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酒店似乎就是为了强奸视觉而存在的,不戴墨镜的话,眼睛都能晃瞎掉。
钱文铭却可以天天坐在那里跟人谈生意,并包养了一大堆女人,其中包括一个十八线女明星……
钱闪闪自初中开始就是在沿海的寄宿制私校度过的,回家发现这件事的时候人都傻了,跟她妈妈聊起,她妈妈却说:“啊?你知道了?正好,你大弟弟要升中学了,你爸想把他送到国外去,你怎么看?”
大弟弟。
钱闪闪彻底呆住了,皱着眉问:“你一直都知道?”
“当然知道了,她们几个的月子还是我照顾着的。”她很平静,依旧在厨房指挥着保姆准备晚上的家宴,因为晚上有亲戚要来,哥哥嫂嫂老人孩子共计六人,不准备好可不行。
边煨着汤,她边说:“你知道了也好,以后可以多走动走动,现在你爸总算有儿子了,将来你日子也好过一些。”
“什么叫我以后的日子也好过一些?”
“家里肯定得有个男的才行啊,回头他们长大了帮你爸做生意,你在夫家也不至于被人欺负。”
后来那些什么封建主义电视剧,跟钱闪闪她母亲比起来都差远了。电视剧里的那些女人好歹有点情绪,她妈则跟个行尸走肉一样,按部就班地介绍着她的三个“弟弟”,以及弟弟们的母亲,说谁谁谁是什么性格,谁谁谁“识大体”,谁谁谁“不懂事”,总是在闹,谁谁谁“命不好”,怀了三次都是女儿……
都用不着多有文化,钱闪闪也能感觉到其中有什么不对。她听到一半,就冲进洗手间吐了起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你看,电视里那些富豪们总是在跟品味挂钩,但实际上过去几十年里,中国的土豪哪个不是草莽出身呢?哪来的那么多文化和情调?
从来就没有过的。
其实钱闪闪常常都能听到那些有关她爸的风言风语,但她没当真过,因为问她妈妈,她妈妈总是说:“哎呀怎么可能呢?”
然后等到她高考结束了,她妈大概觉得她是个大人了,就一口气都撂了,说是钱闪闪以前小,不想跟她说,现在长大了,该知道家里的事了。
钱闪闪在一旁听着,只觉得那些地摊文学都显得无聊了,论狗血程度,还是得煤老板。
当天晚上她就收拾了一份行李出来,跟父母说想去北京看奥运会,她父母都无所谓,扔给她一张银行卡,说:“让小周送你去。”
小周是她爸爸的秘书,二十出头的一个愣头青,一天到晚就在那里挨骂。护送大小姐去北京,紧张得不行,一路上都忐忐忑忑的,唯恐照顾不好钱闪闪。
钱闪闪则趁机问:“我爸到底有多少个女人?”
“啊?”他吓了一跳,说:“这个我不清楚……”
“那孩子呢?”
“这个……我也……”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钱闪闪知道他是不敢说,便没再问了。
临到了北京,钱闪闪才扮演起了天真无邪的大小姐,整日拉着“小周哥哥”逛商场、吃吃喝喝,又是撒娇又是卖萌又是楚楚可怜的,小周这才动了恻隐之心,说:“他在外面不止三个孩子,我推测至少有六个。”
“都是男孩儿?”
“对。”
钱闪闪顿时就明白,她将来要过怎样的生活了。
以及,她不敢推测,有多少女孩儿在这个过程里消失了。
小周却道:“其实老板对你挺好的,他给你准备了两千万的嫁妆,许老板说到时候给两倍的聘礼,光悍马就三辆……你下半辈子都不用愁了,真好啊!”
他一脸羡慕,钱闪闪则无动于衷地听着,心想,谁要过这种鬼日子啊?
而小周口中的许老板则是另一个煤老板,更确切一点说,是钱闪闪未来的公公——她还没成年,就知道她将来要跟谁结婚了,那位小许同学跟钱闪闪差不多年纪,长着一张蛤蟆般的脸,丑是一回事,坏则是另一回事。
小城市那种土财主的儿子,完全是可以横着走的。他天天跟一群土豪的孩子们横行霸道,强抢民女,整个一黑社会。
不过他有个优点,那就是,他是个纯粹的二傻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于是他成了钱闪闪人生里最重要的跳板。
从北京回来后,她就好声好气地哄着小许,说她一定是要读大学的,摆酒什么的等她习惯了大学生活,大一大二再说。
许老板一听,顿时也眉开眼笑的,直夸钱闪闪有出息,让小许跟钱闪闪学着点,将来才好打理家里的生意……然后大手一挥,赏了钱闪闪几十万,说是大学的零花钱。
钱闪闪的成绩烂得要死,她父亲给她准备的是北京的民办大学——但钱闪闪没去。一个暑假的时间,她连偷带骗,从父母及许家搞了几百万,并准备好所有的证件,然后拎着她那个在北京买的2.55,等小周把她送到了北京的学校后,二话不说就去了方向完全相反的地方:广东。
后来跟顾西穗及刘灵讲起来的时候,钱闪闪才解释说:“因为广东人多,足够乱,他们肯定找不着我。”
他们也的确没找到。
不过没找到的原因跟钱闪闪推测的不一样:08年开始,国家进行能源改革,双控和碳中和接踵而至。与此同时,社会上最大的新闻,全都是关于煤矿事故的。
一时间人心惶惶,所有的煤老板都抱头鼠窜,钱文铭入狱,许老板成了逃犯,小许因为酒驾被判刑……
而更多的煤老板则下落不明,抑或带着大量的现金转型,在其他行业出现。
这个词自此成为了历史。
随着跟煤老板一起消失的,还有钱冰清三个字,取而代之的,是一个靠学历入户的钱闪闪。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没有多少人知道她是从哪里来的,过去经历过什么,只知道她有钱、伶牙俐齿,长得美,每天都不知所云地游戏人间,直到二十五岁过后,才收敛了一点。
十几年后,钱冰清这个名字再出现,则是因为一条无聊的社会新闻。
法制版,关于恋爱期间赠与的礼物,其家人有没有权力收回的。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新闻,只不过,当那个礼物是一枚58万港币的钻戒,就可以是大新闻了。
她海友的父母主张他们从来没听说过钱闪闪的名字,不认为他跟钱闪闪构成恋爱关系,何况没有任何证据能证明那枚戒指是送给钱闪闪的。
钱闪闪则在那个月犯了傻,跟他们彻底杠上了——
于是她海友的父母找到了记者,记者则去太初外面堵钱闪闪。
小视频中,钱闪闪刚下班,还是一如既往的高贵冷艳,妩媚性感。她穿着紧身裙,戴着钻石耳环,蹙眉看了记者半天,才从包里掏出太阳镜戴上,转身去招出租车。
让她出名的其实是因为她的姿态。顾西穗纳闷好多年了,她到底是怎么做到一个转身、一个抬手,都比明星还要瞩目的?
就那么三秒不到的内容而已,顿时引爆了整个互联网。
然后有关钱闪闪的一切就都被八了出来,越来越多的内容曝光,营造了越来越多的话题——而这个过程居然只花了两个小时的时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再然后,就有人在评论区问:这是钱冰清吧?钱文铭的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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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好意思最近一周应该会更新慢一点,因为要平衡拉力赛进度和更新频率,还得重新整理修改一下前文,收拾收拾准备结局,不能像以前一样一拍脑袋了……
第74章哭过了,这件事就过去了,以后好好活着
顾西穗约莫看了半个小时,就搞清楚了来龙去脉,打了个电话给刘灵,问:“她怎么样了?”
那边传来了用打火机点烟的声音,说:“一直在房间里,没出来过。”
“你确定她没问题吗?”
刘灵顿时就笑了,说:“你觉得她会扛不住这些?”
听到刘灵这样说,顾西穗才放下心来,又问:“其他人呢?”
“有的在震惊,有的在吃瓜,更多的则在网上爆料——你得承认,她这些年得罪过的人可不少。”
顾西穗便道:“我明天就回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嗯。”
她不在意钱闪闪需不需要她,但她必须要陪着钱闪闪。
临走之前,顾西穗也给权西森讲了她的18年。
她从17年讲起的,讲起她父亲破产,讲起她是如何进入的太初,如何认识的钱闪闪和刘灵。
其实从前她就跟他讲过,只不过从前都是一笔带过,没说的是,她在那一年有多崩溃。
所有的职场故事都只讲了爽的那部分,却没讲过琐碎的那部分,那如同西西弗斯的巨石一般日复一日、枯燥乏味的重复,以及对她灵魂的摧残。什么一遍遍地被要求做;第一次用传真机,卡了纸;不小心犯了错,被上司骂、被物业部的大叔骂、被保安骂、被清洁工骂、被柜姐骂、被顾客骂……
那时候年轻,脸皮薄,被骂了就躲起来哭,心里委屈得不行,却不敢跟任何人说,几乎每一天都在默默崩塌,第二天再重建。
她说:“幸好18年你没来跟我打招呼,不然我会让你见识到一个玻璃心能疯到什么程度。”
权西森只是默然听着。
其实是在那一年,她才变成一个所谓的好人的。
——她当然是傲慢又自大的,从小一点苦都没吃过,哪知道其他人过得是什么鬼日子,17年看到qq群同学吐槽她炫富,心里还想,这不过是我的生活而已,怎么就炫富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结果18年,某个社交网站通知她好久没有登陆过了,如果再不登录,账户将会被注销。于是她才打开,看着她从大学以来发布的所有的内容,看着看着就想:他妈的,这个女的到底有完没完?不就是家里有点钱么?到底有什么了不起的?
讲着讲着她就笑了,又倒了一杯酒,问权西森:“你恨过你自己吗?”
权西森微笑着说:“经常。”
“为什么?”
“因为无能。”
顾西穗有点讶异,不过还是先继续说了,道:“我最恨的是我当年的无知。”
比如准备留学的时候,同学羡慕她家里有钱,她会用一种很天真的口吻说:“也花不了多少钱呀!”
比如讲起在广州和深圳的房子,会说:“好多人家里都有好几套房子的吧?”
比如跟同学一起坐公交车或地铁的时候,问到里面的汗味和狐臭味,就会自以为很幽默地说:“现在我知道穷酸味是什么味道了。”
说完了,她跟同学一起捂着嘴巴咕咕笑,根本没留意到身后有什么人听到。
年轻人,从来都是残忍和快乐并存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权西森只是坐在宽大的沙发上陪她喝着酒,扬了扬眉,没说话。
直到有一天早上她起床晚了些,追着公交车跑了半天,到公司后又气喘吁吁去打卡,开会结束后严云齐特意叫住她说:“你身上全都是汗味,去附近的健身房洗个澡再来,不然会影响到客人逛街的心情。”
她还是笑着的,又呷了一口酒,回忆那一幕,脸上依旧火辣辣的,也不知道怎么的,明明只是在辛苦生活而已,却还是有种在给社会添堵的道德负罪感。
那一年,顾西穗的底薪是八千块,加上加班工资和绩效奖,税后一万出头——在广州绝对属于高薪了,但顾西穗是没办法满足于这个数字的。
她心心念念的,都是那六千万,想的是,如果有那六千万,她绝对不会从事一份那样的工作,租住一间距离市区无比遥远的小公寓,连窗户都只有两个的那种。
她甚至不会留在广州,应当是在巴黎或者伦敦,最次也是在上海。
她知道只要她决定了,顾常顺是会毫不犹豫在这些城市给她买房子的,她则会在毫无后顾之忧的情况下,从事着这个世界最讲究逼格的工作,跟那些高贵的时尚达人一样,矜持又傲慢地俯瞰众生……
她百分之百确定,她就是一个这样的女人。
而失去了这些,她就什么都不是了。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工作到第三个月,她就有点撑不住了,一到家就开始看搞笑视频、吃零食、喝啤酒,换下来的衣服洗都不想洗,堆在阳台上,看着它们像自己的人生一样发烂、发臭。
然后有一天她跟钱闪闪她们一起喝酒的时候,在沙发上葛优瘫着,钱闪闪看了看顾西穗的肚子,吃惊地捏着说:“我靠!这是什么?你这肚子怎么跟个中年男人似的?”
顾西穗低头打量了一下,自己也愣住了。
天知道,她以前的体重从来没有超过过九十斤,因为她自我定义是时尚从业人员——这个行业,可是从来都不许任何人发胖的。
顾西穗特意跑去洗手间照了一下镜子,看到的是昏暗的灯光下疲倦又憔悴的自己,眼睛布满血丝,嘴角下沉,皮肤臃肿不堪。
她倒也从来不觉得自己有多漂亮,不过镜子里那张陌生的脸还是吓了她一大跳,临到那个时候才发现,原来相由心生是真的,一个人日子过得好不好,都是写在脸上的。
那天晚上,顾西穗喝醉了。
那种真正的烂醉如泥,站都站不起来,体重又太重,钱闪闪废了好大的功夫才把她送回住处,打开冰箱,拿出啤酒,无所谓地说:“来!你不是想继续喝吗?我陪你!”
