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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马仕姐姐 第66节(1 / 2)

“我就是那种在车站看到有人说没有钱回家问我借十块钱买张车票就会把所有的钱掏给对方的人,是那种看到社会新闻上有人过得不好自己哭得比当事人还伤心的人,是那种看到有人虐猫虐狗都可以连续骂三天的人,是那种也分不清自己自己究竟是天真、还是用中产阶级式的伪善包装自己的人,甚至分不清我很多想法是被驯化的,还是我真诚的想法。如今我看到那个女人会更同情她,但我也做不到在这种时候会丢下你——”

这是顾西穗临出门前跟钱闪闪说过的话,她难得比钱闪闪更有气场,更放松,边穿着鞋边低头看了看自己又红又肿的脚趾头,道:“只因为你是我见过的最勇敢最自由的人,我知道你不会逃避的,我相信你是因为我相信我自己的眼光——”

说到这句话的时候,房间里的三个女人都笑了,刘灵道:“你总算学会从自我感受出发了。”

“他妈的好油腻!”顾西穗摇着头道:“感觉性别一换我就是个普信男了。”

“也可以是个风流倜傥的的。”钱闪闪看着顾西穗说。

顾西穗笑了起来,想起她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洗手间的门打开的那个瞬间,她们都一脸错愕,一个标准的好女孩,和一个标准的坏女孩。

但因为是女孩,她们都能理解那一刻因为经血带来的的尴尬、困扰、痛苦、无助。

如同此时此刻,她们面对同样的局面:依然是一扇要不要打开的门,一双要不要递过去的手,一个正在哭泣的女人,一些由孤独和眼泪和无助构成的人生。

顾西穗跟那时一样,会伸出援手。

钱闪闪也一样。

就在顾西穗去往兔总裁家的路上,她收到了钱闪闪发布的第一条回应,是那张她为了顾西穗才贴在窗户上的a4纸,加大加粗黑体字:禁。止。伤。心。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然后又收到了第二条回应:给徐晓璐。

没想到入选决选名单了,我又要开始给自己找补了……

最近几天前面经历过一些修改,变动最大的当然还是权西森在在上海的线、削弱了姚总的事业线,以及在感情上进行了微调。不过我觉得没有往回翻的必要,毕竟感情线彻底失败了——倒也不是摆烂,就是我把它当成客观事实接受了下来。

我自己看时也喜欢轻松有趣的甜文,作为作者才发现好难,就是忍不住倒闭叨逼叨逼,想要充分地释放自己,如果给大家带来了情绪上的溢出型困扰是我的错,非常抱歉。

坦白说,如果我是本书的读者的话,恐怕早就弃文了,但我是本书的作者捂脸哭泣……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写了。

我还挺擅长跟自己和解的,既能接受善意的批评,也能接受自己总是在崩坏后胡乱更新和情绪的释放,在写这本书的过程里,所有的评论给我带来的思考都是难能可贵的,我感慨很多,也非常珍惜,在此需要说一声谢谢。

也谢谢陪我坚持到现在的读者,最后一个赛段我会加油的!再次谢谢!

第77章因为我超牛逼,我担得起

广州是一个非常奇妙的地方,在十多年前,最奢侈的商场是丽柏广场,旁边是花园酒店和金融街,建设六马路是最小资的地方之一,各种咖啡馆和西餐厅以及小酒吧一字排开,一到周末或夜里,总是坐满精致的都市男女。

然而一街之隔,却是广州火车站。

那是中国最大的火车站之一,也是广州地铁最重要的中转站。你任何时候经过那里,都能看到一大堆人提着蛇皮袋子或者行李箱,随着人群艰难地行走,上班族、大学生、进城务工人员、来广州从事贸易工作的非洲人、阿拉伯人、使馆区的工作人员……全都汇集在那里。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十多年前钱闪闪曾在那里跟人吵过一架,那一年,她还不怎么会坐地铁,跟其他人一道学着排队买票,拿着那个绿色的小圆片,但也不清楚是安检闸门出了问题,还是她没有操作好,那个x型的闸门没有打开,她只好退到一边,研究别人是怎么进站的。

然后一对母女经过,也是卡在了那个闸门前面——那是一个非常明显的进城务工人员,已经憔悴到看不出年纪了,背着一个巨大的蛇皮袋,通过袋口,可以很清楚地看到里面的被子、床垫、衣服。除此之外,她手里还拎着几个无纺布的袋子,并拉着一个四五岁的小女孩。

她一脸茫然地看着周围,身后的人不停催促着:“你快点啊!连个地铁都不会坐,跑到广州来干嘛?”

她就尴尬又歉疚地退到了后面,手足无措地看着四周,周围的人接连避开,期间小女孩被绊倒了,再次造成了人流的中断。那女人紧张地拉扯着小女孩的胳膊,试图离开,但很显然,幼儿不是玩具,拉胳膊是会疼的,于是那女孩儿就大哭了起来。

这下子,所有人都不耐烦了起来,道:“烦不烦啊?”“吵死了!”“丢你老母!”

钱闪闪怒火中烧,当即就站了起来,几大步走过去,喝道:“会坐地铁很了不起吗?你的时间有多宝贵?人家摔到了就不知道扶一下,就你高贵是吧?”

众人望向她——她反正是从来都没有变过,十五六岁就开始化妆了,脑子里只有吃喝玩乐和穿衣打扮,肤浅,虚荣,又刻薄。

当天她穿着什么来着?她也不记得了,只是很肯定,还是浮夸又招摇的那种,高跟鞋、名牌包、精致的妆容、面料考究的裙子……

这世界上绝大部分人都可以随意贬低农民工,但他们不敢骂钱闪闪。

然而只需要一道坏掉的闸门,她也可以跟一对从贫困山区来的母女没有任何区别。

这是钱闪闪在十八岁明白过来的道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十二年后,钱闪闪还是珠光宝气地坐在手机前,化着精致又狐媚的妆,大红唇,穿着抹胸裙,对着手机说:“你的视频我看了,但我不知道这跟我有什么关系,当年的煤矿事故又不是我造成的,赔偿之类也不关我事……至于你考上了大学,却为了你哥哥所以不去念、你爸妈为了两万块彩礼把你卖给别人、你老公家暴、警察不管、导致你独自带着孩子什么的,跟我就更没有关系了……”

出租车上,顾西穗一看到这段内容就笑了起来,然后捂住嘴巴,任由眼泪掉下来。

“这是那个抠女吗?丢!什么人啊?”连司机都骂了起来:“恶心!”

顾西穗却不说话,只是笑吟吟地看着手机上的钱闪闪。

她要扮演恶女的话,哪有人能比得上她啊?她刻意化了很风尘的妆,眼线上挑,并涂了蓝色的眼影,耳边戴着墨绿色的宝石耳环,大波浪,并时不时撩一下头发,露出纤纤玉指,托着腮,精致的美甲,翻翻白眼,撇撇嘴……

一个标准的恶女。

顾西穗甚至都不用问,都知道钱闪闪在干嘛。

第一批在网络上声援钱闪闪的当然都是那些有着进步观念的女kol了,她们有着足够的表达能力和输出能力声援她,于是第二批女孩子跟上,为了她刷屏,占据媒体的评论区,去跟那些又唾弃她又垂涎她的男人争吵;第三批可能只是营销号,截出她那些言论凑个热闹……

然而等她的身份曝光之后,会让所有支持她的网友都陷入尴尬的境地。

比如兔总裁。

兔总裁是第一批声援她的kol,她甚至特意录了个视频说明了一下钱闪闪对她的影响——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其实兔总裁才是钱闪闪真正的脑残粉,这许多年来,无论钱闪闪怎么对她的,她都把钱闪闪当爱豆一样崇拜着,却把顾西穗当成了大恩人。

只因为当年有m机构想要签约兔总裁的时候,兔总裁犹豫了很久,才鼓足勇气问顾西穗,说:“姐姐我能打扰你一下吗?”

她看不懂合同,也搞不懂这个行业,二十岁以前一直都战战兢兢的,唯恐踏错一步,人生就会陷入万劫不复的地步。

但顾西穗哪懂什么网红行业啊?

她只是帮兔总裁分析了一下签约的利弊,又去刘灵那里打听了一下消息而已,兔总裁从此就唯顾西穗的命是从。

钱闪闪知道,顾西穗和刘灵喜欢兔总裁是因为,兔总裁展现了一个除了美貌一无所有的底层女人的生命力,她是一块真正的海绵,出身不好是真的,脑子不够聪明也是真的,但只要有人能指点她几句,她就能立即吸收,融会贯通。

所以她不介意偶尔隔着她们俩指点兔总裁几句。

她毕竟是她们所有人看着长大的,从一个只会化妆的柜姐,变成一个能输出自己观点的女网红,这并不容易的。

所以无论如何,她们都要保住兔总裁。毕竟她跟顾西穗或刘灵不一样,她所有的一切都是建立在网络账号上的,如果失去了那个账号,她不见得有第二次重新开始的机会。

过去几年的女孩子是怎么过来的,钱闪闪也不是不知道的。

在一次又一次的社会议题和新闻下争吵、分歧、争取,一次又一次地团结一致,一次又一次地产生矛盾,一次又一次地徘徊不定,一次又一次地怀疑自己……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一次又一次地哭泣,一次又一次地坚持,一次又一次地把自己打破了,再捡起满地的碎片拼凑起来,一次又一次地勇敢起来,一次又一次地往前冲。

那么多年,才进步了一点点,它太珍贵了,如同露珠一样,一碰就碎。

钱闪闪不是一个有什么观念或者有什么目的女人,她对经济和政治什么的都毫无兴趣,也无所谓别人究竟是怎么看她的,她只知道她等了十多年,才有人明白她在说什么。

刘灵不是说了吗?她才是标准的社会主义接班人。

但她是一个嗜血的资本家的女儿。

所以当她看到顾西穗和刘灵商量着之后要怎么办的时候,她突然就想到了那对母女——

后来她扶起了那个小女孩,紧紧篡着她的手,生气地去找地铁工作人员,问:“那个闸门是不是坏了?为什么没有人去看一下?”

她也说不清是不是她们给了她勇气,让她打着正义的幌子去打扰售票员,好搞明白究竟怎么坐地铁,她只记得等工作人员刷了自己卡把那对母女放进去之后,那个憔悴的母亲感动又讨好地说:“谢谢你啊小姐,你真是个好人。”

那是钱闪闪有生之年第一次被人夸“好人”,那感觉比骂她还让人不适,她脸上火辣辣的,呆了好半天,才咬着嘴唇,换了一个闸门去刷那张绿色的小圆片。

这次,她顺利通过了。

于是在刘灵和顾西穗商量着要怎么解决这个危机的时候,钱闪闪弹了弹烟灰,说:“其实挺简单的,把她们赶到徐晓璐那边不就行了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她只是想起了那道闸门,想起了她的十八岁,想起她在门的这一边,他们在那一边。

她曾天真地以为过,是不是脱离了家庭,她就活不下去了。

临到这一年了,才发现,原来大家都是这样长大的啊,每个人的生活都好难。

“不就是猎巫嘛,我懂的。”钱闪闪道:”我一直觉得我演技还挺好的,演一个坏女人能难到哪儿去?毕竟我在床上的表现都足以我拿好多次奥斯卡了——你们不用考虑我,我不在乎的——”

说到这里时,她眯起眼睛,弹了弹烟灰,说:“因为我超牛逼,我担得起。”

第78章而你卡在这里,你知道意味着什么吗?意味着你可以创造历史。

如果说人生真的有高光时刻的话,那么2022年的4月,就是顾西穗的高光时刻。

她曾经问过权西森,他到底是怎么做到无论如何都很平静的,权西森道:“历史学得好。”

“哈?”

