年,太初广场已经针对店铺的位置进行过三次大的改动,有些品牌彻底退出,有些品牌换到了更好的位置。
显而易见的是,中国的品牌越来越多了,喜茶、泡泡玛特、汉服……
但是葡萄酒——
顾西穗在会议桌上翻看着红泥酒庄的资料,虽然印刷品做得很高大上,但设计有点过时,有种浓郁的土豪风。文字内容只说是贺兰山下的一个小酒庄,已经成立了十几年了,但因产量有限,一直未曾在市面上出现。
红泥这两个字跟酒庄放在一起是很奇怪的,就连严云齐都是停滞了一下,确定自己没看错后,才念出了那四个字,之后说:“权先生可是空中花园第一批入驻的客户,susie你一定要好好操办。”
“是。”
顾西穗点了点头,想了半天,才突然反应过来那个名字的意思,抬头,结果正迎上了他期待的目光——
可能就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她冥思苦想时的样子才是最有趣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服务业有服务业的行规,头发不能染,妆容不能太浓,穿衣打扮都只能往最保守的那个方向走,标准的露齿微笑,标准的不露齿微笑,标准的站姿,以及已经形成了肌肉记忆的服务反应,让她看起来像个机器人。
然而一旦开始思考,她就生动了起来,眉头微皱着,一脸的不耐烦,又在恍然大悟的那个瞬间忽然舒展起来,并露出有点得意的微笑。
权西森从头到尾都一直观察着她,总感觉她像个写不出论文准备摔电脑的留学生,然后下一秒就突然地灵光乍现,坐直身体,抬头——
很好。
权西森冲她笑了笑,才把目光移向别处。
顾西穗也跟着低头笑。
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虽然大部分人都更喜欢后面那两句,但顾西穗更喜欢前两句:要先酿了酒,点了火,雪将至的时候,与来客共饮,才是乐事。
“我们顾小姐品味是很好的,当初把在旁边开一家婚庆集成店就是她的主意,所以权先生请您放心,她一定能给红泥找个合适的地方。”
严云齐还在那侃侃而谈,顾西穗则在思索着:酒水一类的门店其实并不适合开在商场里,中国人的饮酒习惯摆在那里,便宜的没必要弄个门店,贵的只适合当礼品。再加上地铁安检问题,并不适合临时购买,更适合网购。
早年太初广场跟巴黎之花和皇家礼炮都合作过,效果并不是很好,因此她才提议在旁边开一家礼品店,由太初出资,跟香槟、餐具、捧花、头饰之类的品牌合作。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最后那家店成功了,顾西穗在部门里才有了点地位,可以参与到一线品牌的运营策略里面。
但葡萄酒是另一回事。
自从葡萄酒进入国内,走的就是优雅和小资的路线,只能出现在餐桌上,成为宴饮和约会酒。年轻人日常喝啤酒比较多,家宴则是以白酒为主。
有点难办。
顾西穗抿着嘴唇在草稿纸上乱画着,十多年前成立,那么应该是葡萄酒刚进行市场培育的时候创立,彼时就连顾西穗父亲这种小生意人都会时不时拎瓶葡萄酒回家,讲着什么年份、品种之类的。
农产品是需要花时间培育的,花十年的时间,其结果就是已经过时了。
——饮品当然也是讲究潮流的,不然那一窝蜂的精酿啤酒、日系或艾雷岛威士忌、新中式茶饮,以及正当红的精品咖啡,是怎么来的?
但中国的消费者在经历过这一系列的轰炸之后,应该都已经疲软了。日常消费品跟奢侈品不一样,经济下行,普通人是能省一笔是一笔,三十块也是苍蝇腿;而奢侈品……
奢侈品本来也不是给收入少了两万块就开始捉襟见肘的人买来玩的。
“顾小姐喜欢喝酒吗?”
见顾西穗一直在沉思,权西森忽然开口。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啊?”
顾西穗抬头,看到办公桌上其他人都在客气地寒暄着,只有权西森的注意力一直放在她身上,眼睛亮晶晶的。
“还好。”顾西穗低头道:“特别累或者特别开心的时候会喝一些——”
但一想到严云齐还在旁边,只能低头斜了斜严云齐的方向,再次补充:“不过喝得比较少,酒量也很差。”
这回是轮到权西森笑了。
他舒展地笑起来,跟微笑时,以及不笑的时候,全然是三个人。不笑的时候非常雍容,聪明,微笑时会让人觉得礼貌而克制,眼睛弯下来,有种温柔的感觉。彻底放松地笑起来,就是个孩子了,带着调皮和狡黠。
他最多三十。顾西穗推测,只有三十岁以下的男人还偶尔能笑得清澈一点,再往上……
算了,再往上的那些已经是另一种生物了。
“我可以送你几瓶吗?你先尝尝,可能就有主意了。”
他表情恬淡,看人时却很专注,是那种,显得非常诚恳的男人。
“啊……”顾西穗立即看向严云齐,权西森就明白了说:“当然,也想请严总尝尝。”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权总客气了!”严云齐立即站起来跟权西森握手,顾西穗也只能跟着站起来。
每每看到严云齐八面玲珑的样子,顾西穗就有点头疼。
要如何告诉一个世界观已经定型了的中年男人,如今动辄站起来握手的风气真的很讨人厌呢?
第13章放下对品牌的追求是需要时间和经验来养的,这个过程里必然会花大量的冤枉钱
开门让客人进来这件事,当然是无事发生。
有刘灵在,这世界上就没有搞不定的舆论。
等顾西穗从张文华的办公室出来的时候,外面早就风平浪静了,“最像菜市场的奢侈品商场”被挂上了热搜,一群也不知道是自发还是由刘灵安排的账号在底下评论:像菜市场怎么啦?我们广东人就喜欢菜市场!
以兔总裁为首的几个大网红纷纷表示暖心,小网红则打着配合,发布了各种台风天的小视频,以证情况真的很危机。
在网友讨论最热烈的时候,气象局转发:天冷心不冷!今年最冷的台风即将登陆,市民准备不周,全靠街坊帮衬【赞】【赞】【赞】。不过还是要问一句:为什么还不关注小气?【哭】【哭】【哭】,难道真的是因为名字取得不好吗?【委屈】【委屈】【委屈】。
跟网友互动了一会儿,才又换上了新的转发,道:好吧,都怪我更新太频繁了,原来努力也是一种错。【委屈】【委屈】【委屈】不过还望大家能关注订阅应急厅的官方账号,它可不像我这么勤劳,只在最紧急的时候才发推送。
有蓝v撑腰,舆论的走向就可以想见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而太初广场则在半个小时后及时发出一份道歉声明:因台风突袭,非常抱歉给今日来店的顾客造成了不愉快的购物体验。凡今日消费的顾客,都将给予积分双倍补偿……太初集团一直致力于给广大市民提供最贴心的服务,即日起,空中花园将临时开放给所有需要帮助的客人……
云云。
完美的公关案例。
兔总裁她们更是在官方微博底下大行饭圈那一套,评论区齐刷刷地刷着:人美心善,善解人意。
看到那些打call时,顾西穗简直啼笑皆非。
回头跟刘灵讲了,刘灵才一脸骄傲地说:“我的手笔!”
钱闪闪又是一个白眼翻上天:“你怎么搞得跟个文盲一样?”
这句话表面是指刘灵,实际上则是在嘲兔总裁。
谁都知道兔总裁最近被人攻击了,因为念“”时舌头打架,被人嘲没文化,并指责她脑袋空空不学无术,赚得还比别人多。
钱闪闪看到后轻笑一声,道:“也是她傻,别人都念mmm,就她照直念出来了。”
“其实我也念不出来。”考研妹低声念了几遍,点了点头,再次确认:“真的有点绕。”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dy面无表情地念出这几个单词,考研妹立即叫了起来:“赞!”
此刻是周末,晚上十点半,钱闪闪美名其曰是要给顾西穗庆祝她度过一场职场危机,实则是她自己上班上累了,找个理由出来玩。
这几天台风登陆,客人有限,钱闪闪刚好从早班倒晚班,有足够的休息时间。
可怜顾西穗忙了一整天,下班后还要作陪,近乎是虚脱地陪着她们去大本营。
那是一家距离钱闪闪住处不到500米的小酒吧,名字叫傀。之所以喜欢那间酒吧,除了离家近、环境不错、价钱尚可之外,主要是因为那间酒吧有几个极其漂亮的。
长相白皙乖巧的那个叫小鹿,因为,“他真的好像初中女生会喜欢的那种类型,看一眼就让人小鹿乱撞。”
这是钱闪闪给赐的名字。
而粗犷一些的那个叫小狼,因为,“小狼狗就是最好的!”
这是刘灵给赐的名字。
至于两个人本来叫什么,早就没人记得了。
顾西穗特意让小鹿开了红泥的葡萄酒,不久后醒得差不多了,小鹿才把酒送上来,说:“我不知道醒多久,刚才尝了一小口,感觉现在是最有活力的时候,你试试?”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鬼知道什么叫“最有活力的时候”啊?
顾西穗又开始头大了,她是真的不喜欢做餐饮项目,这年头,好像不包装一点新概念出来,餐饮业就不会做生意了似的,咖啡是一套概念、奶茶又是一套概念,最后连什么牛肉火锅都开始培育市场了……按着顾客的头去学习。
然而说了那么多,好吃的还是没几个。
钱闪闪则看着小鹿的侧脸道:“一个好的酒吧就应该提供一群品种多样的男孩子,这有才能吸引女人来,女人来了,就能吸引男人来——这才叫做内循环!”
考研妹差点一口果汁喷出来,说:“我再跟你混下去真的是上岸无望了!”
“自己考不上就考不上,怎么怪起我来了?”钱闪闪没好气地说:“女人一旦把自己人生的失败归咎给别人,那跟男人还有什么区别?”
“你能不能不要总是diss男人啊?也不是每个男人都……”
“我只是考研无望,能不能不要诅咒我人生失败?”
小鹿和考研妹同时开口,钱闪闪拍了拍小鹿的脸,笑着说:“宝贝儿,你是男孩,你例外。”
小鹿这才满足地离去。
考研妹则绝望地托着腮,说:“我总觉得今年还是不行……”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考研妹网名就叫考研妹,之所以改这个id,是为了刷手机时提醒自己去看书学习,但惨就惨到她已经顶着这个id两年没变过了,跟万千生不逢时的年轻人一起卷生卷死。
“我就不明白了,文凭有那么重要吗?”
双标爱好者钱闪闪扫了考研妹一眼,就又开始表演了。刘灵趁机打开手机,按了一个键。
那个动作只有顾西穗看到了,她笑了起来,听着钱闪闪说:“高考恢复才几年啊?哪儿来的那么多名校学生?初中升高中,至少一半人都被刷下来了,天天喊着要活出自信,这会儿又嫌弃人家没念过书了。”
“主要是因为知乎。”考研妹道。
“还有豆瓣。”dy道。
“还有晋江。”刘灵说:“一个人均清华的网站。”
“你等会儿……”钱闪闪回过头,吃惊地看着刘灵问:“你怎么会去晋江看?”
“解压。”刘灵道:“你继续说你的。”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钱闪闪这才晃着酒杯,懒洋洋地说:“我的意思是人家一个不到十六岁就出来赚钱的小姑娘,凭本事富起来的,有什么好嘲的?”
顾西穗听到“十六岁”那个词就笑了起来,看了刘灵一眼,刘灵则指了指手机,顾西穗凑过去,才发现刘灵不是在录音,而是一段一段都发给了兔总裁。
兔总裁没回复,手机屏幕上方缺一直显示“正在输入中”。
钱闪闪继续说着:“不过也是她自己脑子有毛病,非要学别人包装什么白富美,厂妹出来的就是厂妹出来的,一不偷二不抢的,有什么丢人的?这会儿不是刚好流行消费降级吗?我要是她,就转型去做省钱博主了,这个她肯定擅长——等等,你们俩在干嘛?”
“已经都发过去了。”刘灵幸灾乐祸地收起了手机,钱闪闪气愤地说:“天天在我这里白嫖!”
