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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马仕姐姐 第75节(2 / 2)

考研妹当时愣了半天。

而如今,她正跟几个女生坐在钱闪闪当初最喜欢的那张桌子前,也看到了顾西穗,怔了怔,才尴尬地冲她笑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顾西穗也回以一笑,继续往前走。

只有继续往前走才是唯一的真理——姐姐不是长辈,不是权力压制,不是血缘,甚至不是强大或无敌。

姐姐的意思是说,她只是比你多走了那么两三步,你可以追上她,她也可以回头。

仅此而已。

而与此同时,钱闪闪的隔离总算是结束了,她回到了小时候的那个住处,按下门铃,等门打开后,打量了门内那个陌生的男人一会儿,才扬起下巴,嫣然一笑,道:“叫姐姐!”

第89章爱是占有,是偏执,是自私,是得不到就毁掉。

钱文铭在2010年因为非法采矿而被判刑,刑期四年。

然而出狱后,他的势力也不减当年,依然能贷到款,另起炉灶,开始融资做房地产。几年不到的时间,负债四个亿,并试图以暴力胁迫的手段强行夺回欠款凭证,再次被判三年。

钱闪闪在网上查这些资料的事后彻底服了,他们有钱人是真的很会搞钱啊。

不过,钱文铭是不可能没有钱的。用脚趾头都能猜到,他的钱全都在他那堆私生子手里。

钱闪闪想起她小时候,家里那架直升机——它除了偶尔在附近飞一飞,炫炫富之外,没有任何应该存在的意义。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她跟戴尚说:“我每次看到那架飞机,都觉得全中国应该不可能有比我爹更蠢的人了。”

但就是这么一个又土又蠢的繁殖癌,却一度成为许多人心目中的成功人士。那时候网络上崇拜他的人可不少,只因为他能跟娱乐圈周边套近乎,时不时就能在娱乐版出现一下,怀里则是那些充满时代感的整容脸。

现代金融是这样:只要你有一些可以称之为资产的东西,就能去银行贷到更多的钱——这就是为什么富人越来越富,穷人却越来越穷。

问题是,那些“资产”可以是:已经坍塌的煤矿、没有任何盈利能力的金灿灿的酒店、早已空了的公司、起个地基就停工的烂尾楼……

她不知道银行到底都是怎么干活的,都这样了,居然也让钱文铭贷到钱。其中肯定不止是金融问题,还包括,并极其有可能——是有一个保护伞的。

当她跟当地律师聊起这件事的时候,看到的是一张瞬间僵住的脸,就只好打消了原本的念头,问:“如果我能找到他跟他堆儿子的关系证明呢?能不能把他那些钱弄出来?”

“可以试试……”她不确定地说,之后问:“可是然后呢?”

“我不知道。”钱闪闪道:“到时候再说吧。”

从定点隔离酒店回住处的时候,她望着这座萧条的城市:这地方早就被洗劫一空了,许多年过去后,除了一堆烂尾楼之外,它也没有丝毫变化,路边全都是一张张痛苦而麻木的脸,疫情加重了小城市居民的生活困境,而曾经的煤矿产业则掏空了这座城市所有的一切,无论是资源还是居民的生活信心。

出租车在一个广场前停了下来,钱闪闪皱眉看了一会儿,问司机:“以前总是聚集在这里的乞丐呢?”

“你好久没回来了吧?”司机说:“都不让出来了,说是影响不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那司机叹了口气,从后视镜看了钱闪闪和戴尚一眼,似乎认出了钱闪闪。戴尚警觉地抬起头来,钱闪闪则托着腮望着车窗外,柔声道:“你放心,他不敢的,就算想把我千刀万剐,也害怕我爹和我弟弟们。”

司机别开目光,没吱声,钱闪闪则轻笑一下,那恐惧的气息,真是一如既往,从来都没有变过。

而暴力——

暴力一向是以恐惧为食的。

钱闪闪那个家也没多大变化,一进门,她就大摇大摆地走了进去,并指了指身后的戴尚,说:“我老公。”

戴尚又是一阵轻笑,扫了一眼这幢房子,这简直是个土豪博物馆:什么欧式沙发、红木家具、蕾丝窗帘、青花瓷花瓶、风水摆件……居然一个也不缺。

最要命的是客厅里还挂了一副巨大的“马到成功”。

钱闪闪在这鬼地方还真是闪闪发光。

还未回来的时候她就知道她妈妈是不会搬家的了,因为这幢房子是她母亲的嫁妆,登记在舅舅名下的——

说起来不可思议的是,钱闪闪的母亲也算是当地名门了,结果却被钱文铭这么一个穷小子登门入室,掏空了她母家的所有资产。

同所有古老的故事一样,男人会想当然地结成同盟,鸠占鹊巢。钱闪闪的舅舅连同表弟们也全都汇集在钱文铭周围,分一勺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没有人在乎钱闪闪的母亲想要什么,毕竟连她自己都不在乎。

她一进门就直奔厨房,果不其然,她母亲一点变化都没有,跟那个整容失败的十八线女星正在厨房准备晚餐,见钱闪闪进来,也只是说:“唉,你总算回来了,人家小许当时为了找你可急死了——你怎么能说走就走呢?……饿了没有?”