“放眼整个人类史的话,你会发现其实所谓的现代文明建立起来也不过几百年,如果站在更高的维度看,几乎每个世纪都会有战争、瘟疫、革命发生,也就是说,任何一个能活过五十岁以上的人,一生总会经历一次大变故,这样一想,你就会发现每个人的境遇都不值一提,站在人类史的时间轴上来看,一个人存在的时间都不足以打一个小点,而把视线扩大、再扩大,在整个宇宙里,地球也不过是一个蓝色的小星球……”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那段话他讲得很慢,带着孤独的诗意,旋即才回头,笑着道:“所以我每次遇到解决不了的事情时就想想宇宙,然后就平静了。”

在那一刻,他的眼睛似乎就变成了宇宙本身。

顾西穗愣了半天,才说:“你都有那么宏大的世界观了,居然还执迷于你爸爸是个怎样的人。”

“这就叫人类的劣根性。”他笑了,低头思忖一会儿,又摸着下巴,之后撇了撇嘴吧,说:“不过我还是坚持认为这是弗洛伊德的错,要不是他在那里叨逼叨逼,也没有人会发现这一点。”

顾西穗再次大笑。

不过提到历史,顾西穗却在那一刻想到了《悲惨世界》,惊讶地发现她最初的爱情观都是男作家教给她的:不管是《悲惨世界》还是《复活》还是《骆驼祥子》,似乎都告诉了她一件很简单的道理:不要相信男人的情话,会怀孕的。

而认识权西森那么久了,顾西穗才第一次需要借用一下他或姚总的光环——钱闪闪现在迫切地需要的不只是一个闺蜜,而是一个律师,或者一堆律师。

她是不介意经济赔偿的,也不介意负法律责任——假设有的话。

但问题是,只要开了一个口子,后面要面对的,就不只是一个徐晓璐了。

以及更关键的:把钱给一个自主权为零的女性,真的能解决她的人生困境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思来想去,她们还是决定把专业的事交给专业的人,跟权西森讲了,他沉默半天,说:“我怎么总觉得你们在做蠢事?”

“钱闪闪追求的就是最糟糕的结果,”顾西穗道:“她很清楚就算她没什么法律义务,全国人民也不会放过她的。”

“所以呢?她就放弃自己的人生了吗?”

顾西穗没回答这个问题,因为答案早就不重要了。

“你想找什么样的律所?”

“冷酷无情的、唯利是图的、口风紧的。”

权西森在电话那头笑了起来,说:“你跟姚总是一个策略。”

顾西穗忍不住得意了一小下:能用钱收买的人,往往都是最简单的人。

“你可以去跟姚总合作的律师事务所,我会跟他们说清楚你的身份的。”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贵吗?”

“记我账上好了。”他说。

顾西穗也没有推辞,现在,她不介意动用她所有的资源帮钱闪闪。

到达律师事务所时已经晚上八点了,整个办公室理所当然的灯火通明。顾西穗几乎是受到了最高待遇,她还是倾向于选择女律师,在办公室里把钱闪闪的诉求讲了:她需要先解决徐晓璐的问题,要搞清楚来龙去脉,并从人道主义角度做一个经济评估,确保她能改善人生,生病了就去治病,想离婚就去离婚,想念大学就送她去念大学,孩子念不起书就供养她的孩子去念书,但不可以直接给她钱——因为大家都知道那笔钱将会流向哪里。

以及,在每次有人跳出来的时候有律师介入,都要重复一遍这个过程,女性优先,同时还要求她的身份保密。

对方听得一愣一愣的,问:“到什么时候为止?”

顾西穗很平静地说:“到她没钱了为止。”

那位女律师用圆珠笔敲了敲桌子,虽然一头雾水,但还是社畜本能地答应:“你的要求我听明白了,我们争取尽快做一个比较适合她的方案出来——”

她终究还是顿了顿,不解地问:“所以,她到底为什么要做这些呢?”

“因为她是一个女人。”顾西穗说。

是女人,就意味着她理解她们所有的痛苦,哪怕她们从来没有见过面,当看到徐晓璐的视频之后,钱闪闪还是瞬间就明白了那种不得不孝顺、不得不贤惠、不得不牺牲、不得不出面的痛苦:徐家那么多男人,偏偏派一个人女人出来诉苦——恰如钱家那么多男人,公众却依然会聚焦在钱闪闪身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我在说这句话从来就没想过要成为宾语。”钱闪闪说:“我知道人们会把找不到工作买不起房结不起婚生不起孩子上不起学看不起病……等所有问题都归咎到我身上,不过把我拆了也就这么多钱而已,赔完了,剩下烂命一条,爱怎样怎样,我无所谓。网友说我这几十年玩也玩过了,享福也享过了,它是事实,我不会否认,但是贫富分化和经济下行的问题我承担不了的,我现在能做的,只是以一个女人的身份,去帮助另一个女人。”

如果钱闪闪想做主语,那么顾西穗也要做那个主语——她得帮她落实这一切。

只要有一扇合适的门,女人和女人就没有任何区别。

顾西穗讲了钱闪闪坐地铁的那件事,女律师这才笑了笑,道:“懂了。我们律所在那边有分所,可以节约时间和交通成本,我也会尽量交给信得过的女律师去办——”

讲着讲着她再次停下来,说:“其实我们律所有一些专门做公益项目的……”

“不要。”顾西穗摇头,微笑着说:“职场的就交给职场,专业的事就应该付费,有了冷冰冰的经济往来,才能避免参与这件事的女律师遇到麻烦。”

这个观点是顾西穗自己的,而不是钱闪闪的,不过顾西穗知道,钱闪闪肯定是理解她的。

她说完,那女律师也明白了。

她再次抬头打量着顾西穗,然后问:“顾小姐你是开车来的吗?平时喝不喝酒?”

“不,打车来的,我挺喜欢喝酒的。”

“那我请你喝一杯好了,你等我一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那女律师离开办公室,不久后拿来了一瓶非常名贵的白兰地和两个杯子,倒了一杯给顾西穗,再倒了一杯给自己,说:“这是我帮一个富太太打赢离婚官司后她送我的酒,她跟我说她长这么大第一次碰到能理解她的人,还说羡慕我有工作和专业能力,她不知道工作的女人平时都有什么压力,但看她前夫每天回到家后都喝一杯酒,所以就送了我一瓶……”

说到这里时,轮到顾西穗笑了,道:“酒精——职场女性最好的朋友。”

“我的朋友一般没这么贵啦!”

女律师笑了,顾西穗也笑了,定睛凝视着她说:“可我的朋友很贵,她应该放在博物馆里,而不是商场的橱窗里。”

“那这一杯就敬她好了。”女律师郑重地说:“我保证我会竭尽所能。”

“多谢。”

顾西穗与她碰杯,之后一口气喝光了那杯白兰地,放下杯子,再次看向那位女律师。她点点头,顾西穗才拉开门走出去。

接下来,她要去安抚那群女孩子。

钱闪闪的那条视频刚发出去,群里就吵成了一团。以考研妹为代表的女生道:她到底在干嘛?疯了吗?

另一波支持钱闪闪的女生则说:可是她也没说错什么啊?为什么她要把所有的不幸都建立在闪姐身上呢?

她连基本的同理心都没有,我一想到我昨天还在网上为了她跟人吵架就觉得恶心。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她也没说过需要你支持她啊……

你疯了吧?你能不能看看你在说什么?

顾西穗及时出现,说:打住。

顾西穗一露头,就有人不停地问着:闪闪怎么样了?

不用担心她,她有她的打算。你们吵架可以,上头就没必要了。

你回广州了?

嗯。

傀?

可以。dy你要来,我去接兔总裁。

啊?我不要跟你们吵架……

&回复。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但塌房这件事,你是专业的。

于是一瞬间,整个群都被“哈哈哈哈哈哈”淹没了,唯独dy发了个哭泣的表情,道:顾姐你怎么可以这样子?为什么要在这个话题下cue我……

顾西穗只是笑,切换了耳机里的音乐,点击搜索,《开到荼靡》,本想是听那句“一个一个偶像不外如此”,谁知道听到那句“最后剩下自己,舍不得挑剔,最后对着自己,也不大看得起”,心里又下起了大雪。

她望着高架桥外一幢又一幢亮着灯的大厦,想起她跟钱闪闪熟络之后,曾好奇地问过她,她怎么会有那么多钱?钱闪闪很简单地回答:“炒房炒的。”

之后她却比顾西穗还要迷茫一般,很困扰地说:“你知道那种躺在家里,什么也不用干,十年来吃吃喝喝,该花钱花钱,该娱乐娱乐,最后两百万变成了两千万的荒谬的感觉吗?我是不太明白经济,不过所有人都在炒房,不是很奇怪吗?”

顾西穗当年不理解她的困扰,到了恒大暴雷的时候,才反应过来,在过去二十年里,房地产作为经济的主要引擎,一直驱动着中国经济高速前进,成为了全国人民信仰一般的存在,微微晃一下,都能牵扯到所有人的神经,哪怕无数房企都已经开始暴雷了,在所有“如果你现在有xxxx万”的帖子下,排在第一位的依然是:买一套房。

——但是然后呢?

顾西穗不止一次地想,有了房子之后呢?真的就能靠养猫养花看书听音乐过一生吗?

见渔人,乃大惊,问所从来。具答之……问今是何世,乃不知有汉,无论魏晋……此中人语云:“不足为外人道也。”

她在脑海里背诵着《桃花源记》,再一次想起权西森所说,站在历史角度,只要你或五十年以上,总会遇到一次大危机,即便是有个桃花源,彻底放弃现实还是很难的。

顾西穗现在有足够的机会去放弃那个现实,去当一个“女朋友”,富太太”……哪怕没有权西森,她滚回老家也可以很平静地过完这一生。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然而又想起刘灵说过的,一个成功女人的背后,可是几代女人前仆后继争取来的,想起今年春节再看女足的比赛时,她说:大家都要记住这场比赛,今年熬不下去的时候就想想她们,然后继续往前冲!

想起芳汀,想起娜拉,想起邓颖超,想起全红婵,想起张桂梅……

想起那些遥远的她也不认识的新闻当事人,想起她见过的电工,想起钱闪闪遇到的不会坐地铁的母女……

想起哈妙琪,想起关欣悦,想起徐晓璐,想起钱闪闪说:本来不设限的人,天天拿着那几个词洗脑自己,久而久之也觉得自己无药可救、世界也只有那么大了。

想起她第一次在杂志上看到香奈儿女士和撒切尔夫人,想起第一次见张文华,第一次见姚梦玲,想起姚梦玲说,女人的一生当然很难啊,难才有意思嘛!

