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心口那突如其来的酸涩冲得付云桑眼眶泛热,冲口而出,“那为什么是她?为什么是白惊蛰?我跟她比,到底差在什么地方?”压在心底许久的话终于问出来,可身体却因突然的轻松而开始止不住轻颤。
“这个问题,我不回答。”
“为什么?难道你心里也明明知道我并不比她差?”红着眼,咄咄逼人。
“因为我从不拿她跟任何做比较。”
付云桑呼吸一滞。
“而且一旦对这个问题有了答案,只会造成我们大家的困扰。我希望你能把目光投向那个让你值得注意的人身上,我不值得。”
而后,凉亭里时长久的静默。
长孙兰夜默然转身离开。
“你就有把握一辈子不会变心吗?”付云桑转身看着那个注视着这么久的背影,含着泪抱着最后一丝希望逼问。
长孙兰夜脚步停下,抬头看向朗朗晴空,微风扬起他的衣角发梢,眼里满是温柔,声音含笑轻轻道:“如果长孙兰夜身上还有一点值得被肯定赞赏的东西,那是因为她的缘故。没有她,长孙兰夜便不再是长孙兰夜。”言罢,继续往前走,脚步很缓,却也无比坚定。
看着他一步一步走远,她的期待和希望都被一一踩碎,付云桑强忍着没让眼泪掉下来,即使离开,她也要清清楚楚地看着他离开。一直到他的背影彻底消失在转角,目光在转角停了许久才收回,却不料和另一个人的视线撞上。
皆是错愕。
那边廊下看完全程的常逸忽然打起哈哈,“真是难得的好天气啊。”一边感叹一边往与付云桑相反的地方走。
付云桑没去追究常逸,默默站在原地,低垂着头,喃喃,“付云桑……你输了。”
☆、chapter 64
长孙兰夜折身回了桃夭院,脚步放轻进屋,走到床边发现她竟睡着了。
顿时哑然失笑。
一时不知是该失落还是该欣慰。
正想着,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没一会儿,彦青出现在屋里,面色有一丝凝重,声音压得极低,“殿下。”
长孙兰夜会意,侧身帮白惊蛰把被子盖好之后跟着彦青出去。
“怎么了?”
“宋大人那边……”
隐隐约约的说话声传来,还有那被竭力压下的低低的咳嗽声。
床上,白惊蛰缓缓睁开眼。
那咳嗽声传来的时候,眼睫跟着轻轻颤,脑子里被云桑的话填得满满的,放在枕边的手不自主握成拳,像是有些承受不住,将被子往上拉了拉,掩住大半张脸,合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再缓缓吐出来。
而后保持这这个姿势一动不动,平复心绪。
半醒半睡间,恍惚听见有人叫她,挣扎着从梦里醒来,只听见屋外传来一个无比熟悉的声音。
“蓁蓁!”
白惊蛰陡然一个激灵,外面的人还在说话。
“别窝在屋子里了,快出来陪爹爹喝两杯。”
确认无疑,白惊蛰手忙脚乱地下床,连鞋都没穿,光着脚冲了出去,一出门,看到那个坐在廊下的人时,连呼吸都放慢了。
发现她站在门口,爹爹一只手撑在膝盖上,侧过身,叫她,“快过来啊,愣着干什么?”
视线突然模糊,白惊蛰飞快地眨着眼,好让视线清明,生怕自己一个闪神眼前的人就不见了。见爹爹一直看着自己,白惊蛰踌躇着走过去在他旁边坐下。
一如以往她跟爹爹喝酒时那样。
爹爹拿了个酒杯递给她,白惊蛰小心翼翼接过。爹爹帮她倒酒,边倒边说,“这天气这么好,怎么天天窝在屋子里?”
