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械的将斧头举起、落下,举起、落下,举起、落下,举起、落下……
好像这样就能够将自己的思念斩断似的,不断狠狠的劈砍,艾维斯在冬日里散发出的热气将上衫的背心湿透,他不管不顾一把将上衣撕扯下来,露出结实雄武的上身。
肌肉随着他的动作虬然纠结起来,挥汗如雨的艾维斯将自己的全副身心集中在这个劈砍的动作里,气息乱了也不自知。
高高的扬起斧子,准备将下一块木段劈开,一双有力的大手捏住了斧头的背脊,牢牢地制止住了艾维斯的冲力。
条件反射般的,艾维斯一个矮身将身形扭转过来,瞬时反手横握斧柄往外大力拉去。而对方却猛地放手出脚向艾维斯的腹部撩去,艾维斯奋力一缩,对方的脚跟将将擦过他的汗毛。却不想,艾维斯在半空中将抓握的部位换为刃部,以斧头柄作为武器全力向下一击。
电光火石,在堪堪碰到对方的颈部时,携带万钧之力的斧头轻若无物的停住,空气似乎都被这剑拔弩张的气氛撕裂。
“父亲。”艾维斯的口带些微嫌弃,“五年前我就已经能够打败您了。”言下之意就是您不用以这种过时的方式再在我这里找存在感。
“哈哈,我这不是看看这几年你这个小兔崽子有没有荒废功夫啊。”老哈伦摸摸自己一色银白的头发,尴尬笑着。
看了一旁耍宝的父亲几眼,艾维斯将手里的斧头转了几个圈,准备继续劈柴。
“得了得了,你劈的柴已经够烧到明年春天的了。”挥挥手制止了艾维斯近乎发泄的劳作,哈伦将他手中的斧头抢下掼到木桩上楔住,拉着艾维斯靠坐在一旁堆成一堆的圆木上。
“跟老爹说说,到底出了什么事情啦。”拍拍并肩坐着的艾维斯的肩膀,哈伦摆出一副神父聆听忏悔一样的神情。
“没什么。”艾维斯不太想说出口,他觉得自己和殿下之间的事情是一辈子中最大的私密,即使是生他养他的父亲,也难以启口吧。
从时光的不远处回过头来看,那些夹杂在轰轰烈烈的波云诡谲、权谋算计中,最琐碎的、也最平凡的日常,恰恰是艾维斯心里最珍贵的存在。就像是黑暗封闭的房间里唯一的一盏火光,以供他在以后的日子里汲取些能够支持着他活下去的温暖。
“好吧,好吧,果然是小雏鸟翅膀长硬了就毫不犹豫的飞出窝去了呀。既然你不想对我这个当父亲的说出口,那我就猜猜怎样。”哈伦摸着自己的下巴摩挲几下,试探着说出了几个答案。
“呃,被人排挤了;决斗输掉了;被兄弟背叛了;还是……总归不会是情场失意吧?”哈伦呵呵笑着,自以为开玩笑一般的说出了最后一个猜测,却在看到艾维斯倏忽暗下去的脸色死皱起了眉头。
哈伦很诧异,非常诧异,他一直以为自己的儿子会和佩剑过一辈子的。毕竟在他的整个少年时期从来都和女性绝缘连挑的马匹都没有牝马。当其他人家的小伙子死命的追着姑娘身后跑的时候,艾维斯却整天握着剑在武场上和对手交锋。
当然,他也挺以自家儿子为荣的,只是如果艾维斯能找个姑娘那就更好了。
但是老哈伦怎么都没想到,这次自己儿子遇到的难题居然是围绕着一个,姑娘?