众人都笑,唯独永远慢半拍的dy突然问:“嗯?你们在说什么?发给谁了?”
外面依然是风大雨大的,顾西穗则晃着手里的杯子,看着一对情侣走进来。
两个人穿着都很入时,女生手里拎着的却是一个淘宝原创店的软皮包,市价300块。但看她那件大衣和皮靴就知道,她绝非买不起更贵的,她只是不在乎而已。
放下对品牌的追求是需要时间和经验来养的,这个过程里必然会花大量的冤枉钱、走过许多弯路,才终于能想明白,包只是个包。
很多人对富人的想象还停留在买最贵的东西、吃最贵的食物上面,但顾西穗家里经济状况最好的时候,爸爸也只爱喝农家酿的青梅酒,开好久的车到山里,穿过延绵起伏的森林与农田,之后从亲戚那里搬好几桶放后备厢。
那种十斤装的塑料桶,廉价而粗糙,顾西穗纳闷地问:“干嘛每年都要大老远地来拿酒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你妈爱喝。”顾西穗的爸爸笑着说:“她酒量不好,还学着别人喝酒,这个酒度数低,又甜,正合适。”
其实顾西穗的家境也算不上特别好,在广东省这样一个到处是土豪的地方,根本谈不上什么有钱。
但她父母还是把最好的一切都给她了。
她跟她母亲,都没有缺过物质享受,家里刚富起来的时候,她爸爸也学着别人给妈妈买包,买首饰,买护肤品。可是她妈妈不是用来装菜,就是用来装顾西穗的作业。
有一天顾西穗跟妈妈两个人在外面逛街,顾西穗也不知道吃错了什么东西,一直想吐,找不到合适的地方,妈妈就打开了那几年还一息尚存,拿出了钱包和钥匙等重要物品后,就说:“你先吐这里面。”
晚上她在水池边刷着那个白色牛皮包,爸爸在一旁大笑:“六千块一个包!你倒好,当垃圾袋用了!”
“那能怎么办嘛?岁岁就是想吐!”顾西穗的妈妈还在心疼着钱,一跺脚,说:“哎呀!刷不干净!”
爸爸就道:“再买一个不就行了!不就是个包嘛!”
“我就喜欢这个包!”
……
要回忆的时候,顾西穗才发现,她是从那个时候喜欢上包的。因为可以避免当众呕吐,包便给了她体面和安全。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从此之后,她走到哪里都要背个包,七八岁的一个小小人,学着大人的样子,光有个书包还不够,手里还要再拎一个,虽然也不知道用来干嘛,但只要有了,她就不怕想吐的时候找不到地方了。
二十年过去后,她才发现给她安全感的不是包,而是她父母。她母亲给她示范了一个名牌包的正确用法,他父亲则说出了包的本质:不就是个包嘛!
红泥小火炉。
如果说那支葡萄酒让她想起了什么的话,那么大抵就是那些温馨的日子,有酒有火,有吵闹有玩笑,冬天的晚上他爸爸总是搓着手回来,让她妈妈烫一壶黄酒,放点姜丝、话梅,喝了暖和。
第14章中国人其实只有一种宗教,既不是马克思所说的拜物教,也不是什么消费主义,而是好日子教。
中国人其实只有一种宗教,既不是马克思所说的拜物教,也不是什么消费主义,而是好日子教。
只不过是,大家穷太久了,不知道什么是好日子,资本主义恰好提供了一套成熟的生活方式,于是就都先拿来用了。
顾西穗想起她第一次逛商场,是广州的友谊百货,第一次看到那么漂亮的地方,那么多的服务人员,店里明亮而璀璨,空气种还有香香的味道……顾西穗紧张又惊讶,小心脏扑通扑通乱跳,紧紧拉着父母的手,唯恐自己会被人海淹没。
那也是她第一次乘坐扶手电梯,第一次通过旋转门,第一次看到柜台,第一次发现买东西原来可以不用讨价还价,为了几块钱大打出手……
高级这个词就这样以一种具象的画面在她面前展开,如同徐徐打开的画卷,又如同爱丽丝仙境一般,到处都是亮晶晶的、玲琅满目的、发着光的。
她是在广东沿海一座小城市长大的,那个地方叫阳江,既没有火车站也没有飞机场,到广州,要坐五六个小时的大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对那时候顾西穗来说,去一趟省城跟朝圣似的,一年能去一次,她就可以从年初撑到年尾,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力求做到最好,这样,父母才会带她去广州。
跟财大气粗的珠三角不一样,阳江其实是个挺穷的地方,连像样的产业都没有,人们就在日复一日的烈日之中望着大海默默绝望,根本想不到出路。
而顾西穗的父亲却抓住了时代赐给他机会,成为鼎鼎有名的顾老板,虽然,他只是个卖鲍鱼的。
曾几何时,鲍鱼在中国人心目中也是个奢侈品,都是旧港片造成的印象,吃鲍鱼,喝xo,戴劳力士……到处都是金灿灿的,充斥着粗糙的金钱气息。
顾老板的发家史很简单:顾西穗出生,为了养活老婆孩子,他只好到处去打工,知道香港工资高,就跑去香港做厨房学徒,后来又跟着师傅辗转去了北方。
那时候,海鲜大酒楼这五个字,可比什么米其林黑珍珠之类的奢华多了,改革开放初期,大部分人也都没见过海鲜,顾常顺做饭做得一般,脑瓜子倒是转得很快,见自己家乡到处都是的海鲜居然这么值钱,就带着辛辛苦苦攒的几万块钱回来,决定创业了。
他也不干别的,就倒卖海货,在那个绝大部分阳江人都听不懂普通话的年代,顾常顺带着几个人,天天背着鲍鱼干、鱿鱼干、干贝、干牡蛎到处推销,凭借着一点广东口音的普通话优势,和在厨房后台攒的工作经验,居然还真给他做成了。
几年后,顾常顺就成了顾老板,渔民都指望他能进自己的货,后生仔则指望着他能给个工作。
一时间,顾老板也算是个风云人物,住着小洋楼,开着小轿车,连带着顾西穗都矜贵了起来,成了十八线乡土城镇小千金。
但海货生意注定他体面不起来,走到哪儿都带着一身海腥味。
顾西穗肯定她小时候是个极不懂事的女孩子,每逢父亲回家,都捂着鼻子跑开,坚决不肯跟他亲近。倒是顾常顺自己先自卑了,总是讪讪地笑,想尽一切办法补救,一开始是空气清新剂,然后是廉价香水,后来什么男士除汗剂之类拼命往身上喷,却适得其反,只会让那个气味越来越诡异。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以至于后来有人说顾西穗矫情做作什么的,顾西穗都自嘲地说:“我现在这算什么,你根本没见过我更欠扁的时候,差不多是我自己都想给自己一巴掌的程度。”
那是她从小学到高中阶段,见过了更大的世界之后,她就无法忍受阳江了,无法忍受在路边摆摊卖鱼的小贩,以及充斥着涤纶、染料、以及充斥阳江话的服装店……
整个青春期,她净忙着幻想和自恋了,什么叛逆啦早恋啦之类的行为都看不上,自认为是迪士尼在逃公主,看谁都不顺眼,一门心思幻想着自己将成为一个精致优雅高贵的女人。
然后《穿prada的女魔头》出现了,《杜拉拉升职记》出现了,《小时代》出现了……
影视剧给她提供了一个精致的做梦样板:考究的铅笔裙、十厘米的高跟鞋、精致的手袋和妆容,目不斜视,冷酷而无情地踩过高级写字楼的大理石地面,边在电话里说着以“亿”为结尾的中英文夹杂台词,边抽空跟英俊的男友接个吻或者分个手。
十多年后,顾西穗梦寐以求的生活终于得以实现:
每天忍着困倦在五分钟内画一个看起来有点人样的妆,穿上公司发的紧身西装,脚下踩着她找遍了全世界,才总算找到的,价格300块的,对她而言最舒适的高跟鞋,唯恐那款鞋会下架,还一口气买了三双。
精致的手袋里则装着笔记本电脑、ipad、化妆包、效率手册、手机、备用手机、备用手机2,以及数据线若干……重得要命,还得保持姿势,以免变成高低肩。
至于目不斜视就更简单了,毕竟她连眼皮子都抬不起来,只能靠墨镜挡着。
感谢广东特有的七八点就像把人类赶尽杀绝的太阳,让大冬天穿着风衣戴墨镜的造型不至于太诡异。手握续命咖啡,快速穿过写字楼闸门,进电梯后佯装冷酷地站在靠门的位置,趁机眯几分钟,再在电梯门打开的瞬间竞走一般地往外走……
怎么说呢?虽然细节不太对,但她也没法否认,这的的确确是她当年渴望过的生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只不过,如果有机会穿越的话,顾西穗还是很想晃着年少的自己的肩膀疯狂拍醒那个无药可救的少女:请你及早认清自己是个好吃懒做的废物的事实,换个梦想谢谢!
中午十二点,她如同快死的老狗一样瘫在空中花园,边吃着三明治,边观察着从走廊上路过的行人,白领居多,金领次之,普通市民则很少看到。
无论你愿不愿意承认,以中国的人口基数来说,宏观数据再差,有钱人的数量和消费能力都还是很可观的。
年终奖发放的时节到了,去往太初广场的白领们的表情也变了,有人欢喜有人愁,赚钱的、不赚钱的,超出预期的,低于预期的,几乎全都写在了脸上。
“怎么搞的,为什么就我们公司还没法年终奖?”
“……听说b公司比咱们公司高了30%……”
“怎么这么少啊?当初不是说好了……”
也有特别兴奋的。
“天呐!我终于可以买下那个包了!”
“丢,今年好累,今天一定要吃顿好的!”
“真没想到啊!我还以为今年没有年终奖了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顾西穗也还在等她的年终奖,又是羡慕又是嫉妒的,但注意力还是放在了消费场景上。
之所以说是参考纽约的中央公园,是因为她知道体育才是未来的消费趋势。不管是东京奥运会还是新一轮的女性主义思潮,抑或是未来的冬奥会,都注定了体育消费将会成为主流,发改委更是直接把促进体育消费的通知发了出来,中国的实体经济能不能靠体育拉起来,可能这几个月就知道了。
而纽约的中央公园,是顾西穗印象中,公共空间和体育融合得最好的场景。虽然她根本就没有去过美国,却记得无论哪部美剧,在扫过中央公园的时候,都会有一些正在跑步或者拉伸的背景板,那种繁华和朝气,是目前的中国大都市所缺乏的。
至少是广东所缺乏的。
这鬼地方根本不适合户外运动,一年十多个月的酷暑,真到了户外是会死人的。
但模拟一个户外似乎不大难。
太初的空中花园将会建一家高端综合健身场馆,就藏在花园深处,面积不大,景观却很美貌。
那是一幢由单面玻璃制成的小房子,四周都是经由园艺师设计过的花园,巨型热带植物和各式各样的蕨类错落有致,早上六点就将开始营业,一直到凌晨两点。
顾西穗脑补了一下,如果她是年入百万的金融从业人员,就在东西塔上班的话,那么在早中晚上班前或下班后就近来做个瑜伽或者跑跑步,应当是相当舒适的。
——虽然她非常确定,如果她年薪百万,拿到钱后她就立刻辞职。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不过植物能缓解焦虑,运动则能让人放松,金融精英们又真的很自律,这些是显而易见的。
然后是轻食餐厅、饮品。
空中花园的园艺设计是真的有两下子的,虽然没有墙,但几乎每一片空置的出租场地都有足够多的植物隔着,像个迷宫一样。
顾西穗走着走着,就走到了花园深处,戴上耳机,在纸上画着地图,这里这里应该这样那样,迷你快闪店应该这样那样,那样这样……三楼的运动品牌门店似乎也需要调整一下,以方便健身房的顾客临时去购买运动品。
这时却有人朝她走了过来,身影盖在她身上。
顾西穗抬头,看到了权西森。
台风过后,天就又热了起来,他穿着一件姜黄色的衬衫,卡其裤,浅棕色的休闲鞋,衬着一大片的绿,静得不可思议。
“顾小姐。”
他冲她微笑,顾西穗便也点点头,说:“权先生。”
肌肉记忆还没让她来得及站起来,权西森就已经在她旁边坐下来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顾西穗背部一紧,想的是,我还在上班啊你别勾引我了!你们长得好看的有宾利的男的能不能去花天酒地啊我们社畜真的好忙的!
