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大的身影渐渐淹没在夜色下,背影仍是那么萧索清寒,唇边的笑,却再也藏不住,这一次,他笑得如此甜蜜,如此满足,也是如此……怜惜。
冯素弗撇了撇嘴,朝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咒骂了一句:“该死!”骂完又觉得不吉利,连忙吐了口口沫星子,自言自语:“呸呸呸,当我没说!”
转身进了营帐。
夜色渐渐变得深沉。
只是半柱香不到的工夫,冯跋修长的身影已经高高立在皇城城楼之巅。月色下,墨色青丝迎风飞扬,一丝一缕扬起,俊美得犹如画中天神。淡绿衣衫随风荡漾,一身飘逸,倾世无双。
与人齐高的饮月刀迎风而立,皎白月光射在刀身上,映出摄人心魂的银色光亮。
叶南山踏着夜色而来。这一战他期待了很久,就算没有桃仁和叶菲烟的请求,知道冯跋会到皇城,他早有心来会一会他。当年听闻北凉圣僧败在一个年轻的将军手里,他对这个在战场上所向披靡的战神已经神往多时,只是当时身在他国,又闻知那一战,慕容熙不仅请来了北凉圣僧,更请了数百名江湖好手围剿冯跋。他虽不是什么正人君子,却也不屑于与他人联手对付一人,因而,这事暂且作罢。
后来将军府被烧后,战神回了龙城,适逢北魏的大军围攻龙城,他不想趁人之危,于是这事又耽搁了。
那日一见,冯跋的强势与傲气已经勾起了他从所未有的兴趣,这一战,他醉心期待。
迎着清风,看着眼前这个出色的年轻人,叶南山眸光闪烁,“这一战不管结果如何,谁胜谁败,咱们……立个誓约吧。”
“不要参与这次皇城之战,回你的大漠。”冯跋迎视着他,幽声道。
换作往日,这种话他绝不会说,可这次不一样,他的心有着牵挂,很深很深的牵挂。
“好。”叶南山爽快答应,再深深看了他一眼后,从怀中缓缓取出两本秘笈,凭空送到他面前。
冯跋伸手接过,一本是叶南山毕生的武学秘笈,一本是移魂**的心法,他淡淡扫了一眼,随后放入怀中。“好,你死后,我会替你找到合适的继承人。”
叶南山动了动唇,本想说他就是最合适的人,可话到了嘴边又硬生生咽了回去。若他战败,还有什么资格要求别人做他的继承人 ?'…87book'想了想,他点了点头,“一言为定。”
以冯跋的眼光,绝不会给他随意选一个没有资质的鼠辈。
“既然如此,那就请吧。”右掌握住刀柄,把慑人的饮月刀横握在手里,沉重的大刀在他手里就仿若轻如鸿毛,使用起来挥洒自如。
大刀轻舞,狂风立起,强劲的气息迎面扑来,让叶南山的发丝衣角纷纷扬起。叶南山眸光一闪,大掌轻扬,七煞无形剑剑气逼人,缓缓向冯跋面门掠去。
城楼之下,早有不少闻讯而来的武林人士守候在一旁,这一场旷世之战,没有谁不想一睹两人的风采。
最普通的招式隐藏着最深厚的功力,刀剑未曾触碰到半分,城楼之上的强大气压已经铺天盖地袭来,让楼下的围观者不自觉退避闪躲,甚至睁不开窥探的双眼。
乌云盖顶,掩去大地一切光华,城楼之上气势磅礴,对立的两人,身未动,形已至,狂风卷起大片青绿红紫,渐渐把那两抹身影笼罩在平地而起的花海叶丛中,城楼下的人,再也看不清他们的一举一动。
据说那一战整整打了一夜,从城楼上一直打到城外,打到高山,打至崖底。再后面一路追随的人们只敢远远跟着,直到他们双双没入崖底,也没人敢靠近半步去窥探。
崖风萧索,席卷天地,蒙了世人的眼,也蒙了一颗颗冷漠的心。
人间,依然未得平静。
☆、第364章 兵临城下
那一战,没人知道结果,只是听说那一战之后,南山居士再也没有在皇城出现过,多年以后,有传闻说有人在大漠见过他。那些都是传闻,无法考证。
一场旷世之战,结束在一片宁静中。当晨曦来临之时,初阳的金光洒遍大地每一个角落,此情此景,不免让在场的人一阵唏嘘,炫,就算再厉害再可怕,在苍茫天地间,也不过是匆匆过客,渺小得很。
乱世之争何时才能真正结束,换来一份短暂的和平与宁静?执政的枭雄们,就算一时拥有最庞大的势力和至高无上的权位,谁又能确保下一刻自己不会成为别人的刀下亡魂?