顾西穗后来才知道她喝醉后就开始撒酒疯了,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抱着钱闪闪哭了大半天,絮絮叨叨地讲着她的家、她的从前……
归根结底,还是她当年放不开,根本不太会表达自己,说好听一点是内敛,说难听一点就是矫情。喝醉了,才把什么体面之类全都忘了,在那里叨逼叨逼地讲着那六千万……
不甘心呐……怎么可能甘心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而钱闪闪则陪了她两天两夜,帮她请假,清理了她的呕吐物,叫钟点工来打扫她堆满垃圾的房间,并在她头痛的时候给她递水递药,饿的时候下楼帮她买粥。
等顾西穗彻底清醒了,钱闪闪才懒洋洋地说:“哭过了,这件事就过去了,以后好好活着。”
钱闪闪的眼睛如同太阳一般,有时候能杀死人,有时候又能温暖人。
她就是这样用她那双璀璨的眼睛看着顾西穗,说:“人生就是这样,总免不了大起大落的,但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好多事情说过去就过去了。”
其实从钱闪闪这种浮夸的人嘴里说出这种朴实话是很不可思议的——直到顾西穗知道了钱闪闪经历过什么,才反应过来,她经历过的,钱闪闪早就经历过了。
而现在,轮到她去拯救她的好朋友了。
这五年也不能说全然没有变化的吧,好比说,当年不怎么擅长表达的顾西穗在讲这些的时候,松弛了很多,也幽默了很多,讲完后就对权西森道:“不许同情我!我跟你讲这些,只是想告诉你,我并不是你以为的那种特别善良的女人,只不过我现在直到众生皆苦了,所以选择了善良而已。”
权西森只是笑着,没说话。
过了好久,他才放下手中的杯子,从沙发上站起,走到她旁边,默默地拥抱了她一会儿。
他们站在窗前,雪还在无声地下着。
顾西穗看着渐白的山头,道:“我会在任何人和钱闪闪之间选择钱闪闪的,我以前根本不会交朋友,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如果没有钱闪闪,和刘灵,今天的我肯定不会是这个样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我倒不觉得。”他说:“一个人想改变,多半都是因为自己有能力改变,而不是因为遇到了什么人,人只是一个引线而已,不想变的话,遇到谁都不会有区别的。”
“但人还是很重要。”
“当然,毕竟你不会每天都会遇到一个能改变自己的人的。”他笑着说。
顾西穗也笑。
在宁夏的那段时间,他们几乎都快把一辈子可以聊的话题都聊完了,临到分别了,反而没什么话讲了,于是早早就睡了。
第二天一大早醒来,整座山都雪白一片,又回到了权西森当年来时的样子,黑白分明,一无所有。
他醒来后静静看了顾西穗一会儿,附身吻了吻她的脸,才下楼。
顾西穗在宁夏吃了最后一顿早餐,之后打着饱嗝喝咖啡。权西森摇着头说:“羊杂碎配花魁,真有你的!”
“有什么不可以呢?”顾西穗说:“反正也没人规定咖啡必须要配面包。”
他只是笑。
临走之前,他们一起听完了那张唱片——《漂泊的荷兰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那是部三幕歌剧,讲的是人和神之间的,人类想要绕过好望角,发誓只要能成功,一生漂泊在海上都无所谓。神便说:ok,满足你。
于是船长带着船员在海上漂泊了若干年,唯一能破除诅咒的,是女人的爱。
——史诗里,对勇者的奖赏永远都是一个女人。
而对勇敢的女人的奖赏,则是孤独一生。
不过顾西穗愿意接受这个“奖励”。
她也知道这时候她就应该跟他讲讲情话、趁机拥吻什么的,不过也不知道为什么,她情愿什么也不说。
黑胶唱机自带的电流声和窗外的大雪一样徐徐落下,以及近乎于爱的东西,变成了实体一般,在他们之间流过。
他们跳了一支舞,慢四——跟这支曲子完全不搭,而且顾西穗居然还真的冻疮了,脚又痛又痒,踩了他无数次。
权西森一脸无奈地看着她的脚,最后说:“你到广州后会很惨的。”
“你懂什么啊?你这个假广东人!——这也是热气重,没有什么是一碗老火汤解决不了的,如果不能,我可以喝两碗。”
“小心嘌呤过高……”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你闭嘴!我不听!老火汤才是世间唯一的正义!”
“那凉茶呢?”
顾西穗想了半天,道:“负责给正义托底!”
权西森顿时就笑了起来。
她也笑。
很奇怪的是,他们都知道,这一刻是他们感情的最高点——此刻他们就应该趁机表白,讲一点恶心巴拉的情话,然后拥吻在一起。
不过他们却都没说。
“我会等你的。”
——这算是第一句类似情话的东西。
顾西穗满意地点点头,道:“到时候我会奖励你一个望妇石的。”
他故意问:“很贵的那种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应该不是——太穷了,不好意思。”
权西森再次笑,然后看着她说:“你不会孤独的。”
还是那双眸色很浅的眼睛,被窗外的雪光照着,更透明了一些,如同琥珀,凝结了时间。他吻了吻她的面颊,才在她耳边很轻地说:“我不会让你孤独的。”
——这是第二句类似情话的东西,还有点像一个承诺。
其实顾西穗明知道人生的孤独不是爱情或男人能解决的,但她还是照单全收了,拎起行李道:“走吧。”
“不等哈妙琪他们吗?”
“不等了。”顾西穗说,“反正还有机会再见到的。”
——这算她对他承诺的反馈。
这一次,他没有帮她拎行李箱,也没有帮她拉开车门。他只是打开了车门,等着她自己提着行李箱下来,打开后备箱,把行李放进去。
早早起床的唐臣不明就里地看着他们俩,大概以为他们两个已经分手了,尴尬地跑回房间去了。
顾西穗和权西森也没有解释,他一路上都小心翼翼地开着车子,雪天路滑,何况是山路。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而她则努力把这座山、以及这座城市记在心里。
临到机场了,他们才告别。
顾西穗说:“你慢慢来,唐吉坷德。”
她指的是他在对抗他那位神秘的“父”,跟唐吉坷德大战风车没什么区别。
他却说:“那你也加油,西西弗斯。”
顾西穗哈哈大笑着离开。
第75章反正我们也没什么可以失去的了
人生需要假期,需要休息,需要时不时停下来喘口气。
在回去的路上,顾西穗忍不住想,躺平潮是不是也是因为这个呢?经济狂奔了四十年,然后突然就停了下来,从前你信奉的一切都失效了,什么努力学习有个好学历找个好工作之类的……全都不存在了,要重新调整预期,重新寻找新的方向和生活方式,所以集体在迷茫里打转。
但有时候,现实根本不给你迷茫的机会。
三个小时半小时后,飞机降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顾西穗拎着行李箱,一瘸一拐地回到住处,刘灵皱眉看着她,问:“你的腿怎么了?”
“脚,冻疮。”顾西穗脱掉了衣服,道:“以前我还纳闷别人为什么总是吐槽广州的气候,这次回来,发现这鬼地方真不是人呆的……钱闪闪呢?”
“里面。”
刘灵指了指钱闪闪的房间门,顾西穗便走过去敲了敲门,问:“喝酒吗?”
房门隔了一阵子才打开,看着顾西穗一瘸一拐地去冰箱拿酒,钱闪闪也是眉毛一皱,问:“滑雪摔的?”
“冻疮。”
刘灵面无表情地替她回答了,钱闪闪就尖叫了起来:“不是吧你?都几月了?”
“那边还在下大雪呢!”顾西穗从冰箱里拿出了几罐啤酒,回头看了钱闪闪一眼。
她还是老样子,穿着华贵的睡衣,倨傲又孤高的扬着下巴,仿佛什么事也没发生一般。
任何一个身材过于性感的女人能在互联网收获什么评价,2022年的女人都知道。
顾西穗昨天只看了几眼就关掉了,奇怪的是,她从未有过那么坚定的时候。以前看到那些评论只会愤怒,现在却只想战斗而已。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咕嘟咕嘟地喝了一大口啤酒,顾西穗才拿出手机,往沙发上一躺,问:“所以凉茶能治疗冻疮吗?”
“你有病吧?”
钱闪闪哈哈大笑起来,笑完了,才问:“因为我回来的?”
“嗯。”
顾西穗专心致志地点着单,宁夏虽好,但她的身体却永远热爱着炒牛河虾饺鸡脚云吞砂锅粥……等等等等。
一口气点了几百块的吃的,顾西穗才转向钱闪闪,钱闪闪没好气地说:“问吧。”
“你打算回应吗?”刘灵还是直接有事说事,拿着草稿本和笔,拉着张椅子在钱闪闪对面坐下,道:“回应的话我们现在就准备回应,不回应的话,反正过几个月就没人关心了。”
“这可不是过几个月就没人关心的话题。”钱闪闪从茶几上拿起刘灵的烟,点了一根,说:“你根本不知道当年有多少矿塌了——其实我也不知道,你看了今天刚发出来的那个视频了吗?”
她吸烟的姿势可比顾西穗和刘灵性感多了,把手机放在桌子上,轻轻点击播放,一张憔悴的脸就出现在手机屏幕上,那女人带着哭腔说:我叫徐晓璐,今年三十二岁,这是我爸爸,他于2008年10月12日下矿……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三个人都默默无声地听着她的控诉,当新闻里那些数字变成一个具体的、哭泣的女人之后,苦难就不再是一句话的总结那么简单了。
钱闪闪说:“其实08年已经不是第一次了,我印象里很小的时候就经常发生,我爸就是因为这个送我去外地念书的,他不想让我看到那些人。”
“但你知道?”
“怎么可能不知道?”钱闪闪笑着说:“毕竟去哪里都能看到一堆人跪在路边呼天喊地……”
她想起她小时候,几乎没怎么走过路,出门都是坐轿车。她在车里,他们在车外,偶尔她会看到人群中一闪而过的同龄人的脸,那些女孩子都带着营养不良的清瘦和干燥。
那还是世纪初的事情,她生活着的城市是非常诡异的,空气永远都是昏黄的,连路都不平整,可是隔一阵子,就会有一些豪华而气派的建筑拔地而起,突兀地竖在路边。
而跟这些建筑形成鲜明对比的,是路边一个又一个灰头土脸的工人,因为空气的污浊,他们永远都干净不起来。
钱闪闪也一样,一双白球鞋,穿三天,就会变成灰的。她觉得恶心,不耐烦,坏脾气地跟所有人发火。
直到后来再想起来,她才发现那些煤渣跟她小时候享受过的物质条件一样,是带着原罪的,平等地降落在每一个人的身上的。
“他负债的事情呢?”
“我不知道。”钱闪闪很平静地说:“我离开家之后就没再跟他们联系过了,有时候好奇倒是会搜搜他最近在干嘛,估计就是融资一类的吧……谁都知道,这年头,欠钱多的才是真富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好消息是你现在达到娱乐圈准入门槛了。”
刘灵突然开了个缺德的玩笑,钱闪闪则道:“我还真有个影人页面,我爸当年投资影视剧,我演了好几部电影呢……”
她说着说着就扒拉出了那几部电影,顾西穗和刘灵看了一眼,就都哈哈大笑起来。
这时代到底是怎么这么荒谬的?
也不能哭,她们就只好笑了,笑得眼泪都快掉下来了,在沙发上捂着肚子看钱闪闪的剧照——
其实顾西穗一直没想明白他们是怎么认出钱闪闪的,毕竟一个女人的幼儿时代跟成年阶段差别可大了去了,顾西穗曾经还怀疑过钱闪闪的鼻子是不是整过,因为她的鼻子完美得像假得一样,看到她小时候的照片,她才发现她小时候跟现在没有任何区别,是那种天生妩媚的,被称之为狐狸精一样的长相。
在过去几十年里,这一类长相可不怎么受欢迎,顾西穗顿时明白了她为什么那么擅长处理跟男人之间的关系——她必然是,从小就伴随着性骚扰长大的,没有人会相信她纯情不纯情,天真不天真。
而顾西穗则截然相反,她长大的过程里面临的是另一种刻板印象和性骚扰,比如没有人会相信她可以不纯情,不脆弱,不好骗,不天真。
笑完了,钱闪闪才说:“我劝你们俩还是不要掺和进来了,这事儿没那么容易就过去的,我的黑历史三天三夜都扒不完的,光校园霸凌一条就够翻船的了——”
刘灵这才定住。
顾西穗则看向刘灵。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这房间三个女人,从来都是不同阶级不同成长经历,你猜哪个是被霸凌的那个?
钱闪闪则就像等待刘灵的这个反应似的,趣味盎然地看着她,轻笑着说:“我从来就不是一个好人,也没有假装过我是一个好人,总有一个能踩到你们的底线,所以我并不建议你们跑回来帮我们的,没必要的。”
刘灵只是凝视着她,之后也笑了一下,说:“你这点小把戏可骗不了我,你想把我们推开,以为自己一个人躲在房间里当鸵鸟,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这件事就过去了,我告诉你,不是的。钱闪闪,你是什么样的人我们俩都知道,是你自己不知道——”
顾西穗也跟着笑了一下,表面上是钱闪闪收留了她们,其实是她们在陪着钱闪闪——她才是心里最脆弱的那个人,非得有人陪着不可,因为她受不了一个人。
一个没有过去也没有未来的人,只能陷入到虚无里,不管是男人也好、女人也好,她周围必须要有人才行,她需要有事情不断发生,需要侃侃而谈,需要把自己包装得无坚不摧,需要有人宠着她、哄着她……
只有这样,她才能活下去。
这件事刘灵知道、顾西穗知道,哪怕戴尚都知道,唯独钱闪闪自己不知道。
“我已经三十五岁了,早就过了非黑即白的年纪,也习惯了人在犯错、自己也会犯错,如果说变老有什么好处的话,那大概就是,我会很容易原谅自己,也原谅别人。我的工作就是给各种犯错的人擦屁股,你想说你有什么黑历史就尽情地说好了,三天三夜的时间我还是能匀出来的。”
“有意思吗?”