但还是情不自禁就愉悦起来,扬头,微笑。
第15章风在吼!马在叫!黄河在咆哮!
“酒还好喝吗?”这是他的开场白,很随意的样子。
“其实我不太懂葡萄酒,”顾西穗如实回答了,说:“我喜欢的酒似乎都是那种不怎么上档次的。”
他笑了,问:“比如呢?”
“我不喜欢单宁带来的涩,也不太喜欢太酸的葡萄酒,我喜欢偏甜一点的,好入口的那种——但这种好像都是几十块钱的餐酒。”
权西森便又笑了笑,说:“知道自己喜欢什么,就已经算很懂了。”
顾西穗则握着手里的笔记本,在脑海里思索着,此刻应该站起来离开呢?还是就葡萄酒的问题跟他聊聊呢?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如今的快闪店有点像ip周边,是让那些在线上已经有了足够知名度的网络品牌加深顾客认可,再扩大知名度的,但红泥不是这样。
顾西穗在网上查过了,红泥只给几家酒店和餐厅供货,走的是高端路线。
当然,这也可能也是因为他们产量有限的缘故,一个只有五十亩的小酒庄,年产量多少?有没有一万瓶?
感谢当年跟酩悦的合作,让她对酒不算太陌生。
但也仅仅于此了。
红泥这样的品牌是怎么被塞进太初的?顾西穗想不明白。
她还在琢磨着要怎么开口问,她耳机里的声音就传了出来:风在吼!马在叫!黄河在咆哮!黄河在咆哮!
顾西穗沉默了一会儿,抬头望天,权西森则惊讶地看着她的耳机,旋即才反应过来什么,笑了起来。
人人都有见不得光的事情。
顾西穗最见不得光的,大概就是她的打鸡血歌单了。
她的打鸡血歌单包括并不限于:《黄河大合唱》、《当兵的人》、《命运交响曲》、、麦当娜……没有任何规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这个歌单究竟是怎么凑出来的,她已经不记得了,她只知道这些歌真的有用,能让她一秒清醒,撑到下午。下午再来一遍,就能撑到晚上。
但是现在……
顾西穗在心里暗骂,这该死的耳机居然不隔音的吗?一千五百块啊!为什么不隔音?!
以及,为什么这个世界会这么安静?这不是cbd吗?能不能有点cbd该有的气质?
权西森在一旁笑不成声,顾西穗无语地望着面前美丽的花园,强装镇定,道:“不好意思……”
“打鸡血用的?”
“对。”
“有用吗?”
“有时候挺有的……”
她也不看他,假装无事发生,自己依然是个冷静的独立的高贵的,每天面对消费百万vip客户都宠辱不惊,就算有人在商场晕倒她都能冲上去做一个aed的……
算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已经没得救了。
顾西穗长叹一口气,终于忍不住侧头看了他一眼,他是真的笑得开心,仿佛在公园里散步一般,带着悠闲和惬意。
他问:“你歌单里还有什么奇怪的歌?”
“《命运交响曲》算吗?”顾西穗面无表情地回答。
“贝多芬?”
“对,我觉得快累死的时候就靠他了,试图从中找到一点不向命运屈服的精神。”
权西森再次笑了起来,道:“那瓦格纳应该也挺适合你的,他最澎湃了。”
“啊!我有存《女武神》,虽然不算特别喜欢听,但一想到那三个字就觉得充满斗志!”
“有一个《漂泊的荷兰人》,应该更适合你,是瓦格纳早期的作品,那时候他还比较直白,讲得就是面对疾风骤雨的船长,尤其是第1章特别疯狂。”
顾西穗来了兴趣,问:“英语能找到吗?”
“估计得德语。”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怎么拼?”
顾西穗打开了手机,权西森说:“给我吧。”顾西穗便把手机递过去,看着他在上面敲字。
那真是一个奇怪的时刻。
顾西穗四处望了望,确定周围一个人也没有,哪怕三米之外,就是人来人往的天桥,而一墙之隔的商场里,柜姐们应该正在服务于趁午休时逛街的白领,楼下的餐厅必然有很多人,远处的马路估计又开始堵了……
但此刻只有他们两个人,精心设计过的植物建立了一道天然的屏障,将他们与城市隔绝。半透明的穹顶带来了足够的光线,又不至于太晒,他低着头,在手机上搜索着,另一只手握着咖啡杯,留给她一个深邃的侧脸。
她的目光落到他的手腕上,然后情不自禁地一笑。
今天他戴的是——
男人真应该感谢苹果公司和特斯拉,这两个品牌彻底解放了手表与车带来的鄙视链,让普通人跟巨富也有机会进入到同一个消费领域。
衬衫则是前几年比较流行的灯芯绒,看质地应该已经穿了很久了,那种14wale灯芯绒的密度规格,数字越大越细腻,一般衬衫为14wale,外套和裤子则为8wale——实在不知道这个单词应该怎么翻,股??的灯芯绒,一定要穿几年才会更好看,因为光泽太细腻,簇新时更像天鹅绒,很难与周围的氛围兼容,非得要旧了,褪色了,灯芯绒这种天然带有复古味道的面料才能发挥出原本的魅力。
男人是很少考虑这么大胆的颜色的,除非他在欧洲呆过——他会德语,但德国是个所有人都在追求枯燥和无聊的地方,不会有人穿这么醒目。
那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也许有个非常有品味的女朋友,或者太太。
广东其实是个保守得要死的地方,三十岁不到的年纪,也有可能孩子都好几个了。
顾西穗瞥了一眼他的无名指,那上面空无一物,但她还是略微调整了一下坐姿,毕竟,他是她的客户。
其实顾西穗一向都是跟客户保持着冷冰冰的商务关系的,尤其是异性。除了工作之外,聊几句爱吃什么就是极限了,但音乐……
音乐是有某种私密性的。
对顾西穗来说,分享歌单比让她当众脱衣还要命,就连钱闪闪都没有看过她的歌单,如今她却直接给了一个陌生人。
她又想起了跟红泥的合同,快闪店就是快闪店,占据了从十二月到二月这种黄金时段,红泥肯定是有什么了不起的地方的,亦或者是招商部那些人觉得这个时节很适合喝酒?
输入完了,权西森把手机重新递给顾西穗,顾西穗点击了收藏,才说:“权先生,你觉得红泥……”
“我们不聊工作。”权西森忽然打断了她,侧头看了看她道:“之后会有做市场的人来跟你聊。”
他的重点是“我们”,她的重点则是“不聊”——
权西森说完之后就意识到了什么,抬头喝了口咖啡。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顾西穗则皱着眉头问:“为什么?”
“因为我还没有到能跟人心平气和聊起红泥的阶段。”思来想去,他还是选择了实话实说,一只腿搭在另一只腿的膝盖上,胳膊伸开,搭在椅背上,差一点就能碰到她肩膀的距离。
他看了看她的肩膀,并没有收回手,只是说:“它暂时还不是一家特别成熟的公司,所以没什么可以聊的。”
“那为什么会跟太初合作?”顾西穗是真的好奇了。
“因为隔壁的云顶是我某个股东的产业,他们想推红泥,我又干不过,毕竟回头没钱了可能还得问他们要钱……”
“哈哈哈哈哈哈!”
顾西穗突然就笑了起来。
感谢上帝,他是个正常人,当初看到他西装革履坐宾利,又得知他听瓦格纳的时候,她还唯恐他是那种会强行跟女人讲经济或葡萄酒的男人。
顾西穗以前就遇到过一个,从产区聊到年份,自称只喝波尔多,看不起新世界,得知顾西穗最爱喝的葡萄酒单价不到五十块时,一脸自以为是地说:“像你这样的女人,值得更好的东西的。”
顾西穗那时候倒是成熟了不少,可以很平静地微笑着说:“像我这样的女人,很清楚自己喜欢什么,不需要别人来告诉我。不过谢谢。”
幸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权西森则不知道她笑点何在,只觉得她笑起来的样子有点可爱,侧头看着她。
顾西穗自觉失态了,才连忙收住笑容,问:“你不想推吗?”
“贵啊!一瓶几百块,哪里推得了?”权西森没什么表情地说:“公司用来骗有钱人的那几款还好,但送给你的那一款其实很普通,我都不知道市场部的人是哪来的勇气到处乱吹的……”
“那些酒不好吗?”
“怎么说呢?就是名不副实……”他抓了抓头发,道:“我觉得卖200块钱就差不多了,但从成本考虑,只能定到400块,但如果我是个消费者,400到800这个区间有很多酒可以选择,没必要选一个小众的独立品牌。”
“拆开卖呢?按照杯来计算价格?”
“那就更不值得了,虽然也不是什么特别好的酒,但也是我们用心酿造和研发的,一旦错过了最佳赏味时机,我自己会心疼。总的来说,它就是一款普却信的酒,虽然也没什么不对,但就是很尴尬。”
“哈哈哈哈哈哈哈!”
顾西穗大笑起来,这次的笑点是,普却信。
这是2021年的12月,关于普确信的已经持续了一年,顾西穗因为这三个字已经恨不得要拉黑朋友圈所有男性了,结果却第一次从一个男人口中,听到他拿来自嘲。
她忍不住重新打量他,带着玩味和探究。如同当初侧头去看宋子扬,在自以为很御姐的表情里,漾起一个对直男而言,毫无疑问的,甜美的笑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第16章知不知道g点无所谓,知道笑点就很麻烦了
她忍不住问:“宁夏好玩吗?”
“还行,滑雪特别便宜,”他吸了吸鼻子,说,“那种纯天然雪场,一个小时才几十块。”
“哇!”
顾西穗装模作样地惊叫一声,内心想的则是:一个小时几十块到底意味着什么?滑雪多少钱才算便宜?
嘴上问的则是:“那你岂不是很会滑雪?”
“不算会,”他摇了摇头,说:“我就是那种常年处在新手区的跟风爱好者,去一次躺一周,摔得体无完肤。”
顾西穗再次大笑,道:“我还挺喜欢宁夏的,虽然没去过,只是看过几集《山海情》,差点哭昏过去。”
权西森又笑了起来,说:“现在好多了,贺兰山也算是很知名的葡萄酒产区了,再加上近几年雨带北上,也没那么干旱,你的麦苗——或者水花,日子暂时过得还行。”
顾西穗又笑,听到他问:“你知道酩悦轩尼诗在那里建了个酒庄吗?”
“当然。”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聊到这些大名牌,就是顾西穗的强项了,毕竟酩悦轩尼诗的母公司是lvmh——就是那个卖包的lv。
她又切换到了工作模式,说:“不过我不怎么喜欢夏桐的酒,品牌溢价太高了,好像顾客花出去的钱,最后都给那些带货博主了。奢牌真的很擅长营销,一款产品到处复制粘贴,有大牌做保,就可以闭着眼睛赚钱了。”
“但你不认可?”看到顾西穗的表情,权西森问了这么一句。
“我没有什么认可不认可的,市场反应说明它有用,轮不到我认不认可。”
“如果让你来说呢?”权西森突然来了兴致。
“让我说啊……”顾西穗想了想,道:“让我来说的话,我还是希望品牌方能拿出一点真东西出来的,譬如国内很多老牌啤酒厂商,在精酿啤酒席卷市场的时候也很努力地跟上消费者的口味,虽然大多数都不成功,但还是能感觉到他们的诚意在,那种笨拙地、认真地讨好年轻人的感觉,像是努力讨好孙辈的爷爷奶奶,非常可爱。”
权西森被她的比喻逗笑了。
“葡萄酒在我心里还是个市场蓝海——我不知道你有没有留意过,10-20度这个酒精度区间,一直缺乏有竞争力的产品。如果你加班到半夜,想喝一点酒睡觉,就会发现没什么选择。啤酒容易发胖,威士忌和白酒又太猛,摆在你面前的就只剩清酒、葡萄酒、烧酒了。我不喜欢清酒和烧酒的口感,就只能退而求其次地选择葡萄酒,它有几个天然优势,一是前期市场培育,让消费者觉得葡萄酒比较健康,二是方便保存,一时喝不完,也可以放到明天再喝,三还是市场培育的结果,让它跟情调和小资挂钩,非常符合都市青年的饮用场景。”
权西森微笑着倾听着,啜了口咖啡,问:“还有呢?”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顾西穗这才侧头看他,一连警觉地说:“空手套方案就很过分了!这可不是我的工作。”
权西森笑吟吟的,完全无视了她的抗议。其实顾西穗的那个表情狡黠到了有点sexy的地步,让他没办法把目光聚焦在她脸上。
他只是避重就轻地问:“你会怎么挑选葡萄酒?”