千万一定是姑娘,他对于某些贵族的所谓特殊嗜好也有所耳闻的。
“跟老爹说说,我好歹比你小子活了这么多年,这种事说不定你老子我就有解决办法呢。”看不惯艾维斯那副消沉的模样,哈伦狠拍了几下他的后颈。
“…………”艾维斯不知该怎样说明。
因为,这其中,有着太多的辛秘,太多不应为人所知的复杂。尤其是自己的家人,原本应该和这些事情无关的人们。
艾维斯前几天就留意到了,应该是隶属于殿下暗卫营中的人蹲守在自己家的附近。殿下坚守着她自己的诺言,保护好他的家人,以他自己的忠诚为交换。
而现在,殿下,为什么我的忠诚,我的一切,你都不要了呢。感觉到一股难以控制的沮丧涌上心头,艾维斯将被汗水洗刷过的脸庞埋在一双大掌中。
看见他如此的模样,经过许多人生沧桑的哈伦明白这并不是能轻易走出来的一段感情。鼻子中重重的出了一口气,哈伦少有的板起脸,用着最严肃的语气发问:
“艾维斯,我的孩子,你还记得当你被领主受命成为一名勇猛无畏的骑士的时候,你向上帝发下的誓言么。”
“记得,”艾维斯的声音简直像是从嗓子眼儿里挤出来的,“我将仁慈地对待弱者;我将勇敢地面对强敌;我将毫无保留地对抗罪人;我将为不能战斗者而战;我将帮助那些需要我帮助的人;我将不伤害妇孺;我将帮助我的骑士兄弟;我将忠实地对待朋友……”
艾维斯每念出一条,就将自己曾经做过的行为与准则一一对应。直到…最后一条。
“我将……真诚的对待爱情。”
作者有话要说:
第45章 豁然
“你所定义的真诚是什么样的,我的儿子。”老哈伦站起身来,凝视着不远处起伏的丘栾。
“艾维斯,你真的做到所谓的真诚了么。不仅是对你自己,还有对你所爱的女人。”说完,哈伦转身离开,留给艾维斯一个永恒刻印在他脑海中的背影。
好像父亲总是这样的,平常总是一副吊儿郎当不可靠的样子,可在某些时候,正经起来的父亲总是像是海岸边高耸的航灯,在艾维斯对于茫茫人生大千世界有了动摇和不确定的时候,非常可靠的给予他指导和帮助。
这次呢,会不例外么?
依旧坐在圆木上的艾维斯抱着自己的膝盖,少见的将自己固定到一个毫无安全感的姿势,沉沉的开始思考。
我将,真诚的对待自己的爱情。
艾维斯打开了一幅幅鲜明如昨日的记忆画片,当他因为嫉妒尤莱亚而明了自己的心意并不仅仅是对格洛瑞亚的仰慕之时,当他受伤昏迷醒来后第一眼看见的就是他在梦中还在担心的殿下时,当他开口述说他的忠诚和爱意,当他死缠乱打寸步不离……
他循序渐进的,表达了自己的爱情。
那么,还有什么地方不符合了真诚的定义,什么地方做错了,使得他沦落到今天这个被放逐的地步呢。
真诚,不仅是对你自己,还有对你爱的女人,父亲的话又围绕在脑海中。
啊啊啊,想不明白想不明白想不明白啊。
艾维斯现在的脑子近乎算得上是一团浆糊,不只是与格洛瑞亚的恋情像是错综复杂的线团胡乱的缠绕着到不到头绪,还有生理的原因——自从那天睡了一整个白天黑夜之后,他再也无法安寝。
习惯是一种无比可怕的力量,一旦形成就容不下一丁点更改。已经熟悉了怀抱中柔软温暖的女体,已经迷恋上了那丝缭绕不去的玫瑰馨香,没有了这些元素的梦境他的潜意识里就已经十分排斥。或者说,没有格洛瑞亚相伴的梦境,艾维斯根本无法独往,也不屑独往。
经过了父子之间的这场谈话,时光又匆匆飞奔过了几日,转眼还有三日就到了那个日子了。
在床上辗转反侧不得成眠的艾维斯想到这里,、随便披上上衣,和父母打了个招呼便跨上红色骏马奔向小镇北边方向,那里有他年少时期发现的一眼泉水,温度全年微热,每当他疲乏无力、精神不振时,总会去那里让自己恢复到最佳状态。
将通晓人性的马儿带到一片还算丰茂的草地,前行了不远,艾维斯衣衫都未脱举步走向这一汪在寒冷天气中还散发着阵阵热气的温泉。
艾维斯不会水,好在这水并不很深,他站起身来只到他的小腹上方,寻到一块横在泉里的方形大石,他熟门熟路的坐下。身体逐渐温热起来,心却还是隔着一层,凉凉的无法获取丝毫暖意。
看着这水,他又想起了他的格洛瑞亚殿下。
好几次,他和她的亲密接触都是靠着洁净身体的暖水。那次的刺客在荣光殿被他拦下的击杀,格洛瑞亚首次将她的另一面呈现在他的眼前;再后来,误以为殿下在浴室中出了危险的他一把将浑身赤~裸的殿下从水里整个捞出,这是他第一次看见的光着身子的女人,更何况还是他爱极了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