“没有,人生本身就没意思。”刘灵笑着摇了摇头,说:“但你不是说过了吗?你是我们无聊人生里最有意思的人,所以我要看着你折腾下去,从这堆烂事里爬起来。”
钱闪闪笑了起来,笑着笑着又捂住脸,呜呜地哭了起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顾西穗静悄悄地抱着钱闪闪,说:“你说的,哭过了,这件事就算过去了。”
刘灵则翻着手机,之后说:“得有人拦着兔总裁。”
“她怎么了?”
“在网上跟人吵起来了。”刘灵长叹一口气,摇着头道:“交给你了!”
“ok。”
两个人默契地分工合作,真正的姐姐要去开导钱闪闪,虚假的姐姐则要出去主持大局,安抚那群妹妹们,别太上头。
毕竟这时代,还不太能允许一个有道德瑕疵的女人出现在主流视野。
不像那些男人,吸毒嫖娼出轨诈骗强奸,都还是有个性和有魅力的展现,该做生意的继续做生意,该上头条的继续上头条,而那些被伤害的和侮辱的女孩子们则永远忙着辩解:我当时很纠结,我很犹豫,我想不明白,我很生气……我是一个好女孩,所有人都能证明我是一个好女孩。
钱闪闪不是,那么一切就更简单了:震惊吧?我们坏女人也可以fight的。你想看到一个疯批美人吗?ok,满足你。
就让你看看真正的疯女人是怎么打破这个世界的,——
反正我们也没什么可以失去的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第76章她却依然是她想要穿过时光去拥抱的女孩子
你想都想不到如果你作为一个负面人物出名,第一批联系你的人是谁。
是各个平台的邀约。
钱闪闪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拿到自己的联系方式的,只不过在她自己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所有的账号和联系方式就都被曝光了,微信里最多的内容是:你有没有签约m机构?
你有没有xx账号?
有没有xxx账号?
你有没有兴趣开直播?
有没有兴趣参与我们的节目?
有没有兴趣采访?
我们可以给你推广,帮你包装,给你这个价格……
那是新闻爆出的第一个小时,当时钱闪闪的罪名还只是:拜金、滥交、炫富。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但你想都想不到那些迫不及待朝网上上传视频和聊天记录的男人获得了什么,毕竟,她可是个最强输出王。
她跟别的海王不一样,她养鱼纯粹是为了打发时间,进行人类学观察。她朋友圈什么奇葩的男人都有,什么大孝子、大男子主义、社达、工业党、pua男……
她就跟遛狗似的,总是不经意把话题抛出来,然后看着他们追着那些话题跑,并在里获得巨大的快乐。
比如那些说三十岁的女人不值钱的男人,钱闪闪说:三十岁值不值钱无所谓,自己有钱就行。更可怜的是你这种三十岁了,既不值钱,也没有钱,甚至没见过钱的男人。
你懂什么,男人三十岁人生才开始。
那你倒是快点开始啊,预告了三十年了还在开始阶段,怕不是阳痿?
比如那些说女人有过两个以上恋人就是不自爱的男人,钱闪闪说:对,我也觉得那种十三四岁就开始幻想女人但直到二十七八岁了还没有女人愿意看他们一眼的男人比较干净,应该发贞节牌坊,这样女人就知道什么是真正的好男孩了。
比如说她拜金,她说:你坐在办公室里辛辛苦苦一个月赚五千是因为劳动比较快乐吗?来,跟我说说你拜不拜金?
还有pua小达人,钱闪闪的最爱。
她好喜欢看他们洗脑自己,并不时地问一句:所以为什么都2022年了你们还在用这种过时的手段控制女人?你们真的想不到更好的方法了吗?如果没用会不会很沮丧?
……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们以为发出这些聊天记录就能让网友们一起加入批判钱闪闪的队伍,但评论区最多的是:姐姐好牛!账号多少?再多发点!
姐姐快出书!教教我们!
以及她骂朱之文的那段小视频,以及另一段小视频,也不知道是谁拍的,就在隔壁桌,她跟一个号称女权主义者的男人吃饭,对方说:“我当然支持女权主义,但真正的女权应该是平权,每天在网上发疯可争取不到我的支持……”
钱闪闪轻笑着说:“你可能会沉迷于你所谓的理智冷静,以为说一句你支持女权主义就有人感动,但除了喊口号之外,你做的最多的事情就是批评女人应该这样那样,那样这样,然后还觉得你在做什么了不起的贡献。”
“你看,我最烦的就是你这种……”
“哦不是,你最烦的不是我这种人,你最烦的是你控制不了的人。你习惯了你说什么都有人附和,夸你聪明理智,但问题是,人类从来都不是理性动物,如果你真的聪明,就知道要求所有人都理智才是不可理喻的——不过你不知道,你只知道假装理智能让你这个不聪明的小脑瓜显得很聪明,好像获悉了什么真相一样。你不过是读过几本书,上过几年学,就以为你对所有的事情都有发言权,就算鸡蛋是圆的,你也要说真正的鸡蛋应该是方的,要不然,怎么显得你有见地呢?”
餐厅里,不少人都笑了起来,对方嗫嚅了半天,道:“你凭什么说我是什么人?你了解我吗?”
“对啊,那你又是凭什么说别人是什么人的呢?你了解他们吗?”
“你这是在偷换概念!”
他一拍桌子,钱闪闪这才守株待兔般地笑了起来,说:“理智啊朋友!你这样发疯是争取不到我的支持的!”
……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这是她在一个小时就引爆了互联网的原因。
她有点生不逢时,又恰当其时。
彼时钱文铭的消息还没有爆出,钱闪闪特意把那些邀约给刘灵看,说:“现在我知道你们俩说的消费主义或者景观社会到底是什么意思了,我变成橱窗里那些裙子或者马戏团的舞女了是吧?”
刘灵笑了笑,说:“对,不过我一直觉得你还挺适合做个网红的,你为什么没去当网红?”
钱闪闪叹了口气,不屑地说:“我不知道用钱或者一大堆名牌堆起一个人设有什么意思,又不是自己赚来的,炫什么都不过是在炫耀家境而已,到底有什么可吹的呢?”
她很少谈及自己的家庭,顾西穗和刘灵一度都怀疑她是潮汕或者哪里不想结婚,所以跑出来的拆迁户,谁能想到是煤老板呢?
不过让顾西穗决定回来的,是她后面被扒出来的账号,不管是微博、豆瓣、微信、小红书、抖音、知乎……还是别的什么。
她也不红,就是时不时转发一些内容吐吐槽,面对什么a4腰天鹅臂直角肩蝴蝶骨高颅顶之类的tag,会很犀利地说:你们就一张脸,两只眼睛一个鼻子,整个身体展开了不到两平米,立起来不足一立方,到底是怎么找到这么多缺点的???
比如在炫富的话题下,会说:我怀疑你们根本没见过什么有钱人,不明白你们到底在吹嘘什么,有钱本身已挺了不起的了,为什么还要继续给他们增加什么高智商高品位的光环?我们不是社会主义国家吗?往上数三代谁不是农民?怎么就贵族起来了?
性解放的话题下,她说:因为你唯一需要的时刻是有人需要你的身体,你唯一被爱的时候是有人想跟你做爱,唯一愿意抱紧你你的人是想跟你睡觉的人。没有任何人愿意爱你,所以你投身到有关爱的游戏里,这很难理解吗?
在深夜emo的时候,她也会写一些无主情话,说:有时候也想好好地爱一个人,或者被什么人爱着,像那些正常人一样去结个婚、生个孩子、养只狗,仿佛这样人生就会有救,可是你在哪里呢?到底什么时候才会来呢?现在过得好吗?快乐吗?你会想起我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那些账号记录着她十八岁到三十二岁的成长,从孤独稚嫩走向无坚不摧——然后又在这一天,从无坚不摧重新走向十八岁。
但她从来都没有变过,自始至终都是一个真诚的、鲜活的、聪明的、狡黠的、可爱的,以及,孤独的,无助的,柔软的,脆弱的女孩子。
那是顾西穗根本不认识的钱闪闪。
却依然是她想要穿过时光去拥抱的女孩子。
她不知道她当时是怀抱着怎样的心情独自跑出来的,也不知道她后来经历过什么,只知道那些感受是她也曾经经历过的,在一个人睡不着的午夜翻来覆去地想,总以为只要有什么人能够出现,陪着自己的话,就什么都不怕了。
可是等来等去,她也没有等到这个人。
直到她们反应了过来,其实那个人也可以是女人——
于是,她们等到了彼此。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我就是那种在车站看到有人说没有钱回家问我借十块钱买张车票就会把所有的钱掏给对方的人,是那种看到社会新闻上有人过得不好自己哭得比当事人还伤心的人,是那种看到有人虐猫虐狗都可以连续骂三天的人,是那种也分不清自己自己究竟是天真、还是用中产阶级式的伪善包装自己的人,甚至分不清我很多想法是被驯化的,还是我真诚的想法。如今我看到那个女人会更同情她,但我也做不到在这种时候会丢下你——”
这是顾西穗临出门前跟钱闪闪说过的话,她难得比钱闪闪更有气场,更放松,边穿着鞋边低头看了看自己又红又肿的脚趾头,道:“只因为你是我见过的最勇敢最自由的人,我知道你不会逃避的,我相信你是因为我相信我自己的眼光——”
说到这句话的时候,房间里的三个女人都笑了,刘灵道:“你总算学会从自我感受出发了。”
“他妈的好油腻!”顾西穗摇着头道:“感觉性别一换我就是个普信男了。”
“也可以是个风流倜傥的的。”钱闪闪看着顾西穗说。
顾西穗笑了起来,想起她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洗手间的门打开的那个瞬间,她们都一脸错愕,一个标准的好女孩,和一个标准的坏女孩。
但因为是女孩,她们都能理解那一刻因为经血带来的的尴尬、困扰、痛苦、无助。
如同此时此刻,她们面对同样的局面:依然是一扇要不要打开的门,一双要不要递过去的手,一个正在哭泣的女人,一些由孤独和眼泪和无助构成的人生。
顾西穗跟那时一样,会伸出援手。
钱闪闪也一样。
就在顾西穗去往兔总裁家的路上,她收到了钱闪闪发布的第一条回应,是那张她为了顾西穗才贴在窗户上的a4纸,加大加粗黑体字:禁。止。伤。心。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然后又收到了第二条回应:给徐晓璐。
没想到入选决选名单了,我又要开始给自己找补了……
最近几天前面经历过一些修改,变动最大的当然还是权西森在在上海的线、削弱了姚总的事业线,以及在感情上进行了微调。不过我觉得没有往回翻的必要,毕竟感情线彻底失败了——倒也不是摆烂,就是我把它当成客观事实接受了下来。
我自己看时也喜欢轻松有趣的甜文,作为作者才发现好难,就是忍不住倒闭叨逼叨逼,想要充分地释放自己,如果给大家带来了情绪上的溢出型困扰是我的错,非常抱歉。
坦白说,如果我是本书的读者的话,恐怕早就弃文了,但我是本书的作者捂脸哭泣……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写了。
我还挺擅长跟自己和解的,既能接受善意的批评,也能接受自己总是在崩坏后胡乱更新和情绪的释放,在写这本书的过程里,所有的评论给我带来的思考都是难能可贵的,我感慨很多,也非常珍惜,在此需要说一声谢谢。
也谢谢陪我坚持到现在的读者,最后一个赛段我会加油的!再次谢谢!
第77章因为我超牛逼,我担得起
广州是一个非常奇妙的地方,在十多年前,最奢侈的商场是丽柏广场,旁边是花园酒店和金融街,建设六马路是最小资的地方之一,各种咖啡馆和西餐厅以及小酒吧一字排开,一到周末或夜里,总是坐满精致的都市男女。
然而一街之隔,却是广州火车站。
那是中国最大的火车站之一,也是广州地铁最重要的中转站。你任何时候经过那里,都能看到一大堆人提着蛇皮袋子或者行李箱,随着人群艰难地行走,上班族、大学生、进城务工人员、来广州从事贸易工作的非洲人、阿拉伯人、使馆区的工作人员……全都汇集在那里。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十多年前钱闪闪曾在那里跟人吵过一架,那一年,她还不怎么会坐地铁,跟其他人一道学着排队买票,拿着那个绿色的小圆片,但也不清楚是安检闸门出了问题,还是她没有操作好,那个x型的闸门没有打开,她只好退到一边,研究别人是怎么进站的。
然后一对母女经过,也是卡在了那个闸门前面——那是一个非常明显的进城务工人员,已经憔悴到看不出年纪了,背着一个巨大的蛇皮袋,通过袋口,可以很清楚地看到里面的被子、床垫、衣服。除此之外,她手里还拎着几个无纺布的袋子,并拉着一个四五岁的小女孩。
她一脸茫然地看着周围,身后的人不停催促着:“你快点啊!连个地铁都不会坐,跑到广州来干嘛?”