帮品牌梳理定位,也是顾西穗的工作之一。她想了一会儿,用了一个他能听懂的例子,问:“你会花时间了解男装吗?譬如说,会不会研究面料来自哪个地区,有多少年的历史?羊毛或羊绒之类的我猜你大概懂一点,但你知道真丝也很讲究产地吗?比如科莫或格里尼昂意大利和法国奢侈品品牌常用的真丝产区,不用查,反正都买不起♀?”
他想了一会儿,很诚实地摇了摇头。
“那么你都怎么买衣服?”
“走进店里,告诉导购我要出席一个会议或者周末要去钓鱼,等着他们推荐,再拜托她们帮我配好。”
啧!真是个聪明的购物方式。顾西穗想。
很少有男人愿意承认自己审美不足的,他们会把购物视为女人的责任和义务,有女朋友和太太就去求助女朋友及太太,然后再转头指责女人拜金——
顾西穗用他的句式回答了他刚才的提问,道:“我买葡萄酒也是这样,走进店里,告诉导购我连续加班一周,非常想酗酒,或者有朋友生日,预算有限,然后等着他们推荐。”
权西森顿时就笑了,他们两个的答案最大的区别是,预算有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她特意加重了那四个字的读音,非常调皮。
他侧头问:“还有呢?除了加班到崩溃的时候之外,你还在什么时候想喝酒?”
“休息日下午两点半。“顾西穗毫不犹豫地说:“午睡醒来,太阳正好,人迷迷糊糊,身体机能却做好了要开会的准备,蝉在叫,人坏掉,这时候打开冰箱,取出一瓶冰得刚刚好的白葡萄酒——”
说着说着,她就舔了舔嘴唇,又自觉这个动作不妥,连忙反问:“你呢?”
“工作日的下午两点半。“他模仿着她的语气,说:“午休睡醒来,太阳正好,人迷迷糊糊,还想再睡一会儿,办公室的门突然被推开,听酿酒师说,你快来尝尝这个!”
“哈哈哈哈哈哈哈!”
顾西穗再次大笑起来,心里暗叫一声damn!他怎么这么有梗啊!长得好看有宾利也就算了,居然还有幽默感。
这种人就应该被关在动物园,或者制成标本被挂在墙上,以免又给女人提供不切实际的幻想,好像这世界真的还有值得期待的男人似的。
“——然后我就硬着头皮去尝一尝,发表一下自己的看法,讲一些什么通透感十足、平衡度很优雅、有矿物质的感觉之类的鬼话,并祈祷酿酒师能听懂我在说什么。”
他佯装无奈,嘴角却挂着笑,之后重新看向她,仿佛就是为了逗她开心而坐在这里似的。
顾西穗明知道他是根据的反应这么说话的,却还是买了单,道:“你千万别跟我说你也不懂葡萄酒!”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噢,其实我跟你一样,也只知道好喝和不好喝。”
“那你要怎么卖葡萄酒?”顾西穗皱眉问。
权西森就摊了摊手,道:“如你所见,根本卖不出去。”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顾西穗也不知道发出今天的第几次大笑,再次暗叫,damn!
知不知道g点无所谓,知不知道笑点就很要命了。
笑累了,她才又重新打量了他一眼。
浓眉,看起来相当聪明的眼睛,高鼻梁,正有些得意地喝着他的精品咖啡。
顾西穗暗笑着摇了摇头,又重新打量起那些墨绿色的蕨类植物。这花园可能有毒,让她忘记了自己还在上班。
长达五秒秒的静默,就足以让他们都明白,这段对话到了该结束的时候了。这里毕竟是她工作的场地,他跟她,总有一个人要离开。
顾西穗还在思索着怎么收尾,就听到权西森说:“顾小姐,你是个很有意思的人,我有点希望之后能在工作之外的场合见到你。”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她侧头看他,心里想的是:比如呢?
比如是什么时候、什么场合?
以及,你知不知道一个男人跟一个女人说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勾引也是有限度的好吗?
但她还是以不变应万变地呈现出一个标准的假笑,道:“权先生客气了”,并假装很忙地低头看了看手机,站起来,欠欠身,说:“我得去忙了,唔该。”
“bye。”
权西森微笑着,趣味盎然地目送她离开。
虽然不愿意承认,但消费习惯的确能够定义一个人。
顾西穗心痛地想,现在这位有宾利的男士已经知道,她是个经常加班到崩溃、又穷又惨又堕落的上班族,上半时下午两点听《黄河大合唱》,不上班时下午两点半喝酒……
对不起,当代都市女白领的脸都被她丢光了。
但几天之后,顾西穗却收到了一瓶葡萄酒,是寄到公司的,寄出的地点则是宁夏。
打开来,瓶身贴着一张手写的便签:有关下午两点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来自阿根廷的霞多丽,市价240左右,根据通用的文字介绍,是说带了一点热带水果和奶油的气息,酒体很轻,适合夏日和偶然。
当然了,顾西穗还是喝不出来上述所有的词汇——估计正常人都喝不出来,不过她还是按照约定的那样,把它放进了冰箱,并在一个合适的时间拿出来,打开,在那种沁人心扉的气味里,嗅到了一丝甜。
而权西森则在那几天里不断地拿起手机,点击搜索:我是一个粉刷匠。
——她到底为什么会听这首歌打鸡血来着?
第17章这世间哪来的什么精致优雅和体面?不过都是为了生存染上一身污浊
作者的话:接下来的三章又是背景铺垫,存稿的时候不知道为啥这么执着于人物背景,但现在看来节奏是真的太慢了,昨天改了一整天都改不出更好的,为了读起来顺畅,我今天就干脆把三章都放出来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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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西穗需要《我是一个粉刷匠》这首歌打鸡血,主要是因为装修。
作为一个运营,协调租客——亦即品牌方装修,是最重要的工作之一。整个部门都觉得她被穿小鞋了也是因为这一点,毕竟监工是最累最辛苦的工作,整天熬夜不说,还动不动要跟物业部吵架,一般人根本就吃不消。
说是性别带来的刻板印象也好,还是受上司善待也好,总而言之,顾西穗很少被派到监工的活儿,这次却要一口气都承包了,综合健身房、迷你快闪店、餐厅、小酒馆……空中花园提前了半个月开放,那所有的项目也都要跟着提前,上面给的是12月24号,平安夜。
顾西穗去物业部协调时间,一进门就看着一群人正在大吵。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商场说到底,终究还是地产公司,物业将决定了商业地产的口碑和出租率。但两栋写字楼外加三百家门店的工作量真不是盖的,这边漏水那边要换灯泡,某地有老鼠某墙有白蚁……全都是细碎的、没完没了的、又不怎么体面的小事。
顾西穗在太初工作到第二年,就决定能不打扰物业就不打扰物业了,什么换灯泡修马桶全都自己来,她有时候觉得自己万一失业了,去工地搬砖都能无缝对接。
但装修她是没法自己来的。
空中花园有三个入口,半户外的场地,必须要配备足够的保安和工人才行,水路、电路、货运工……还有临时状况一大堆,人手不够她就完蛋了。
再精致的工作人员到了物业部也只能声嘶力竭地大吼,那边地面的瓷砖碎了一块,这边下水管道堵了,电话一个接一个。
写字楼的工作人员大叫着:“都一个多星期了!年底本来就是最忙的时候,回头人家退租你负责吗?”
“知道是最忙的时候你还没完没了地催,催了我就有足够的人手了吗?”
“没人你去招人啊,跟我喊什么?”
“那去跟上面说啊!我说了有用吗?”
……
顾西穗在办公室外等了半天,才总算轮到她,她拿着申请单开门见山地说:“15号到23号晚上,我需要六个保安和两组装修团队!”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没有!”物业部的负责人是是个过劳肥的暴躁大叔,那里甚至不禁烟——因为实在禁不了。消防通道里永远站着一群靠香烟解乏的工人。
顾西穗咳嗽了一下,才说:“空中花园要提前装修,我已经算过了,最少要六个,货运电梯和停车场那边必须要有人守着,商场里两个,广场两个,平时商场有四个保安值班,你再多给我两个而已!”
“没有就是没有!年底了,大家都要回家过年的,根本找不到人——”负责人暴躁地骂着,一抬头,见是顾西穗,才换了个表情,问:“怎么是你啊?”
顾西穗秉承着人不行,就多干点好事积德的做人原则,从进入太初起,就努力对每个人都笑脸相迎,不管是保安还是清洁工,兴许就是为的这一刻。
她叹口气说:“犯错了,受罚。”
“老严也真舍得!你一个小女孩,怎么能派你干这个呢?”
物业部的大叔一脸惊奇,顾西穗知道他也有一个女儿,跟顾西穗年纪差不多,还在读博士。
有女儿的男人终究是好相处一点,看谁都像自己女儿,快三十岁的人了,还被称呼为“小女孩”,让顾西穗有些汗颜,道:“那你就给我多派两个人呗!”
“不是我不给你,是真没有,保安公司都是外包的,你们要求又高,又要长得靓又要讲礼貌的,人家都是挑半天才能挑到一个合适的……”
“你给我找两个靠得住的就行,长相什么的我无所谓,主要是停车场离空中花园太远了,我一个人真的跑不过来。”
那大叔这才看了顾西穗一会儿,说:“我回头看看怎么弄吧,但六个肯定是没有的,我问问写字楼那边有没有愿意兼个差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多谢!”顾西穗总算松了口气,说:“搞定了你发个微信给我。”
“好。”
顾西穗匆匆离开,忽然想到什么,又拐回去问:“之前有个合作的装修队,是不是几个女工人?”
“好像是有那么几个,怎么了?”
“你能让她们过来吗?”顾西穗想的是,趁机帮劳动妇女搞搞钱,但估摸着对方听不懂,就缩了一下肩膀,娇滴滴说:“都是男的我害怕,我一个小女孩……”
“市中心你怕什么啊?不过也行,我回头看看。”
“多谢啦!”
她匆匆离开,回办公室后,才低头闻了闻衣服,唯恐身上留下烟味。
但什么也闻不出来。
到了这个年岁,才总算理解她父亲了,这世间哪来的什么精致优雅和体面?不过都是为了生存染上一身污浊。
2017年的9月,顾西穗发现顾常顺好久都没联系过她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自从顾西穗去了伦敦,她父母就天天盯着国际新闻看,成为国际关系专家。
那几年欧洲也不太平,恐怖袭击一件接着一件,到处都是抗议和游行。顾西穗的父母在微信里说来说去就那几句话:要注意安全,别委屈自己,不用省着,咱们家有钱……
顾西穗还想着等她有空了,就把她父母接到伦敦玩几天,去肯辛顿看看那些带着仆人开着超跑的富二代,见识一下什么叫真正的有钱。
那一年特蕾莎·梅发表了讲话,英国正式启动脱欧程序,地铁开始罢工,民间还时不时进行反对特朗普游行。六月,伦敦发生了两起恐袭,先是在伦敦桥冲撞行人,随后持刀在博罗市场行凶……
父母却都没联系过她。
而顾西穗则在忙着她的期末论文,顺便寻找兼职机会。等回过神来的时候九月已过,她回看家族群和跟父亲的聊天记录,才发现顾常顺已经两个月没联系过她了,平时视频也只有妈妈一个人。她觉得哪里不大对,跟妈妈发送了视频请求,妈妈却没接。
顾西穗皱了皱眉,直接打了个电话回去,问:“我爸呢?怎么好久没见他了?”