她说话还是颠三倒四的,像一块化石一样,早已跟这间厨房融为一体,散发着腐朽的气息。

“还好,不是很饿。”

钱闪闪无视了那个十八线女星,打开冰箱,找了一会儿,才从里面翻出一罐啤酒,递给戴尚。

钱闪闪的妈妈顿时就打量起了戴尚,之后问:“你结婚了?有孩子了吗?我前几天还做梦梦到你了呢,梦到你生了一对双胞胎,不会带……哎呀,你肯定是当不好妈妈的。”

她说着说着居然甜蜜地笑了起来,对那十八线女星道:“冰冰小时候可懒了,有一次我带着小崇跟她一起去吃饭,小崇吃得满脸都是,她都不知道帮她弟弟擦一下的……”

戴尚毛骨悚然地看着房间里那个保养很好、打扮婉约的贵妇人,她身上没有任何年龄气息,说五六十岁没什么问题,但光看神态,说二十多岁似乎也没什么问题。

她按部就班地招待着突然出现的钱闪闪和戴尚,看了戴尚一会儿,就一脸欣喜地给戴尚介绍着前来开门的那个男人,说:“这是冰冰的弟弟,小崇你快叫姐夫。”

相比之下,那个十八线女星反而正常得多,吃惊又卑躬屈膝地看着钱闪闪,然后尴尬地冲戴尚笑了笑。

早在进门之前,钱闪闪就跟戴尚说过了:“我小时候跟那个女明星在片场吵过架,她特别怕我……至于我妈,我妈应该是疯的,但我不确定是真疯还是假疯。”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你所谓的证据是什么?”戴尚完全搞不明白钱闪闪想干什么。

钱闪闪说:“我爸也知道他那堆女人都是他花钱买来的,完全不相信她们,所以每次有人怀孕,他都会把她们送去国外,在孕期就做亲子鉴定。”

彼时国内这个产业还不成熟——国外也没有好到哪儿去,钱闪闪从当年那个秘书那里得知,为了拿到检测结果,造成了后遗症的女人也不少。

“但这跟你妈有什么关系?”

“我妈特别爱我爸,我爸也特别信任我妈。”钱闪闪一脸讽刺地笑着说:“对我爸来说,最重要的东西肯定都在我妈那儿,因为我妈是世界上唯一一个事事以我爸为重的人。”

“那她怎么可能给你呢?”戴尚更不明白了。

钱闪闪就笑得更开心了,说:“因为她爱我爸啊!”

爱是占有。

是偏执,是自私,是得不到就毁掉。

许多人不是最喜欢这一套叙事吗?钱闪闪的妈妈就是其中之一。

她最喜欢看那些“刻骨铭心”的电视剧,时不时就带着钱闪闪一起看,无论遇到什么离谱的情节都会很感动地说:“对女人来说,最重要的就是照顾好他唯一的男人。”“男人犯了错无所谓,肯回家就行。”“他好可怜啊……”“他把她关起来不是因为喜欢她吗?”“这个女的不检点,都已经有男朋友了,还跟别的男人不三不四。”“哎呀真好!他总算求婚了!以后她就可以每天呆在家里等他回家了!再多生几个孩子就更好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如今网上那些弱智少女算什么啊?跟她妈比起来真是差远了,毕竟她妈早二十年就能实现这些了:一个富裕冷漠的老公,将她囚禁在这幢老房子里,他负责赚钱养家,她负责貌美如花,有权有势,子孙满堂,双洁,一生一世……

钱闪闪的杀手锏则是:“爸现在在监狱不是也挺好的吗?有吃有喝,也不会在外面胡来了。”

“是啊,”钱闪闪的妈妈居然跟着说:“他现在身体都变好了,前几年三高特别严重,最近几年反倒好多了。”

“他每个星期都给你打电话吗?”

“当然了。”她母亲自豪地笑道:“不找我还能找谁?我还得给他送东西呢!你别看他那么多女人,到最后还不是只能靠我?”