连年乱战,何时休?当一场用鲜血和生命堆砌成的战役结束后,谁又念着天地之悠悠,独自怆然而涕下?
生死之间的意义,无人能参透,而一场血腥残酷的战役,才刚刚拉开序幕。
那一夜正如冯跋所说的,夜里有大批东晋军偷袭龙城大军军营,冯素弗和夜澈等早做好防备,来个瓮中捉鳖,将来犯的敌军杀了个片甲不留。
一直昏睡的杨曦有宁舒和张亦阳两大高手贴身护卫,安全未曾有任何问题。
醒来时,尘埃已定,士兵们正在清理着昨夜闯入的敌军的尸首,杨曦只是出了营帐转了一圈,便忍不住匆忙回到帐中,躲在软榻上用被子蒙上头不说话。
她不知道冯跋去了哪,他们没说,她也没问,只是不吃不喝,不言不语,一直等待着他的回来。
冯跋回来时她正蒙头盖脸睡在榻上,桌上有士兵送来的清粥小菜,只是一口都没有动过,他无声叹息,脱下沾惹了风尘的外衣,在榻上坐下,把她抱了起来。
这具身子,他曾经很熟悉,后来疏远了两年多,如今又回到他的怀抱中,说不清是什么感觉。可不管怎样,只要是她,这一缕他追寻了千百年的灵魂,不管她在谁的体内,他的身体都不会去抗拒她。
“先吃点东西。”拉开被子把她抱到矮几旁盘腿坐下,仍让她靠在自己怀中,一口一口喂她吃食。
三月天,春末,初夏即将来临,穿着单薄的衣裳也不觉得寒冷,只是穿着单衣的她总觉得身子凉凉的,丝丝寒意。她不自觉往他怀里缩去。
冯跋拉开衣衫,让她直接靠在他裸。露的胸膛上,麦色的胸前除了旧时的伤疤,还隐隐有几个淡淡的掌印,杨曦定睛看着那几个掌印,良久后,把脸贴上他温热的胸膛,闷声道:“以后,不管去哪都要带上我,上战场也一样,不要把我一个人丢下。”
他大掌落在她脑后,轻抚她如丝的秀发,沉默着。
她抬起头,看他,目光充满希冀:“跋……”
“好。”他垂眼看她,视线柔和,带着宠溺和怜惜,“以后,去哪都带着你,就是上战场,也会让你坐在我的战马上。”
她满足地点了点头,靠着他,一口一口吃着他送上的清粥,不再说话。
饭后,她出去打来干净的水,亲自为他拭擦身体,之后拉着他回榻上睡觉。从他疲惫的眼里,她知道他一夜未睡。
一夜未睡的人,又何止冯跋一个?
夜澈指挥着士兵把军营彻底巡察了一遍,以防敌人趁他们不备潜藏在军营中,冯素弗配合着暗影维持胡夏大军的阵型。如今胡夏大军人人激愤难平,都在等着大战的开始。
盟军主帅遇难,身为这次攻城大军主力的龙城军,此时再不积极出战攻城,只怕难以平复胡夏大军的冲天怨气。
傍晚时冯素弗与夜澈登上山头,遥望皇城高高的城楼。
如今他们只离城门十多里的距离,隐约还能看到城楼上的布防,但看得不详细。冯素弗从怀里掏出天眼,细细打探了起来。
这天眼,自从龙城那一战他大难不死后,便一直留在身边,就算不是时时用得着,也会常常取出来细细端详。那是杨曦送他的东西,虽然算不上是礼物,也不是她做的第一个,但,诚如他自己说的,只要是男人里的第一个,他就觉得珍贵得很。
其实,就算不是第一个,他也会毕生珍藏,好好爱惜。
“这是何物?”夜澈从他手中夺过天眼,学着他的模样举起来放在眼睛上,双眼一起看的时候一会清晰一会模糊难以辩物,但若是闭上另一只眼,远处的东西看起来就清晰多了,就连皇城上有几个士兵也能隐约数得过来。
“好家伙!”他不由得一阵叹息,把天眼收在手里,看向冯素弗:“这东西送我了。”
“不行。”冯素弗一哼,就要夺过。
夜澈身形一闪,躲过,冷笑:“龙城少君几时变得这么小气,连几块水晶也舍不得?”
“反正就是不行。”从他手里取回,仔仔细细审视了一番,确定没有受损,才小心翼翼放进怀里,冯素弗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