“就……在忙啊,你也知道他……”
顾西穗光是听她妈妈讲话的语气都知道家里出了问题,问:“家里到底怎么了?”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没什么,最近有笔钱收不回来……他有点着急,心情不好……”
顾西穗的妈妈是个家庭主妇,根本不擅长撒谎,也不擅长隐瞒。顾西穗也知道,从她嘴里是问不出什么了,于是联系了一个关系还算不错的小学同学,毕竟有关一座城市的富豪的小道消息,本地居民才是最清楚的。
然后顾西穗就遭遇了她人生打击最大的一天,她特意借了小学同学的账号,登陆了qq群,看着他们七嘴八舌地讨论着顾家的状况,包括并不限于“几千万肯定是跑不掉的”、“连工人的工资都发不出来啦”、“昨天她妈妈还跑到我们行里借钱来着,都跪下了!”“顾西穗是不是还不知道啊?”“哈哈哈哈哈哈让她一天到晚在网上炫富”……
最刺激的是,聊到一半,那个群居然直接被关闭了。
顾西穗坐在电脑前,脑袋嗡嗡乱响,北京时间的下午两点,伦敦的太阳正在升起,她拉上了窗帘,闷着头在网上搜消息,自始至终都一知半解,但还是越看越冷,仿佛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似的,手指发麻,仿佛正在移动鼠标的手根本就不属于她,只是机械式地从一个网页到另一个网页。
p2p。
这是她一辈子也不可能忘记的词。
两个小时后,顾西穗就订好了回国的机票——其实她当时已经进入到一个以华裔设计师为主导的品牌的面试了,但也顾不得了,匆匆收拾行李离开,到了机场才写了封mail跟该品牌的设计师解释,设计师则回复希望她一切顺利,并表达了一下她的惋惜之情,说希望能有再次合作的机会。
然而顾西穗却预感到,她这一走,应该就回不去了。
一语成谶。
第18章玩弄钱的人,终将被钱玩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顾西穗也不确定她是不是跟大多数人一样,从来没关心过家里的经济,抑或是人人都知道,唯独她不知道。
在她成长的岁月里,她父母数度感慨,如果她是个男孩儿就好了,那她父亲就可以带着她出去谈生意了,也有个帮手。
可能就是因为这些碎碎念,导致顾西穗对接班或者做生意一点兴趣都没有。
直到这次回到家,她才发现,她爸一个白手起家的生意人,居然对经济一无所知!这件事给她带来的冲击力,远比她家正在面临的问题还要大。
顾常顺就是那种别人干什么,他就跟着干什么的投资人,2015年股灾,他损失了一千万,2016年网贷借款开始流行,他又把钱放到了p2p平台上,一开始赚了不少,于是本金越追加越多……到2017年的时候,居然扔了六千万进去。
那六千万可是他的核心现金流,只要一周周转不过来,他后面的那些生意就全都卡死了,跟追尾似的,一个接着一个地集体坍塌。
查了查公司的账目,顾西穗才发现,什么公司工厂之类的,他好久都没管过了,毕竟远不如炒房和投机来钱快。坏账烂账一大堆,利润养贷款,贷款养生产,而其他的,早就被她家里那堆亲戚蚕食一空了。
银行给他的贷款利息是4.5,工厂利润为3.5,p2p给的是20%的回报率——你说他会选什么?
顾常顺如他的名字一般,半生顺遂,一路向上,哪里遭遇过这种冲击?居然继续跑去银行继续贷款,银行不给,他就去找他那堆亲戚……
他富的时候家里人来人往,人人都奉承着他,穷的时候,最好的兄弟也开始闭门不见,一气之下,顾常顺血压飙到两百一,当天就进了医院。
顾西穗的妈妈每日以泪洗面,顾西穗则临时恶补经济学,到了那会儿才发现她爸跟钱打了一辈子的交道,却从来没有搞懂过钱是什么。前半生之所以过得不错,纯粹是运气好,赶上了改革开放的浪潮,比很多人多了一点冒险精神,一点想象力,就成了一个成功的企业家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顾西穗则根本理解不了p2p这种东西,贷款有准入门槛,是符合经济学常识的。小额贷款则不然,对面都是一无所有的人,怎么可能会在乎信用?
更要命的是,这社会究竟有多少人,会为了几千块钱,选择贷款?
玩弄钱的人,终将被钱玩弄。一夜之间,顾常顺半生的积累就消失殆尽,什么也不剩下。
这就是九十年代发家的小生意人,什么“家族企业”,什么“民营企业家”,什么“纳税大户”,都是叫着玩的。
上一代人靠运气和莽撞,到了顾西穗这一代,就得靠知识了。
她突然就成了家里的顶梁柱,吃不好,睡不者,眼皮子突突乱跳,努力让自己稳住神,该研究的都研究完了,下一步也都盘算好了,才去医院跟她父亲商量:“家里的房子我准备都卖了,其他的投资也都要卖——我不管你亏了多少,或者有多不甘心,但你得搞明白,那笔钱肯定是要不回来的。再闹下去,自己都会搭进去……现在卖了还能留个全尸。”
她细细地解释给他听,也不确定他能听懂多少,他只是戴着呼吸器,不甘心,又气恼地瞪着她。
顾西穗想起她小时候,她爸爸带着她跟母亲去香港逛街,顾西穗看中了一条小裙子,售货员扫了他们一眼,大概觉得他们买不起,就不耐烦地报了个价格。就连顾西穗都能感觉到来自售货员的歧视,紧张地看向自己的父母,而他爸爸也是用同样不甘心的眼神看着售货员,之后只说了四个字:“我们买了。”
那一天,他不管不顾地指着店里所有的裙子说:“你还想要什么?继续看,我们都买了!”
“真的呀?”顾西穗喜出望外,问:“全都能买吗?”
“能!”他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要退回去想,顾西穗才能想起她爸当时就是在逞强,两千块的裙子,也不知道是什么牌子的,拿两件就他开始紧张了,顾西穗却选了四件。
顾西穗的妈妈还想拦着,顾常顺却什么什么都没说,佯装无事地买了单,并在在顾西穗雀跃的笑声里,终究是快乐地笑了起来,摸了摸她的头,仿佛一切都是值得的。
2017年,顾西穗早已不再是一个沉迷公主裙的女生,为了工作和生活方便,她几乎只穿裤子。
那一天,她穿着自认为能让她显成熟的白衬衣和卡其长裤,盘起头发,装成大人的模样,把一张又一张的打印纸递给她父亲,很平静地说:“工厂我也要关掉,海货已经赚不了钱了,未来中国人的饮食习惯是健康和方便,年轻人没多少喜欢鲍鱼的,将来就更少了。我看了一下,从13年开始,工厂的订单就开始下降了,现在你现金流断了,不如趁现在关上好了。”
&的血压监控又滴滴了起来,顾西穗连忙按铃,叫医护人员过来,到了那时候才发现,鲍鱼才是她爸的信仰,那毕竟是他发家的基础,他可以接受穷,却无法接受鲍鱼的过时。
他恼怒之极,看着她说:“你一个女孩懂什么,要是……”
顾西穗不慌不忙地说:“那你在咱们家的亲戚里选一个儿子好了,看看谁合适,你们整个顾家连个能考上大学的人都没有,如果你觉得我这么多年的书都白念了,就找个你觉得可信的来帮你决定这些,你选好了跟我说一声,我今晚立刻走,你的钱我一分也不碰。”
血压一七六,血压一八一,血压一八二……
顾西穗紧张地地看着数字升上去,一八三,一八六……然后在超过一百九的时候,她跟顾常顺都屏住了呼吸,瞪着对方。
最后是顾西穗先败下阵来,捂着嘴巴颤抖地叫了一声“爸”,想起那些亮晶晶的小裙子,眼泪汩汩而下。
而顾常顺也是老泪纵横,过了好久,才别过脸,点了点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那是顾西穗第一次拿到家里的财政大权。
结果却是个巨大的烂摊子。
她当机立断地把家里在广州深圳等地的房子全都卖了,该填的窟窿都填上,该关的工厂都关上,遣散了所有员工。
那一年,她从一个天真的小公主变成了开始知人世的大人,跟银行谈判,跟工人谈判,跟政府谈判。
她自己都惊诧于她居然有那么大的潜力,从头到尾都不卑不亢的,瘦瘦小小的一个小女生,坐在桌前跟工人代表商量遣散费用,桌子对面一堆老男人,桌子这边就只有她跟律师两个人。说话时小腿肚都在打颤,也想过如果他们暴走的话她要怎么办,时不时瞥一眼身后的窗户,想的是,只要有人动手,她就直接打开窗户跳下去,这里是三楼,还不至于会摔死。
但是幸好,她运气不错,有人发火的时候,一些老工人拦住了。
毕竟,他们中许多人是看着顾西穗长大的,他们喜欢她,是因为她乖巧懂事,是个标准的好女儿、好女孩儿、好学生……
那些“好”救了她。
他们虽然不服,但也没有刁难顾西穗,只是一遍遍地问:“你爸什么时候出院?让他来跟我们谈!”
而顾常顺那时候因为脑淤血进了手术室,所有人都觉得他挺不过这一关了,顾西穗的妈妈跪在工厂跟大家解释:“不是不管你们……就是老顾也不太行了,我女儿还小,你们有什么事来找我……”
顾西穗还在那里扯着她妈,大叫着:“你不许跪!给我站起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最后也不过是跑到角落里大哭,哭完了才出来继续跟工人谈。
……
然后等所有事情都解决了,父亲也熬过了那一劫。顾西穗只留下了一套海边的“酒店”没卖,因为那是顾常顺的宅基地,小时候,顾西穗就是在那里长大的,如果那里也没有了,那顾常顺的人生就彻底完蛋了。
人们看到他们家都那个样子了,也就不再苛责了,默默领了补偿金离去,工厂卖掉,设备卖掉,最后剩下两百万,顾西穗都不敢让她爸拿着,放进自己账户,顾常顺也没说什么。
从几万块存款,到一度踩了几个月“身家过亿”的标准线,再到十八线小城市不值钱的房子两套,外加那两百万顾西穗不到万不得已绝对不会动的现金……这就是顾常顺的人生。
而顾西穗则跟大部分人一样,去找个工作,想办法养活自己。反正她也过了二十多年的好日子了,没什么可抱怨的。
那一年,中国的gdp是827122亿元,经济增速为6.9,北京skp的营业额为7.91亿元,跻身世界前三。中国人正在不断用惊人的购买力震惊世界,大牌们也不断地布局中国市场,想充分挖掘这块土地。
然而顾西穗已经对奢侈品或服装或包包都没什么兴趣了,去甲方太累,她又想离家近一点,就在一种很割裂的状态下发了简历给太初。
一周不到的时间,她就接到了hr打来的电话,她打起精神去面试。
其实面试还没结束,她就知道那份工作是属于她的。
但她已经不在乎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过后的几年,她才更震惊地发现,这样的生活,居然也已经是很好很好的了。
第19章经济好的时候,人们会错把机遇当成是个人能力,经济差的时候,又会把所有的归咎于是自己不够努力
刘灵经常说,经济好的时候,人们会错把机遇当成是个人能力,经济差的时候,又会把所有的归咎于是自己不够努力。
对于顾长顺来说,是前半句话,而对于顾西穗,则是后半句。
对年少时的她来说,她对未来的设想肯定不是揾一份工,赚一点钱,每天也不知道朝几晚几地混日子,半夜两点还在对着电脑写方案。
她从来都没跟人说过,当年她母亲那一跪,就彻底把她的小布尔乔亚魂给跪没了,什么体面尊严奢华浪漫……从此都跟她没关系了,她既不知道应该怎么面对这个时代,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个世界,唯独在夜深人静时,才敢把那个藏在庸庸碌碌生活之下的那个小白富美的灵魂叫出来,让她陪顾西穗聊聊人生。
结果那个小白富美总是问:“喝一杯吗?”
顾西穗就说:“好!”