她就尴尬又歉疚地退到了后面,手足无措地看着四周,周围的人接连避开,期间小女孩被绊倒了,再次造成了人流的中断。那女人紧张地拉扯着小女孩的胳膊,试图离开,但很显然,幼儿不是玩具,拉胳膊是会疼的,于是那女孩儿就大哭了起来。
这下子,所有人都不耐烦了起来,道:“烦不烦啊?”“吵死了!”“丢你老母!”
钱闪闪怒火中烧,当即就站了起来,几大步走过去,喝道:“会坐地铁很了不起吗?你的时间有多宝贵?人家摔到了就不知道扶一下,就你高贵是吧?”
众人望向她——她反正是从来都没有变过,十五六岁就开始化妆了,脑子里只有吃喝玩乐和穿衣打扮,肤浅,虚荣,又刻薄。
当天她穿着什么来着?她也不记得了,只是很肯定,还是浮夸又招摇的那种,高跟鞋、名牌包、精致的妆容、面料考究的裙子……
这世界上绝大部分人都可以随意贬低农民工,但他们不敢骂钱闪闪。
然而只需要一道坏掉的闸门,她也可以跟一对从贫困山区来的母女没有任何区别。
这是钱闪闪在十八岁明白过来的道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十二年后,钱闪闪还是珠光宝气地坐在手机前,化着精致又狐媚的妆,大红唇,穿着抹胸裙,对着手机说:“你的视频我看了,但我不知道这跟我有什么关系,当年的煤矿事故又不是我造成的,赔偿之类也不关我事……至于你考上了大学,却为了你哥哥所以不去念、你爸妈为了两万块彩礼把你卖给别人、你老公家暴、警察不管、导致你独自带着孩子什么的,跟我就更没有关系了……”
出租车上,顾西穗一看到这段内容就笑了起来,然后捂住嘴巴,任由眼泪掉下来。
“这是那个抠女吗?丢!什么人啊?”连司机都骂了起来:“恶心!”
顾西穗却不说话,只是笑吟吟地看着手机上的钱闪闪。
她要扮演恶女的话,哪有人能比得上她啊?她刻意化了很风尘的妆,眼线上挑,并涂了蓝色的眼影,耳边戴着墨绿色的宝石耳环,大波浪,并时不时撩一下头发,露出纤纤玉指,托着腮,精致的美甲,翻翻白眼,撇撇嘴……
一个标准的恶女。
顾西穗甚至都不用问,都知道钱闪闪在干嘛。
第一批在网络上声援钱闪闪的当然都是那些有着进步观念的女kol了,她们有着足够的表达能力和输出能力声援她,于是第二批女孩子跟上,为了她刷屏,占据媒体的评论区,去跟那些又唾弃她又垂涎她的男人争吵;第三批可能只是营销号,截出她那些言论凑个热闹……
然而等她的身份曝光之后,会让所有支持她的网友都陷入尴尬的境地。
比如兔总裁。
兔总裁是第一批声援她的kol,她甚至特意录了个视频说明了一下钱闪闪对她的影响——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其实兔总裁才是钱闪闪真正的脑残粉,这许多年来,无论钱闪闪怎么对她的,她都把钱闪闪当爱豆一样崇拜着,却把顾西穗当成了大恩人。
只因为当年有m机构想要签约兔总裁的时候,兔总裁犹豫了很久,才鼓足勇气问顾西穗,说:“姐姐我能打扰你一下吗?”
她看不懂合同,也搞不懂这个行业,二十岁以前一直都战战兢兢的,唯恐踏错一步,人生就会陷入万劫不复的地步。
但顾西穗哪懂什么网红行业啊?
她只是帮兔总裁分析了一下签约的利弊,又去刘灵那里打听了一下消息而已,兔总裁从此就唯顾西穗的命是从。
钱闪闪知道,顾西穗和刘灵喜欢兔总裁是因为,兔总裁展现了一个除了美貌一无所有的底层女人的生命力,她是一块真正的海绵,出身不好是真的,脑子不够聪明也是真的,但只要有人能指点她几句,她就能立即吸收,融会贯通。
所以她不介意偶尔隔着她们俩指点兔总裁几句。
她毕竟是她们所有人看着长大的,从一个只会化妆的柜姐,变成一个能输出自己观点的女网红,这并不容易的。
所以无论如何,她们都要保住兔总裁。毕竟她跟顾西穗或刘灵不一样,她所有的一切都是建立在网络账号上的,如果失去了那个账号,她不见得有第二次重新开始的机会。
过去几年的女孩子是怎么过来的,钱闪闪也不是不知道的。
在一次又一次的社会议题和新闻下争吵、分歧、争取,一次又一次地团结一致,一次又一次地产生矛盾,一次又一次地徘徊不定,一次又一次地怀疑自己……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一次又一次地哭泣,一次又一次地坚持,一次又一次地把自己打破了,再捡起满地的碎片拼凑起来,一次又一次地勇敢起来,一次又一次地往前冲。
那么多年,才进步了一点点,它太珍贵了,如同露珠一样,一碰就碎。
钱闪闪不是一个有什么观念或者有什么目的女人,她对经济和政治什么的都毫无兴趣,也无所谓别人究竟是怎么看她的,她只知道她等了十多年,才有人明白她在说什么。
刘灵不是说了吗?她才是标准的社会主义接班人。
但她是一个嗜血的资本家的女儿。
所以当她看到顾西穗和刘灵商量着之后要怎么办的时候,她突然就想到了那对母女——
后来她扶起了那个小女孩,紧紧篡着她的手,生气地去找地铁工作人员,问:“那个闸门是不是坏了?为什么没有人去看一下?”
她也说不清是不是她们给了她勇气,让她打着正义的幌子去打扰售票员,好搞明白究竟怎么坐地铁,她只记得等工作人员刷了自己卡把那对母女放进去之后,那个憔悴的母亲感动又讨好地说:“谢谢你啊小姐,你真是个好人。”
那是钱闪闪有生之年第一次被人夸“好人”,那感觉比骂她还让人不适,她脸上火辣辣的,呆了好半天,才咬着嘴唇,换了一个闸门去刷那张绿色的小圆片。
这次,她顺利通过了。
于是在刘灵和顾西穗商量着要怎么解决这个危机的时候,钱闪闪弹了弹烟灰,说:“其实挺简单的,把她们赶到徐晓璐那边不就行了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她只是想起了那道闸门,想起了她的十八岁,想起她在门的这一边,他们在那一边。
她曾天真地以为过,是不是脱离了家庭,她就活不下去了。
临到这一年了,才发现,原来大家都是这样长大的啊,每个人的生活都好难。
“不就是猎巫嘛,我懂的。”钱闪闪道:”我一直觉得我演技还挺好的,演一个坏女人能难到哪儿去?毕竟我在床上的表现都足以我拿好多次奥斯卡了——你们不用考虑我,我不在乎的——”
说到这里时,她眯起眼睛,弹了弹烟灰,说:“因为我超牛逼,我担得起。”
第78章而你卡在这里,你知道意味着什么吗?意味着你可以创造历史。
如果说人生真的有高光时刻的话,那么2022年的4月,就是顾西穗的高光时刻。
她曾经问过权西森,他到底是怎么做到无论如何都很平静的,权西森道:“历史学得好。”
“哈?”
“放眼整个人类史的话,你会发现其实所谓的现代文明建立起来也不过几百年,如果站在更高的维度看,几乎每个世纪都会有战争、瘟疫、革命发生,也就是说,任何一个能活过五十岁以上的人,一生总会经历一次大变故,这样一想,你就会发现每个人的境遇都不值一提,站在人类史的时间轴上来看,一个人存在的时间都不足以打一个小点,而把视线扩大、再扩大,在整个宇宙里,地球也不过是一个蓝色的小星球……”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那段话他讲得很慢,带着孤独的诗意,旋即才回头,笑着道:“所以我每次遇到解决不了的事情时就想想宇宙,然后就平静了。”
在那一刻,他的眼睛似乎就变成了宇宙本身。
顾西穗愣了半天,才说:“你都有那么宏大的世界观了,居然还执迷于你爸爸是个怎样的人。”
“这就叫人类的劣根性。”他笑了,低头思忖一会儿,又摸着下巴,之后撇了撇嘴吧,说:“不过我还是坚持认为这是弗洛伊德的错,要不是他在那里叨逼叨逼,也没有人会发现这一点。”
顾西穗再次大笑。
不过提到历史,顾西穗却在那一刻想到了《悲惨世界》,惊讶地发现她最初的爱情观都是男作家教给她的:不管是《悲惨世界》还是《复活》还是《骆驼祥子》,似乎都告诉了她一件很简单的道理:不要相信男人的情话,会怀孕的。
而认识权西森那么久了,顾西穗才第一次需要借用一下他或姚总的光环——钱闪闪现在迫切地需要的不只是一个闺蜜,而是一个律师,或者一堆律师。
她是不介意经济赔偿的,也不介意负法律责任——假设有的话。
但问题是,只要开了一个口子,后面要面对的,就不只是一个徐晓璐了。
以及更关键的:把钱给一个自主权为零的女性,真的能解决她的人生困境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思来想去,她们还是决定把专业的事交给专业的人,跟权西森讲了,他沉默半天,说:“我怎么总觉得你们在做蠢事?”
“钱闪闪追求的就是最糟糕的结果,”顾西穗道:“她很清楚就算她没什么法律义务,全国人民也不会放过她的。”
“所以呢?她就放弃自己的人生了吗?”
顾西穗没回答这个问题,因为答案早就不重要了。
“你想找什么样的律所?”
“冷酷无情的、唯利是图的、口风紧的。”
权西森在电话那头笑了起来,说:“你跟姚总是一个策略。”
顾西穗忍不住得意了一小下:能用钱收买的人,往往都是最简单的人。
“你可以去跟姚总合作的律师事务所,我会跟他们说清楚你的身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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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我账上好了。”他说。
顾西穗也没有推辞,现在,她不介意动用她所有的资源帮钱闪闪。
到达律师事务所时已经晚上八点了,整个办公室理所当然的灯火通明。顾西穗几乎是受到了最高待遇,她还是倾向于选择女律师,在办公室里把钱闪闪的诉求讲了:她需要先解决徐晓璐的问题,要搞清楚来龙去脉,并从人道主义角度做一个经济评估,确保她能改善人生,生病了就去治病,想离婚就去离婚,想念大学就送她去念大学,孩子念不起书就供养她的孩子去念书,但不可以直接给她钱——因为大家都知道那笔钱将会流向哪里。
以及,在每次有人跳出来的时候有律师介入,都要重复一遍这个过程,女性优先,同时还要求她的身份保密。
对方听得一愣一愣的,问:“到什么时候为止?”
顾西穗很平静地说:“到她没钱了为止。”
那位女律师用圆珠笔敲了敲桌子,虽然一头雾水,但还是社畜本能地答应:“你的要求我听明白了,我们争取尽快做一个比较适合她的方案出来——”
她终究还是顿了顿,不解地问:“所以,她到底为什么要做这些呢?”
“因为她是一个女人。”顾西穗说。
是女人,就意味着她理解她们所有的痛苦,哪怕她们从来没有见过面,当看到徐晓璐的视频之后,钱闪闪还是瞬间就明白了那种不得不孝顺、不得不贤惠、不得不牺牲、不得不出面的痛苦:徐家那么多男人,偏偏派一个人女人出来诉苦——恰如钱家那么多男人,公众却依然会聚焦在钱闪闪身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我在说这句话从来就没想过要成为宾语。”钱闪闪说:“我知道人们会把找不到工作买不起房结不起婚生不起孩子上不起学看不起病……等所有问题都归咎到我身上,不过把我拆了也就这么多钱而已,赔完了,剩下烂命一条,爱怎样怎样,我无所谓。网友说我这几十年玩也玩过了,享福也享过了,它是事实,我不会否认,但是贫富分化和经济下行的问题我承担不了的,我现在能做的,只是以一个女人的身份,去帮助另一个女人。”
如果钱闪闪想做主语,那么顾西穗也要做那个主语——她得帮她落实这一切。
只要有一扇合适的门,女人和女人就没有任何区别。
顾西穗讲了钱闪闪坐地铁的那件事,女律师这才笑了笑,道:“懂了。我们律所在那边有分所,可以节约时间和交通成本,我也会尽量交给信得过的女律师去办——”
讲着讲着她再次停下来,说:“其实我们律所有一些专门做公益项目的……”
“不要。”顾西穗摇头,微笑着说:“职场的就交给职场,专业的事就应该付费,有了冷冰冰的经济往来,才能避免参与这件事的女律师遇到麻烦。”
这个观点是顾西穗自己的,而不是钱闪闪的,不过顾西穗知道,钱闪闪肯定是理解她的。
她说完,那女律师也明白了。
她再次抬头打量着顾西穗,然后问:“顾小姐你是开车来的吗?平时喝不喝酒?”
“不,打车来的,我挺喜欢喝酒的。”
“那我请你喝一杯好了,你等我一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那女律师离开办公室,不久后拿来了一瓶非常名贵的白兰地和两个杯子,倒了一杯给顾西穗,再倒了一杯给自己,说:“这是我帮一个富太太打赢离婚官司后她送我的酒,她跟我说她长这么大第一次碰到能理解她的人,还说羡慕我有工作和专业能力,她不知道工作的女人平时都有什么压力,但看她前夫每天回到家后都喝一杯酒,所以就送了我一瓶……”
说到这里时,轮到顾西穗笑了,道:“酒精——职场女性最好的朋友。”
“我的朋友一般没这么贵啦!”
