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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令人担心的妹妹(1 / 2)

临近年关,各处的酒席便多起来,大人们忙于赴宴,无暇正事,而财政局的公事也更多了,许多笔糊涂账一股脑冒出来,都想趁着年前这糊涂时候都糊涂过去。

为了查清旧账,还政清明!财政局的大小账房近来全都没日没夜的拨算盘珠子,苏纯钧也不能清闲,他不必拨珠子,却要捧着账册去各处寻人翻旧账。

因为是实实在在的翻旧账,不免受许多白眼,吃许多责骂,连鞋底都跑薄了一层。

他这样抱怨一番,杨二小姐十分精明的问:“要借钱吗?”她翻出两块才得的零花钱,推给他:“大概够你买一双布鞋的了。”

苏纯钧感于学生的孝心,收下便发誓:“再过十天我就发薪水了,到时一总还你!”

杨二小姐冷笑,并不信他,还道:“就是还了我,后面你就不借了?进进出出的,我成通财的钱柜了。果然是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苏纯钧马上问她近来读的是什么书?这等警句必是从新书学来的。

杨二小姐:“没读书,看了不少报纸。报纸上的小故事写的也很有意思。”

苏纯钧就知道这是为了去见杨虚鹤时不落下风。近来杨二小姐正在补课,本来因为杨虚鹤时常在报纸上发表大作的缘故,祝家是订了许多报刊杂志的。等杨先生搬走以后,祝家就没有这项开销了。

杨二小姐两三年没见过亲爹了,近亲情怯,想从报纸上读一读亲爹的大作,到时可以痛快讽刺亲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苏纯钧对此颇有心得,愿意助她一臂之力:“要有什么好文章,你留下来,等我闲了与你一起看。”

留完功课,苏老师就匆匆赶着出门了。

杨玉蝉这几天不再像以前那样热衷去学校,到现在仍然没有出门,坐在沙发上翻画报。

祝颜舒吃完早饭回房间换了衣服就准备去赴牌局,出来看到她,就问:“怎么不去上学?”

杨玉蝉:“老师都回老家过年了,去学校也没事做。”

祝颜舒怕她跑去金公馆,要找一件事给她做好缠住她。她脑筋一转,将杨玉蝉叫到屋里,掩上门,郑重其事的对她说:“我跟燕燕说让她在大年初一与你一起去给姓杨的拜年,可看她的样子,还是不乐意去。”

杨玉蝉不想勉强妹妹,道:“她不去就不去吧,去也没什么意思。今年还是我过去,到那里磕个头,拜个年,也不吃饭,不到一个小时我就回来了。”

祝颜舒正色道:“不能这么惯着她!以前她身体弱,我才不管她。今年她必须去!不能让她老这么耍小孩子脾气。不然以后出了门,外人不像家里人,那她才要吃亏的。现在受点小气没什么,日后不吃大亏。”

杨玉蝉:“燕燕不想去,谁能管她?到时她一装病,你又心疼!”

杨玉燕的病有一分是真的,剩下九分就都是装的,家里人人都知道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祝颜舒温柔道:“所以,我想让你劝劝她。她当年年纪小,对姓杨的记得的事不多,你说一说那姓杨的事,好让她记起父女之情来。”

杨玉蝉目瞪口呆,结巴道:“这、这……我说不出来!”

她看着祝颜舒,以为她脑筋有问题了!

祝颜舒一副慈母心肠,忍辱负重:“唉,我有什么办法?她这么恨那姓杨的,日后出去万一脱口而出说了什么,别人骂我倒算了,再拿话去说她,叫我怎么忍心看她被人非议呢?”

杨玉蝉既感动又难过:“妈!你这样又何苦呢!”

祝颜舒沉痛道:“唉,你不明白,世人对女人有多苛刻!凡是男人的错,他们都会骂到女人身上。我宁可他们来骂我,都不愿意他们说你和燕燕一个字不好!你听我的,先劝燕燕做上几年的戏,等日后她大了,懂事了,那姓杨的死了,咱们一家的日子就好过了。”

她语重心长感叹半天做女人做母亲做妻子的辛苦之处,一看手表,打牌的时间已经到了!便重重拍着杨玉蝉的肩:“乖,妈全靠你了!”

然后拉着杨玉蝉出去,把她往杨玉燕那里一推,踮着小碎步咄咄咄跑出了门。

杨玉蝉被亲妈塞了这么一碗馊鸡汤,噎的消化不良,反胃欲呕。再看坐在沙发上的杨玉燕,更是头大如斗。

杨玉燕的脾气那叫一个阴阳不定,特别是当年爸爸外遇的事传来,她竟然能搞自-杀!杨玉蝉当时知道杨先生闹出的大新闻之后也觉得天崩地裂,日月倒转,颜面无光。但她还没来得及发表意见就被亲妹妹这一手给吓得什么脾气都没有了。现在回忆起来,她竟然一点都想不起来除了刚知道时的震怒和羞耻之外还有什么,因为接下来她们全家都围着杨玉燕转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从那以后,杨玉蝉不禁将杨玉燕当成了一尊瓷娃娃,等闲不愿意惹她。幸好她要上学,杨玉燕也有自己的家庭老师,两人平时也没有太多的话说。

现在祝颜舒交给她这样一项任务,就是让她去摸杨玉燕的虎须!