她站了起来,本想去厨房里拿出一罐冰啤酒,结果打开冰箱后,看到的却是那瓶有关下午两点半的葡萄酒。
——午夜两点半也是两点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顾西穗犹豫了一下,才它从冰箱里取了出来,用简易的开瓶器切开外包装,螺丝形状的钻头拧进去,再拔出来。
深夜里,瓶塞移除声音仿若自暴自弃地庆祝,又像是哀鸣,回应着这城市里所有睡不着的人。
就这么着吧,诚如刘灵所说,过去能有什么好想的呢?
过去唯一的意义就是过去了。
而2018年,则权西森刚刚回国的年份。
顾西穗以为的跟权西森第一次相见,并不是真正的第一次相见。
他们第一次见到是在2018年的夏天,有一天大雨,权西森正好经过太初,没带伞,就进去躲雨去了。还在门口等雨停的时候,就看到一个衣着陈旧女人领着一个孩子进来,手里捏着一张快要揉烂的宣传单问:“不好意思,我想问一下……那个抽奖是不是在这兑啊?你帮我看看,我们家孩子是不是抽中了?”
那是疫情之前,顾西穗似乎刚揽大局,旁边站着一个一脸严肃的男人,在跟顾西穗交待着什么。
顾西穗就跟其他刚担大任的女职员一样,诚惶诚恐地听着,等那个男人走了,才挺直了身体,假装是奢侈品商场的门面,打量着进进出出的人。期间看到权西森湿淋淋地进来,也只是点点头,什么都没说。
然后是那个带着孩子的女人,人家跟权西森不一样,好歹还带着伞,紧张地收了伞,似乎也不大明白门口那些马啦、双c啦、棕色的小花花之类的意味着什么,保安以一个冷酷又不失礼貌的微笑拦截了那对母女,说:“请问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那母女却在店里扫了半天,最后把目光落在顾西穗身上,走过去问了那个中奖的问题。
——其实顾西穗的长相在权西森看起来,并不算一个太好相处的人,有点冷冰冰的。等那对母女走向她的时候,权西森才发现,噢,原来她只是对他冷冰冰的,对那对母女,人家笑得挺友善的。
权西森像看热闹一样地望着她们。
彼时的顾西穗,看起来非常盛气凌人,精致的眼妆,眼线挑上去,大红唇,倒梯型的下巴,看起来倔强又坚毅,尤其是在听那对母女说话的时候,努力按着她的不耐烦——同这城市所有女人一样。
就连权西森都知道,那对母女要找的应该是位于东塔或西塔的写字楼总部,他以为她会一句话打发她们的,但是没有,她很详细地指示了一下去写字楼的路线,确认她们听明白了,才让她们进去。
那时候权西森也只是觉得,这是个好人而已。
谁知道那对母女走远了一些,顾西穗突然想到了什么,皱了皱眉,又追了上去。
权西森紧随其后,看到顾西穗拦住那对母女,叮嘱说:“你到了以后就说你要现金,不要兑换券,他们会扣你的税,到手后应该是八千左右——但千万记住了,一定要现金,他们不给你就凶一点,说你要叫记者……”
权西森到那个时候才笑了起来。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好家伙,还有这样薅羊毛的。
她讲的时候还挺警觉,眼珠子却到处乱晃着。看到权西森,就停顿了一下。
见状,权西森就近进了lv,听到一个女声抱怨道:“她怎么又来了?”然后又上下打量了权西森几眼,也不知道看出了什么,反正冲权西森笑了笑,说:“欢迎光临lv。”
——最后他拎着一堆也不知道为什么买的lv的单品出来,整个人都云里雾里的,那个sales实在太可怕了,居然让他在半个小时内买了三套男装。
临离开商场时他又找了找她,不过很遗憾,没找到。
然后他去了宁夏,接管了他父亲的酒庄,待到2021年,好不容易有了点成果,在云顶酒店跟人谈事情,出来时经过太初——
其实那一天他也没看到她,起先只是被那个橱窗吸引了,想起他妈喜欢这些,于是让司机停车,在马路对面观望了半天,等他们终于搞定了,他才让司机把车开过去。
结果看到是顾西穗,就愣了愣。
愣的地方是在于,他没想到他还记得她,也很难说她身上有什么能让人不同凡响到值得铭记的的东西,再打量时,却觉得那张脸出乎意料的深刻,如同被刀凿刻出来的一般。
不知道是加班太久,还是这些年大家都过得不容易,她看起来随意了很多。上一次见到时,头发还梳得纹丝不动,那一天则有点松散,垂在额前,倒是不再化那种很凌厉的眼妆了,大地色的眼影随便涂了一下糊弄了事,瘦了一些,更不耐烦了,丧着一张脸,似乎看谁都不顺眼。
她居然还在太初。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还以为,她应该待不了多久的,要不然是她先受不了这座奢靡的商场,要不然是这座商场先受不了她,反正总有一个要牺牲的。
结果她们相安无事。
于是他问完包的事情就走了,隔了几天,又去了太初。
这次是因为台风,他就住在云顶酒店,太初的咖啡又还不错,他只是想重新找一下回到都市的感觉,也无所谓她在不在的。
结果呢,刚点完单,就听到下面闹哄哄的,他低头,看到她打开了那扇门,领着那些躲风躲雨的人进来。
这次他是真的有点着迷了,毕竟就连他都第一时间想到了防疫问题,然而看了看那些排队买包的顾客——很显然,他们被冒犯,不是因为这个。
这世道,做个理想主义者比一夜暴富还要难,那需要很多很多的勇气,和很多很多的坚定。
绝大部分人都没有,亦或者即便有,也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被压垮,而她没有,所以权西森觉得她很伟大。
但看到严云齐出现后,她趁他不注意翻了个白眼,权西森就又笑了。
他如同窥探到了什么秘密一般,总是能看到她不服的瞬间,漏了一点点真实的人格出来,如同碎金一般,洋洋洒洒地落在也不知是谁的记忆里。
好吧,是个有趣的女孩子,想要一起聊天吃饭成为朋友的那种,更进一步的则没想过。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直到——
直到看到她在花园里哼着歌,低头写着东西。
静静的一个人,专注的,好孩子气质的,跟在商场时不一样。
在商场里,毫无疑问她是要端着的,要精致,要优雅,要不卑不亢,要冷冰冰的漂亮。这会儿没人了,才彻底松懈,蜷着腿,懒洋洋的,那种藏也藏不住的书卷气,以及一点点的,小女孩的天真和轻盈。
那种自得其乐的,好像一个人就能把小日子过得舒舒服服的,精神世界从不空虚的,有层次感的女人。
对权西森来说,正中靶心。
他在角落里静静看着她,捏着咖啡杯的手指越发用力,过了好久,才忍不住走过去。不那么想跟她聊工作,而是聊点别的。
譬如说,你喜欢听什么音乐、看什么电影,喜欢阴天还是雨天,喜欢冬天还是夏天。
然后他就知道了,好家伙,她比他想象中还要崩坏,什么一个都不放过,其中还夹杂着凤凰传奇的《海底》,一首不知所云的《我是一个粉刷匠》,和另一首不知所云的《大悲咒》。
他都快笑疯了,真是一个跃然纸上的游走在崩溃边缘的都市女青年。
他倒是想看看她还能有多逞强,维持着那个高贵冷艳的人设到什么时候。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结果没多久,他就看到了。
那是2021年的12月25号,圣诞节。
那一天整个广东省的新冠状阳性确诊数目为,19。
第20章无所谓,只要钱给够,什么都无所谓
如果非要给这些年的消费主义找到一个具体的场景的话,那么排在第一位的必然是:圣诞节。
这个跟中国人毫无关系的节日在中国最终以一个奇怪的方式落地,究其原因,不过是因为它是唯一一个只属于年轻人的节日:没有家人介入,不用被催婚,不会被亲戚用参观动物园的神情打听你的工资、职位、什么时候结婚。
它是漂泊在城市里的学生和打工仔们的狂欢节,在一年结束之前吃吃喝喝玩玩乐乐,不负责任地拥抱娱乐。
最重要的是它足够美:不管是圣诞树也好、圣诞老人也好、星星也好、雪花也好……还是那些数目庞大的bgm,都能让它把所有商区变成一座只属于成年人的游乐场,在足够多的视觉和听觉刺激中获得短暂的快乐。
但对顾西穗来说,圣诞节只意味着:加班!加班!加班!
无论是那些足以当艺术品的圣诞树,还是不为人知的角落里光线恰到好处的球形灯,全都是顾西穗亲自布置的,从十月起,就跟那些设计师和艺术家研究一棵与众不同的装饰,不能像普通商场一样摆一棵树就完事儿了,要高大上,要别致,要有设计感。
圣诞氛围要有,但也不能太有,这里毕竟要讲究格调不是?总不能外加个不停吧?要节制,要内敛,要恰到好处,要漫不经心……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所以如果你想当个优雅而高贵的人,照着奢侈品商场或博物馆学就对了,要禁欲,要克制。
或者更简单一点,去淘宝上买件十五块的束身衣绑住你自己,届时你无论走到哪里都只能挺直背,由于呼吸不畅也说不了太多话,血液不流通则会让你所有的动作都变慢,如果还能控制好表情,就会显得特别高冷——半只脚都踏进棺材的那种冷。
总而言之,只要你不太像个活人,就可以根据长相变成霸总或御姐,或者一个仿佛被人类抛弃的神经病——反正他们之间也没什么区别。
反正优雅就对了,只有优雅才是最重要的。
而在这些优雅的表象之下,是一个又一个劳碌奔波的社畜,帮高贵的人们订下晚宴、停车场的位置、测试vip席的舒适度,帮他们拉开门,接过他们手里的衣服,奉上狗腿子一般的微笑,时不时讲些奉承话,好突出他们的身份,必要时,也可以跪下来吻他们的脚。
——无所谓,只要钱给够,什么都无所谓。
整个十二月,顾西穗都跟仓鼠一样跑来跑去的,空中花园的项目要做,本职工作却也一样都不少,在一个又一个会议里怀疑人生的意义。
然后那一天正式到来,整个太初全员加班。
从早上十点开始,客人就没有少过,恋人们手拉着手在商场里购物,朋友们则三五成群地打卡拍照,难得有个花花绿绿的场景让小孩子们光是盯着灯泡都能看半天,于是带着孩子的中年人也出现了,把娃往儿童区一扔,就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来休息……
奇怪的是,顾西穗依然能在这个场景中获得快乐。
她已经忘了上一次看到这么多人、这么悠闲地在商场里是什么时候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疫情是切切实实地改变了人类的生活方式,和实体店的景观。虽然太初早在2020年初期就调整了消费模式,可以让顾客用小程序下单购物,然而人的存在,对顾西穗来说依然很重要。
只有看到一个个具体而鲜活的人,她才能安慰自己,她的工作是有意义的。
她要做的,就是要确保这一天走进太初的客人,获得足够的舒适和愉悦。
当然,如果愿意再花点钱,那就更好了。
从早上九点起,她就没有休息过。公司的微信群里一直在播报实时人数估算:300、600、1000、1200、1300、1000……
根据防疫要求,太初在同一时间所能承载的最大客人数目是:2400。
也就是说,一旦超过了2400人,商场就只能限流了。
而这一天的最高峰值是1900。
那是晚上七点半,最佳的购物时间。
顾西穗白天都在一楼协助着大牌的营业,等晚班的同事接班了,才去往空中花园。
为了营造出有别于其他商场bgm的地方,顾西穗特意申请了一支室内管弦乐团营造氛围。三家快闪店也都很受欢迎,尤其是红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最终顾西穗跟红泥的人商量,把平价系列的酒分拆售卖,做成了圣诞热红酒。结果受欢迎的程度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期,80块一杯,只有550ml,顾客却排成了长龙,拿到酒之后就围绕着那支室内乐队坐下,或是咬着吸管进店——边逛街边喝酒,有什么不可以的呢?
负责红泥市场部的是一个叫叶密的女人,她也没想到酒能在高端商场受欢迎成这样,八点不到,妆就已经花了,看到顾西穗,恼怒地说:“都是你出的该死的主意!我一个晚上都没吃饭了,你帮我看着点,我要下去取个外卖。”
“呢?”