想起微博上那段被广为流传的话:你不讲还能指望谁讲啊?……你高学历有文化谈吐有修养,如果连你都不愿意开口,那还有谁能为女人讲话?

顾西穗这才抬起头来,想起她年纪很小的时候,也曾想过的,要改变世界的。

然后你现在就在历史给你的机会里,文明在破碎,世界在崩塌,你平静生活了小半生,衣食无忧,受到了最好的教育,你习以为常的一切都纷纷扬扬,时间轴变动——

而你卡在这里,你知道意味着什么吗?

意味着你可以创造历史。

对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与此同时,钱闪闪在房间里边听着《终身美丽》边打量着手上的戒指,敲门声响起,刘灵推门进来,一脸严肃地问:“你到底还有多少钱?”

顾西穗走了,她们就可以聊聊大女人的话题了。

钱闪闪很直白地看了刘灵半天,说:“很少。”

“那你为什么……”

问到一半她就反应过来了,学着顾西穗的样子扶着额,摇头叹息,接着说:“傻不傻啊你?”

第79章反内卷的本质是,你不需要比别人做得更好,只要其他人比你更烂就行了

不管是名牌包,还是房地产,抑或股票基金之类,只有能脱手的,才叫投资。

钱闪闪的三幢房子分别是使馆区电梯大平层一套,现租给外资银行高管;老城区的独栋别墅一套,沿街,适合做商铺。当初选那套房子是为了收租赚钱,一楼租给咖啡馆,二楼三楼是摄影工作室,不过疫情之后,那几家店的生意也不大好,连租金都是一拖再拖。

钱闪闪知道日子难熬,也没怎么催过。

顾西穗这种自己赚钱自己花的日子才过了几年,她自己也节约,根本不懂什么叫花钱如流水。刘灵却是一清二楚的,毕竟她是个有孩子的人——养个孩子,对现金流的冲击可比什么奢侈品大多了。

她一早就猜到钱闪闪的现款不会太多,所以才会问钱闪闪的财务状况。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使馆区的房子钱闪闪暂时不打算卖,独栋别墅这年头就更难卖出去了——尤其是那房子太大,又沿街。改善型住宅没必要买那里,投资的话……

算了,这年头谁还有钱投资啊。

最适合卖掉的,其实是她现住的这一套。

她跟刘灵说:“刚好你跟顾西穗都要搬出去了,卖了也就卖了。顾西穗什么时候去三亚来着?”

“可能要到六月之后了。”

“那你呢?”

“我现在不着急。”刘灵只是问:“卖了这幢房子,你住哪儿?”

“搬去别墅好了,反正三楼空着。”

她仰头打量了一下她的卧室,这是她住过的最久的地方,装修和设计全都按照她的生活方式来的,浴室又大又豪华,特意定制的衣柜,里面塞满她这些年收集的衣服、包包,及首饰。

她当然知道那些东西是卖不出去的,她也不想卖。

与其说她收藏的是裙子,不如说她收藏的是她渴望的人生,那种虚假的、浮夸的、不切实际的人生,便是她的伪装。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她打开衣柜看了一会儿,又望了望手上的戒指,笑着道:“我本来还想着将来把这些留给甜甜呢。”

“她才不会喜欢这些东西。”

“亦或者你不会让她喜欢。”

刘灵怔了一下,才笑了笑,说:“其实我知道她是女孩子的时候,还想过要把我小时候渴望的一切都给她,什么去学芭蕾或者去学钢琴,像别的小女孩儿一样,乖乖甜甜软软嗲嗲的……”

“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钱闪闪大吃一惊。

刘灵则说:“不知道,可能内心深处也向往那种被照顾得很好的生活,安枕无忧地过完一生。”

“岁岁那种?”

刘灵顿时就笑了起来,在钱闪闪的床上躺下来,道:“要是像岁岁,也挺好的了。”

钱闪闪嫣然一笑,想起刘灵离婚后拎着一个行李箱就跑到了这里,钱闪闪当时纳闷地说:“你又不缺钱,为什么要跟我一起住?”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我从来没有一个人住过。”刘灵难得露出一点脆弱的眼神,看着钱闪闪说:“我从来没有一个人住过……”

她家里超生,总共四个孩子,三个女孩,一个男孩,小时候总是跟姐妹一起挤一张床;后来念到中学,几十个人睡一个大通间,半夜醒来都能听到有人在背书。临近高考前,有人发疯,半夜在冷冰冰的地板上磕头,祈求老天能让她考上……

再然后是大学,六人一间宿舍,她又穷,又倨傲,跟舍友全都不合,只想着能早点有个自己的家……

她时常能梦到那些旧的、吵闹的、嘈杂的生活,并在午夜梦回时看一眼躺在边上的朱之文和甜甜,安慰自己终于都过去了。结果离婚的第一天,她找了个隔音好的酒店住进去,脑子里却依然是磕头声、婴儿的啼哭声、邻居的争吵声……

她睡不着。

这就是刘灵,跟明星经纪人吵架或者跟政府拍桌子都没在怕的,却没法忍受安静。

钱闪闪当时愣了好久,才打开房门,让她进来。

刘灵去冰箱拿了瓶啤酒打开,又点了一支烟,之后瘫倒在沙发上,说:“来!跟我讲讲单身的快乐!”

“这有什么好讲的?你想想嫦娥不就知道了。”钱闪闪神秘一笑,道:“广寒宫再冷,那也是神仙日子啊!”

刘灵顿时就笑了起来。

她们俩都没想到这一住就是三年,刘灵跟钱闪闪学着娱乐,学着热闹,钱闪闪则跟刘灵学着长点脑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其实三十岁以后的合租生涯跟二十多岁全然不是一回事,钱闪闪跟刘灵混迹在一起,无非是因为她们的同龄人几乎都是已婚人士,多少闺蜜因为那道分界线成了陌路人,而她们则成了年轻小女孩的偶像。

不过,她们拓宽了年轻小女孩对老女人的想象,这也是事实。

两个人感慨了一阵,才开始算账,什么基金股票贵金属,全部加起来,也不过一百万出头。

刘灵愣了愣,说:“我记得你年初时还……”

钱闪闪伸出手,晃了晃手指上的戒指。

刘灵这才问:“你到底为什么非要争这个戒指不可?”

“我就是不想给他父母而已,他爸是个家暴狂,他妈是个赌徒,他后来变成那个鬼样子,他们至少得负一半责任的……”钱闪闪垂眸说:“光他留下来的钱都够他们俩争的了,谁知道他们看到那枚戒指的证书和小票,坚持要把戒指要回去。”

&音响里正播放到那句:任她们多漂亮,未及你矜贵。

钱闪闪的眼睫毛在脸上投下阴影,那一刻,她顿时又变成了小女孩。

刘灵忍不住问:“想他吗?”

她很决绝地摇了摇头,笑着道:“这有什么好想的?他在不在,我也还是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刘灵便笑了笑,不再问下去,低头查这幢房子的市值,说:“现在这套房子的二手价格应该在六百万左右,如果你想早点脱手,还得再压低价格……”

“嗯。”

钱闪闪应了一声,就没再说话了。

彼时她们都没想到,直到2022年6月,那套房子都没卖出去。

2022年4-6月,各地都发布了二手房新规,然而挂牌出售的数量,远远大于求购的。各地政府紧急发布二手房政策,再紧急叫停,因为所有人都发现,房地产崇拜的时期已经过去了,所有人都攥着手头的钱,一分也不敢花。

全域静止的,可不止是上海市民,还有全国人民对提升经济的信心。

与此同时,顾西穗的年假结束,又要回去上班了。

她在宁夏时没开过工作群,是因为没什么需要她处理的状况:三亚项目组还没开始组建,市场部最忙的时候还没有到来,她负责的几个品牌也在等回音。

但四月初就不一样了,公司许多重要职员都被困在了上海,正是缺人的时候。

集团已经发布了内部邮件,确保所有在上海滞留的员工都将得到物资和精神上的支持,不过连续关两周,所有人都快疯了——连那个天塌下来都能维持着高冷的周扬也不例外。

在顾西穗回公司前一天,周扬突然打了电话给她,道:“皮皮现在是运营部的主管,对接的事情就交给你了,还有三亚项目的工作你也要跟……”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等会儿……”顾西穗愣了半天,问:“皮皮怎么会在广州?”

“她自己申请过来的。”周扬讲话的音调都变了,透着倦意,道:“空中花园那边你也多担待些,紧急时刻,辛苦你了。”

顾西穗点了点头,忍不住问:“你还行吗?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

“还行,有吃有喝,比大部分人好。你拿不定主意的就去找,如果跟有分歧你再报告给我,来不及的就你自己说了算。”

他交代完这些就挂了,顾西穗却怔了怔,她才进来几个月?居然就让她跟去争了?

不过话说到这里,顾西穗也听明白了,她是毫无疑问要一路往上升的,年后几乎所有的重要会议她都跟了,如今周扬还给了她决定权,一年内实现三连跳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想到此,她就深呼吸了一口气。

第二天,顾西穗一大早就到了公司,拎着特意买来的宁夏特产,先去了运营部,跟众人寒暄完了才推开办公室的门,多少有点吃惊地看着皮皮,问:“你怎么会到这里?”

“三亚实在好无聊,我本来还想去度假的,谁知道要啥啥没有,就申请调过来了。”

皮皮还是老样子,小小一个人,坐在严云齐从前的办公桌后面,人还没来几天,办公室的风格就全都变了,桌上铺着卡通鼠标垫,粉色的蓝牙键盘,台历和水杯等办公用品也全都是y2k风格,电脑背后还贴了一张“不想上班”的贴纸,分外热闹。

顾西穗却忍不住说:“广州不适合你,这里的运营岗超无聊的,远不如成都有意思。”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没事,我就是来养老的,顺便在广州耍几年。”皮皮笑着说:“我倒是要看看广州和成都究竟哪里更好吃!”

听到这句话,顾西穗才笑着说:“那你肯定吃不惯广州的。”

她心里有个隐约的疑虑,却没有讲出来,只是许诺之后请皮皮吃饭,然后才去了西塔。

市场部就是另一种状况了,四月初,不仅上海有疫情,广州也有,两名同事正在居家隔离,导致整个办公室空了一半,处在一种薛定谔的缺人的状态里。

要说不缺人吧,十几个员工只剩下几个;要说缺人吧,人到齐了也没事干:所有奢侈品的货物全都卡在上海港无法卸货,第一季度的销售数据让整个公司都萎靡不振,六月暑期档的销售计划也要搁置,因为谁都不确定到时候广州是什么样子……

最要命的是,钱闪闪的事情已经波及到了顾西穗,她一到公司,就听到所有人都在讨论钱闪闪的事:“她一天到晚在那里洋洋自得的,其实还不是仰仗着自己有钱而已……”

“据说光男朋友就有八个……”

“……公交车……”

顾西穗进门,众人才安静下来。所有人都知道她们俩交好,顾西穗在运营部的时候,钱闪闪可是没少帮过她的忙,如今轮到钱闪闪落难,顾西穗却想不到应该说什么,最后只说了一句:“在背后讨论别人,下贱!”