晚饭结束后,她就跟她母亲一起回房间话着家常,看着她落寞地抚着床单,说:“再熬一阵子就好了,你爸就快出来了。”

钱闪闪则问:“弟弟们也不来陪着你啊?”

“哪有空啊?都在忙。”她说:“还不都是因为你,网上那些人闹得可厉害了,天天说要去国务院投诉……还是得你爸才行,家里没有他是不行的。”

钱闪闪轻轻一笑,同时留意着外面的动向。

子为父纲。

钱文铭进去后,这家里肯定是有一个能接替他的人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她舅舅们也都是一群白痴,接替钱文铭的应该是钱闪闪的“三弟弟”,被称为钱老三,一个聪明又狠辣的男人,如今还在从事着煤矿行业,只不过,是公私合营——

但门外那两个人其实也不是真的傻,早就发了消息给他,之后敲了敲门道:“妈,我们先走了,三哥等一下就要来了。”

钱闪闪的母亲顿时就僵住了。

钱闪闪怔了一下,才站起来,问:“他是不是打你?”

“也不是啦,男人嘛,就是脾气不好……”

“我不知道你是真傻还是假傻,我就问一声,你是不是特别喜欢我爸?”钱闪闪走近她母亲,捏着她的下巴,逼迫她看着自己的眼睛——她们是母女,也都是女人。

但女人跟女人,也是不同的。

钱闪闪想起她小时候,她妈妈对她是真的很好的,她不喜欢做功课,她妈妈会亲自到学校跟老师说:“不爱做功课又怎么了嘛?女孩子要那么聪明干嘛?”

她欺负别人,她也只是说:“哎呀,小孩子,不懂事……”回头又数落钱闪闪:“你一个女孩子,不要总是跟人打架。”

……

虽然她每一句看似有道理的话之后都跟一句无比愚蠢的注脚,却不妨碍她真的对她好过。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钱闪闪也不确定她身上的傲慢和自大有多少是先天的,有多少是后天的,她只知道她喜欢她自己,特别特别喜欢,她希望自己永远都不要改变——

可是她不变,就意味着这座城市里的人也不会变。

她说:“爸现在这样不是也挺好的吗?他只要一直在监狱,就是只属于你一个人的……”

钱闪闪的母亲却赫然回过神来,看着钱闪闪道:“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要干什么?你不就是想把你爸继续坐牢吗?他当年又不是故意的,喝醉了而已……”

她不提这件事还好,一提,钱闪闪就笑了起来,把最重要的那个砝码压了上去,说:“他有那么多地方可以去,喝醉后却只会来我的房间,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我比你年轻漂亮——”

“你闭嘴!”

她突然就怒吼起来,一个巴掌突然打在了钱闪闪脸上,钱闪闪毫无反应,还是笑望着她——她的亲生母亲。

她想起她十三岁的时候,有一天她父亲摸黑进入了她的房间,她尖叫起来,却听到隔壁房间的门关上的声音。

她曾一度以为是她自己做错了什么,比如说,是不是她发育得太好,裙子是不是太短。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如同所有的女孩一样,她以为这世上所有的一切都事出有因,直到好多年过去后,才发现跟她一点关系都没有,做错事的是他们,而不是她。

她也不觉得自己是什么受害者,也不是什么复仇者,也不是什么正义人士。她只是一如既往那个地在做她想做的事情而已。

她凑近她的耳朵说:“这世界上从来不缺年轻漂亮的女人,只要他出来,就有好多小姑娘上赶着送上门,你恨是恨不完的——你不是离了他不能活吗?他也一样,你想想看,他对你最好的时候是什么时候?”

她看着那双浑浊的眼睛,总是在不经意的时候亮起来,仿佛想起了什么快乐的往事,带着少女般的清甜。

钱闪闪面无表情地问:“那些文件在哪?家里?还是银行?”

她母亲则茫然地眨着眼睛,似乎根本没想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喃喃道:“当初是他先说喜欢我的呀,他在我们家门外跪了好久,又是磕头的又是下大雨的,跟我爸说肯定会对我好一辈子的……我本来没那么喜欢他的,但后来他非要亲我……我爸说,你是他的人了,不如就嫁给他好了……”

她语无伦次并絮絮叨叨地讲着,钱闪闪则及时抓住了重点,问:“是在外公家里吗?”

“不是呀,你外公都死了好多年了,当时你不在……他对你外公可好了,花了几百万买了个风水宝地,下葬那一天还一直盯着呢……”

钱闪闪顿时就松开了她,轻声说:“我走了。”

她立即问:“你去哪儿?”