“去拿酒了,昨天我们卖了三百杯,今天估摸着六百杯到头了,谁知道根本不够,我本来是想卖完就算了,但看到他们一直排队又不忍心!”
那是,用装奶茶的透明杯子装起来,里面塞着柠檬和香料,颜值摆在那里,路过的人看到人手一杯,自然也会跟着来排队。
从众心理永远是最好用的。
“我只能待三分钟。”顾西穗看了一眼手表说。
“够了!”
顾西穗便微笑起来,看着叶密提起裙子往下跑。
灯光和音乐在这个夜晚无疑是足够吸引人的,从空中花园往下看,所有的客人在进入广场后都抬起头来,打量着这个有音乐、有酒、有笑声的地方。几乎无一例外的,在广场中央巨大的圣诞树下稍作停留,就朝扶手电梯走过来。
顾西穗总算满意了,这一个月的辛苦都没有白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然而她还没来得及松下那口气,手机就震动了起来。
她低头看了一眼,耳朵就开始嗡嗡乱响。扫了一眼正在上行的扶手电梯,毫不犹豫地按了紧急按钮。
电梯缓缓停下,乘客都诧异地抬头,看向顾西穗,问:“怎么回事啊?你在干嘛?”
叶密正好差几步就快到达了,手里还拎着外卖盒,看到顾西穗的表情,几大步跑了上来,问:“怎么了?”
“商场要封锁了。”
叶密愣了一秒,问:“确诊还是……”
“密接。”
真干活的时候你才能发现,做地推的永远是最靠谱的,因为临时状况足够多,几乎每个人都有一套应对机制。
叶密根本没什么表情,只是点了点头,问:“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你先帮我守着这个电梯,千万别再放客人进来,我去关三楼的门和写字楼的门。”
“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顾西穗交代完,两个人就默契地开始行动了,叶密戴上口罩,拿来了一个装饰性展架挡在了电梯前,熟门熟路地说:“不好意思,现在空中花园暂不对外开放,非常抱歉给大家带来了不便。”
而那边厢,顾西穗已经关掉了商场的玻璃门的自动感应锁。
其实那里原本有两个保安负责二次安检的,但不知道为什么突然不见了。望着进进出出的人,顾西穗实在没空等他们,跟准备出来的客人解释了一下,锁了门,往写字楼的方向走去。
公司群里,严云齐给的命令是,要确保整个商场不能有一个顾客离开。防疫中心的车辆已经在路上了,但以今天的交通状况来说,恐怕没那么快。
无论如何顾西穗都得撑十分钟以上,至少十分钟。
不要急,不要慌,这里是高端商场,要面带微笑,要高冷,要保持仪态……首先要确保商场里的人不从空中花园离开,不然就控不住了。
总共八十米的廊桥,一千两百平方米的空中花园,现在总共有多少人来着?三百人有吗?
工作人员呢?刚才市场部的几个同事不是正在这里聊天吗?能不能拜托他们?
五分钟不到,顾西穗就已经走了一个来回,但四下里望过去,非常确定,现在整个空中花园就只有她一个工作人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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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西穗在群里发了一句“空中花园需要人”之后,就深呼吸一口气,分别走进那三家迷你快闪店,小声跟品牌方说明了一下情况。
做市场的什么没经历过?只点了点头,就开始各自忙碌起来,安抚着店内的客人,试图将顾客控制在店里。
而花园里的客人则都诧异地看着顾西穗来来来回回,方才她关门的时候他们就都开始起疑了,眼见着氛围越来越紧张,顾西穗走过去,一排接一排地跟客人解释:“不好意思,太初现在将要暂时封闭,随后会有核酸检测人员过来,希望大家能够配合。”
“怎么回事儿啊?是有确诊病例吗?”
“丢!我的码岂不是要变红了?”
“你们怎么检查的啊?为什么要封锁?”
“卧槽!酷诶!明天可以不用上班了!”
“谁还有多余的口罩?我的刚才不知道忘在哪儿了!”
……
在2021年年末,疫情能带来的反应,估计也就这些了,有人惊慌,有人生气,有人已经麻木了,有人则学会了苦中作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但顾西穗是要对这些人负责的。
她不知道她应该有什么反应。
她只是机械式地忙碌着,来回走来走去,一边让自己冷静,一边回忆着准备了好久的突发情况应对机制,但,也不知道为什么,真到了这种时候,却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顾小姐。”
忽然有人叫她,顾西穗回头,看到权西森。
他怎么会在这里?为什么她一个下午都没看到他?
自从上次见过之后,他就没在太初再出现过了,据说是酒庄有事情,他就去了宁夏。
扫到他手里的行李箱,顾西穗才明白过来,他应当是刚下飞机,带着一身风尘仆仆的气息,身上是户外品牌的运动服,手里则拿着冲锋衣。他眉头微皱,问:“有什么可以帮你的吗?”
“我不知道,我现在需要保安,现在商场里的保安完全不够用……”她一脸焦虑,说:“我还得安抚顾客情绪,但今天外面肯定非常堵,我不知道防疫车辆什么时候才能到,我怕大家等久了会不满……”
“喂,你肯定能做好的。”他比她冷静,说:“你必须得相信大家是能够理解你的,尤其是这座商场的顾客。”
顾西穗这才一顿。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对,这里是广州,此刻在空中花园的大部分消费者都是附近的金领和白领、中产阶级,以及少量的学生。他们中的绝大多数,可能都比顾西穗更成熟、更理性,工作经验更丰富。
而学生一向听话,一定会配合她。
权西森又指了指不远处的管弦乐团,说:“至于氛围……你这里有现成的氛围组可以安抚顾客,保安的话我帮你,我需要做点什么?”
他可是她的客户。
现在也顾不上那么多了,她望向他手边的行李箱,问:“你行李箱里有正装吗?”
他点点头:“有。”
顾西穗突然想到了什么,问:“阿玛尼?”
“呃……不是。”他不好意思地擦了擦鼻子,说:“……可能是爱马仕,我忘了。”
……非常好。
顾西穗笑了起来,问:“黑色?”
“嗯。”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我能把商场那个门交给你吗?为了防止客人扩散,我把商场的门锁了,但空中花园没有洗手间,这里饮品又多,我怕等一下会有客人有如厕的需求……但如果门打开了我害怕里面的顾客会往外跑,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
他点点头:“明白。”
“那……”
她一脸为难,他却微笑着说:“没关系的。”
顾西穗便咬了咬唇,指着空中花园的深处,道:“那边有个综合训练健身房,还没有装修完,非常乱,你可以去那边换衣服,但小心脚底下。我会在商场门口等着你。”
“好。”他点了点头,就拖着行李箱朝那边走过去了。
顾西穗则前往管弦乐团所在的位置,还真是一言惊醒梦中人,这种时候,没有比音乐更能让人镇定的了。
她匆匆走到管弦乐队旁边,小声地跟他们商量了一下。那几个乐手立即就明白了过来,商量了一会儿,他们选了一首令顾西穗都意外的歌。
是的《海阔天空》。
战歌起!
第21章奢侈品其实并没有骗你的钱,骗你钱的从来都是你的不甘心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粤语区唯一指定抗灾救难励志打鸡血曲目上线,弦乐四重奏版本的悠扬而动人,削弱了原本的激情,但旋律依然足够鼓舞人心。
果不其然的,前奏一响起,还在慌乱或抱怨的顾客就全都静了下来,诧异地望向室内乐团。
乐手们则冲他们眨了眨眼,于是在某个瞬间,有几个顾客就一起开口唱:今天我,寒夜里看雪飘过,怀着冷却的心窝飘远方……
隔着口罩,声音闷而散落,却让所有人都静止了下来。
这是一首毫无疑问的,属于粤漂的歌。
从中国第一代人南下,的歌声就洒满了中国大地。从前那一代人的苦,他们这代人恐怕是想象不出来的。然而只要这首歌一响起,众人或许就能想起那个野蛮生长的深圳,以及来广东的理由。
这是一个属于异乡人的外来人口大省,无论你年薪百万还是月薪三千,都不过是这座城市匆匆的旅客。改革开放四十年,广东是靠一波又一波的年轻人给养的。有人在这个过程里改变了人生,亦有人一无所获地离开。什么买房落户之类的,如今的年轻人应该是不敢想了,但回馈给他们一个相对舒适愉悦的圣诞节,应该难不到哪儿去。
广东那种野蛮粗糙的苦,跟北京或上海不一样。那是一种直观而狼狈的苦,找不到任何可以怨念的人或事。
谁没有顶着40度的太阳穿过漫长无比的天桥?谁又没有在暴雨天里趟着齐腰深的积水回过家?谁没有无意间见过比猫还大的老鼠?抑或被那些会飞的蟑螂吓到形象全无?
这鬼地方跟精致一毛钱的关系都没有,它拥有的,全是大汗淋漓的艰难。
然而那些球形灯还是让这个夜晚变得流光溢彩了起来,有种轻盈的浪漫。众人都跟着音乐声晃荡,该喝酒继续喝酒,该唱歌的唱歌。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一曲毕,异口同声地说:“陈奕迅!”
于是《富士山下》的旋律响起。
顾西穗放心了,又打电话到控制中心,说:“店里放bgm,要卡农、巴赫之类的。”
“好。”
这个时候也顾不上什么层级之类的了,全靠工作人员的默契。
太初一般是没有bgm的,以高端品牌为主的商场,安静才是最好的bgm,因为安静能带来压力,能让那些只是来看看的顾客,在sales讽刺的目光里,一咬牙就买下心仪的东西。
——奢侈品其实并没有骗你的钱,骗你钱的,从来都是你的不甘心。因为你忍受不了那个片刻的静默、冲动、欲望,那就需要为之买单。
反过来,如果你能忍受这些,那你就能忍受一切。
此时此刻,顾西穗担心的是店内的情况,四楼、五楼,那么多的小孩子……
她扫了一眼楼下,广场上还算平静,于是打电话给四楼的楼管,问:“那边怎么样了?”
“家长已经开始紧张了,正抱着孩子到处乱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x店有个背投,你去跟他们商量一下,让他们放动画片,再跟家长协商,尽量让小孩子待在店里……”
“明白。”
她原本还以为这样就差不多了,谁知道依然有无法接受的人。不远处突然有人大叫着:“我不要被隔离啊!我已经隔离了28天了!”
顾西穗连忙赶过去,看到一个浑身奢侈品的男孩子,可能二十岁都不到,白白净净的一张脸,又带着不可一世的嚣张。28天,海外归来的。
他手里拎着一大堆纸袋,应该是一解禁就跑出来疯狂买买买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商场内部走出来的,濒临崩溃地试图突破叶密的阻拦。
“请你冷静一点!”
顾西穗挡在了叶密前面,还想着好好安抚,他就突然抬起胳膊,“啪”地一声,一个巴掌落在顾西穗的脸上。
客观说来,他肯定是无意间打到她的,他只是下意识挥舞着胳膊发疯而已。
不过那巴掌的声音实在太响亮,让附近所有人都懵了一下。
顾西穗的脸被打到别向一边,眉毛微皱,有一瞬间眼冒金星,她强忍住了没有伸手去摸。
她只是看了看不远处的写字楼,之后才很轻叹了口气,重新转过头来,逼近那男孩的脸,一字一顿地说:“你听好了,我根本不关心你被隔离了多长时间,或者现在有多恐惧。我从十二月起就一个好觉都没有睡过,就为了让你这种垃圾逛街时可以开心一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顾西穗不介意承认,她就是那种被规训得很好的女孩子,但被规训得很好的女孩子也是可以有怒火的。乖巧或理智就像一张她戴了太久的面具,有时候连她自己都分不清那些到底是演出来的,还是她的本来面目。
她只是凑近那个男孩,没什么表情地说:“我不在乎你父母是谁或者家里有多少钱,反正我一个月的薪水就那么一点点,可能都不够你买双鞋的,大不了我就被开除,但只要你再发出一点声音,我就会把那个巴掌还给你,而且我保证我力气比你大多了,你信吗?”