女律师笑了,顾西穗也笑了,定睛凝视着她说:“可我的朋友很贵,她应该放在博物馆里,而不是商场的橱窗里。”
“那这一杯就敬她好了。”女律师郑重地说:“我保证我会竭尽所能。”
“多谢。”
顾西穗与她碰杯,之后一口气喝光了那杯白兰地,放下杯子,再次看向那位女律师。她点点头,顾西穗才拉开门走出去。
接下来,她要去安抚那群女孩子。
钱闪闪的那条视频刚发出去,群里就吵成了一团。以考研妹为代表的女生道:她到底在干嘛?疯了吗?
另一波支持钱闪闪的女生则说:可是她也没说错什么啊?为什么她要把所有的不幸都建立在闪姐身上呢?
她连基本的同理心都没有,我一想到我昨天还在网上为了她跟人吵架就觉得恶心。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她也没说过需要你支持她啊……
你疯了吧?你能不能看看你在说什么?
顾西穗及时出现,说:打住。
顾西穗一露头,就有人不停地问着:闪闪怎么样了?
不用担心她,她有她的打算。你们吵架可以,上头就没必要了。
你回广州了?
嗯。
傀?
可以。dy你要来,我去接兔总裁。
啊?我不要跟你们吵架……
&回复。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但塌房这件事,你是专业的。
于是一瞬间,整个群都被“哈哈哈哈哈哈”淹没了,唯独dy发了个哭泣的表情,道:顾姐你怎么可以这样子?为什么要在这个话题下cue我……
顾西穗只是笑,切换了耳机里的音乐,点击搜索,《开到荼靡》,本想是听那句“一个一个偶像不外如此”,谁知道听到那句“最后剩下自己,舍不得挑剔,最后对着自己,也不大看得起”,心里又下起了大雪。
她望着高架桥外一幢又一幢亮着灯的大厦,想起她跟钱闪闪熟络之后,曾好奇地问过她,她怎么会有那么多钱?钱闪闪很简单地回答:“炒房炒的。”
之后她却比顾西穗还要迷茫一般,很困扰地说:“你知道那种躺在家里,什么也不用干,十年来吃吃喝喝,该花钱花钱,该娱乐娱乐,最后两百万变成了两千万的荒谬的感觉吗?我是不太明白经济,不过所有人都在炒房,不是很奇怪吗?”
顾西穗当年不理解她的困扰,到了恒大暴雷的时候,才反应过来,在过去二十年里,房地产作为经济的主要引擎,一直驱动着中国经济高速前进,成为了全国人民信仰一般的存在,微微晃一下,都能牵扯到所有人的神经,哪怕无数房企都已经开始暴雷了,在所有“如果你现在有xxxx万”的帖子下,排在第一位的依然是:买一套房。
——但是然后呢?
顾西穗不止一次地想,有了房子之后呢?真的就能靠养猫养花看书听音乐过一生吗?
见渔人,乃大惊,问所从来。具答之……问今是何世,乃不知有汉,无论魏晋……此中人语云:“不足为外人道也。”
她在脑海里背诵着《桃花源记》,再一次想起权西森所说,站在历史角度,只要你或五十年以上,总会遇到一次大危机,即便是有个桃花源,彻底放弃现实还是很难的。
顾西穗现在有足够的机会去放弃那个现实,去当一个“女朋友”,富太太”……哪怕没有权西森,她滚回老家也可以很平静地过完这一生。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然而又想起刘灵说过的,一个成功女人的背后,可是几代女人前仆后继争取来的,想起今年春节再看女足的比赛时,她说:大家都要记住这场比赛,今年熬不下去的时候就想想她们,然后继续往前冲!
想起芳汀,想起娜拉,想起邓颖超,想起全红婵,想起张桂梅……
想起那些遥远的她也不认识的新闻当事人,想起她见过的电工,想起钱闪闪遇到的不会坐地铁的母女……
想起哈妙琪,想起关欣悦,想起徐晓璐,想起钱闪闪说:本来不设限的人,天天拿着那几个词洗脑自己,久而久之也觉得自己无药可救、世界也只有那么大了。
想起她第一次在杂志上看到香奈儿女士和撒切尔夫人,想起第一次见张文华,第一次见姚梦玲,想起姚梦玲说,女人的一生当然很难啊,难才有意思嘛!
想起微博上那段被广为流传的话:你不讲还能指望谁讲啊?……你高学历有文化谈吐有修养,如果连你都不愿意开口,那还有谁能为女人讲话?
顾西穗这才抬起头来,想起她年纪很小的时候,也曾想过的,要改变世界的。
然后你现在就在历史给你的机会里,文明在破碎,世界在崩塌,你平静生活了小半生,衣食无忧,受到了最好的教育,你习以为常的一切都纷纷扬扬,时间轴变动——
而你卡在这里,你知道意味着什么吗?
意味着你可以创造历史。
对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与此同时,钱闪闪在房间里边听着《终身美丽》边打量着手上的戒指,敲门声响起,刘灵推门进来,一脸严肃地问:“你到底还有多少钱?”
顾西穗走了,她们就可以聊聊大女人的话题了。
钱闪闪很直白地看了刘灵半天,说:“很少。”
“那你为什么……”
问到一半她就反应过来了,学着顾西穗的样子扶着额,摇头叹息,接着说:“傻不傻啊你?”
第79章反内卷的本质是,你不需要比别人做得更好,只要其他人比你更烂就行了
不管是名牌包,还是房地产,抑或股票基金之类,只有能脱手的,才叫投资。
钱闪闪的三幢房子分别是使馆区电梯大平层一套,现租给外资银行高管;老城区的独栋别墅一套,沿街,适合做商铺。当初选那套房子是为了收租赚钱,一楼租给咖啡馆,二楼三楼是摄影工作室,不过疫情之后,那几家店的生意也不大好,连租金都是一拖再拖。
钱闪闪知道日子难熬,也没怎么催过。
顾西穗这种自己赚钱自己花的日子才过了几年,她自己也节约,根本不懂什么叫花钱如流水。刘灵却是一清二楚的,毕竟她是个有孩子的人——养个孩子,对现金流的冲击可比什么奢侈品大多了。
她一早就猜到钱闪闪的现款不会太多,所以才会问钱闪闪的财务状况。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使馆区的房子钱闪闪暂时不打算卖,独栋别墅这年头就更难卖出去了——尤其是那房子太大,又沿街。改善型住宅没必要买那里,投资的话……
算了,这年头谁还有钱投资啊。
最适合卖掉的,其实是她现住的这一套。
她跟刘灵说:“刚好你跟顾西穗都要搬出去了,卖了也就卖了。顾西穗什么时候去三亚来着?”
“可能要到六月之后了。”
“那你呢?”
“我现在不着急。”刘灵只是问:“卖了这幢房子,你住哪儿?”
“搬去别墅好了,反正三楼空着。”
她仰头打量了一下她的卧室,这是她住过的最久的地方,装修和设计全都按照她的生活方式来的,浴室又大又豪华,特意定制的衣柜,里面塞满她这些年收集的衣服、包包,及首饰。
她当然知道那些东西是卖不出去的,她也不想卖。
与其说她收藏的是裙子,不如说她收藏的是她渴望的人生,那种虚假的、浮夸的、不切实际的人生,便是她的伪装。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她打开衣柜看了一会儿,又望了望手上的戒指,笑着道:“我本来还想着将来把这些留给甜甜呢。”
“她才不会喜欢这些东西。”
“亦或者你不会让她喜欢。”
刘灵怔了一下,才笑了笑,说:“其实我知道她是女孩子的时候,还想过要把我小时候渴望的一切都给她,什么去学芭蕾或者去学钢琴,像别的小女孩儿一样,乖乖甜甜软软嗲嗲的……”
“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钱闪闪大吃一惊。
刘灵则说:“不知道,可能内心深处也向往那种被照顾得很好的生活,安枕无忧地过完一生。”
“岁岁那种?”
刘灵顿时就笑了起来,在钱闪闪的床上躺下来,道:“要是像岁岁,也挺好的了。”
钱闪闪嫣然一笑,想起刘灵离婚后拎着一个行李箱就跑到了这里,钱闪闪当时纳闷地说:“你又不缺钱,为什么要跟我一起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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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家里超生,总共四个孩子,三个女孩,一个男孩,小时候总是跟姐妹一起挤一张床;后来念到中学,几十个人睡一个大通间,半夜醒来都能听到有人在背书。临近高考前,有人发疯,半夜在冷冰冰的地板上磕头,祈求老天能让她考上……
再然后是大学,六人一间宿舍,她又穷,又倨傲,跟舍友全都不合,只想着能早点有个自己的家……
她时常能梦到那些旧的、吵闹的、嘈杂的生活,并在午夜梦回时看一眼躺在边上的朱之文和甜甜,安慰自己终于都过去了。结果离婚的第一天,她找了个隔音好的酒店住进去,脑子里却依然是磕头声、婴儿的啼哭声、邻居的争吵声……
她睡不着。
这就是刘灵,跟明星经纪人吵架或者跟政府拍桌子都没在怕的,却没法忍受安静。
钱闪闪当时愣了好久,才打开房门,让她进来。
刘灵去冰箱拿了瓶啤酒打开,又点了一支烟,之后瘫倒在沙发上,说:“来!跟我讲讲单身的快乐!”
“这有什么好讲的?你想想嫦娥不就知道了。”钱闪闪神秘一笑,道:“广寒宫再冷,那也是神仙日子啊!”
刘灵顿时就笑了起来。
她们俩都没想到这一住就是三年,刘灵跟钱闪闪学着娱乐,学着热闹,钱闪闪则跟刘灵学着长点脑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其实三十岁以后的合租生涯跟二十多岁全然不是一回事,钱闪闪跟刘灵混迹在一起,无非是因为她们的同龄人几乎都是已婚人士,多少闺蜜因为那道分界线成了陌路人,而她们则成了年轻小女孩的偶像。
不过,她们拓宽了年轻小女孩对老女人的想象,这也是事实。
两个人感慨了一阵,才开始算账,什么基金股票贵金属,全部加起来,也不过一百万出头。
刘灵愣了愣,说:“我记得你年初时还……”
钱闪闪伸出手,晃了晃手指上的戒指。
刘灵这才问:“你到底为什么非要争这个戒指不可?”
“我就是不想给他父母而已,他爸是个家暴狂,他妈是个赌徒,他后来变成那个鬼样子,他们至少得负一半责任的……”钱闪闪垂眸说:“光他留下来的钱都够他们俩争的了,谁知道他们看到那枚戒指的证书和小票,坚持要把戒指要回去。”
&音响里正播放到那句:任她们多漂亮,未及你矜贵。
钱闪闪的眼睫毛在脸上投下阴影,那一刻,她顿时又变成了小女孩。
刘灵忍不住问:“想他吗?”
她很决绝地摇了摇头,笑着道:“这有什么好想的?他在不在,我也还是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刘灵便笑了笑,不再问下去,低头查这幢房子的市值,说:“现在这套房子的二手价格应该在六百万左右,如果你想早点脱手,还得再压低价格……”
“嗯。”
钱闪闪应了一声,就没再说话了。
彼时她们都没想到,直到2022年6月,那套房子都没卖出去。
2022年4-6月,各地都发布了二手房新规,然而挂牌出售的数量,远远大于求购的。各地政府紧急发布二手房政策,再紧急叫停,因为所有人都发现,房地产崇拜的时期已经过去了,所有人都攥着手头的钱,一分也不敢花。
全域静止的,可不止是上海市民,还有全国人民对提升经济的信心。
与此同时,顾西穗的年假结束,又要回去上班了。
她在宁夏时没开过工作群,是因为没什么需要她处理的状况:三亚项目组还没开始组建,市场部最忙的时候还没有到来,她负责的几个品牌也在等回音。
但四月初就不一样了,公司许多重要职员都被困在了上海,正是缺人的时候。
集团已经发布了内部邮件,确保所有在上海滞留的员工都将得到物资和精神上的支持,不过连续关两周,所有人都快疯了——连那个天塌下来都能维持着高冷的周扬也不例外。
在顾西穗回公司前一天,周扬突然打了电话给她,道:“皮皮现在是运营部的主管,对接的事情就交给你了,还有三亚项目的工作你也要跟……”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等会儿……”顾西穗愣了半天,问:“皮皮怎么会在广州?”
“她自己申请过来的。”周扬讲话的音调都变了,透着倦意,道:“空中花园那边你也多担待些,紧急时刻,辛苦你了。”
顾西穗点了点头,忍不住问:“你还行吗?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
“还行,有吃有喝,比大部分人好。你拿不定主意的就去找,如果跟有分歧你再报告给我,来不及的就你自己说了算。”
他交代完这些就挂了,顾西穗却怔了怔,她才进来几个月?居然就让她跟去争了?
不过话说到这里,顾西穗也听明白了,她是毫无疑问要一路往上升的,年后几乎所有的重要会议她都跟了,如今周扬还给了她决定权,一年内实现三连跳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想到此,她就深呼吸了一口气。
第二天,顾西穗一大早就到了公司,拎着特意买来的宁夏特产,先去了运营部,跟众人寒暄完了才推开办公室的门,多少有点吃惊地看着皮皮,问:“你怎么会到这里?”
