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掉的……”
火车已远去,那个臭小子停留片刻徘徊而去,只剩下我们两个,孤零零的两个。
放开苏苏,看着她那泪流淅沥的面容,我给自己这样找了一个借口:我注定是要来找苏苏的。在很久之前,我注定要当局长的司机,然后注定爱上了沛沛,然后又注定认识了苏苏,然后又注定失去了沛沛,然后又注定苏苏是要长大的,然后又注定苏苏是要出走的,然后又注定我来找她,然后又注定我们要坐火车回家,然后又注定有一个臭小子想把苏苏拐走。
所以刚才我搂住了苏苏,说我要娶她,这也是命中注定的。如果刚才我不那样做,那么可能要注定失去苏苏。现在我明白,一切的一切都是在一念之间的选择中注定的,如果当初沛沛和李柏结婚时我和沛沛私奔了,那么又可能注定另一些不可想象的事情。这一切的一切就是所谓的命运。
苏苏挽着我的胳膊紧紧的,跟着出了火车站,漫无目标地徘徊在一个我们自己都说不上名的小城里,徘徊在夜行灯都无法照透的黑色里。我只是不停的搂紧她的腰身,让她感觉到我把握着她时一直在很用力,我知道我是永远也不会放她走的了。从一条街到了另外一条街,一路走来,她竟是安静地没说过一句话。我问她饿不饿,她抬头看着我点了点头。
下车时我和苏苏所有的行礼都丢了,我翻出了空空的钱包。钱包对我来说一直只是个摆设,我一直不喜欢往钱包里装钱或者信用卡。在我焦急万分时,苏苏默默地掏出了她的钱包递给了我。我接过来欣喜万分,但打开后竟又忍不住失望万分:里面只有几点零钱,凑起来不过就三元伍毛。
三元伍毛能干些什么?正是因为只剩下这三元伍毛钱,我们只能注定走进了一家小面铺,又注定花了两元伍毛要了一碗汤面。
服务员将汤面端给我们时,苏苏看了看我,觉得我是老爹,尊敬“老人”是一种美德,于是笑着说她不饿,说完就将面碗推到我面前。坐火车最累人,我的确很饿,看着那碗汤面就如同猫见了老鼠般,双眼发亮。但是我毕竟是她老爸,应该谦虚一点,于是说我也不饿,她现在正在长身体,应该她吃。
苏苏听后,看了看我,嘴角微翘,那个表情通常表示她生气了。但是她只是突然娇叹了一声:“老爹,我可在减肥呢!”
本来女人说这种话不为笨,但是这个时候她说这句话时却笨的很,她明明知道我了解她:她是那种永远也吃不胖的女人,平常在家,我每个星期都要给她买好几麻袋的薯片。
后来推来推去,苏苏觉得谦让不过我,便捧起面碗喝了一口汤,然后又递给我。片刻后,那碗面便被我和苏苏吃了个精光,连汤一滴都不剩。当时我们两个的那副吃相惹来了大批围观的群众,还以为我们俩是在演韩国煽情教育电视剧。
只剩下一块钱,打了个公共电话,找到了公司里的助理晓扬。当时晓扬声音朦胧,我才知道已是半夜十二点过了。打听了一下,告诉了他我们所在的小城,让他尽快赶过来。
挂掉电话,我用手紧搂着苏苏一步一印的走在小城的夜晚里,走在一片安宁里,小城大概是快要睡着了,灯光昏暗,睡意从一个角落扩散到另一个角落。大概许多年前,我和另一个女人也这样的在成都的黑夜里走过,但是现在苏苏走在身边时我竟是一点也想不起那个曾经和我这样走在一起的女人是谁。
前方是一个小小的圆形广场,广场中间的铁塔顶着一线灯火,在一个不可触及的高度里迎接着点点星光。我和苏苏在一个北方的小城里,一个未知其名的小型广场上的边角坐了下来,木椅微凉,苏苏穿着秋日里的咖啡色裙子,上身是一件雪梨白外套,但是仍旧抵挡不住北方夜晚的寒气。我脱了西装外套给她裹上,她穿了一会儿后竟又不忍心穿,脱下还给了我,她说她能够感觉得到我在发抖,因为她一直那样紧紧地靠着我。
……
两天后,助理晓扬从成都赶过来,在小城的一条未知的街头找到了胡子盘面的我。据晓扬描述:当时我和苏苏坐在街头的长椅上,两人都灰蒙蒙黑乎乎的一身,我闭着眼睛睡着了,而苏苏正用小手摩挲着我长满了毛扎扎胡子的下巴,她嘻笑时总是不小心露出一口雪白的好牙。当晓扬递给她镜子时,她也全然不顾是谁这么好心借给她一面镜子,只是看着镜子里脏兮兮的人影,而后双眼圆睁,尖叫了一声:“我不想活了!”
这两天来,我曾打算将皮鞋或者西服卖了换点钱去住宾馆,哪想那天晚上我和苏苏在广场呆了一夜醒来后,皮鞋被扫大街的阿姨当垃圾扫走了,西服外套被小偷划了七八道口子,人穿它在身上行走时像是旗杆上的彩旗迎风飘飘。这两天我和苏苏一直就相拥着睡在大街的木椅上,据说十八小时前就成了城管驱逐的目标。在我和苏苏准备离开时,后面又跟了大队的面馆老板,追着我们讨面钱,两天来我和苏苏共消灭了他们十六碗汤面,走时还一直挂着帐……
成都辣妹风流史 … 大结局卷抉择
第二十章(全书完)
回到成都后,我把自己关在屋子里想了一个晚上,然后开了门。苏苏一直就坐在客厅里,见我出来后起身看了我半天,小心翼翼的问:“老爹呀……你……你想好了没?”
