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知她意在拉近和他的关系,可她说的也是事实,他不好反驳什么。
冯国森八岁那年,母亲病逝,兄妹俩寄养在汪家有三年光景,三人一起上学、一起玩;长大后,兄妹俩也算是汪家的常客,两家渊源不可谓不深。
“汪伯伯跟丁阿姨快回来了吧?”见他不语,她又问。
“再过两星期就回来了。你有事找他们吗?”
“喔,没有,随便问问。”她只愿靠山早点回来。“你今天有事吗。”
“有事。”他点首。“等汪颖下了课之后,我要陪净非回去看她外婆。”
“有没有搞错啊?是你家花钱请她来当家教的耶!”她一听就瞪着怒目:“星期天你不在家休息,还得陪她做这、做那的,太说不过去了吧?”
搞不清楚状况的是她,他懒得跟她抬杠,拉着她往前走。“走吧,进屋里坐。”
☆☆☆
汪颖下了课之后,师生俩一起到客厅,冯国琳故意不看唐净非。出于讨好心态,她赞美了汪颖一句。
汪颖并不喜欢她,可是碍于哥哥的托付,她死拉活拖地要冯国琳陪自己出去玩。
汪洋这便自由了,得以陪唐净非回家看看。
看护早做好午餐等她回来,一见曾经来过一次的汪洋,看护变得紧张,看见汪洋对自己的婆婆嘘寒问暖,外婆长、外婆短地,她更显得不自在。看看唐净非,却是一脸从容,她已不知所措。
四人一桌用餐,老人每夹一样食物都要沾酱油的举动,教看护急得出声阻止。
“妈,你不能吃这么碱啦!”
老人一直是精神恍惚的,媳妇这一喊,她便放下筷子,不再吃东西了。
唐净非机警地回应汪洋的诧异。
“我外婆常把阿姨当成我妈,所以……我就要阿姨喊我外婆一声‘妈’。”
“喔。”
他这才点了下头。“如果能让外婆高兴,这样也不错。”
他说完还冲看护一笑,看护这才没那么害怕,抱歉地看了唐净非一眼。
“阿姨,你把酱油端走。”
“是。”
一顿饭吃完,汪洋提议开车带外婆上街遛遛,唐净非拒绝了。
“外婆不方便出远门,我们弹琴给她听就好。”
“我们?”这样的用辞教汪洋听得舒服。
“嗯,说弹就弹吧。萧邦的G大调夜曲。”她朝他眨了下眼,暗示道:“你不是跟我合奏过。”
“哦,好。”他笑了。想起那唯一一次的合奏,他在楼下,她在楼上。
他迳坐在钢琴前。
“我上次来你家没仔细看这架琴,”打盖琴盖,他随意弹了几个音符:“这琴还很新,没买多久吧?”
她被问得有些心虚,这才发现自己的心思还不够缜密。
“原来的那架琴太旧了,这架还在分期付款。”不想他再多间,她迳解释:“教琴的人不能不练琴,再困难我都必须拥有一架钢琴。”
他沉吟片刻后,弹奏起来,不等她。
不是不想开口说要帮助她解决经济上的困难。可是他知道像她这么坚强、骄傲的女孩是不会答应的。
爱她就是尊重她和她的隐私权。她一直未对他提起自己的身世,他也不问。
一曲弹毕,他抬头,发现她楞在一旁。
“在想什么?”
温柔的一问,教她将目光从他修长的手指移至他脸上。
“你弹得真好。难怪你妈认为你可以专攻音乐。”
他笑笑,低头又弹了几个音:“坐下来跟我一起弹吧。”
“嗯。”
几曲完美的合奏过去,房间里,看护已招呼婆婆睡下,轻轻带上房门,进厨房里洗碗去了。她猜这位先生是唐小姐的男朋友。
可不,待她洗好碗盘,拾掇完毕,耳边不再有琴音时,她看见钢琴前的两人正在接吻。
轻轻地,她又溜回婆婆的房里,留给两人一个没有干扰的空间。
这一次接吻还是由他采取主动。
“你这次吻得很真心,”他轻吐释然。“跟以前给我的感觉很不一样。”
“是吗?”她尴尬地笑笑,心底漾起异样的感觉。立刻,她想压住那一丝迷惘。“拜你的霸道所赐,我的吻技进步很多。”
“刚才我可是一点也不霸道哦,虽然是我主动,不过我知道你也想吻我。不要否认,别忘了你自己说过的话,我有很敏锐的感受能力。”
“好吧,我不否认。你的才情的确很吸引人,就算我贪心吧。”
“你还可以更贪心一点吗?”他把她拥紧了,她说的话令他微微激动起来:“我要你更贪心、更自私地将我的心全部霸占,我要你把我当做你唯一的港弯。”
“你是对的。”
“你同意了?”他的眼睛也笑了。
“你是对的,你可以念文学。”她笑得夸张。
她还在逃避。无妨,他已经很习惯了。
☆☆☆
当晚,唐净非躺在床上,久久不能入眠。
她想着汪洋的每一句话、每一个神态,耳边仿佛还听见与他合奏的每一个音符。
她忍不住赤脚下床,忍不住走到阳台上凝视黑暗神秘的花园。
这就是爱情吗?教人死生相许的爱情吗?
闭上双眼,她敏感脆弱的心正承受着一阵冲击。
一股凉意使她打了个寒颤。决心不再多想,同房熄掉床头灯,她渐渐平静下来,终于安然入睡。
不知过了多久,她的房门被轻轻推开,一个黑色的人影闪了进来。
这个人影宛如幽灵,他慢慢靠近唐净非的床,俯下身,就着月光端详熟睡中的她,双目里闪耀着火焰的光芒,几乎可以将她的肌肤灼伤。
他缓缓跪在床前,双唇急促地翕动着,却发不出声音。
突然,他把自己的脸紧紧贴住她的,这动作终于惊动了一直呼吸均匀的她。
唐净非用尽全身力气翻过身来,她看见一张男人的面孔。
“啊──”
此刻,她是真的害怕。她已知道那人是谁,但恐惧感依旧满布她的心。
那人伸手就要拉她。她拉着薄被,边缩着身子后退,边连连尖叫。
就在那双手快碰触到她时,她晕了过去,软软地倒在床上。
☆☆☆
清凉的水,一滴滴从唐净非微启的嘴流进了咽喉。
“少爷,唐小姐醒了。”管家先松了口气。
“我来喂她喝吧。”接过水杯,汪洋细心地按着喂她,看她努力地想睁开双眼,他知道她已渐渐恢复知觉。
她终于发现自己正枕着汪洋的手臂,躺在床上。
她挣扎着要坐起来,身体却不听使唤。是他的手一用力,才把她扶坐起身。
他第一次看见她流泪,心疼地将身子抖颤如叶片般的她紧搂在怀里。
“别怕,没事了。”
“有人进了我的房间。是真的,我没作恶梦。”她已完全清醒,恐惧不再。
是因为她早已知道闯进房里的是何许人?抑或是因为她此刻正偎在他的怀里?
他含情脉脉的眼神仿佛一股电流,从她全身流过,击中她的心。
“还害怕吗?”
“现在不怕了。”
“好,那你听我说。闯进来的那个人就是住在后花园那座小楼里的人,是我孟唐叔叔,也就是……”
“就是你十二岁那年无意间看见的那一幕里的男人?”她平静地替他接了下去。
他点点头。
她应该再往下问的。可不知怎地。她没那么做,似乎不忍心再在他面前伪装,仿佛她真的一无所知。
“他就是我妈年轻时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