“哟!就你高贵是吧?”

“收声啦!人家是梦玲的儿媳妇,你哪里比得了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要说捞,还是她会捞。”

听到这句话,顾西穗才僵住,回头瞪着他们,心里也起了疑:她是因为这个才受器重的吗?

但想了想,又不对,她转岗时跟权西森可不熟。

这个疑虑到两天后才被打消,齐明辉来广州开会,才跟顾西穗说:“你们这届年轻人不是天天都在反内卷吗?就没想过反内卷的本质是,你不需要比别人做得更好,只要其他人比你更烂就行了。”

第80章反正天塌下来了有资本家挡着,轮不到我一个打工仔

齐明辉虽然有无数缺点,但他亦有两个优点是无可取代的,一,他办事能力真的很强,二,他从来不吝啬于指点晚辈。

听到“只要其他人比你更烂”,顾西穗就顿了顿,问:“皮皮?还是?”

“都是。”他毫不客气地说:“就不用提了,她一直没什么上进心。皮皮则在三亚待了一个月不到就撑不住了,觉得看不到任何希望……太初的运营岗想往上升,是必须要经过一次跨店管理的,趁你休年假,皮皮就申请调职了——我不是早说了吗?她比你精明多了,回头三亚店开起来了,她已经进入了step2,有了管理经验,又跳过了工作最难的部分,而你呢,就算有项目经验,也没有管理经验……”

顾西穗这才恍然大悟。

“最难的部分是指什么?”

“当然是建立一幢商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两个人在公司附近吃着饭,顾西穗沉思片刻,才问:“那你呢?你觉得三亚有希望吗?”

“我管它有没有希望,反正天塌下来了有资本家挡着,轮不到我一个打工仔。”他有些粗鲁地说:“你知道今年下半年国内有多少商场开业?最少280家。成都那么点点大的地方,skp都要挤进去,还布局了呼和浩特……你说呼和浩特能有多少人买得起爱马仕呢?这么多商场,消费者从哪里来呢?鬼知道。”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顾西穗休息够了,心理又处在最稳定的时候,如今看谁,都觉得对方有些焦躁。

她不动声色地听齐明辉讲着:“一座商场的盈利周期是二十年,二十年后我早就退休了,成不成功也不关我的事了,小susie……”

顾西穗赫然抬头,他愣了一下,才笑着说:“好吧,不叫了。”

顾西穗还不知道她现在看谁都充满杀气,一副铁了心要跟全世界为敌的样子,想了一会儿,直接问:“你看好皮皮吗?”

“你们俩之间非要选一个的话,我本来也是看好她的。”

“为什么?”

“我说了,她比你精明。不过这个时候临阵而逃,以后就很难当大任了。”

顾西穗沉思一阵,没说话。

其实她有点相信皮皮是真的来养老的,在广州太初待个几年,之后再回成都,到时候经验和阅历都有了,哪怕只是当一个很小的,日子也可以过得很舒服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唯一的问题是,广州太初真的不太适合皮皮,她的创意和策划在这里是落不了地的。

人生最好的年华究竟是苟着好呢?还是拼一把呢?

顾西穗自己也还想不大明白。

“周扬不在,现在可是你发挥的好时候。”齐明辉别有深意地看着顾西穗道:“上海没那么早解封。”

顾西穗这才仰头,问:“谁说的?”

“迪士尼给出的订票日期是6月30号。”

“然后呢?”顾西穗根本没听明白。

齐明辉说:“这种消息你最好相信大资本,没有什么为什么,只不过资本最敏锐而已。”

——两个月后,顾西穗才发现齐明辉说的是对的。

不过在四月,影响到顾西穗的是那句:反正天塌下来了有资本家挡着,她跟着慌张什么?

什么经济下行也好,房地产也好,经济危机也好,都爱谁谁吧!她也懒得去想了,专注地学着建筑学和谈判——这也是齐明辉直接告诉她的,建筑她理解,毕竟建立一家商场,对建筑一无所知才麻烦。但谈判她没听懂,问:“为什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上海没那么早就解禁,三亚的项目又拖不得,集团会从香港派另一位董事过来,这会儿正在隔离,我要是张文华,肯定会派一个信得过的人去跟项目。”

齐明辉说得简单,目光却没有离开过顾西穗一秒,他用眼神暗示她,公司上层是有大动作的,顾西穗在这里可以扮演一个小角色,也可以扮演一个至关重要的角色——

顾西穗凝望了他一会儿,再次问:“要谈的内容呢?”

“跟国旅的合作,免税额度,可能还有博彩。”

听到最后那两个字,顾西穗彻底呆住,然后才点点头,拎起包离开。

而齐明辉盯着她的背影,过了好久,才笑了一下,拿起酒杯。

好久好久之后,顾西穗才发现,齐明辉居然是真的喜欢过她的。

他从来都没有跟她讲过,却跟上海的一个女同事讲过,说顾西穗就是他年少时渴望过的那种女孩子,矜持、礼貌、有教养,又温柔、善解人意,一看出身就很好。

那个女同事把他在上海酒后的事情讲得情深意切的,顾西穗原本还有点内疚,自己对他多少冷漠了一些,谁知道对方又补了一句“不过照顾一个那样的女人太累了”,顾西穗就忍不住笑了,男人。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他们还真的以为自己能照顾得了谁,亦或者别人都需要他们照顾。

不过顾西穗依然很感激齐明辉对她的指引。

他每次开会时都会给顾西穗透露一点新消息,教给她一点需要注意的事情。她一个五年都没出过太初商场的人,绝没有想到建立一幢商场会需要那么庞杂的人力物力,连前期的商户注册都要商场方帮忙解决。

那年的四月是顾西穗压力最大的一个月,却也是最冷静的一个月。

跟市场部的人不合,反倒帮了她一个忙:因为不需要花时间和精力在交际上,她反而可以专心致志地工作了,不用考虑任何人的感受。

至于皮皮,她跟顾西穗的关系不外是市场和运营的老生常谈:皮皮只考虑氛围,顾西穗则得考虑数字,道:“ntf策展更适合成都或北京,不适合广州,广州的太初客户构成跟成都不一样,平均年龄在28.6岁,绝大部分都是白领和中产,不会有人有兴趣的,而且广州是单体建筑,不是成都那种街区建筑群,可以办在户外。”

“广场也不行吗?”皮皮吃惊地问。

“我不觉得文化局会批准。”顾西穗很坦白地告诉她:“根据最近的疫情来看,广州市政府也会紧张大型活动。”

“但……只是一块多媒体墙而已啊……”

现在顾西穗明白当初她跟市场部的人在吵什么了,于是退后了一步道:“要不然你还是先试一下吧,我去问问周扬。”

皮皮这才叹了口气离开。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顾西穗则有些遗憾地想,立场问题,她跟皮皮大概是没办法再像从前一样一起吃饭一起喝酒,带着对方到处玩了。

或许越长大越孤单才是真理,如今顾西穗除了刘灵和钱闪闪,以及那堆小女孩朋友之外,还可以聊天的人,就只剩下权西森了。

只不过那年四月,权西森也活在一种冰封了般的静止状态里。

他的朋友圈跟顾西穗不一样,且不管他自己是什么身份,朋友圈里可全都是小经销商、葡萄酒从业人员、以及葡萄酒爱好者而已。

表面看,上海疫情对普通人和富人没什么影响,然而富人可以暂时不用操心收入问题,普通人却不一样,一家三十平的小店关两周,店主就开始为房租而发愁了。

权西森的微信里几乎全都是拖延货款的请求和致歉,他还要反过来去安慰他们,表示不用着急,先照顾好自己要紧。

不过那种绝望的情绪还是淹没了他,他呆在酒庄里,静静地望着窗外,越发不想说话。

你还好吗?顾西穗问。

还行。

打完了这两个字,权西森问:你呢?

也还行。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接下来就是漫长的沉默了,好像两个人都无话可说,却又不得不说点什么。权西森绞尽了脑汁想着有什么可以聊的内容,想了半天,也想不到,只好问:钱闪闪怎么样了?

还在等律师那边的消息。

顾西穗也在思索着,到底应该聊些什么呢?为什么两个星期前他们还有那么多话可以说,如今却什么都不想说了呢?是因为疫情吗?还是因为所有的感情终究还是会淡下来呢?

哈妙琪还好吗?她只好问这个了。

权西森就笑了笑,说:一如既往,每天在为功课和头发发愁。

顾西穗顿时也笑了起来,她在宁夏的一个重要工作就是教那群小孩做功课,以前都是唐臣负责,顾西穗一到,唐臣宛若遇到了救命稻草,把他们全都赶到了顾西穗那边。顾西穗本来还想着,教一群小朋友做功课能有什么难的?结果扫了眼测试题和试卷,跟个绝望的文盲一样开始翻课本……

那个时候她多开心,如今就有多麻木,生活似乎又回到了最开始的地方,她又淹没在了没完没了的工作里,学着cad,研究建筑与人的关系……

唯一的变化是,顾西穗的心态变了,成功的渴望让她前所未有的专注,尤其是在工作上,她不想落人口舌,所以付出了更多倍的努力。假使张文华需要她,那她绝对不会让她失望,她现在明白了,保住一个女高层,就是保住她自己。

恰如同她撑住了她的工作,就给关心悦带来了一次机会。

在这个基础上,维系一段感情,对她来说,才是奢望。

现在顾西穗更喜欢待在健身房,一有空就去跑跑步,举举铁,大汗淋漓地回家,才发现有个高大的身影正在房间门口徘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顾西穗一脸警觉,对方则转过头来,还是那副不耐烦的样子,问:“她人呢?”

是戴尚。

“没人给你开门吗?”顾西穗拿出钥匙说:“她现在几乎不出门。”

“为什么也不回消息?”

顾西穗都气笑了,翻了个白眼道:“你猜她的手机现在一天能收到多少条消息?”

打开门,房间凌乱到如同刚刚遭遇了袭击一般。戴尚眉毛微皱,顾西穗则去钱闪闪的卧室找人,钱闪闪正整理着那些衣服,要送人的、带走的、准备扔掉的,全部分门别类。

顾西穗说:“戴尚来了。”

“啊?他来干嘛?”

钱闪闪一头雾水地走出去,望着正对着厨房发呆的戴尚,戴尚回头,然后愣住。

恐怕谁也没机会见到钱闪闪狼狈的样子了,即便天塌下来,她也还是老样子,穿着紧身背心,阔腿裤,头发挽起,叼着烟,举手投足间依然是那种懒洋洋的性感,如同什么事都没发生一般。

“我去喝酒了。”顾西穗笑着离开,再次想,男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最好是别来演什么不离不弃的戏码的,因为钱闪闪最烦的就是这个了。

第81章而爱情,是她现下最不需要的东西

钱闪闪从来就不相信什么同甘共苦之类的故事,无论对方是男人还是女人。

人生就这么长,何必要浪费在那些不相干的事情上?有人愿意陪着她,她当然感激,没有人陪着,她也无所谓。

但要求有人陪你度过最困难的时刻,就是道德绑架了。

她已经快忘记上一次见到戴尚是什么时候了,三月初?还是三月末?反正是她跟那个号称女权男的博主见面后不久,当时那段视频就已经被人传到了网上,她自己都不知道,反倒是戴尚看到了,转发给她,又补了一句:玩得开心吗?