“一个没有你们的地方。”钱闪闪笑着说:“跟我爸问好,就说我爱他。”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爱是彼此毁灭。

——孝顺则是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

钱闪闪从房间里走出来,看到戴尚意味深长的眼神,显然,是听到了方才那些对话。

钱闪闪则无所谓地耸了耸肩,拿起沙发上的香奈儿,婀娜多姿地往前走着,回头说:“果然爱才是这世界上最伟大的事。”

戴尚轻笑着问:“我们现在去哪里?”

“去我外公的坟头蹦迪。”她说。

第90章去码头整点薯条吃

再一次跟钱闪闪视频的时候,顾西穗忽然觉得,她应该再也不会见到钱闪闪了。

她坐在酒店房间里,讲她的坟场惊魂夜,大概是,他们俩租了辆车子,一路开到一个鸟不拉屎的地方,明显是那种用来骗傻子的荒山,风一吹,到处都是声音,什么鸟叫虫叫鱼叫的……

“鱼是不会叫的。”刘灵面无表情地说。

“细节不重要啦……”钱闪闪穿着吊带背心、短裤,盘腿坐在桌前,左手一支烟,右手一杯酒,一副饱受摧残的中年大汉的模样。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顾西穗还听得津津有味,问:“然后呢?”

钱闪闪吐了口烟圈,自己都鄙夷地说:“然后我们俩就迷路了,当时天还黑了下来,没办法啊,只好报警,等了半天警察才来,问我们跑到山上去干嘛,我就照直说了,警察听完还以为我们俩疯了,想以破坏防疫的罪名拘我们几天,结果刚好有个小年轻认出了我,说搞不好是真的……但那种村镇小警察,根本没见过什么大场面,你们晓得吧?一时半会儿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我就开始打电话,先给律师打,给律师打完打公检法,打完公检法打给市长热线,打完市长热线再打去找国务院……打到最后警察都慌了,让我先别打了。”

刘灵和顾西穗都笑得不成样子,钱闪闪挠着额头道:“那真是我有生以来最泼妇的一天,跟《秋菊打官司》里的那个巩俐似的,说你们必须得给我一个说法。”

“然后呢?”

“然后那几个警察半信半疑地给市里打了个电话,之后就上山挖坟去了——真的是那种特别朴实的警察,不久后浑身是泥地扛着铁锹下来,我问怎么样,他们比我还懵逼,说,真的有好多东西,他们处理不了,就亲自我们俩送回来了,整个一个黑色幽默。”

后面的事她就不再讲了,只是深深吸了口烟,转移话题,道:“我发现如今北方比南方热多了,你们说,地轴是不是真的变了?”

“不知道,我已经两个月没见过太阳了。”刘灵也一脸丧气地跟着她的话题走,说:“我现在只想带着甜甜去个有太阳的地方。”

“去三亚呗!”钱闪闪呷了一口威士忌,瞄向顾西穗所在的方向,问:“你什么时候搬去三亚?”

“下个月。”

“住处呢?”

“公司安排了酒店式公寓。”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海景房吗?”

“楼景——只能看到对面的楼。”

顾西穗撇了撇嘴。边笑着,边翻阅着厚厚的招标书,想都想不明白,她一个卖衣服的,为什么要研究这些。

刘灵将电脑转向顾西穗,顾西穗抬头看了钱闪闪一眼,怔了怔,问:“你什么时候回来?”

“暂时不回去了。”钱闪闪伸了个懒腰,道:“我想先玩几个月再说。”

“去哪里?”

“还没定呢,新疆?西藏?云南?”她说:“突然发现我没去过的地方好多啊……”

是她说话的语气太温柔,让刘灵都怔了一下,皱眉凑到电脑前,问:“戴尚呢?”

“我让他先回去了。”钱闪闪说:“再掺和下去就没意思了,他一个陌生人……”

她轻扬了一下嘴角,刘灵则看了顾西穗一眼,顾西穗立即低头发消息给戴尚,钱闪闪却笑了起来,说:“他肯定听我的,不听你的——别忘了,我跟他才是一类人,我们反人类的世界你是不会懂的。”

刘灵只是问:“那你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看什么时候能走了,就出去逛逛,自由地活一次。”

“什么叫自由地活一次?”

“就是谁也不是地到处走一走,逛一逛。”钱闪闪非常孩子气地笑了一下,说:“其实我小时候一直想当个流浪汉来着,觉得一个人走江湖特别酷……可惜我这个人又懒又废,总觉得一离开钱,或者离开大城市就活不下去了,然后又一想,我今年都三十二了,如果再不去试一次的话,这辈子应该就没机会再试了吧?”

