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虽眼瞎,但十分灵敏,她探出手来,直接寻到月儿绞握放在一起的小手,紧紧握住,柔声安抚道:“好好休息,几日就能好转。等太子回来,见你这般清瘦,定要心疼了。”
他会心疼自己吗?月儿心底泛起一阵酸涩苦楚,最终无奈笑了笑,低头应声道:“是,母后。”
似是听出她心底的叹息,皇后加重了手上的力度,柔声道:“太子性格上有些倔强,太子妃要多多体谅。这出了宫啊,就连太子都多了几分玩性。过几日,太子就会回来,太子妃莫要担忧。”
月儿低垂着脑袋,轻声应道:“是,母后。”
正在这时,不远处有一辆马车快速驶过来,不一会,便与皇后的马车并驾齐驱。坐在马车上的,正是德贵妃-烟柳,他掀开帷幔,大声唤道:“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娘娘金安。”
如此聒噪的声音,让皇后不由蹙了蹙眉。
秋菊察颜观色,忙小声道:“皇后娘娘,她是皇上新册封的德贵妃。”
“哦。”皇后唇角扬起,淡淡问道:“可是那个蒙国公主?”顿了顿,皇后略微提高了声音,淡漠道:“许是本宫老了,都忘记公主是何时入宫的?”
一旁的秋菊扑哧一笑,插嘴道:“皇后娘娘,你哪里是老了。只是这宫里进进出出的主子多了,娘娘难免记不住而已。”
“哎。”皇后叹了口气,作势按了按太阳穴,继续道:“这么说来,还是皇上圣明,总在适当的时候,想起适当的人来。”
如此冷嘲热讽,顿时让烟柳有些恼怒,但她掩饰极好,笑道:“沿路风光独好,可比宫里的景色有趣多了,娘娘可得好好欣赏才行。哎,这一入宫门深似海,娘娘难得出宫,要尽兴才是。”
皇后握着佛珠的手微微颤抖了下,面色不改,淡淡道:“德贵妃如此有心,本宫心领。德贵妃这般行色匆匆,定是皇上等着贵妃,切莫耽搁。”
“臣妾告退。”话音刚落,烟柳猛地转头,吩咐道:“加快速度。”
正是这猛然转身的动作,风扬起她面前的纱巾,正好让月儿看到她的容貌。
“烟柳姐姐?”
等月儿回过神来时,惊呼早已脱口而出。
皇后靠近月儿方向的那只耳朵微微挑动了下,会心一笑,淡淡道:“本宫累了。”
月儿似乎还未从烟柳带来的震惊中回神,但也领会到辞客之意,有些恍惚道:“儿臣告退。”
“恩。”皇后应了一声。随后吩咐道:“停车。”
太子妃走后,秋菊这才嘟哝着抱怨道:“皇后娘娘,你都看到了,德贵妃娘娘如此不可一世的样子,比淑贵妃娘娘还要……”
“秋菊。”皇后低唤一声,打断她的话。她似乎真的有些疲惫了,身体不再保持之前的端庄姿态,斜靠在软蒲上。
秋菊暗暗吐了吐舌,小声嘀咕道:“本来就是嘛。”
彼此沉默了好一会,皇后才懒懒道:“秋菊,这就快到玄城,长公主身边的宫女不多,你尽快回她那里去。”
闻言,秋菊面色顿时有几分黯然,无奈道:“皇后娘娘有所不知,许是因为奴婢打碎了公主喜 欢'炫。书。网'的手镯,公主才会这般讨厌奴婢。公主吩咐奴婢前来服侍娘娘,就是不想再看到奴婢的意思。”
“你呀,是聪明过了头!”皇后揶揄轻笑,继续道:“公主这么做,是因为她舍不得你离开的原因。在出发前,公主就向本宫提起,她答应了你。要让你离开皇宫。公主远嫁,从此身边再无亲人,她这么做,是不想习惯了你的服侍。免得以后见不到你,徒生烦恼。”
“是这样吗?”秋菊不可置信地呢喃,随后哽咽道:“奴婢,奴婢真的不知道,公主这么做,都是对奴婢好。奴婢,奴婢……”声音越来越哽咽,最后已是泣不成声。
皇后略微坐直了身体。柔声道:“难怪公主如此喜 欢'炫。书。网'你,还真是个精灵剔透的人儿。本宫听闻,你本是入宫的秀女?”
秋菊擦干眼角泪水,语声依旧有些哽咽道:“是,娘娘。”
“皇上后宫佳丽三千,该有多少女子,一生不得见到圣颜,更别说得到隆恩圣宠。你若能得到皇上的宠爱,许也能成为一段佳话。若本宫提携你,你意下如何?”
秋菊愣了愣,小心打量了皇后一眼,她虽是睁大双眸,但那黯然的眼珠,没有一丝活的气息。注视她的眼珠,整个人就像陷入一个深渊,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来。心下一个激灵,秋菊匆忙道:“皇后娘娘,奴婢不敢奢望得到皇上宠爱。若奴婢可以离开皇宫,一定会感激皇后的大恩大德。”
她这片刻迟疑,代表什么,皇后心下自然知晓明白,再次柔声问道:“秋菊,你可选择好了?”
秋菊抬起头来,咬唇坚定道:“奴婢心意已决,还请皇后娘娘成全。”
她这般坚决的语气,皇后似乎并未料到,柔声道:“既然如此,本宫便成全了你就是。只是,蒙国大王子迎亲之礼,场面虽没有之前在皇宫里的大,仪式也没有那般复杂,但终归不能轻易操办。公主身边,可不能离了知心的人儿。等这些事告一段落,本宫便准了你离宫。”
秋菊喜极而泣,不停磕头道:“奴婢谢娘娘成全,娘娘大恩大德,奴婢铭记在心。”
闻言。皇后依旧淡淡一笑,吩咐道:“停车。”
马车戈然而止,秋菊领会皇后的意思,再次叩首后,哽咽道:“奴婢告退。”
秋菊刚刚离开,马车内另外一宫女咬了咬唇,喃喃问道:“皇后娘娘,秋菊姑娘的容貌……”
皇后抬起手来,示意她止言,淡淡道:“念在她多年来尽心服侍公主的份上,再加上这么多年来,她也没有做出任何非分的事,本宫便给她一次机会。”
对于宫女来说,能提早出宫,是何其幸运。那宫女面色霎时微寒,双手暗暗握紧,面部表情有些扭曲,咬牙切齿,但声音依旧十分恭敬道:“娘娘英明。”
似是突然想到什么,皇后轻声吩咐道:“派人去查查,太子妃口中所说的烟柳姐姐,是何许人?”顿了顿,她又继续道:“淑贵妃派人查访德贵妃的身份,看来并不是空穴来风的事。她既然有意将这个消息透露出来,就是想要借本宫之手,铲除德贵妃。本宫既不想让她如愿,但也得知晓其间缘由,做到胸有成竹。”
“是,娘娘。”
即使出了皇宫,但这一辆辆马车,就像是一座座移动的宫殿,依旧充满了互不信任的猜疑,或者是相互间的预谋算计。
也许,只有这里,才是一方净土。只是因为他们之间那无法道明的爱意,让气氛显得有几分凝重。
宽大的马车,正中放着一张小桌,摆放着一些精致的糕点。冯若贤盘膝而坐,神色泰然地煮一杯香茗。而对面的司寇钰颜,就这么静静盯着他,唇角挂着一抹暖暖的笑。
冯若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