白惊蛰端着酒杯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样子、声音还有说话的语调都跟爹爹一模一样,心一下悬了起来,“咚咚咚”地跳得飞快。
“愣着干什么?喝啊。”
白惊蛰猛地回神,这才收回视线低头抿了一口,很辣。
“怎么?有心事?”爹爹问她。
那些已经到嘴边,稍一不注意就会自己溜出来的话却让白惊蛰死死的压住,她一个字都不敢问,生怕一问现在所有的一切都化为泡影。
内心挣扎之际,有人轻轻叹气,忽然一只温暖的手落在头顶,摸了摸她的头,“我不在的这段时间辛苦了。”
眼前顷刻间一片模糊。
“不过,我的蓁蓁真的长大了,就算我不在,也能独当一面了。”
白惊蛰低着头,眼泪连珠子似的往下掉,嘴角却高高扬起,转头看他,“所以,爹爹就要把这些烂摊子扔给我自己跑掉吗?还是因为我没有给你带个姨娘回来,你生气了?”
听完他却哈哈大笑,极其奇怪的,看到爹爹笑得那么开心,沉寂许久的心也泛起一丝开心。
“没办法,谁叫你祖父也是这样把一堆烂摊子扔给我的呢,收拾了这么多年,也是该换个人来了,我也累了。”
“所以,从我一出生爹爹就是这么打算吧。”说完又补了一句,“别狡辩了,我不会被你骗的。”
“好好好,不狡辩。我女儿说是什么就是什么。”
“少假惺惺了,明明自己跑掉。”白惊蛰红着眼别过脸。
“说话又开始没轻没重了啊。”
“就没轻没重,怎么样?”
“嘿,你这丫头……你看看,我就说你这丫头有什么好,就该早点把你嫁出去,多个人管着你,丈夫可不比爹爹,看你还敢不敢这么没大没小。”
明明是在抱怨,可是停顿叹气之间全是掩不住的遗憾。
白惊蛰忽然泣不成声,低着头再说不出来一句话。
那边爹爹还在说。
“我看长孙修颐那小子不错,还算是个靠得住的人,你要喜欢我也没什么意见。嫁妆这些,清叔都知道在哪儿。虽然现在家里没个大人,这他们该有的规矩礼数一样都不许少,少了一样都不许嫁。成亲后要是他变了心,对你不好,就干干脆脆分开,回家里来。我含辛茹苦养大的女儿轮不到他们来欺负,听到了吗?”
白惊蛰哭得一塌糊涂,只连连点头。
“军中的事情,之前也跟你七七八八的说了些。你琦叔这个人呢,就是性子急躁点,有时候就像个孩子,你多照顾他。不过我们这些都是老家伙了,干不出什么大事来了。我跟你琦叔挑了几个还算像样的人,能不能成气候还得往后看,至于怎么用那都是你的事了。”
“……嗯。”哑着嗓子应了一声。
“总之,家里还有白家军就拜托给你了。”说完,拍拍衣摆,起身。
白惊蛰伸手抓住他的衣袖,眼泪满面,“爹爹……”说完这两个字,后面的话怎么都说不出来了,低头难受地抽噎,
“好了,蓁蓁,爹爹该走了。”
白惊蛰拼命摇头,死死地拽着他的衣角,用力往自己面前拉。
手里的衣角慢慢消失,最后一句叹息飘下,“让你当我白守川的女儿……辛苦了。”
抽泣着猛地睁开眼,发觉不过一切只是个梦,整个人蜷成小小的一团,咬着被子低声痛哭。
*
“蓉姨,我出门一趟!”白惊蛰一边往大门口走一边对长廊对面的蓉姨喊了一声。
元气十足,一如很久前。
这样的小姐实在久违,蓉姨整个人愣住,转眼之间,小姐已经到了门口,忙也喊了声,“早点回来。”
“知道啦。”白惊蛰背对着她挥着手走出门去。
对话也一如很久前。
白家祠堂的门敞开着,多日大雨放晴之后清风吹进来,新立的牌位前一柱香静静燃着,轻烟徐徐。
*
白惊蛰骑着马直接去了祁王府。刚到大门口,就碰见付云桑从马车上下来。
付云桑也看见了她。
对视的一瞬,两个人都有些失措。
白惊蛰先恢复过来,下马走到她面前,“来找修颐哥哥?”
“顺路把药送过来。”付云桑眼帘微敛,不看她。
听她这么一说,白惊蛰才注意到她手里拎着几副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