“三亚实在好无聊,我本来还想去度假的,谁知道要啥啥没有,就申请调过来了。”
皮皮还是老样子,小小一个人,坐在严云齐从前的办公桌后面,人还没来几天,办公室的风格就全都变了,桌上铺着卡通鼠标垫,粉色的蓝牙键盘,台历和水杯等办公用品也全都是y2k风格,电脑背后还贴了一张“不想上班”的贴纸,分外热闹。
顾西穗却忍不住说:“广州不适合你,这里的运营岗超无聊的,远不如成都有意思。”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没事,我就是来养老的,顺便在广州耍几年。”皮皮笑着说:“我倒是要看看广州和成都究竟哪里更好吃!”
听到这句话,顾西穗才笑着说:“那你肯定吃不惯广州的。”
她心里有个隐约的疑虑,却没有讲出来,只是许诺之后请皮皮吃饭,然后才去了西塔。
市场部就是另一种状况了,四月初,不仅上海有疫情,广州也有,两名同事正在居家隔离,导致整个办公室空了一半,处在一种薛定谔的缺人的状态里。
要说不缺人吧,十几个员工只剩下几个;要说缺人吧,人到齐了也没事干:所有奢侈品的货物全都卡在上海港无法卸货,第一季度的销售数据让整个公司都萎靡不振,六月暑期档的销售计划也要搁置,因为谁都不确定到时候广州是什么样子……
最要命的是,钱闪闪的事情已经波及到了顾西穗,她一到公司,就听到所有人都在讨论钱闪闪的事:“她一天到晚在那里洋洋自得的,其实还不是仰仗着自己有钱而已……”
“据说光男朋友就有八个……”
“……公交车……”
顾西穗进门,众人才安静下来。所有人都知道她们俩交好,顾西穗在运营部的时候,钱闪闪可是没少帮过她的忙,如今轮到钱闪闪落难,顾西穗却想不到应该说什么,最后只说了一句:“在背后讨论别人,下贱!”
“哟!就你高贵是吧?”
“收声啦!人家是梦玲的儿媳妇,你哪里比得了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要说捞,还是她会捞。”
听到这句话,顾西穗才僵住,回头瞪着他们,心里也起了疑:她是因为这个才受器重的吗?
但想了想,又不对,她转岗时跟权西森可不熟。
这个疑虑到两天后才被打消,齐明辉来广州开会,才跟顾西穗说:“你们这届年轻人不是天天都在反内卷吗?就没想过反内卷的本质是,你不需要比别人做得更好,只要其他人比你更烂就行了。”
第80章反正天塌下来了有资本家挡着,轮不到我一个打工仔
齐明辉虽然有无数缺点,但他亦有两个优点是无可取代的,一,他办事能力真的很强,二,他从来不吝啬于指点晚辈。
听到“只要其他人比你更烂”,顾西穗就顿了顿,问:“皮皮?还是?”
“都是。”他毫不客气地说:“就不用提了,她一直没什么上进心。皮皮则在三亚待了一个月不到就撑不住了,觉得看不到任何希望……太初的运营岗想往上升,是必须要经过一次跨店管理的,趁你休年假,皮皮就申请调职了——我不是早说了吗?她比你精明多了,回头三亚店开起来了,她已经进入了step2,有了管理经验,又跳过了工作最难的部分,而你呢,就算有项目经验,也没有管理经验……”
顾西穗这才恍然大悟。
“最难的部分是指什么?”
“当然是建立一幢商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两个人在公司附近吃着饭,顾西穗沉思片刻,才问:“那你呢?你觉得三亚有希望吗?”
“我管它有没有希望,反正天塌下来了有资本家挡着,轮不到我一个打工仔。”他有些粗鲁地说:“你知道今年下半年国内有多少商场开业?最少280家。成都那么点点大的地方,skp都要挤进去,还布局了呼和浩特……你说呼和浩特能有多少人买得起爱马仕呢?这么多商场,消费者从哪里来呢?鬼知道。”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顾西穗休息够了,心理又处在最稳定的时候,如今看谁,都觉得对方有些焦躁。
她不动声色地听齐明辉讲着:“一座商场的盈利周期是二十年,二十年后我早就退休了,成不成功也不关我的事了,小susie……”
顾西穗赫然抬头,他愣了一下,才笑着说:“好吧,不叫了。”
顾西穗还不知道她现在看谁都充满杀气,一副铁了心要跟全世界为敌的样子,想了一会儿,直接问:“你看好皮皮吗?”
“你们俩之间非要选一个的话,我本来也是看好她的。”
“为什么?”
“我说了,她比你精明。不过这个时候临阵而逃,以后就很难当大任了。”
顾西穗沉思一阵,没说话。
其实她有点相信皮皮是真的来养老的,在广州太初待个几年,之后再回成都,到时候经验和阅历都有了,哪怕只是当一个很小的,日子也可以过得很舒服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唯一的问题是,广州太初真的不太适合皮皮,她的创意和策划在这里是落不了地的。
人生最好的年华究竟是苟着好呢?还是拼一把呢?
顾西穗自己也还想不大明白。
“周扬不在,现在可是你发挥的好时候。”齐明辉别有深意地看着顾西穗道:“上海没那么早解封。”
顾西穗这才仰头,问:“谁说的?”
“迪士尼给出的订票日期是6月30号。”
“然后呢?”顾西穗根本没听明白。
齐明辉说:“这种消息你最好相信大资本,没有什么为什么,只不过资本最敏锐而已。”
——两个月后,顾西穗才发现齐明辉说的是对的。
不过在四月,影响到顾西穗的是那句:反正天塌下来了有资本家挡着,她跟着慌张什么?
什么经济下行也好,房地产也好,经济危机也好,都爱谁谁吧!她也懒得去想了,专注地学着建筑学和谈判——这也是齐明辉直接告诉她的,建筑她理解,毕竟建立一家商场,对建筑一无所知才麻烦。但谈判她没听懂,问:“为什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上海没那么早就解禁,三亚的项目又拖不得,集团会从香港派另一位董事过来,这会儿正在隔离,我要是张文华,肯定会派一个信得过的人去跟项目。”
齐明辉说得简单,目光却没有离开过顾西穗一秒,他用眼神暗示她,公司上层是有大动作的,顾西穗在这里可以扮演一个小角色,也可以扮演一个至关重要的角色——
顾西穗凝望了他一会儿,再次问:“要谈的内容呢?”
“跟国旅的合作,免税额度,可能还有博彩。”
听到最后那两个字,顾西穗彻底呆住,然后才点点头,拎起包离开。
而齐明辉盯着她的背影,过了好久,才笑了一下,拿起酒杯。
好久好久之后,顾西穗才发现,齐明辉居然是真的喜欢过她的。
他从来都没有跟她讲过,却跟上海的一个女同事讲过,说顾西穗就是他年少时渴望过的那种女孩子,矜持、礼貌、有教养,又温柔、善解人意,一看出身就很好。
那个女同事把他在上海酒后的事情讲得情深意切的,顾西穗原本还有点内疚,自己对他多少冷漠了一些,谁知道对方又补了一句“不过照顾一个那样的女人太累了”,顾西穗就忍不住笑了,男人。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他们还真的以为自己能照顾得了谁,亦或者别人都需要他们照顾。
不过顾西穗依然很感激齐明辉对她的指引。
他每次开会时都会给顾西穗透露一点新消息,教给她一点需要注意的事情。她一个五年都没出过太初商场的人,绝没有想到建立一幢商场会需要那么庞杂的人力物力,连前期的商户注册都要商场方帮忙解决。
那年的四月是顾西穗压力最大的一个月,却也是最冷静的一个月。
跟市场部的人不合,反倒帮了她一个忙:因为不需要花时间和精力在交际上,她反而可以专心致志地工作了,不用考虑任何人的感受。
至于皮皮,她跟顾西穗的关系不外是市场和运营的老生常谈:皮皮只考虑氛围,顾西穗则得考虑数字,道:“ntf策展更适合成都或北京,不适合广州,广州的太初客户构成跟成都不一样,平均年龄在28.6岁,绝大部分都是白领和中产,不会有人有兴趣的,而且广州是单体建筑,不是成都那种街区建筑群,可以办在户外。”
“广场也不行吗?”皮皮吃惊地问。
“我不觉得文化局会批准。”顾西穗很坦白地告诉她:“根据最近的疫情来看,广州市政府也会紧张大型活动。”
“但……只是一块多媒体墙而已啊……”
现在顾西穗明白当初她跟市场部的人在吵什么了,于是退后了一步道:“要不然你还是先试一下吧,我去问问周扬。”
皮皮这才叹了口气离开。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顾西穗则有些遗憾地想,立场问题,她跟皮皮大概是没办法再像从前一样一起吃饭一起喝酒,带着对方到处玩了。
或许越长大越孤单才是真理,如今顾西穗除了刘灵和钱闪闪,以及那堆小女孩朋友之外,还可以聊天的人,就只剩下权西森了。
只不过那年四月,权西森也活在一种冰封了般的静止状态里。
他的朋友圈跟顾西穗不一样,且不管他自己是什么身份,朋友圈里可全都是小经销商、葡萄酒从业人员、以及葡萄酒爱好者而已。
表面看,上海疫情对普通人和富人没什么影响,然而富人可以暂时不用操心收入问题,普通人却不一样,一家三十平的小店关两周,店主就开始为房租而发愁了。
权西森的微信里几乎全都是拖延货款的请求和致歉,他还要反过来去安慰他们,表示不用着急,先照顾好自己要紧。
不过那种绝望的情绪还是淹没了他,他呆在酒庄里,静静地望着窗外,越发不想说话。
你还好吗?顾西穗问。
还行。
打完了这两个字,权西森问:你呢?
也还行。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接下来就是漫长的沉默了,好像两个人都无话可说,却又不得不说点什么。权西森绞尽了脑汁想着有什么可以聊的内容,想了半天,也想不到,只好问:钱闪闪怎么样了?
还在等律师那边的消息。
顾西穗也在思索着,到底应该聊些什么呢?为什么两个星期前他们还有那么多话可以说,如今却什么都不想说了呢?是因为疫情吗?还是因为所有的感情终究还是会淡下来呢?
哈妙琪还好吗?她只好问这个了。
权西森就笑了笑,说:一如既往,每天在为功课和头发发愁。
顾西穗顿时也笑了起来,她在宁夏的一个重要工作就是教那群小孩做功课,以前都是唐臣负责,顾西穗一到,唐臣宛若遇到了救命稻草,把他们全都赶到了顾西穗那边。顾西穗本来还想着,教一群小朋友做功课能有什么难的?结果扫了眼测试题和试卷,跟个绝望的文盲一样开始翻课本……
那个时候她多开心,如今就有多麻木,生活似乎又回到了最开始的地方,她又淹没在了没完没了的工作里,学着cad,研究建筑与人的关系……
唯一的变化是,顾西穗的心态变了,成功的渴望让她前所未有的专注,尤其是在工作上,她不想落人口舌,所以付出了更多倍的努力。假使张文华需要她,那她绝对不会让她失望,她现在明白了,保住一个女高层,就是保住她自己。
恰如同她撑住了她的工作,就给关心悦带来了一次机会。
在这个基础上,维系一段感情,对她来说,才是奢望。
现在顾西穗更喜欢待在健身房,一有空就去跑跑步,举举铁,大汗淋漓地回家,才发现有个高大的身影正在房间门口徘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顾西穗一脸警觉,对方则转过头来,还是那副不耐烦的样子,问:“她人呢?”
是戴尚。
“没人给你开门吗?”顾西穗拿出钥匙说:“她现在几乎不出门。”
“为什么也不回消息?”
顾西穗都气笑了,翻了个白眼道:“你猜她的手机现在一天能收到多少条消息?”
打开门,房间凌乱到如同刚刚遭遇了袭击一般。戴尚眉毛微皱,顾西穗则去钱闪闪的卧室找人,钱闪闪正整理着那些衣服,要送人的、带走的、准备扔掉的,全部分门别类。
顾西穗说:“戴尚来了。”
“啊?他来干嘛?”
钱闪闪一头雾水地走出去,望着正对着厨房发呆的戴尚,戴尚回头,然后愣住。
恐怕谁也没机会见到钱闪闪狼狈的样子了,即便天塌下来,她也还是老样子,穿着紧身背心,阔腿裤,头发挽起,叼着烟,举手投足间依然是那种懒洋洋的性感,如同什么事都没发生一般。
“我去喝酒了。”顾西穗笑着离开,再次想,男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最好是别来演什么不离不弃的戏码的,因为钱闪闪最烦的就是这个了。
第81章而爱情,是她现下最不需要的东西
钱闪闪从来就不相信什么同甘共苦之类的故事,无论对方是男人还是女人。
人生就这么长,何必要浪费在那些不相干的事情上?有人愿意陪着她,她当然感激,没有人陪着,她也无所谓。
但要求有人陪你度过最困难的时刻,就是道德绑架了。
她已经快忘记上一次见到戴尚是什么时候了,三月初?还是三月末?反正是她跟那个号称女权男的博主见面后不久,当时那段视频就已经被人传到了网上,她自己都不知道,反倒是戴尚看到了,转发给她,又补了一句:玩得开心吗?
开心啊,怎么不开心?