开心啊,怎么不开心?

钱闪闪是这样回复的。

如今发生了这些事,戴尚也还是那句:“玩得开心吗?”

他依然戴着帽子,心知肚明地看了钱闪闪一眼,并不提究竟什么是“玩”。钱闪闪也无所谓地答:“开心啊,怎么不开心?”

他拎起沙发上的一件披肩看了会儿,问:“搬家?”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对,这套房子要卖掉了。”钱闪闪把那条披肩放在其中一个纸箱里,然后找到烟灰缸弹了弹烟灰。

其实她对气味特别敏感,唯恐自己的衣服沾染上烟味,好几次都在考虑家里要不要禁烟,谁知道如今自己却成了一个烟民,也懒得管衣服上有什么味道了。

戴尚则看着她的侧脸,她终究还是变了一些,以前她是个很造作的人,就爱演,又偏偏演得谁都能看出来她是在演,假里假气的一个人,如今倒是返璞归真了,脸上挂着破罐子破摔的倦意。

戴尚忍不住问:“出去玩吗?”

“玩什么?”

“去干点坏事。”

“哈?”

钱闪闪顿了顿,自从她的身份曝光,她几乎就没出过门了。她也不确定成为一个“名人”对现实生活的影响有多大,不过她对这个人人都有手机的时代充满了不信任。

犹豫一会儿,她也拿了一顶帽子戴上,说:“走吧。”

后来出去了,她才发现他们一群年轻的艺术家正准备对上海的抗疫表示抗议,一共十几个人,兵分四路,沿着珠江,几乎在所有能看到的东西上面都贴了个张大嘴巴做核酸的贴纸,钱闪闪呆了半天,心想,这也是能“玩”的吗?

他们却一路雀跃地沿街贴着,也没有任何伪装,光明正大地走在监控下,还扬起头冲监控做了个鬼脸。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所以寻衅滋事是几天来着?”

“我们这是破坏公务,十五天以下。”

“就比隔离多一天,说不定还管饭。”

“哈哈哈哈哈!”

她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们狂笑着,到了这会儿才发现,好像整个社会都疯了,就显得她也没什么不正常的了。

不久后警车声响起,戴尚才拉住钱闪闪道:“快跑!”

钱闪闪庆幸她那天穿的是运动长裤和球鞋,跟着戴尚一路沿着老街的巷子钻着——那是广州最热闹的骑楼区,晚上八点,马路上到处都是人,他们走到了人多的地方才停下来,对视一眼,又大笑起来。

她出了一身的汗,心跳起起伏伏,剧烈地喘着气。戴尚则拉着她的手,走在她前面一点,熟门熟路地带着她到老城区的一片居民楼内,推开一扇门,才发现那是个展览厅。

几个年轻人正在布置一个装置艺术,问戴尚:“抓到了几个?”

“现在还不知道。”戴尚笑着道。

对于钱闪闪的到来,他们一个字也没问过,只是看了她一眼,就递过一罐啤酒,钱闪闪打开,咕嘟咕嘟地喝着。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戴尚则喝的是可乐,问:“路线确定好了吗?”

“现在是不太确定怎么表现晒衣服这个动作。”

钱闪闪这才打量起了这个空荡荡的展厅中间的房子和那个粗糙的机器人,它是由一个扫地机器人和一条机械臂改装的,上面贴了个简笔画一般的人脸,被关在一个布置成普通房间的玻璃房子内,沿着既定的轨迹去厨房做饭、洗碗、扫地、洗衣服、晒衣服、做饭、洗碗、扫地、洗衣服、晒衣服、做饭、洗碗、扫地、洗衣服、晒衣服、……做饭、洗碗、扫地、洗衣服、晒衣服……

大概持续了半个小时左右,那个机器人就开始撞玻璃门了——

钱闪闪愣住。

她从未想过她会跟一个机器人产生共情,她看着它不停地往玻璃上撞啊撞,一次又一次的,可是玻璃却不为所动,依然冷冰冰地立在那里。

最要命的是,它撞到一半,总会忍不住再回去做饭、洗碗、扫地、洗衣服……然后再持续半个小时,继续去撞玻璃。

钱闪闪一脸窒息地看着那个机器人,忽然有种想哭的冲动。

“还不够激烈。”一个长相很清秀的女孩子说。

戴尚道:“我觉得应该有个渐进的过程,它不可能一开始就很激烈。”

“那这样就要设计至少三套撞击的动作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我无所谓。”戴尚说。

他们席地而坐,七嘴八舌地讨论着,有人提议:“还可以再做一个对照组,机器人b从一开始就是疯的,想去哪里去哪里。”

“那为什么会疯?”钱闪闪忍不住问。

“想去哪里就去哪里,想干什么就干什么,这才是真正的疯。”对方看着她说。

钱闪闪顿时就哈哈大笑起来。

这是她第一次理解所谓的艺术。

而看到她笑,戴尚才总算笑了一下。

在这个城市生活了那么久,钱闪闪却还是第一次认识这群她完全不理解、也从未想过要理解的群体,回头跟顾西穗讲了,顾西穗才说:“噢,我们美院就盛产神经病。”

“你也是美院出来的,是怎么做到一点反叛精神都没有的?”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你不懂,在美院那种地方,像我这种早睡早起、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的女生更另类,全校都不超过十个。而且我们这种喜欢钱又喜欢奢侈品的人在美院是自动被屏蔽的,其他学院的人都不跟我们说话的。”

钱闪闪再次大笑起来。

钱闪闪则过了一个愉悦的夜晚,津津有味地看着他们讨论着怎么设计一个装置艺术、怎么实现。

“那机器人b的路线呢?”

“这只是一次线上展,你们要考虑它在镜头里的位置,”戴尚站起来,走到门口比划着:“如果从这个角度拍摄,机器人b一定会抢镜,削弱机器人a的表现力。”

“但如果是从屏幕下方出现呢?只是露出一个笑脸?”

“那也太恐怖了吧?”

“我们在表达的不就是恐怖吗?”

“为什么没有生孩子的情节?”钱闪闪忍不住问。

“怎么实现呢?”

“扔个布娃娃,搞点婴儿的哭声就行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那就又要重新设计动作轨迹了……”

她也跟他们一样,坐在地上,喝着啤酒,忽然有一种自己也还很年轻的感觉。

当然了,她也从来不觉得自己有多老,可是回顾她的人生,从来没有为了什么事情而奔跑过、燃烧过。她活得就像个赝品一样,致力于模仿一种正常的生活,简直是个高仿人类。

更确切地说,是一个高仿女人。

而那一天,看到那个机器人,她才总算活了过来。因为她想起了她的母亲,她就像那个机器人一样每天在做饭、洗碗、打扫卫生、洗衣服、晒衣服、买衣服……那时候钱闪闪并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样的生活,却很确定,她不想要什么样的生活。

最不想要的,就是她母亲这样的生活。

后来这个装置艺术以直播的形式上线,名字叫《疫情时代》,总共拍摄了336小时,刚好是隔离的天数:14天。

至少有两百万人点进了那个视频,在评论区吵着架、唠着嗑,最后变成所有人都等待它把玻璃撞碎。

然而它没有。

——玻璃是被那个在外面的机器人b打碎的。

当玻璃碎裂的那一刻,评论区是一水的哭泣表情。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当然也有人指出,这个艺术一点意义都没有,跟疫情更是毫无关系,普通人哪有天天这样过的。于是就有人说:很多女人天天就是这样过的,你才过了十四天,她们却要过数十年。

他们只是不习惯女人作为艺术作品的主体而已。

当天晚上那群年轻人也讨论过这个问题,戴尚道:“如果你过于突出性别,整个作品的价值就失去了普适性。”

钱闪闪和那个她根本不知道名字的女艺术家却异口同声:“所以为什么男人就可以有普适性?”

“代表地球另一半人的生活还不算普适性吗?”

两个人相视而笑,戴尚则摇头叹气,道:“算了,说不过你们。”

当天晚上最后的环节是在空白的墙上发泄,要把玻璃房子外面变成一个的世界,戴尚递给了钱闪闪一桶油漆,是她最喜欢的,纯正的红色。

“怎么泼?”

“随便你怎么泼。”他说。

钱闪闪便拎着油漆,打量了那块宽五米高四米的墙壁半天,然后退后几步,用力地将手中的油漆泼上去。

油漆渐了她一身,像血一样,她伸手抹了抹脸上的,之后回头,却看到戴尚正用一部宝丽来相机对准她,咔嚓——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半个小时后,她拿到了她人生最美的一张照片,足够高的饱和度让她看起来像个女杀手,她眼睛里有仓皇,也有愤怒,嘴角边挂着不甘心的倔强。

那是极少数一点也不妩媚也不性感的她,却是戴尚心里的她。

凌晨四天,戴尚开车送她回去。她当然也可以直接住在戴尚那里,不过她了解自己,如果今天她跟他回了家,她一定会爱上他的。

而爱情,是她现下最不需要的东西。

戴尚则完全无所谓,在濛濛的细雨中专注地开着车,问:“之后你打算怎么办呢?”

“什么怎么办?”

“除了故意找骂、卖房赔钱之外,要干什么?”

“你怎么……”

“猜的。”他说:“你肯定是做了什么对的事情,顾西穗才会依然陪着你。”

听到他提起顾西穗的那个语气,钱闪闪就忍不住笑了,问:“你到底是有多烦她啊?”

“我并不烦她,我只是烦她所代表的那种生活,天天在正常和疯狂之间徘徊不定,跟走钢丝似的。其实她还不如一条道走上黑,老老实实去当个精致的利己主义者。”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那种生活有什么好的?”

“简单啊,什么都不想,趁末日来临前赚点钱,之后躺平了看文明崩溃,岂不是舒服得多?”

钱闪闪笑了起来,道:“她要是听到你这么说,会恨死你的。”

“反正没听到她也巨讨厌我。”

“哈哈哈哈哈哈!”钱闪闪大笑了起来。

临把钱闪闪送到了楼下,钱闪闪下了车,他才突然又叫了一声:“喂!”

“啊?”

钱闪闪回头,看他把胳膊搭在车窗上,问:“你要不要跟我一起生活?”

“什么叫一起生活?”

“就是一起吃,一起住,一起无所事事,一起玩,一起咒骂这个世界。”

钱闪闪笑了起来,问:“还有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一起等死。”

“为什么?”

“因为我喜欢你啊。”他拉了拉帽檐,说:“是想要跟你一起去死的那种喜欢。”

钱闪闪顿住。

他则自嘲地笑了笑,道:“估计这句话你已经听腻了。”

钱闪闪笑了起来,连忙道:“没有,这句话我永远都听不腻。”

他这才回头,就坐在驾驶座上,还是那双夹杂着笑意和嘲讽的眼睛,却带一点期盼地看着她。

钱闪闪忽然想起刚跟戴尚认识的时候,在前期,他们两个根本就没睡过觉,她叫他来家里做饭的那一天,他真的就跑去做饭了,等顾西穗和刘灵一离开,他才低头打量了她一会儿,说:“我知道你想要什么,不过性对我来说太无聊了,我在你身上,想得到的比这个多。”

诶?这人怎么不按理出牌的?