顾西穗和刘灵都是呆呆地听她说着,都知道她这么说,就很有可能真的会这么做——她曾经消失过一次,为什么不能消失第二次呢?

可奇妙的是,在说这些话的时候,她仿佛已经变成了那个谁也不是的人,整个人都蓬松了起来,有种说不出的轻盈和丰沛。她叼着烟,拿下鲨鱼夹,晃了晃卷曲的头发,又重新扎起来,问:“你们说,我要是剪个光头会好看吗?”

好像头发才是女人最重要的表达,每逢想做什么决定的时候,都是从头发开始。

顾西穗道:“你如果光头了就没办法当谁也不是的人了。”

“有道理哦……”她很失望的样子。

刘灵似乎还想说点什么,顾西穗却问:“还回广州吗?”

“不知道,到时候再看吧。”她说:“你们俩早点搬家,我的房子可能要收回了,使馆区和别墅那边我还没解释,你们俩谁抽空帮我去说一声可以吗?”

刘灵和顾西穗又是一呆,但还是点了点头:“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剩下的东西你们看着办吧,想卖就卖,想分就分,卖了的钱给张桂梅好了——有一些裙子首饰还挺适合兔总裁和dy的,让她们俩挑一下……”

她就这样交代起了之后的事,刘灵和顾西穗只是听着,之后刘灵忍不住说:“你还是回来吧,如今不同往日,一个人想消失可没那么容易,再说了,现在到处都是疫情……”

“所以啊,一生只能经历一次了。”钱闪闪笑了起来,又道:“我想起你之前说,你受不了一个人,然后觉得我也受不了一个人,可是隔离了十四天之后,我突然觉得一个人也挺好的。以前我老觉得周围一安静下来,好多事就争先恐后地往我面前跳,但现在看它们跳来跳去的,居然也习惯了,好像并没有我以为的那么可怕……”

顾西穗脑补了一下她跟她抽象的记忆们手拉着手一起往前走的感觉,突然笑了。

那种感觉,她懂。

寂寞好像一只伏在桌脚的猫,冷不防就跳出来,搅乱你所有的状态。

然而习惯之后,你就会发现,你也是可以跟它和谐共处的。

能学会处理孤独和寂寞,才是成熟的第一步。

能说的就这么多了,说完之后,钱闪闪抬头,举杯,冲她们嫣然一笑,问:“干一杯吗?”

“我去拿酒!”

刘灵还在迟疑,顾西穗就已经站了起来,走进厨房,刘灵跟进去问:“你真觉得没问题?”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有问题就解决问题呗,生活哪有什么没问题的时候?”顾西穗冲刘灵一笑,这话完全不是她的style,而是刘灵的style。

刘灵顿时就意会了,也低头一笑,说:“她现在看起来倒是真的快乐。”

“而且自由。”

“对。可是……”她看着顾西穗问:“将来呢?”

“将来她有我们。”顾西穗毫不犹豫地说。

反正钱闪闪想找她的话,总是能找到她的。

在2022年的6月,顾西穗忽然觉得,她的人生应当是已经确定下来了,未来五到十年应该都不会有什么变化了:先是在三亚驻守几年,之后则按部就班地升职、加薪,存一笔钱,去读个商学院,然后才考虑下一步——

这几年里,什么结婚生子之类的事情肯定是没空想了,她愿不愿意是一回事,关键是,emma可能会杀了她。她说:“你是我带进来的、升职最快的人,你要敢辞职我非劈了你不可!”

之后又说:“但如果三亚盘不活,你倒是可以趁机生个孩子,太初目前的带薪产假还是给得还算大方……”

顾西穗大笑。

跟权西森转述的时候,权西森算了一阵,居然说:“我突然发现我们都好年轻啊,五年后居然才三十四岁。”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难道你以前觉得你已经老了吗?”

“有点,毕竟脑袋上顶着三十而立四个大字。”

顾西穗顿时就笑了起来,道:“刘灵老说这句话该被淘汰了,毕竟我们这代人从学校出来的时候就已经二十好几了,学历越高出来得越晚,糊里糊涂活几年就三十了,满脑子都是动漫和钢铁侠,张口闭口就emo,唯一的感情需求是养猫……总而言之,三十岁在二十一世纪应该属于青春期阶段,早恋、反抗父母、离家出走、夜不归宿……”

“还有叩问人生的意义。”

酒吧老板突然把两杯酒放在他们面前。

他们去的是1月1号那间酒吧,隔半年,他的花式鸡尾酒越来越多了,从“喝了这杯就辞职”到“去码头整点薯条”,以及“均衡地讨厌全人类”,每一杯,都写满了当代人的痛苦和焦虑。

权西森和顾西穗则自虐地又点了一杯fuck2021,并问:“今年年末你要出什么酒?”