钱闪闪是这样回复的。
如今发生了这些事,戴尚也还是那句:“玩得开心吗?”
他依然戴着帽子,心知肚明地看了钱闪闪一眼,并不提究竟什么是“玩”。钱闪闪也无所谓地答:“开心啊,怎么不开心?”
他拎起沙发上的一件披肩看了会儿,问:“搬家?”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对,这套房子要卖掉了。”钱闪闪把那条披肩放在其中一个纸箱里,然后找到烟灰缸弹了弹烟灰。
其实她对气味特别敏感,唯恐自己的衣服沾染上烟味,好几次都在考虑家里要不要禁烟,谁知道如今自己却成了一个烟民,也懒得管衣服上有什么味道了。
戴尚则看着她的侧脸,她终究还是变了一些,以前她是个很造作的人,就爱演,又偏偏演得谁都能看出来她是在演,假里假气的一个人,如今倒是返璞归真了,脸上挂着破罐子破摔的倦意。
戴尚忍不住问:“出去玩吗?”
“玩什么?”
“去干点坏事。”
“哈?”
钱闪闪顿了顿,自从她的身份曝光,她几乎就没出过门了。她也不确定成为一个“名人”对现实生活的影响有多大,不过她对这个人人都有手机的时代充满了不信任。
犹豫一会儿,她也拿了一顶帽子戴上,说:“走吧。”
后来出去了,她才发现他们一群年轻的艺术家正准备对上海的抗疫表示抗议,一共十几个人,兵分四路,沿着珠江,几乎在所有能看到的东西上面都贴了个张大嘴巴做核酸的贴纸,钱闪闪呆了半天,心想,这也是能“玩”的吗?
他们却一路雀跃地沿街贴着,也没有任何伪装,光明正大地走在监控下,还扬起头冲监控做了个鬼脸。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所以寻衅滋事是几天来着?”
“我们这是破坏公务,十五天以下。”
“就比隔离多一天,说不定还管饭。”
“哈哈哈哈哈!”
她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们狂笑着,到了这会儿才发现,好像整个社会都疯了,就显得她也没什么不正常的了。
不久后警车声响起,戴尚才拉住钱闪闪道:“快跑!”
钱闪闪庆幸她那天穿的是运动长裤和球鞋,跟着戴尚一路沿着老街的巷子钻着——那是广州最热闹的骑楼区,晚上八点,马路上到处都是人,他们走到了人多的地方才停下来,对视一眼,又大笑起来。
她出了一身的汗,心跳起起伏伏,剧烈地喘着气。戴尚则拉着她的手,走在她前面一点,熟门熟路地带着她到老城区的一片居民楼内,推开一扇门,才发现那是个展览厅。
几个年轻人正在布置一个装置艺术,问戴尚:“抓到了几个?”
“现在还不知道。”戴尚笑着道。
对于钱闪闪的到来,他们一个字也没问过,只是看了她一眼,就递过一罐啤酒,钱闪闪打开,咕嘟咕嘟地喝着。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戴尚则喝的是可乐,问:“路线确定好了吗?”
“现在是不太确定怎么表现晒衣服这个动作。”
钱闪闪这才打量起了这个空荡荡的展厅中间的房子和那个粗糙的机器人,它是由一个扫地机器人和一条机械臂改装的,上面贴了个简笔画一般的人脸,被关在一个布置成普通房间的玻璃房子内,沿着既定的轨迹去厨房做饭、洗碗、扫地、洗衣服、晒衣服、做饭、洗碗、扫地、洗衣服、晒衣服、做饭、洗碗、扫地、洗衣服、晒衣服、……做饭、洗碗、扫地、洗衣服、晒衣服……
大概持续了半个小时左右,那个机器人就开始撞玻璃门了——
钱闪闪愣住。
她从未想过她会跟一个机器人产生共情,她看着它不停地往玻璃上撞啊撞,一次又一次的,可是玻璃却不为所动,依然冷冰冰地立在那里。
最要命的是,它撞到一半,总会忍不住再回去做饭、洗碗、扫地、洗衣服……然后再持续半个小时,继续去撞玻璃。
钱闪闪一脸窒息地看着那个机器人,忽然有种想哭的冲动。
“还不够激烈。”一个长相很清秀的女孩子说。
戴尚道:“我觉得应该有个渐进的过程,它不可能一开始就很激烈。”
“那这样就要设计至少三套撞击的动作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我无所谓。”戴尚说。
他们席地而坐,七嘴八舌地讨论着,有人提议:“还可以再做一个对照组,机器人b从一开始就是疯的,想去哪里去哪里。”
“那为什么会疯?”钱闪闪忍不住问。
“想去哪里就去哪里,想干什么就干什么,这才是真正的疯。”对方看着她说。
钱闪闪顿时就哈哈大笑起来。
这是她第一次理解所谓的艺术。
而看到她笑,戴尚才总算笑了一下。
在这个城市生活了那么久,钱闪闪却还是第一次认识这群她完全不理解、也从未想过要理解的群体,回头跟顾西穗讲了,顾西穗才说:“噢,我们美院就盛产神经病。”
“你也是美院出来的,是怎么做到一点反叛精神都没有的?”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你不懂,在美院那种地方,像我这种早睡早起、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的女生更另类,全校都不超过十个。而且我们这种喜欢钱又喜欢奢侈品的人在美院是自动被屏蔽的,其他学院的人都不跟我们说话的。”
钱闪闪再次大笑起来。
钱闪闪则过了一个愉悦的夜晚,津津有味地看着他们讨论着怎么设计一个装置艺术、怎么实现。
“那机器人b的路线呢?”
“这只是一次线上展,你们要考虑它在镜头里的位置,”戴尚站起来,走到门口比划着:“如果从这个角度拍摄,机器人b一定会抢镜,削弱机器人a的表现力。”
“但如果是从屏幕下方出现呢?只是露出一个笑脸?”
“那也太恐怖了吧?”
“我们在表达的不就是恐怖吗?”
“为什么没有生孩子的情节?”钱闪闪忍不住问。
“怎么实现呢?”
“扔个布娃娃,搞点婴儿的哭声就行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那就又要重新设计动作轨迹了……”
她也跟他们一样,坐在地上,喝着啤酒,忽然有一种自己也还很年轻的感觉。
当然了,她也从来不觉得自己有多老,可是回顾她的人生,从来没有为了什么事情而奔跑过、燃烧过。她活得就像个赝品一样,致力于模仿一种正常的生活,简直是个高仿人类。
更确切地说,是一个高仿女人。
而那一天,看到那个机器人,她才总算活了过来。因为她想起了她的母亲,她就像那个机器人一样每天在做饭、洗碗、打扫卫生、洗衣服、晒衣服、买衣服……那时候钱闪闪并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样的生活,却很确定,她不想要什么样的生活。
最不想要的,就是她母亲这样的生活。
后来这个装置艺术以直播的形式上线,名字叫《疫情时代》,总共拍摄了336小时,刚好是隔离的天数:14天。
至少有两百万人点进了那个视频,在评论区吵着架、唠着嗑,最后变成所有人都等待它把玻璃撞碎。
然而它没有。
——玻璃是被那个在外面的机器人b打碎的。
当玻璃碎裂的那一刻,评论区是一水的哭泣表情。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当然也有人指出,这个艺术一点意义都没有,跟疫情更是毫无关系,普通人哪有天天这样过的。于是就有人说:很多女人天天就是这样过的,你才过了十四天,她们却要过数十年。
他们只是不习惯女人作为艺术作品的主体而已。
当天晚上那群年轻人也讨论过这个问题,戴尚道:“如果你过于突出性别,整个作品的价值就失去了普适性。”
钱闪闪和那个她根本不知道名字的女艺术家却异口同声:“所以为什么男人就可以有普适性?”
“代表地球另一半人的生活还不算普适性吗?”
两个人相视而笑,戴尚则摇头叹气,道:“算了,说不过你们。”
当天晚上最后的环节是在空白的墙上发泄,要把玻璃房子外面变成一个的世界,戴尚递给了钱闪闪一桶油漆,是她最喜欢的,纯正的红色。
“怎么泼?”
“随便你怎么泼。”他说。
钱闪闪便拎着油漆,打量了那块宽五米高四米的墙壁半天,然后退后几步,用力地将手中的油漆泼上去。
油漆渐了她一身,像血一样,她伸手抹了抹脸上的,之后回头,却看到戴尚正用一部宝丽来相机对准她,咔嚓——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半个小时后,她拿到了她人生最美的一张照片,足够高的饱和度让她看起来像个女杀手,她眼睛里有仓皇,也有愤怒,嘴角边挂着不甘心的倔强。
那是极少数一点也不妩媚也不性感的她,却是戴尚心里的她。
凌晨四天,戴尚开车送她回去。她当然也可以直接住在戴尚那里,不过她了解自己,如果今天她跟他回了家,她一定会爱上他的。
而爱情,是她现下最不需要的东西。
戴尚则完全无所谓,在濛濛的细雨中专注地开着车,问:“之后你打算怎么办呢?”
“什么怎么办?”
“除了故意找骂、卖房赔钱之外,要干什么?”
“你怎么……”
“猜的。”他说:“你肯定是做了什么对的事情,顾西穗才会依然陪着你。”
听到他提起顾西穗的那个语气,钱闪闪就忍不住笑了,问:“你到底是有多烦她啊?”
“我并不烦她,我只是烦她所代表的那种生活,天天在正常和疯狂之间徘徊不定,跟走钢丝似的。其实她还不如一条道走上黑,老老实实去当个精致的利己主义者。”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那种生活有什么好的?”
“简单啊,什么都不想,趁末日来临前赚点钱,之后躺平了看文明崩溃,岂不是舒服得多?”
钱闪闪笑了起来,道:“她要是听到你这么说,会恨死你的。”
“反正没听到她也巨讨厌我。”
“哈哈哈哈哈哈!”钱闪闪大笑了起来。
临把钱闪闪送到了楼下,钱闪闪下了车,他才突然又叫了一声:“喂!”
“啊?”
钱闪闪回头,看他把胳膊搭在车窗上,问:“你要不要跟我一起生活?”
“什么叫一起生活?”
“就是一起吃,一起住,一起无所事事,一起玩,一起咒骂这个世界。”
钱闪闪笑了起来,问:“还有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一起等死。”
“为什么?”
“因为我喜欢你啊。”他拉了拉帽檐,说:“是想要跟你一起去死的那种喜欢。”
钱闪闪顿住。
他则自嘲地笑了笑,道:“估计这句话你已经听腻了。”
钱闪闪笑了起来,连忙道:“没有,这句话我永远都听不腻。”
他这才回头,就坐在驾驶座上,还是那双夹杂着笑意和嘲讽的眼睛,却带一点期盼地看着她。
钱闪闪忽然想起刚跟戴尚认识的时候,在前期,他们两个根本就没睡过觉,她叫他来家里做饭的那一天,他真的就跑去做饭了,等顾西穗和刘灵一离开,他才低头打量了她一会儿,说:“我知道你想要什么,不过性对我来说太无聊了,我在你身上,想得到的比这个多。”
诶?这人怎么不按理出牌的?
钱闪闪目瞪口呆地看着他离开。
天知道为了睡到他,她费了多大功夫。她当然沉浸于那种养鱼的快乐里,他则反套路地在拒绝里把她拉得更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然而如今再回忆起这些,她总觉得那简直是小孩子过家家。在人生大事面前,男女之间的事,似乎变得无比轻浮。
才四个月而已,她看他的心态都变了,从前她是真把他当玩具的,但现在——
现在,她说:“我知道你不在乎我身上那些事,但我在乎,它不是我的人设或者装饰品,而是我切切实实的人生,我需要跟它清算了,才能去考虑以后。”
戴尚只是长久地望着她。
她则怀抱着双臂,走到车窗前,附身吻了吻他的脸颊,道:“不过还是谢谢你啦!以后干坏事的时候叫上我。”
第82章这世界只要多一种办法维护富人,就会多一种办法折磨穷人
爱当然是有意义的,它是让你从芸芸众生变成的存在,是一次又一次加固你人格的砖头,是锚定你在这个世界的参照和坐标。
只不过,爱的作用是有限的,而人们却总是往往高估它,导致它成了一个令人失望的东西。
洗了个澡、换身衣服出来后,钱闪闪学着戴尚的样子在厨房做饭。
其实她最喜欢的就是看他做饭的样子,他有一个极其性感的背影,宽肩细腰长腿,隔着衣服,都能看到肌肉的形状。而且他是写意派,动作轻松自如,好像总是随便洗洗切切,往锅里一扔,就能呈现出绝佳的美味。
钱闪闪的厨房是标准的差生文具多,她只有在心血来潮的时候才下下厨,每次下厨,都伴随着更多的厨具和小家电出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戴尚就不一样了,两口锅就可以核平所有人的胃。
若说她在他身上学到了什么,无非就是把做饭当一件小事,不再像以前一样谨遵教程或步骤,时不时停下来尝尝味道,并时刻留意着火候。
当全部身心都沉浸进去之后,钱闪闪获得了一种很奇怪的平静。
刘灵的房间突然打开,大叫:“啊!你终于来了!”
结果看到是钱闪闪之后,才失望地说:“我还以为是戴尚。”
“我把他地址给你,你去找他好了。”钱闪闪说。
刘灵却哈哈大笑起来,问:“在做什么?”
“法式吐司。”
“哗!我去叫岁岁!”