钱闪闪目瞪口呆地看着他离开。

天知道为了睡到他,她费了多大功夫。她当然沉浸于那种养鱼的快乐里,他则反套路地在拒绝里把她拉得更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然而如今再回忆起这些,她总觉得那简直是小孩子过家家。在人生大事面前,男女之间的事,似乎变得无比轻浮。

才四个月而已,她看他的心态都变了,从前她是真把他当玩具的,但现在——

现在,她说:“我知道你不在乎我身上那些事,但我在乎,它不是我的人设或者装饰品,而是我切切实实的人生,我需要跟它清算了,才能去考虑以后。”

戴尚只是长久地望着她。

她则怀抱着双臂,走到车窗前,附身吻了吻他的脸颊,道:“不过还是谢谢你啦!以后干坏事的时候叫上我。”

第82章这世界只要多一种办法维护富人,就会多一种办法折磨穷人

爱当然是有意义的,它是让你从芸芸众生变成的存在,是一次又一次加固你人格的砖头,是锚定你在这个世界的参照和坐标。

只不过,爱的作用是有限的,而人们却总是往往高估它,导致它成了一个令人失望的东西。

洗了个澡、换身衣服出来后,钱闪闪学着戴尚的样子在厨房做饭。

其实她最喜欢的就是看他做饭的样子,他有一个极其性感的背影,宽肩细腰长腿,隔着衣服,都能看到肌肉的形状。而且他是写意派,动作轻松自如,好像总是随便洗洗切切,往锅里一扔,就能呈现出绝佳的美味。

钱闪闪的厨房是标准的差生文具多,她只有在心血来潮的时候才下下厨,每次下厨,都伴随着更多的厨具和小家电出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戴尚就不一样了,两口锅就可以核平所有人的胃。

若说她在他身上学到了什么,无非就是把做饭当一件小事,不再像以前一样谨遵教程或步骤,时不时停下来尝尝味道,并时刻留意着火候。

当全部身心都沉浸进去之后,钱闪闪获得了一种很奇怪的平静。

刘灵的房间突然打开,大叫:“啊!你终于来了!”

结果看到是钱闪闪之后,才失望地说:“我还以为是戴尚。”

“我把他地址给你,你去找他好了。”钱闪闪说。

刘灵却哈哈大笑起来,问:“在做什么?”

“法式吐司。”

“哗!我去叫岁岁!”

刘灵兴奋地去敲顾西穗的房门,顾西穗睡眼惺忪地出来,三个人挤在厨房里,围着那口平底锅研究着——这可是她们仨无一例外,逢做必败的食物。她们都喜欢外面有一层焦糖的法式吐司,但每每不是烧焦了,就是不够脆。

这一次其实也没例外,颜色始终都不对,刘灵冲了咖啡,三个人边吃边在那里商量着:“会不会是糖不对?”“用喷枪会不会好一点?”“哇!这个颜色漂亮!”“我也要试试!”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整个2022年的上半年,广州的雨似乎都没有停过,纵使窗外阴沉一片,厨房里却是另一种氛围,那是由黄油、焦糖,和女人构成的清晨。钱闪闪偶尔回头看她们一眼,忍不住想,这才是她此刻最想要的平静。

没过多久,律师那边也总算给回应了,视频会议中,那个看起来一脸干练的女律师交代说:“我去见过徐晓璐了,她的状况可能比你们想象中略好,她是一家药企的销售,薪酬尚可,已经跟丈夫离了婚,孩子也很懂事,成绩很好——”

电脑这端的三个女人这才齐齐松了口气。

“然后我问过她的诉求,她说她只希望把钱文铭当初欠他们家的赔偿金给她——根据2008年的《劳动法》和《工伤保险条例》第x条第x款……”

之后她念了一大段法律文书,钱闪闪每次听到“钱文铭”三个字的时候太阳穴都会突突地跳起来,她点了一根烟,耐心地等着,不久后才听到对方说:“总赔偿金额23.6,钱文铭在2008年10月15日和2008年11月3号分别支付了人民币xxxxx元……拖欠3.6万元……”

“多少?”钱闪闪根本没听明白这个数字。

“人民币三万六千元整。”女律师换了个语气,再次念出这个数字。

别说是钱闪闪了,连刘灵和顾西穗都愣住了。

“多少?!”钱闪闪再次问。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她没想到自己都准备倾家荡产了,但对方却只想要一个包的钱。

“他们签过一次性补偿协议书和谅解书,是合法的。”女律师平静地看着摄像头,好像也在努力让自己镇定,说:“我问过她如果有人愿意赞助她,她有没有什么需要的,她说她只想讨个公道,她生活很好,不需要别人帮助。”

“她问过你代表谁了吗?”刘灵问。

“问过,我没说,不过我觉得她猜到了。”那位女律师这才垂了垂眼睛,说:“她说她既不想拿陌生人的钱,也不想有人花钱买心安,不管给她多少钱,她都不会删掉那条视频的。”

钱闪闪愣了半天,才哈哈大笑起来。

买心安。

这也是能买到的吗?

笑完了,钱闪闪才站起来,逼近笔记本道:“你帮我打听一下那边的防疫政策,我要亲自去会会她。”

说出来不可思议的是,收拾行李那几天,钱闪闪的眼睛里才恢复了往日的夺目,再次变得生动了起来。

有一些人就是靠对抗活下来的,只要给她一个具体的敌人,她就能重新燃烧起来。

“但是现在……?”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顾西穗不明白。

“反正也好多年没回去过了。”钱闪闪伸了个懒腰,说。

顾西穗看着她拿起一条血红色的长裙打量着,眯眼的姿势依然像猫,或者狐狸,看了许久,她才把那条裙子塞进行李箱。

顾西穗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却又说不上来。

她以为钱闪闪要去会的那个敌人是徐晓璐,殊不知,钱闪闪准备去见的人是她亲爱的爹地,以及她那堆“弟弟”。

后来她又跟律师打听了一下,才知道对赔偿金额不满的人多了去了,但钱家,总是有钱家的办法,让他们签字盖章。

多年之后,他爸爸那些儿子总算成了十八线的小黑社会。小城市有小城市的运行规则,什么法律之类的在那里近乎失效,即便有用,普通的老百姓也耗不起——这世界只要多一种办法维护富人,就会多一种办法折磨穷人。

而她恰好有钱又有闲,耗得起。

更何况,教育弟弟,是她这个当姐姐的,应该做的。

出发的那天刚好是周日,顾西穗执意要送她去机场,钱闪闪皱眉,问:“你有什么毛病?”

“我不管!”顾西穗挽着她的胳膊,把头枕在她的肩膀,装模作样地撒娇。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钱闪闪看了她半天,终究又翻了个白眼,一脸嫌弃地摇了摇头。

她们是乘地铁出发的。

钱闪闪没有说过,那么多年过去后,她依然讨厌地铁,面对那个闸门,依然会犹豫,依然担心自己会被卡住。

可是人生有很多坎,不迈过去是不行的。

而许多年后的广州地铁跟当年也没什么区别,依然是来来往往的人群,背着各种各样的包,去往各个目的地。

若说有什么不同,无非是安检更复杂了,人们都戴着口罩,目光交汇时都有种无法言说的倦怠。

“我怎么有种如今所有人都被这个世界pua了的感觉?”钱闪闪忍不住说。

“因为我们曾经信念的一切都被摧毁了。”顾西穗道。

“比如呢?”

“正义、善良、全球化、世界和平,乃至消费主义……”

钱闪闪忍不住笑了,问:“你为什么会相信这些东西?”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因为我天真。”

“知道还不改?”

“才不要。”顾西穗笑着说出那句中二的台词:“错的又不是我,而是这个世界。”

两个人叽叽咕咕地笑了起来。

那是她们认识以来,最像姐妹的一天。钱闪闪刚好比顾西穗高了半个头,目光带着洞悉一切的平静,而顾西穗则比她们刚认识的时候灵动了许多,也舒展了许多。

地铁抵达,两个人特意从到达厅出去,又一起抽了根烟。

钱闪闪看了远处半天,才说:“今天的天气还挺适合告别的。”

顾西穗也笑:“是。”

“那就这样了。”钱闪闪灭了烟,再次打量着顾西穗,叮嘱道:“以后别老是傻乎乎的,聪明一点儿。”

“嗯。”

“那我走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好。”

顾西穗看着她转身,排队、安检,并背对着她挥了挥手,顾西穗笑——她何尝不知道钱闪闪最近的表现充满了慷慨就义的气势?无论她准备做什么,顾西穗都不可能让她一个人回去的。只要到达候机厅,钱闪闪就会发现,戴尚正在那里等着她。

而与此同时,顾西穗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是权西森打过来的。

顾西穗接起,还未开口,笑容就先浮现了上来,道:“喂?”

那边却静默良久,之后才说:“刘先生去世了。”

“刘先生?”顾西穗回忆了一下,才想起来,是上海的那个。她立即从包里找出蓝牙耳机,连接之后问:“怎么就……”

“出不去街道,救护车又开不进来。”他尽量用一种很平静的语气说:“他儿女都在别的区,家里就他跟刘太太两个人。”

顾西穗则想起那个下着细雨的午后,老先生抱着孙女,孙女抱着猫,一老一小一猫一起喂鱼的画面。

那悠然的画面,以及她跟权西森在路边散步的画面,是无法跟视频里的那个上海联系起来的。

纵然是他们最近没怎么联系过,然而一旦想起上海,顾西穗还是无法抑制地怀念起来。

“那你还好吗?”她着急地问。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不太确定……”他犹豫了一会儿,才低声道。

顾西穗的心这才砰砰跳了起来,她立即转身,看向候机厅,打开手机登录航空公司的客户端,看了一下航班,又看了一下自己的健康码,只说了一句话:“那你等着我!”

第83章那是婚姻制或者恋爱关系都不能带来的,一种更纯粹的人间关系

你必然也曾幻想过为了什么人、或者什么事而千里迢迢,不顾一切,那似乎就是铭刻在每个人心里的终极浪漫。

从前顾西穗是不会做这件事的,因为她是个边界感很强的人,她不喜欢有人在没有通知她的时候给她所谓的惊喜,以己度人,自然也不想给别人带来所谓的惊喜。

而那天她真的去做这件事的时候,她却发现,驱动她的并不是爱,而是破坏欲。她心里压着一团火,想的是,他们是不是真的敢强行带走一个人,不管不顾地拉去隔离。

她不想为难任何人,也不想给任何人谈麻烦,但如果,她在遵循所有的防疫政策的情况下还被困在了宁夏,那她还考虑什么工作什么未来?毁灭了算了,反正她已经活得很累了。

而那架飞机是她乘坐过的人数最少的飞机,偌大的737,只有十个不到的客人,分散在各个角落里。

一干人等中,只有顾西穗是双手空空,连个行李都没有,随身的小包里装着家门钥匙、身份证、手机、耳机、备用口罩、湿纸巾、一包香烟。

除此之外,就一无所有了。

她身上穿着的是起了毛球的旧t恤和短裤,一副下楼买菜的模样,结果却在中午十二点抵达了河东机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权西森更是没想到,她真的来了,当顾西穗说完那句“那你等着我”之后他还问:“你要干嘛?”