“!”

“哈?”

权西森倒是先笑了,解释说:“世界杯。”

“可是为什么?”顾西穗满头问号。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因为我喜欢的球队肯定会输的……就是不知道输多惨而已。”酒吧老板一脸丧气。

顾西穗就哈哈大笑起来。

她拿起那杯fuck2021,跟权西森干杯,两个人对视一眼,鼓足勇气,决定一口闷。

结果最后都皱眉,困惑地看向酒吧老板,问:“怎么跟之前不一样了?”

“你们现在再想想2021,不觉得特别美好吗?疫情有种快结束的感觉,还可以出去旅游,天气也不错……”

“妈的,2022已经惨到这种份上了吗?居然跟2021年比?”

但仔细想想,顾西穗的确想不起来她2021年在干什么了,她只记得她跟形式走人一样,每天都奄奄一息地等死。好像也没什么具体的痛苦,也没什么具体的快乐,只是毫无意义地焦虑并崩溃着。

看到顾西穗那个表情,酒吧老板就道:“你看,对吧?已经过去了的事情完全不值一提吧?你呢?”

他又问权西森,权西森也托着下巴想了好半天,之后说:“我当时焦虑的事情可就多了……”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闭嘴!我不想听!”酒吧老板说:“你第一次来这里的时候还在面对两百分之一的竞争率呢!现在我们susie人都到你手里了,居然好意思说你不幸福?”

“哈哈哈哈哈哈!”

顾西穗又拍着桌子大笑起来。

“好的,幸福。”权西森故作忧愁地承认,然后又瞥了顾西穗一眼——

这么一看的话,他们俩的变化还真够大的。

如今是顾西穗看起来比权西森潇洒多了,穿着波点裙,戴着夸张的耳环和项链,整个人都神采飞扬。旁边是新买的爱马仕,拆了肩带当手包用,毫不在意地放在桌子上,哪怕旁边就是水渍。

他忍不住凑过去,吻了她一下。

她则侧了侧脸颊,等那个吻落下。

如今她倒是能欣然接受他突然的、温柔的、又友爱的吻了,对着吧台上方的招牌看了半天,说:“我要一杯去码头整点薯条!”

第91章再见啦!

喝完酒后,他们打车回家,高跟鞋穿累了,顾西穗干脆脱了下来,什么耳环项链也一并塞到包里。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权西森啧了一声,道:“你还真是一点都不心疼啊。”

“一个包而已。”顾西穗故作不在意地道。

“坏了呢?”

“在深夜里抱着哭,并默默后悔为什么不好好珍惜。”

权西森又笑了起来。

其实买一个包是贵不到哪里去,不过是一咬牙、一跺脚的事。保养和维护才最累,修个拉链就大几千,洗一次又是大几千,还要等几个月——如同生活一样,很多事情发生了也就发生了,难的是维护下去。职业也好,感情也好,友情也好,需要的是持之以恒的付出,却不见得有任何结果。

顾西穗却已经习惯了,从消极丧变成了积极丧,反正最后结果都一样,还不如尽兴一些。

这依然是她从钱闪闪身上学到的事。

把钱闪闪的决定讲给权西森,权西森却道:“你应该把王美佳的联系方式告诉她,刚好王美佳最近在新疆,她也准备环游中国一圈。”

“我的天!”顾西穗问:“真的吗?”

奇妙的是,一提到王美佳,顾西穗对钱闪闪的担忧彻底变成了零——王美佳也是三十多岁时离开了原来的生活,她能做到的话,钱闪闪为什么不可以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顾西穗毫不怀疑,钱闪闪能成为一个开着大排量吉普车,遇到狼,也拎起扳手奋起反抗的那种女人。

甚至,那种形象更适合钱闪闪。

车到地方了,顾西穗实在不想继续穿高跟鞋了,又不想踩脏脚,就问:“你能不能背我回去?”