刘灵兴奋地去敲顾西穗的房门,顾西穗睡眼惺忪地出来,三个人挤在厨房里,围着那口平底锅研究着——这可是她们仨无一例外,逢做必败的食物。她们都喜欢外面有一层焦糖的法式吐司,但每每不是烧焦了,就是不够脆。
这一次其实也没例外,颜色始终都不对,刘灵冲了咖啡,三个人边吃边在那里商量着:“会不会是糖不对?”“用喷枪会不会好一点?”“哇!这个颜色漂亮!”“我也要试试!”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整个2022年的上半年,广州的雨似乎都没有停过,纵使窗外阴沉一片,厨房里却是另一种氛围,那是由黄油、焦糖,和女人构成的清晨。钱闪闪偶尔回头看她们一眼,忍不住想,这才是她此刻最想要的平静。
没过多久,律师那边也总算给回应了,视频会议中,那个看起来一脸干练的女律师交代说:“我去见过徐晓璐了,她的状况可能比你们想象中略好,她是一家药企的销售,薪酬尚可,已经跟丈夫离了婚,孩子也很懂事,成绩很好——”
电脑这端的三个女人这才齐齐松了口气。
“然后我问过她的诉求,她说她只希望把钱文铭当初欠他们家的赔偿金给她——根据2008年的《劳动法》和《工伤保险条例》第x条第x款……”
之后她念了一大段法律文书,钱闪闪每次听到“钱文铭”三个字的时候太阳穴都会突突地跳起来,她点了一根烟,耐心地等着,不久后才听到对方说:“总赔偿金额23.6,钱文铭在2008年10月15日和2008年11月3号分别支付了人民币xxxxx元……拖欠3.6万元……”
“多少?”钱闪闪根本没听明白这个数字。
“人民币三万六千元整。”女律师换了个语气,再次念出这个数字。
别说是钱闪闪了,连刘灵和顾西穗都愣住了。
“多少?!”钱闪闪再次问。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她没想到自己都准备倾家荡产了,但对方却只想要一个包的钱。
“他们签过一次性补偿协议书和谅解书,是合法的。”女律师平静地看着摄像头,好像也在努力让自己镇定,说:“我问过她如果有人愿意赞助她,她有没有什么需要的,她说她只想讨个公道,她生活很好,不需要别人帮助。”
“她问过你代表谁了吗?”刘灵问。
“问过,我没说,不过我觉得她猜到了。”那位女律师这才垂了垂眼睛,说:“她说她既不想拿陌生人的钱,也不想有人花钱买心安,不管给她多少钱,她都不会删掉那条视频的。”
钱闪闪愣了半天,才哈哈大笑起来。
买心安。
这也是能买到的吗?
笑完了,钱闪闪才站起来,逼近笔记本道:“你帮我打听一下那边的防疫政策,我要亲自去会会她。”
说出来不可思议的是,收拾行李那几天,钱闪闪的眼睛里才恢复了往日的夺目,再次变得生动了起来。
有一些人就是靠对抗活下来的,只要给她一个具体的敌人,她就能重新燃烧起来。
“但是现在……?”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顾西穗不明白。
“反正也好多年没回去过了。”钱闪闪伸了个懒腰,说。
顾西穗看着她拿起一条血红色的长裙打量着,眯眼的姿势依然像猫,或者狐狸,看了许久,她才把那条裙子塞进行李箱。
顾西穗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却又说不上来。
她以为钱闪闪要去会的那个敌人是徐晓璐,殊不知,钱闪闪准备去见的人是她亲爱的爹地,以及她那堆“弟弟”。
后来她又跟律师打听了一下,才知道对赔偿金额不满的人多了去了,但钱家,总是有钱家的办法,让他们签字盖章。
多年之后,他爸爸那些儿子总算成了十八线的小黑社会。小城市有小城市的运行规则,什么法律之类的在那里近乎失效,即便有用,普通的老百姓也耗不起——这世界只要多一种办法维护富人,就会多一种办法折磨穷人。
而她恰好有钱又有闲,耗得起。
更何况,教育弟弟,是她这个当姐姐的,应该做的。
出发的那天刚好是周日,顾西穗执意要送她去机场,钱闪闪皱眉,问:“你有什么毛病?”
“我不管!”顾西穗挽着她的胳膊,把头枕在她的肩膀,装模作样地撒娇。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钱闪闪看了她半天,终究又翻了个白眼,一脸嫌弃地摇了摇头。
她们是乘地铁出发的。
钱闪闪没有说过,那么多年过去后,她依然讨厌地铁,面对那个闸门,依然会犹豫,依然担心自己会被卡住。
可是人生有很多坎,不迈过去是不行的。
而许多年后的广州地铁跟当年也没什么区别,依然是来来往往的人群,背着各种各样的包,去往各个目的地。
若说有什么不同,无非是安检更复杂了,人们都戴着口罩,目光交汇时都有种无法言说的倦怠。
“我怎么有种如今所有人都被这个世界pua了的感觉?”钱闪闪忍不住说。
“因为我们曾经信念的一切都被摧毁了。”顾西穗道。
“比如呢?”
“正义、善良、全球化、世界和平,乃至消费主义……”
钱闪闪忍不住笑了,问:“你为什么会相信这些东西?”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因为我天真。”
“知道还不改?”
“才不要。”顾西穗笑着说出那句中二的台词:“错的又不是我,而是这个世界。”
两个人叽叽咕咕地笑了起来。
那是她们认识以来,最像姐妹的一天。钱闪闪刚好比顾西穗高了半个头,目光带着洞悉一切的平静,而顾西穗则比她们刚认识的时候灵动了许多,也舒展了许多。
地铁抵达,两个人特意从到达厅出去,又一起抽了根烟。
钱闪闪看了远处半天,才说:“今天的天气还挺适合告别的。”
顾西穗也笑:“是。”
“那就这样了。”钱闪闪灭了烟,再次打量着顾西穗,叮嘱道:“以后别老是傻乎乎的,聪明一点儿。”
“嗯。”
“那我走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好。”
顾西穗看着她转身,排队、安检,并背对着她挥了挥手,顾西穗笑——她何尝不知道钱闪闪最近的表现充满了慷慨就义的气势?无论她准备做什么,顾西穗都不可能让她一个人回去的。只要到达候机厅,钱闪闪就会发现,戴尚正在那里等着她。
而与此同时,顾西穗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是权西森打过来的。
顾西穗接起,还未开口,笑容就先浮现了上来,道:“喂?”
那边却静默良久,之后才说:“刘先生去世了。”
“刘先生?”顾西穗回忆了一下,才想起来,是上海的那个。她立即从包里找出蓝牙耳机,连接之后问:“怎么就……”
“出不去街道,救护车又开不进来。”他尽量用一种很平静的语气说:“他儿女都在别的区,家里就他跟刘太太两个人。”
顾西穗则想起那个下着细雨的午后,老先生抱着孙女,孙女抱着猫,一老一小一猫一起喂鱼的画面。
那悠然的画面,以及她跟权西森在路边散步的画面,是无法跟视频里的那个上海联系起来的。
纵然是他们最近没怎么联系过,然而一旦想起上海,顾西穗还是无法抑制地怀念起来。
“那你还好吗?”她着急地问。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不太确定……”他犹豫了一会儿,才低声道。
顾西穗的心这才砰砰跳了起来,她立即转身,看向候机厅,打开手机登录航空公司的客户端,看了一下航班,又看了一下自己的健康码,只说了一句话:“那你等着我!”
第83章那是婚姻制或者恋爱关系都不能带来的,一种更纯粹的人间关系
你必然也曾幻想过为了什么人、或者什么事而千里迢迢,不顾一切,那似乎就是铭刻在每个人心里的终极浪漫。
从前顾西穗是不会做这件事的,因为她是个边界感很强的人,她不喜欢有人在没有通知她的时候给她所谓的惊喜,以己度人,自然也不想给别人带来所谓的惊喜。
而那天她真的去做这件事的时候,她却发现,驱动她的并不是爱,而是破坏欲。她心里压着一团火,想的是,他们是不是真的敢强行带走一个人,不管不顾地拉去隔离。
她不想为难任何人,也不想给任何人谈麻烦,但如果,她在遵循所有的防疫政策的情况下还被困在了宁夏,那她还考虑什么工作什么未来?毁灭了算了,反正她已经活得很累了。
而那架飞机是她乘坐过的人数最少的飞机,偌大的737,只有十个不到的客人,分散在各个角落里。
一干人等中,只有顾西穗是双手空空,连个行李都没有,随身的小包里装着家门钥匙、身份证、手机、耳机、备用口罩、湿纸巾、一包香烟。
除此之外,就一无所有了。
她身上穿着的是起了毛球的旧t恤和短裤,一副下楼买菜的模样,结果却在中午十二点抵达了河东机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权西森更是没想到,她真的来了,当顾西穗说完那句“那你等着我”之后他还问:“你要干嘛?”
“去见你。”
“现在?”
“对。”
她说完之后就挂了电话,权西森则皱眉看着手机,没多久她就发了航班号过来,权西森问:你认真的?她却没有回复过。
愣了一阵之后,权西森才去洗澡换衣服,然后跟唐臣交代了一声,驱车出发。
他在十一点左右到达机场,顾西穗的航班则在十一点二十抵达。权西森在出站口等待着,一方面,他不觉得顾西穗是个冲动的人,但另一方面,他也不觉得她会开那种无聊的玩笑,让他去机场扑个空。
结果没想到,等了十分钟不到的时间,他就看到顾西穗兴奋地朝他挥着手,大声叫:“权西森!”
2022年的4月末,小城市的机场是无比安静的,仅有的游客都诚惶诚恐地打量着周围的一切,顾西穗那么一叫,所有人就都把目光转向她。
那一天是顾西穗成年后最欢脱的时候,像小学或者初中时参加运动会,给同学加油似的,兴奋地跳着,叫着,然后一路小跑到权西森面前,隔着栏杆,飞快地说:“他们说我要隔离,我说我坐错飞机了,能不能直接返回广州,他们同意了。”
“哈?”权西森还是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她,坐错飞机算是什么鬼解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甚至都没来得及反应,就听到顾西穗道:“我就是想亲自跟你说一声没事的,会好的。”
她半张脸都被口罩遮住,只露出一双亮晶晶的眼睛,冲权西森笑着。说完之后,就又飞快地拐回去了。
等会儿……
权西森整个人都傻在了那里,跟做梦似的,想都没想明白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他拨打她的手机,却还在关机状态里。权西森只好去问保安:“刚才那个女人去哪里了?”
“我咋知道?”保安也是一脸纳闷。
权西森又去找地勤,但打听了半天,都不得要领。就在他犹豫着要不要去广播室的时候,突然想起她说“能不能回广州”,于是顿了一下,立即跑到出发厅,查了一下当天去广州的航班,想也不想就买了最早那班的机票,排队、安检、前往登机口
隔了很久才反应过来什么,打电话给顾西穗,她却依然关着机。权西森只好又绕到出发厅,查了一下当天去广州的航班,一口气买了三张机票。
柜台售票区的地勤人员茫然地看着他,问:“三个航班?”
“对。”
“可是……”
“因为我不确定什么时候出发。”权西森微笑着看着她说:“就当给航空事业做贡献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售票员还是一头雾水,上上下下打量了他半天,最终还是登记了之后,把票打给他——全价票,要死喔!
权西森忍不住想,有钱人的钱也不是这么作着玩的……
然后他拿着三张票去排队、安检。
应当庆幸的是,河东机场反正就那么一点点大,他走了一阵子,就看到顾西穗了——机场方看她的样子似乎也没办法让她空手隔离十四天,但也不想她活动范围太大,于是安排了她从员工通道到达的候机厅。以她日积月累的狗腿子能力,让其他服务人员原谅她真是太容易了,更何况,她也没做什么太出格的事,她只是在想,反正她想做的事真的做到了,顿时就很奇怪地得意了起来。
而权西森则在不远处看着她,跟他在空中花园见到她那次一样,一个人,盘着腿,哼着歌,自得其乐地低头开着手机。背后是几何分割的湛蓝的天,逐渐长长的头发垂在脑后,露出骨骼分明的脖颈。
他又是看了她半天,才几大步走过去。
顾西穗抬头,然后呆住。
“你干嘛?你怎么会在这里?”她问。
“你又在干嘛?为什么会在这里?”他没好气地反问。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顾西穗顿时就笑了起来,说:“我来看你啊!”
“然后呢?”
“看完了,就回去咯!”
她一脸的淘气,让他忍不住锤了她的脑袋一下,才在她旁边坐了下来。
顾西穗看到他手里的机票,凑过去一张一张地看完,说:“你疯了吧?”
“哪有你疯啊?”他摇摇头,刚才走得太快,此刻正在平复呼吸。顾西穗则道:“所以你真的要跟我回去啊?”
“不然呢?”
顾西穗这才哈哈大笑起来。
这就是顾西穗在2022年做过的最冲动的,也无聊的事。她把脑袋枕在他的肩膀上,想起2021年的12月31日,钱闪闪跟她说,记得要勇敢一点。
而爱情,是勇者的奖赏。
这一刻,她忽然觉得她做到了,真的勇敢过,也真的获得了某种意义上的爱。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她舒舒服服地靠在权西森的肩膀,玩着他的手,他则反握住她的手指,一句话也没有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