上班的好处之一,就是让她遇到许多不同的人。“有钱人”这三个字,对她来说既没有吸引力,也不构成威胁,毕竟她日常接触的,最不缺的,就是有钱人了。
而那些蹦蹦跳跳不知人间烟火的富二代对她来说更是跟一群傻high的兔子没什么区别,平时她可以无所谓地跟哄孩子一样地伺候着他们,但今天不行——
那小男孩被她的表情吓到了,愣了一下,才点了点头。
“现在你找个位置给我老老实实坐下来,跟着他们一起唱歌,等着防疫人员过来做核酸,只要你动一下,我都不会放过你——我不骗你,你疯,我可以比你更疯。我可以理解你被隔离28天能有多崩溃,但成年人,再崩溃都得忍着,你父母可能没跟你讲过这个,我替他们告诉你好了。”
她凶起来的时候其实是很有压迫力的,那张脸有种大理石般的质感,冷冰冰,带着厚实的密度,足以让那个男孩一动也不敢动,尴尬地道歉:“明……白了,对不起……我刚才……”
“没事。”顾西穗抚了抚他的领子说。
周围人却都轻笑了一下,都是社畜,谁没有受过工作上的委屈呢?全都知道她在说什么。
当然也有少数人似乎很不满,举着手机拍摄视频,一脸想要投诉的样子。
顾西穗也顾不上他们了,只听到一个带着孩子的年轻妈妈问:“我这里有柔肤水和化妆棉,还有止痛喷雾,你要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要,谢谢。”
顾西穗心安理得地接了过去。
几个品牌方的工作人员也恰好因为音乐跑了出来,看到那一幕,彼此对望一眼,就主动开始帮忙维持秩序了:“不好意思,请您戴上口罩,稍安勿躁。”
“请大家不要紧张,越早配合可以越早离开。”
……
顾西穗则拿着那个年轻妈妈递过来的化妆棉和直通喷雾,走到商场侧门边上,不管不顾地席地而坐,盘着腿,摘掉口罩,清理着她的眼角。
去他妈的优雅!
过了好半天,她才发现有人就站在对面注视着他,抬起头来,看到是刚换完衣服出来的权西森。
他用一种毫不掩饰的,明晃晃的欣赏表情冲她笑了笑,她便也笑了笑,继续敷脸。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第22章这世界从来都不缺狗血故事,尤其是有钱人的世界
高端商场当然也是会有暴力的,怎么没有?没遇到,只是因为你逛得少而已。
这并不是顾西穗第一次在商场遭受客人的攻击,第一次是她刚进入太初没多久的时候,有个年轻男人刷了富婆女朋友的银行卡给另一个女朋友买包,富婆前来调监控,想知道是给谁买的包。
名店是不会得罪自己的vip的,何况也没有展示监控的权限,于是就让商场方来处理。
顾西穗深知这件事处理不好,太初就会陷入舆论危机,试图给那位中年太太讲道理:“女士,请你冷静一下,我们商场有权保护客人的隐私……”
——没错,中年太太,年轻男人。
你怎么脑补都行,反正这世界从来都不缺狗血故事,尤其是有钱人的世界。
“我一个月给他两万块钱,他居然拿着我的钱给别人花!你们商场是怎么做事的?”
“这是你们的私事,跟商场无关……”
顾西穗还在试图解释,谁知道“啪”地一声,一个巴掌就落下来了。
那年顾西穗才二十五岁,长这么大,第一次挨打,还是一个陌生人的打,当即就懵了,脸上火辣辣的,大脑却一片空白,不知该作何反应。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反倒是那些柜姐见怪不怪地说:“你去叫保安!你去叫严云齐过来!”
严云齐到达之后看了顾西穗一眼,却对那位客人说:“对不起,给你造成了不必要的困扰,请随我到这边来——”
顾西穗顿住,第一次发现,在职场中,她可能连个人都不是,只是个ai小程序,有人不满就道歉,有人提出需求就微笑,有人下了指令就执行。
那天她躲在洗手间望着自己肿胀的脸,想哭,却连眼泪都流不出来。严云齐放了她半天假,她回到住处,用被子蒙住头,试图逃避这一切。
而二十五岁和二十八岁的区别是,她已经坦然面对这些突如其来的不公平了。
挨一巴掌算什么?只要这个节骨眼上不出事,或者不给广州的防疫添乱,她不介意再挨一巴掌。
或许人都是这样被异化成机器的。
手机响了起来,她接起,是刘灵打过来的,问:“你那边怎么样?”
“暂时还行,但只有我一个人,我估计撑不了太久……”
顾西穗避而不谈自己的遭遇,只说了工作上的问题,她知道,这个时候,求助刘灵比求助严云齐靠谱,因为刘灵会心疼她,严云齐不会。
刘灵却都愣住了,问:“保安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没有……”
她努力让自己平静地说出那两个字,而不是发出哽咽的声音。
刘灵大骂了一声“操”,就直接说:“你等着,我找人过去!”
“好。”
挂了电话,顾西穗才吸了吸鼻子,抬头,看了看不远处的权西森。
其实他刚换完衣服出来,就看到了顾西穗挨那一巴掌,然而还没来得及抬起腿,看到她之后的表情,他就停住了。
——她知道该如何保护好她自己,并不需要他做什么。
至于那些可有可无的安慰,恐怕就更不重要了。
所以他只是手插着口袋,站在那扇自动门前,遥遥地看着她。
她把化妆棉敷在右眼的眼角,终究还是有些尴尬的,好奇地问:“权先生,请问你会碰到那种完全不被人当人的时候吗?”
“噢,那可就多了去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很平静,笑着说:“你可能不知道,除了那些大集团之外,很多小酒庄都是靠投资人养着的,其中有一些是真的看好国产葡萄酒,不介意出资,给自己搞个世外桃源,但也有一些人想跟普通人有壁,养一个普通酒庄,跟养一支宫廷乐队一样,只希望有自己专属的物品。”
顾西穗倒是怔了一下,全然没想过这一层,说:“所以红泥从来没在主流市场流通过……”
“对。”他笑着,嘲讽地说:“大家都能买到的东西,怎么可能高端呢?”
顾西穗也跟着笑了,他在说什么,她是完全明白的。
但她还是说:“可是你有一台宾利。”
“那可不是我的。”他说。
不久后顾西穗就知道了,那台车跟属于他的也没什么区别。
但当下,那句话还是给了她一点安慰,她毫不避讳地说:“你知道让我最愤怒的是什么吗?是这次的密接是个中年阿姨,她已经五十多岁了,老公去世,她一个人养活全家四个老人和两个孩子,有一天她问学英语难不难,我以为她孩子在读高中,就随便说了一下我读书时的经验,结果她有点羞涩地跟我说,是她自己想考,我当时愣了半天……”
从十二月开始,她就仅靠着一格电量在撑着,结果那根一直在紧绷着的弦,在看到那个密接人员的流调之后,彻底断了。
顾西穗记得那个阿姨的脸,敦敦实实的,很憨厚,有一天趁大家都在吃宵夜的时候才走过来,好奇地问顾西穗:“你是不是外国回来的?他们都说你在外国待过?”
顾西穗点了点头,她便道:“那你能不能跟我说说,学英语难不难?”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就多背多写多听,学会猜题型……”
那个阿姨却讪讪地说:“我不是问学生怎么学,我是说,我能不能学会?”
顾西穗顿了一下,那阿姨却道:“我听人家说在外国当电工可赚钱了,就想着……”
该刹那,顾西穗所有的辛苦都被消除了,她激动地说:“我帮你查查!”
她知道她从事的是一份可有可无的工作,从前的骄傲和意气奋发也在生活的摧残里被磨到什么也不剩下,既不知道未来会怎样,也不敢想未来,但总觉得,她只要还能帮到什么人,她就是有价值的。
然而。
然而。
顾西穗检查过她的健康码吗?
有,每天都有。
有保持社交距离吗?
有。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有查看过她的疫苗信息吗?
有,她打了两针,在等第三针。
有看过她的行程码吗?
——没有。
为什么?
因为政府没有这个要求。
这是2021年的12月,深圳已经有零星确诊病例了,东莞也有,中山也有。珠三角面积就这么大,九个市加起来也就两个北京的面积,各市切断交通是不可能的,所以,她作为一个公众场合的工作人员,才更应该留意才对。
怎么就……
她突然想到她父母,想不明白,为什么一个又一个努力生活的普通人,要遭受这一切?
“在这家商场工作久了,人真的会麻的,什么几万几十万都觉得像数字一样,根本不是钱。”顾西穗很坦白地说:“我也不确定自己是伪善还是矫情,但我真的不太能接受这种不公平……”
“可是你换个角度想一下的话,一个五十多岁依然想要学英语的女人,成为密接对她来说算什么呢?她肯定比你以为的坚强很多。”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权西森很平和地看着她说。
顾西穗这才意外地侧头。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他突然就蹲了下来,目光清亮地注视着她。
爱马仕的男装其实是这世界上最无聊的衣服,不管价格几何,都掩盖不了设计平庸而乏味的事实,那些衣服似乎只适合那些退休的、富贵的白种老男人,然而此刻穿在他身上,却带着一种很奇怪的,腐朽的气息。
大概是没有找到衬衫,他在里面穿着的依然是黑色t恤,西装领子没扣好,显得有些落拓。
“你会有非常崩溃和痛苦的时候吗?”她问。
“当然。”
“那你怎么解决?”
“听瓦格纳。”他笑着说:“因为他是个疯子,听他发疯,我就不必自己发疯了。”
顾西穗差点又大笑了起来。
但她眼部的肌肉一动就痛,让她不禁倒吸了一口气,伸手摸了摸她右眼的眼角,问权西森:“肿了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有点。”他带着一些怜惜地说。
犹豫了一下,顾西穗才把手里的喷剂递给他,他走过来,接过去,而她则仰起头,闭上眼。
那天她在他身上闻到了火焰的气息。
那种燃烧过后的木头才会有的,类似于灰烬的味道,尽管被淡淡的香水味藏住了,却还是勾起了她的某种联觉反应。她想像着一场大火,在空旷的原野上漫无目的地燃烧着,烧到最后什么都不剩下了,唯有孤寂的大地。
那是一场小型空白时刻,她坐在角落里,倚着墙,他则立在一旁,身后是灯火通明的商场,前方则是诡异的ktv现场,弦乐四重奏搭配着一首又一首耳熟能详的粤语歌,人们唱着闹着,那些在草丛深处的小灯泡则缓缓地闪烁。
他俯身,望着她的眼睛和眉毛,小心翼翼地朝她眼角肿起来的地方喷着止痛喷雾。
喷雾缓慢地落在她的皮肤上,如同细雨一般。
她一直静静地等待着,他却太不能控制他的表情,那种不加掩饰的,恋慕与冲动。
等她睁开眼,看到的是他凝望恋人一般眼神,她怔了怔,他却终究是没忍住,伸出手,碰了碰她眼角肿起来的那个地方。
她定住。
手指的温度缓解了喷雾带来的凉意,却也让她耳边静了一秒。她一动不动地看着他,以及他的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手指落在她的眼角,很轻地抚摸着她的眼角和眉毛。她欣然接受,重新闭上眼睛,感受着他的手指。
她可以不爱任何人,但她喜欢被触摸的感觉。
他有一秒的失神,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的脸,之后才如梦方醒地收回手,握紧。把喷雾递还给她,重新回到玻璃门的感应器下方。
她看着他的背影。
这是第几次见他来着?
好像每一次,他都是一个全新的人,给她带来意外的触动。
顾西穗原本还想要说点什么,却有人突然敲了敲感应门。
权西森吃不准能不能放里面的人出来,就看向顾西穗。
顾西穗回头,一看到是钱闪闪,就立即站了起来,捂住嘴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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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分钟之前的太初,里面是另一番景象。
钱闪闪还在店内跟顾客推销着单品,就看到某个瞬间,门外所有的客人都开始低头看手机。
这场景她经历过,2021年的7月,有一天也是这样,荔湾区疫情,让商场里的客人纷纷买单或者空着手走人。
但这一天不一样,客人的表情比那天更紧张。
钱闪闪只扫了一眼就走到了同事旁边,小声说:“jenny,那个人归你。”
“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