“去见你。”

“现在?”

“对。”

她说完之后就挂了电话,权西森则皱眉看着手机,没多久她就发了航班号过来,权西森问:你认真的?她却没有回复过。

愣了一阵之后,权西森才去洗澡换衣服,然后跟唐臣交代了一声,驱车出发。

他在十一点左右到达机场,顾西穗的航班则在十一点二十抵达。权西森在出站口等待着,一方面,他不觉得顾西穗是个冲动的人,但另一方面,他也不觉得她会开那种无聊的玩笑,让他去机场扑个空。

结果没想到,等了十分钟不到的时间,他就看到顾西穗兴奋地朝他挥着手,大声叫:“权西森!”

2022年的4月末,小城市的机场是无比安静的,仅有的游客都诚惶诚恐地打量着周围的一切,顾西穗那么一叫,所有人就都把目光转向她。

那一天是顾西穗成年后最欢脱的时候,像小学或者初中时参加运动会,给同学加油似的,兴奋地跳着,叫着,然后一路小跑到权西森面前,隔着栏杆,飞快地说:“他们说我要隔离,我说我坐错飞机了,能不能直接返回广州,他们同意了。”

“哈?”权西森还是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她,坐错飞机算是什么鬼解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甚至都没来得及反应,就听到顾西穗道:“我就是想亲自跟你说一声没事的,会好的。”

她半张脸都被口罩遮住,只露出一双亮晶晶的眼睛,冲权西森笑着。说完之后,就又飞快地拐回去了。

等会儿……

权西森整个人都傻在了那里,跟做梦似的,想都没想明白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他拨打她的手机,却还在关机状态里。权西森只好去问保安:“刚才那个女人去哪里了?”

“我咋知道?”保安也是一脸纳闷。

权西森又去找地勤,但打听了半天,都不得要领。就在他犹豫着要不要去广播室的时候,突然想起她说“能不能回广州”,于是顿了一下,立即跑到出发厅,查了一下当天去广州的航班,想也不想就买了最早那班的机票,排队、安检、前往登机口

隔了很久才反应过来什么,打电话给顾西穗,她却依然关着机。权西森只好又绕到出发厅,查了一下当天去广州的航班,一口气买了三张机票。

柜台售票区的地勤人员茫然地看着他,问:“三个航班?”

“对。”

“可是……”

“因为我不确定什么时候出发。”权西森微笑着看着她说:“就当给航空事业做贡献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售票员还是一头雾水,上上下下打量了他半天,最终还是登记了之后,把票打给他——全价票,要死喔!

权西森忍不住想,有钱人的钱也不是这么作着玩的……

然后他拿着三张票去排队、安检。

应当庆幸的是,河东机场反正就那么一点点大,他走了一阵子,就看到顾西穗了——机场方看她的样子似乎也没办法让她空手隔离十四天,但也不想她活动范围太大,于是安排了她从员工通道到达的候机厅。以她日积月累的狗腿子能力,让其他服务人员原谅她真是太容易了,更何况,她也没做什么太出格的事,她只是在想,反正她想做的事真的做到了,顿时就很奇怪地得意了起来。

而权西森则在不远处看着她,跟他在空中花园见到她那次一样,一个人,盘着腿,哼着歌,自得其乐地低头开着手机。背后是几何分割的湛蓝的天,逐渐长长的头发垂在脑后,露出骨骼分明的脖颈。

他又是看了她半天,才几大步走过去。

顾西穗抬头,然后呆住。

“你干嘛?你怎么会在这里?”她问。

“你又在干嘛?为什么会在这里?”他没好气地反问。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顾西穗顿时就笑了起来,说:“我来看你啊!”

“然后呢?”

“看完了,就回去咯!”

她一脸的淘气,让他忍不住锤了她的脑袋一下,才在她旁边坐了下来。

顾西穗看到他手里的机票,凑过去一张一张地看完,说:“你疯了吧?”

“哪有你疯啊?”他摇摇头,刚才走得太快,此刻正在平复呼吸。顾西穗则道:“所以你真的要跟我回去啊?”

“不然呢?”

顾西穗这才哈哈大笑起来。

这就是顾西穗在2022年做过的最冲动的,也无聊的事。她把脑袋枕在他的肩膀上,想起2021年的12月31日,钱闪闪跟她说,记得要勇敢一点。

而爱情,是勇者的奖赏。

这一刻,她忽然觉得她做到了,真的勇敢过,也真的获得了某种意义上的爱。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她舒舒服服地靠在权西森的肩膀,玩着他的手,他则反握住她的手指,一句话也没有说。

好久之后,顾西穗才问:“你带数据线了吗?”

“没有。”他还是那副没好气的样子,掏了掏牛仔裤的口袋,拿出钱包,打开看了一眼,说:“除了身份证、信用卡、安全套,以及一个创可贴之外,什么都没带。”

“你们男的到底为什么非要在钱包里装一个安全套不可?”顾西穗拿过他的钱包看了一眼,内心喊了一声救命,居然是她当初送给文学博士的那一款。

“不知道。”权西森懒洋洋地躺在那里,也皱眉想了一会儿,说:“可能是某种直男的终极信仰,每天都幻想着一出门就遇到一个大美女勾引我。”

“噢?是吗?还能更普却信一点吗?”

顾西穗鄙夷地瞪了他一眼,他就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道:“今天不就遇到了吗?”

顾西穗再次大笑。

那天中午他们俩就那样双手空空地坐在机场,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像两个流浪汉,或者逃课的中学生,又或者像私奔一样。

自从上次离开宁夏后,那一天是顾西穗过得最轻松的一天,其实也是权西森最轻松的一天。

当然他们各有各的问题,各有各的痛苦,可是却都没有聊起。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临到准备上飞机了,权西森才问:“你的女朋友们都还好吗?”

“钱闪闪回家去了,剩下的都七零八落的。”

顾西穗絮絮叨叨地讲着这个月发生的事,他则一直耐心地听着。直到登机后,顾西穗才发现,他买的是公务舱,她则是经济舱。她不满地骂了一声:“该死的有钱人。”

权西森则笑着,陪她坐在经济舱里。

回程的航班倒是人多了一些,但依然是大半个飞机都空着,根本不需要换座位。

空姐检完票之后,有点惊讶地看着了看权西森和顾西穗,但也没有让他返回原本的位置,只是说:“请隔开位置,保持社交距离。”

顾西穗和权西森都哈哈大笑起来。

这就是后疫情时代的荒谬。

不过他们还是分开了,一个坐在靠窗的位置,一个坐在靠走廊的位置,顾西穗讲完了,问权西森:“那刘太太一个人在家还ok吗?”

“她说还好。”

“吃的呢?如果不够的话我可以帮忙想想办法。”顾西穗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上海太初有通行证,虽然无法帮助所有人,但终归是能通融一下的。

权西森却道:“这个倒不用担心,她儿女都在上海,总能想到办法的。”

他招呼空姐,要来了两罐啤酒——公务舱就是这点好,可以喝酒。

易拉罐拉开的声音如此愉悦,在高空喝冰啤酒,还是顾西穗第一次体验。她能感觉到一提起刘先生,他的心情就不大好,不过顾西穗也没问,他是个成年人了,自己有消化痛苦的能力,用不着她担心。

她记住的,无非是,这是他们第一次一起乘坐飞机。

一个毫无意义的第一次,然而在疫情时代,又变得无比珍贵。

那一天的天气非常糟糕,窗外是没有尽头的云海。顾西穗曾经在飞机上看过各种各样的云,但一点起伏都没有的、恍若末日般的云层,还是第一次见。那些云如此平缓,堆积成笔直的横线,分层清晰,如同另一条地平线。

世界变得如此安静,却又漫无目的,长达半个小时都没有尽头,让顾西穗觉得恍惚。

转过头来,才发现权西森已经睡着了。

他一脸疲倦,垂着头,眼睛紧闭,下巴还沾着啤酒的痕迹——顾西穗忍不住笑了笑,伸手抹掉了他唇角的啤酒,犹豫了一下,又凑过去吻了吻他的嘴唇,才帮他戴好口罩。

而他却在她的手指离开的瞬间,拉住了她的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顾西穗笑了笑,心里想,原来恋人在旁边睡着是这么个感觉啊。

那种不希望任何人惊扰他,忍不住想要保护他、并照顾好他的感觉。

几个小时后,飞机落下,顾西穗处在一种快饿疯了的状态里,焦躁不安地经历这一天也不知道第几次排队、核酸、登记……

好不容易走了出来,她就拉着权西森去麦当劳,由于早上出门时以为送完钱闪闪就能回家,她的手机电量严重不足,几次开机关机、出示各种信息,到了这会儿,已经彻底没电了。

21世纪终极的威胁终于到来,她咬着汉堡道:“我今天就靠你了。”

权西森笑着打量了她一会儿,问:“那你要不要跟我回家?”

“哪个家?佛山?”

“对。”

“为什么?”

“因为没有广州的住处的钥匙。”

“我有啊,你可以先送我回去,我上楼拿下来给你。”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但我今天又不想住在广州。”

“为什么?”

“累。”

“那跟住哪里有什么区别?”

“家里比较舒服。”

顾西穗沉思着。

权西森这才发现问题所在,道:“你爸妈第一次见我的时候,就被姚总拐回去了,你为什么会抗拒去我家?”

顾西穗这才赫然抬头,!

是哦,她爹妈认识权西森当天就公然跟着姚总跑了,她在紧张什么?

不过,去男友家里,终究是不一样的吧……

她想起第一次见宋子扬的父母时,完全是准儿媳的模式,在餐桌上扮演着乖巧可靠的“女朋友”。紧接着一对比,想起姚总,顿时就又无所谓了,说:“那就去你家好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权西森这才满意了,打开手机叫车。

顾西穗则望着他,心里想,这应该是她跟权西森的第……也不知道几个节点。

她只是明确地感觉到,他已经把他人生的一部分放到了她身上,而她则总算有了接纳的勇气,心里想,他们好像从恋人在逐渐地走向亲人。

然而现在她相信他所说过的,即便是将来分手了,他们也依然可以变成一个人类喜欢另一个人类的关系。那是婚姻制或者恋爱关系都不能带来的,一种更纯粹的人间关系。

第84章一代人有一代人的使命

一路上,权西森都在讲着,他家跟麻将厅其实没什么区别,千万不要期待什么。顾西穗本来也没当真,到地方了才愣住,她哪儿想得到“麻将厅”根本不是修辞,而是客观事实。

广东的居住模式算是去中心化做得最好的地方了,中心商务区的豪宅都又贵又土,反倒是郊区随处可见那种舒适的联排小别墅,价格也便宜得多。

姚总就住在广佛交界处的郊区,一幢至少五室三厅的大别墅,光车库就有两个。不过等他们抵达时天已经彻底黑了,什么都看不真切,大门打开后,只能听到客厅里的麻将声。

还未进门,顾西穗就已经听到了姚总高亢的声音:“不是吧?你都打了那么多年了,居然打了个相公出来?”