抬头看着苏苏那晶莹的眸子,我什么也没说,起身拉着她走出了房子。到了派出所忙乎了一天,解除了我和苏苏的父女关系。父女关系解除后,苏苏的眼泪突然一下扑簌扑簌的掉落了下来,当时的工作人员看到后,都在背后用拳头比划着叫骂道:“这年头什么畜生都有,爸爸连女儿都不要了……”
苏苏听后突然一下化悲痛为力量,在我的脑袋上狠狠的敲了个爆栗,笑嘻嘻地说:“就是,就是,爸爸连女儿都不要了!”
当时在场的人看见后都面面相觑,眼睛瞪的像水牛般大……
回去后,我心里一直想着一件事,就是怎么和沛沛解释的事。我走时答应过沛沛,找回苏苏后就去娶她。
正在我心神徘徊不定的时候,苏苏递给了我一支香烟,然后用打火机给我点上,坐在我身边一直安静不语。
抽完烟后,苏苏已经不知什么时候在茶几上摆了好几瓶啤酒。我和苏苏一直没说话,两人只是目光相触片刻,而后埋头各自喝酒,我比什么时候都害怕直视她那有着和沛沛一样深黑的眸子。
喝了几瓶酒后,我竟然忍不住放声大哭了起来。在事业上我从来没哭过,但是每次面对感情这种东西,我总有流不完的眼泪。
苏苏怔了一下,突然丢掉酒杯抱住了我,接着便凑过嘴唇来吻我的脖子安慰我,后来她也忍不住哭了起来。我紧紧的抱住了她……衣服一件一件的从我们身上褪去,紧紧相对的是赤裸的身子和跳动不已的心……
情孽!罪孽!
……
醒来时已是清晨,苏苏已不在身边。
身子软绵绵的,如同失去了支架。我记得,我昨晚和苏苏做爱了。
如果害怕,就什么也不要想,我穿好睡衣下了床。
苏苏已经做好了早点,见我出来后,脸上一片嫣红,柔声细语道,“资君,早点好了呢!”
我听后手脚竟是一阵慌乱。
……
日子又过去了一天,我的心一直在狂跳不已。电话还是响起了,电话响起时已是傍晚,苏苏正在厨房里做饭。我迟疑不决的拿起电话听筒,对面传来的是沛沛柔柔甜甜的声音,她的声音是如此的轻快和悦,她说她今天的心情特别的好,因为听苏苏说我们已经回来了。她说要我去见她。听完她的电话后,我如一根木头立在那里不知所措。
“去吧……资君,”不知道苏苏什么时候站在了我的身边,她正穿着蓝色花边厨裙,脸上是淡淡的表情,淡的如同宁谧不见归路的丛林落起了细雨。她说:“去吧,我做好晚餐等你回来。”
我去了,去找沛沛。
我开着别克车穿过了一条条的街道,穿过了所有的繁华与冷寂。今天我西装笔挺,走时苏苏给我打好了领带,整理好了衣领,车的内镜中的方资君看起来是如此的沉稳俊洒……
下车了,脚下是我曾经和沛沛无数次相遇又分离的步行街,是我们两母校的南门步行街。
灯光自闪烁,行人自来往。
大学时代的南街,熟悉的步行街,一别好多年后见了它却一点也不陌生。
“资君!”
呼唤我的声音依稀来自十年前,却又把我唤醒到了如今的现实中。
沛沛站在我前方不远处,她的衣妆是如此的刺痛人的记忆,她今晚的样子和大学时几乎一摸一样。我走上前靠近她,相视片刻后便和她并肩前行。每次偏头直视她时,总能看见她那深黑的眸子也正注视着我,那深黑的眸子上浮动着的光亮,如同两点星光点缀在一片深黑的夜空上,不停的旋转着。而她左耳上轻贴着一只星状耳环,耳朵露出到长发之外,一两粒白金色的光芒在耳环边角上来往游离不止……
“资君,”沛沛突然停下来,上下打量了我一番,道:“你今天可真神气呢!……我以前就说过,你一定会让很多人刮目相看的……你在我心中永远是个了不起的男人!”
说完,沛沛就转了身,继续行走,她根本不给我任何开口的机会。
我愣了片刻后,忙跟上了她。
不时偏头看着她,就如同偷看着一个顽皮的小孩子一样:她正边走边举着小手,一字一顿的数着步行街两边的灯盏。
“一,二,三……”她突然笑着问道:“资君……还记得这条街两边共有几盏夜行灯吗?”
“十九盏,”我不假思索地道,“第二十盏坏了,好长时间没人修了。”
沛沛听后身子微震了一下,脚步微停,转过身来,扬起头看着我,凝固的脸上突然一下流泻出伸手可及却一碰便会消散了似的笑容,“傻瓜,那盏灯早已修好了呢!”
好多年前,街头的那第二十盏夜行灯明明是坏了的。
我抬起头,目光伸向街的尽头,那曾经坏了的灯位正散发着昏黄的光线。那曾经坏过的灯盏现在的确已经修好了。
我看了看她,微低了头,不敢面对嵌在她眼眸中的那两点透亮的黑色。
“资君……你干嘛一脸的不高兴呢?”沛沛道,她的语气充满了少有的欢快,那种欢快明明是一种被伪装过的感伤,“我说过我会等你的呢,等你把苏苏找回来了……等你回来了,我一定会嫁给你的。”
她慢慢靠近了我,双眸盯着我的眼睛,声音一下冷清冰凉,“我来了呢!你为什么一点都不开心呢?”
“资……君……”她的呼唤声平淡地潜入了夜色中,只有风和我能听的见。
两人是这条街上唯一的宁静。
我一下忍不住猛得搂过她,紧紧的抱住了她,“对不起,沛沛……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