“可以啊。”他无所谓地说。

于是她就看着他下出租车后蹲了下来,顾西穗愣了半天,才伏到他背上,抱住他的脖子,并在他站起来的瞬间尖叫了起来。

出租车司机和小区保安都无语地看着他们,两个快三十岁的成年人,不要脸地玩着这一套,她大笑着,紧紧抱着他,并深深嗅着他身上的味道——

她想寻找的是,是当初他身上那种燃烧和灰烬、悠然和青草、夏日和小协奏曲并存的味道。

然而当夏日真正来临时,她能嗅到的只是薄薄的汗的气息。

其实权西森才是这几个月里变化最大的人。

姚梦玲虽然没有退休,但还是把大部分工作都交给他了,他现在跟广东那些家里开厂的小开彻底没区别了,什么正装都极少穿了,刚好夏日来临,同所有广东男人一样,一成不变的t恤短裤球鞋。

打理一个几千员工的公司,跟一个几十人的小酒庄,可完全不是一个概念。那次裁员对他的影响非同小可,毕竟失业这个概念,从此有了具体的脸。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现在务实得多,也简朴得多,还有了一些倦意。

但奇妙的是,顾西穗反而更喜欢他了。

是那种,比如说,当他的手机响起来,他看一眼,眉头紧锁的时候,她突然就明白了他当初为什么走向她,逗她笑的那种喜欢。

现在则轮到她逗他笑了,说:“怎么样?上班好玩吗?”

“别提了,天天都想翘班。”他摇着头道:“最惨的是我还不能辞职……”

顾西穗就哈哈大笑起来。

她的脸贴着他的脖子,望着前面摇摇晃晃的路,感觉到他用力握紧的,放在她小腿上的手指,终于对他怯了魅。

现在他在她心里,已经变成了一个普通人。

而就意味着,他们如今可以讨论生活这件事了。

比如说,回到家后,顾西穗道:“我不知道这次去三亚要待多久,之后估计也特别忙,你觉得会对我们俩影响很大吗?”

“好像不是什么问题,”他说:“我们之前不也是这么过来的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现在不一样啊,我现在比较认真了。”

他就立即看向她,还是那个讽刺又玩味的表情:“哦?比较认真了?”

“我的意思是说,我们之后应该会进入倦怠期的。”

他也仰头,认真地想了一会儿,才说:“那就各自忙自己的事咯,倦怠完了再恋爱。”

顾西穗又大笑起来。

她依然不知道爱情是什么,可是却很喜欢跟权西森讨论这些话题,可能所谓的爱情,就是两个理智的、成熟的大人决定要一起共度人生。遇到权西森,固然是有一点运气的成分在,但对如今的顾西穗来说,能表达清楚她在感情里的期待和诉求才是最重要的。

洗了澡,刷了牙,两个人躺到床上,顾西穗才问:“我去宁夏那一天,你说你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是什么?”

“非常庸俗的、无聊的、无药可救的,近乎于一生一世之类的玩意儿。”他怀抱着她,故意用一种轻飘飘的语气说。

顾西穗无声地笑着,之后问:“那现在呢?”

“也一样。”他很平静地说。

她听到他胸口的起伏,忍不住抬头看他,没法说,她现在心里闪过的,也是一样的念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我们真的能坚持不结婚吗?”

“不能。”他摸着她的头发,毫不犹豫地否定了,之后垂眸看她,道:“我觉得总有一天我们会向这个世界或者父母妥协的,跟大多数人一样,决定结个婚,来证明什么。”

顾西穗突然想起钱闪闪曾经吐槽说,当代人的婚礼誓词应该改成:如果我胖到两百斤,你还会爱我吗?如果我们两年没有性生活你还会爱我吗?如果我生病了,尿失禁,你愿意照顾我吗?如果我负债三千万,你会跟我一起还款吗?如果我重度抑郁症,你能忍受我在家里发疯吗?如果变得油腻又麻木,一无所长,你还能忍受我吗?

她跟权西森讲起那段话,之后问:“所以如果我胖到两百斤,你还会爱我吗?”

他立即就坐了起来,皱眉道:“你先给我一个你胖成两百斤的理由。”

顾西穗也跟着坐了起来,round……几来着?

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们每次互诉衷肠都像两个杠精。顾西穗道:“你管我为什么胖到两百斤呢!我就是想胖到两百斤不行吗?”

“不行。”他很坚决地摇头,说:“以你的身高来说,两百斤已经是健康性问题了好吗?”

“那你最多能接受多少斤?”

“一百五。”

顾西穗也不知道一百五是个什么概念,便道:“ok,可以理解。”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她正准备问下一个问题,结果权西森却抢先问:“那如果我三百斤,你会爱我吗?”

顾西穗一脸错愕,沉默了三秒不到,他就先笑了。

事实证明,这世界上绝对没有百分之百的爱情的。

“所以三百斤到底什么概念?你现在多重?”