权西森带着顾西穗推门进去,但见姚总和几个同龄人正在麻将桌上争论着:“你自己数啊!就是少了一张牌!你刚才是不是杠的时候忘记拿牌了?”

见权西森和顾西穗进来,姚总立即“哇”了一声道:“啊!你来得正好!过来替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姚总终究是姚总,顾西穗有一种任何人见到姚总,都能立即亢奋起来的感觉。

顾西穗还没来得及浮现一个羞涩的笑容,就听到权西森说:“我们才刚下飞机,今天她可是一整天都在路上……”

“为什么?”她不求甚解,但还是说:“哎呀年轻人,坐一天的飞机又怎么了?累不坏的!”然后一脸兴奋地跟其他人介绍道:“这是李月娥的女儿!”

于是整个房间都热闹了起来,众人都敬仰又期待地看着顾西穗,“哇!”

“那靓女你来!”

“你肯定也不差的!”

顾西穗一脸懵逼,不禁感慨她妈当年到底在这里干了什么?居然这么出名的吗?

与此同时,陈姨端着餐盘出来,抱怨道:“你们到底有完没完?都打了两天了!权西森今天要回来!”

然后看到了顾西穗,顿时又眉开眼笑起来,叫了声:“顾小姐。”又瞧见了权西森,连忙凑过去说:“哎呀,你总算到了,累不累?我刚才热了汤,你先吃饭还是先喝汤?”

到底谁是谁儿子?谁是谁的妈?

顾西穗看着陈姨跟权西森嘘寒问暖,姚总则趁机把顾西穗拉到了麻将桌上,说:“来来来,你快掷色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她不由分说地拉着顾西穗的手,在自动麻将桌上按了一下,之后道:“刚好,你先!”

“你让她先吃饭好不好?”权西森不满地说。

“吃什么饭嘛!饿不坏的!一个女朋友而已……”

等会儿……什么叫一个女朋友而已?

顾西穗自己都想起义了,谁知道接起牌一看,就立即问:“广东麻将还是四川麻将?”

“川麻。”

顾西穗这才放下包,坐正身体,继续拿牌。

权西森则到她身后看了一眼,啧了一声,说:“你妈可是佛山战神,你要是输了就完蛋了。”

“啥玩意儿?”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顾西穗吃惊地看向权西森,其他人则纷纷点头,道:“李月娥打牌真的很厉害!”“她什么时候再来佛山啊?”

顾西穗皱眉看向姚总,姚总则眯起眼睛,挑衅地看着顾西穗,顾西穗这才放下了包,坐直身体,轻巧地丢了一张牌出去:“一万!”

“碰!”

顾西穗绝没有想到,她第一次去男朋友家会是这种画面:跟对方的母亲在战场上杀个你死我活、天昏地暗,打到热血沸腾,斗志昂扬……

她总以为当初李月娥跟姚总的牌局是友好社交而已,亲自跟姚总打了一次牌,才发现其实姚总并不算特别会打,但她反应奇快无比,喜欢无形之间给人带来压力,让人措手不及,开始慌乱。

而李月娥打牌的风格更是迷幻,都是逢年过节陪亲戚打牌练出来的,一边要照顾客人,一边要顾着厨房,一边还要打牌,逐渐就练出了一个人能猜出四个人牌型的奇门绝技,甚至不看别人的牌都知道对方应该怎么打,别人打错了,她还能指出问题所在,每次复盘都让所有人都震撼不已。

想起李月娥打牌时的样子,顾西穗忍不住微笑,搞不好李月娥还真在这里大杀四方过。

自小看着李月娥打牌长大的顾西穗怎么可能会输?

尤其是反应力上面,她一个社畜要是输给了姚总,还不如回家种地去。

打了两轮不到,顾西穗就毫不客气了,继承了李月娥的战神精神,张弛有度,有勇有谋,根本不给姚总面子。

姚总不服气地撇了撇嘴,说:“欺负我没有个会打牌的女儿。”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顾西穗狂笑不止。

才进来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顾西穗的脸就笑疼了。这世界上怎么会有姚总这么可爱的人呢?

权西森则吃完饭就上楼洗澡去了,之后被陈姨差使着出去买水果,于是屋子里就剩下她们一群女人厮杀。

最后战局是以陈姨直接拔了插头为止,她怒气冲冲地说:“不能再打了!”

顾西穗和姚总都是心不甘情不愿地看着陈姨,陈姨则道:“一天到晚没完没了没完没了!别人说话都不听,做了饭也没人吃……我不累的吗?我从下午四点就开始忙着买菜洗菜,又说要吃姜母鸭,做好了又没有人吃,那你们叫我干什么?我从明天起不来了!”

说着说着她居然哭了起来,顾西穗愣了一下,也不确定是应该先道歉好,还是先笑好。

姚总则笑着说:“哎呦,你哭什么嘛,这不是女朋友来了,大家高兴嘛……”

“噢,你还好意思说女朋友来了啊?那你说说人家是几点来的?进来几个小时了,连饭都没吃过,好不容易才来一次……”

“哎呀你消消气,消消气……”众人全都劝了起来,说:“我们不打了,不打了。”

所有人都笑着哄着陈姨,顾西穗也跟着笑,长达一个月的疲倦一扫而空,老老实实扮演着饥饿的女朋友,哪怕胃里的麦当劳还没消化干净,也埋头苦吃,边吃边夸,陈姨这才满意了。

最后等众人都散去了,姚总和顾西穗才在餐桌前坐下,开了瓶葡萄酒问:“你去宁夏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对……”顾西穗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

“因为老刘?”

“嗯。”

“那权西森还好吗?”

“我觉得还行。”顾西穗说。

她喜欢姚总连名带姓地称呼权西森,自带着平等的氛围,没有宠,也没有亲情捆绑。

姚总点了点头,也没说别的,只是问:“钱闪闪呢?”

顾西穗有点意外,没想到她会问起钱闪闪。

奇妙的是,上一辈人对钱闪闪的接受程度是多过于年轻人的,好比李月娥,在短视频上看到钱闪闪的那些八卦后,也只是打了个电话来跟顾西穗说:“那些网友骂的好难听啊……闪闪真可怜……”之后又问:“她真的好多男朋友啊?……我就一直觉得她肯定有好多男朋友的,跟你爸说他还不信……”

最后又说:“不过闪闪可爱呀,会打扮,嘴巴又甜,不像你……”

“停!”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顾西穗知道她要说什么,不外就是没有女人味之类的,但真要有“女人味”,她又比谁都慌张,唯恐顾西穗招惹上什么不三不四的男人。

一想到李月娥,顾西穗就又泛起了一阵微笑,她可真爱她老妈。

顾西穗也不确定姚总是怎么看钱闪闪的,于是只是简要地讲了一下,姚总笑着道:“还真会折腾。”

她似乎没有特别赞成的意思,顾西穗就忍不住问:“你怎么看呢?”

姚总却点了根烟,道:“我哪儿知道啊?你们这些小姑娘总觉得一个人成功了,就什么都懂,但我们那代人的经验已经过时了,你们这代人的经验,是要由你们自己总结的。我们这代人的使命算是完成了,也该退居历史舞台了。”

她语气里的沮丧让顾西穗徒然一怔。

姚总则拿起酒杯,碰了碰顾西穗的杯子,继续说:“人活久了,就不觉得有什么事算是大事了,什么战争和经济下行之类的,差不多每十年就来一次,社会新闻更是层出不穷……相比之下,被全网骂还真不是事儿,反正又少不了一块肉。”

这话跟张文华如出一辙。

那一年的4-6月,张文华也是最淡定的人之一。她朋友圈虽然会转发一些上海的新闻,但更多的时候还是在给公司里的人打气。

自从她提出想看搞笑贴和电视剧之后,顾西穗就定期整理她觉得有趣的帖子给她。她最喜欢的是豆瓣的炸厨房小组,因为她也不太会做饭,时不时转发一下给顾西穗,道:我做出来的也是这样的。

讲给姚总,姚总笑着道:“女人就是这样,要事业就不可能有生活了,尤其是做饭,一顿饭要做两三个钟头,洗洗切切再洗个碗,两顿饭,一天就没了。中餐好吃,但又最麻烦——我当初就是因为不想做饭才创办的梦玲。”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顾西穗只在网上看到过她创办梦玲的原因,说的是,觉得双职工家庭越来越多,小家电将解放劳动妇女的双手。后来问权西森,权西森的说法是,有一天她在厨房发了很久的呆,第二天就跑去注册公司了。

总算有机会聊起这个话题,顾西穗问:“当时你就不怕失败吗?”

“怕啊,怎么不怕?不过我才三十出头,觉得再失败也不过是带着权西森继续打工而已,不可能更差了。”她回忆了一阵,说:“权西森刚出生的时候我们一家三口连饭都吃不饱,那时候流行一句话,东西南北中,发财去广东……为了权西森,我们就跑过来了……你知道以前去深圳还要边防证的吗?”

顾西穗点点头:“听我爸讲过。”

“那时候去深圳可比出国什么的难多了,关外全都是铁丝网,我跟权成飞带着权西森找了半天才找到一个破洞的地方,本来还害怕权西森会哭,结果还好,他一直都很安静……”

她忽然就讲起了往事来,怎么到的深圳,又怎么跟着工厂的老板从深圳到了东莞,怎么存的钱、怎么注册的公司、怎么跟银行贷款……

这样的故事顾西穗不止听过一次,能在广东省留下来的外地人,几乎都是这么过来的。

但由女人讲起,又是第一次。

姚总的视角都不一样,讲起tvb,说:“第一次看到香港的电视剧,看到那些女人又能干又潇洒,在街头哭半天,第二天还漂漂亮亮地去上班,心里觉得厉害得不得了,觉得人家能行,我有什么不行的?”

顾西穗莞尔,人跟人真是不一样,李月娥也爱看tvb,却总是跟着感情戏抹眼泪。

“所以说什么人生经验之类的,哪里谈得上啊,不过就是咬着牙硬撑而已,有一天是一天。”她说:“权西森小时候都分不清他在哪个城市,因为搬来搬去都是工业区,广东的工业区也全都长一个样子,厂房、宿舍、城中村……我当时最大的梦想就是可以住得起两居室,谁知道后来搞了这么大一幢房子——也不知道是有什么毛病,就两个人,还非要买幢别墅,现在连上楼睡个觉都觉得好烦,还要爬楼梯,累!”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讲着讲着她自己都笑了,顾西穗也跟着笑,但并不那么畅快。她感觉到姚总有心事,却又不方便问起。

而等权西森回来后,姚总就立即掐断了话茬,又笑嘻嘻的,一会儿调侃着权西森,一会儿哄着陈姨。

之后陈姨的老公来接她回家,姚总干脆也跟着走了,在楼下喊了一声:“权西森!我出去了,你们俩好好玩,明天要用车就打个电话!”

权西森皱眉问:“这个点,你去哪?”

“周阿姨那边。”

权西森便顿了顿,没再说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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