“七十四。”

“那就变成两个你那么多哦!”

“而且只有一副骨骼,剩下的全是肥肉。”

“……好恶心!”

“对吧,那你说,这个问题的意义在哪里呢?”

“督促我们不要变成两百斤和三百斤。”

“有道理。”他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顾西穗则凑到他耳边,道:“爱你哟!”

他们最终依然没有结婚——至少暂时没有。

不婚的原因包括了:婚姻制的不合理、离婚冷静期依然没有被取消、结婚只是个形式,毫无意义。

不育的原因则包括了:不育是对地球负责权西森、生育好可怕顾西穗、就算有了孩子也不知道应该怎么教育双方都赞成……

政府想让年轻人生孩子,好歹拿点诚意出来,天天喊口号算怎么回事呢?

顾西穗的父母当然一如既往地催着,顾西穗一如既往地无视——顾西穗又发现了一点工作的意义,人要有事情做,才不会把结婚生子当大事。

譬如姚总,她不催,是因为她忙的要死要活的,理都懒得理他们俩,偶尔才问一下:所以你们俩现在还在一起的,是吧?

顾西穗笑,只因为她跟权西森的朋友圈没有任何对方存在的痕迹,一个比一个商务。

而顾西穗到达三亚后,他暂时也没有去看望过她,她也没回去过。

最终她在三亚项目组里的职位是:市场经理,副的。

这可是个肥缺,提成高得不可思议。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从前都是市场去上海,如今上海一解禁,变成了上海人民集体飞到三亚,全都是一张劫后余生的脸,边苦笑着边工作,提起那两个月,有人依然会无比惊慌,有人则把那些事当笑话讲。

顾西穗没想到的是,大美女lisa也被困到了上海。但skp在上海没有店,她是靠奢侈品品牌们活下来的。

重新遇到她时,她正在酒店吃自助餐,那种纯粹为了吃而吃的吃法,面前的食物堆积如山,如同根本吃不饱一般。

顾西穗走过去,同情地看了她一眼,她抬头,冲她一笑,才问:“你到底是怎么知道我想签的?”

“在上海看到你了。”

她愣了半天,才说:“那么大个上海!”

“长得太漂亮就是这点不好,”顾西穗笑着说:“隔了一条街,我还是一眼就看到你了。”

她也笑,说:“其他的品牌我可就不客气了!”

“不用客气。”顾西穗说。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竞争无处不在,内部的,外部的。

工作第五年,顾西穗才第一次爱上她的工作,拿出了她对时尚的理解和当运营的店铺经验,一个品牌接一个品牌地去谈房租、销售额、店铺位置、装修补贴……

所有人都觉得招商不适合女性,不过在重奢商场工作,实际情况却恰恰相反——因为你见到的几乎都是女人,尤其是奢侈品行业。

消费主义到底有没有意义呢?

她如今已经不再想这些了,她只知道在这个时代,她还有一份好工作,父母健在,有一个不错的恋人,以及三五知己,就已经是这世界上极少数无比幸运的人了。

而她会把这些牢牢地抓在手心,带着它们大步地、坚定不移地往前走——无论未来会变成什么样子。

那边厢,商场的设计还在全球招标,工地却已经围了起来,开始地面清理。三亚市政府特意嘱咐了要好好处理那些树,但工人们还是简单粗暴地砍了再说,导致市民大规模投诉。

那天齐明辉人不在,其他负责人也不在,公司里的人就只好打电话给顾西穗。顾西穗怔了怔,驾车到施工现场,毫不犹豫地走进去——

“哎你……”几个乘凉的工人突然就站了起来,试图拦住顾西穗。

顾西穗回头看了他们一眼——她甚至都不用说话,他们就都顿住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顾西穗则继续往前走。

工地才是百分之百的属于男人的领地,而那些施工的男人,就是抖音快手上那些练普通话都说不太好,就迫不及待发表自己“观点”、嫌弃女人晦气的人。

但只要你的职位足够高,分量足够重,就没任何人敢拦你。

她踏着碎石和砂砾,穿过尘烟,脚踩着那条又崎岖又忐忑的道路——如同2017年回国时一样,抑或在台风天打开商场大门时一样,以及12月31日,走向她恋人的那一天——

当她决定要去做什么事,就没有任何人能阻拦她。

她将去往每一片她想去的土地,做每一件她决定要做的事。

“新的一年,记得勇敢一些。”

她还记得钱闪闪跟她说这话时的样子,而她则希望下一次见到钱闪闪的时候,跟她说:你瞧,我做到了。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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