杨玉蝉苦思片刻毫无良策,更加对苏老师能与杨玉燕相处融洽感到佩服!而且苏老师不是当着祝颜舒的面作戏,背过去也总是去找杨玉燕说话,行动都不勉强。

她这个亲姐姐都做不到的事,苏老师做到了!这怎能叫她不佩服?

她甚至觉得这件事交给苏老师来办说不定更好。

可惜她与苏老师不熟,话都没说过几句,贸然坦白家丑,更要说杨玉燕的“坏话”,让她实在说不出口。

杨玉燕见杨玉蝉坐下来后就一直看她却不说话,忍不住问:“你也想借钱吗?可我已经借出去了。”

杨玉蝉一怔,摇头:“我不借你的钱啊。”再反应过来,“你借给谁了?”

杨玉燕:“苏老师说他的鞋底磨薄了,我借他两块钱买鞋去了。”

杨玉蝉不信:“苏老师在财政局做事,哪会连买布鞋的钱都没有?你是花到别处去了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杨玉燕撇嘴:“他穷得丁当响!月初才发薪水,不到十号就能全花光。上周我还借他钱让他吃午饭呢。”

杨玉蝉马上警觉起来:“苏老师是不是也喜欢打牌赌钱?你以后不要再借他钱了!”

杨玉燕才不信,立刻反驳:“苏老师才不会打牌赌钱呢!”

张妈在厨房听到这边声音渐高,连忙出来把杨玉蝉轰走:“你不去学校就算了,不要打扰燕燕,让她好好写功课,苏老师每天早上都要问她的。燕燕,你认真写作业,不要让你姐打扰你。”

杨玉蝉被张妈拉走,半是不服,半是发愁,就跟到了厨房。

张妈一边收拾一边道:“你不要去招她,她比你小呢,脾气又坏,吵起来还是你吃亏!”

杨玉蝉:“我哪里想跟她吵?”

张妈:“依我看,苏老师也不是会打牌赌钱的人。”

杨玉蝉:“那他的薪水都花到哪里去了?财政局的小科员一个月也有二三十块钱呢。他又不用付房租,早饭在家里吃,身上衣服两周了也没换一套,还从燕燕手里骗钱。”

张妈把抹布搭起来,道:“苏老师是个大手大脚的人。我看,大半的钱都花在燕燕身上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杨玉蝉吓了一跳:“什么?”

张妈小声说:“苏老师才工作两个月,薪水才领了一个月,可他第一个月就送了燕燕一支万宝龙的钢笔!你妈说那钢笔值几百块呢!今天才十八号,他已经往家里提了两回糖果了,我看全是外国进口的奶糖巧克力什么的,贵着呢!”

杨玉蝉结巴反驳:“那……是他来家里吃饭不好意思,才提东西!燕燕还把家里的点心偷给他呢!”

张妈撇嘴:“那你看他提的是什么啊!家里除了燕燕,谁吃那奶糖巧克力啊!不都是她一个人吃?苏老师买礼物不假,可你说他是买给全家吃的,还是买给燕燕吃的?”

杨玉蝉听得心慌脸红耳发烧,不知为何心虚不已,但仍仗义嘴硬道:“他们是师生关系,苏老师对燕燕更好一点也没什么!”

张妈狡猾的很,根本不认账:“我也没说他们有什么啊!我就是说苏老师对咱们燕燕挺好的,所以啊,你也别担心燕燕会吃亏了。”

杨玉蝉没解决一个问题,又多了一个问题,出了厨房站在客厅外面,看到杨玉燕伏案写字,手里的钢笔正是苏老师的礼物。她听祝颜舒说过这钢笔是苏老师送的,不过祝颜舒也说以后都不收苏老师的房租了,她就以为这钢笔就是代替房租。苏老师天天来家里吃早饭,他提点东西也是正常的,知恩图报嘛。

但叫张妈这一说,好像确实苏老师占了祝家的便宜,报答都还到燕燕身上去了!

这……知恩图报?

杨玉蝉没敢进客厅,回自己的房间思考问题。马天保的问题、学校同学的态度问题、杨玉燕去杨家拜年的问题、杨玉燕与苏老师的问题。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这么多问题,叫她如何是好!

祝颜舒中午回家吃饭,听张妈说杨玉蝉在屋里自已待了一上午没出来,也没出门。

祝颜舒自觉本领高超,向张妈表功:“看我这一手,一下解决两个问题!”

张妈笑道:“太太智比诸葛,算无遗策!”

杨玉蝉在家自闭一天,晚上出来吃晚饭就看到杨玉燕又悄悄把点心盒子拿回自己屋,不一会儿就把空盒子装模作样的拿出来摆在不起眼的柜子上,跟着就悄悄溜出了门。

杨玉蝉去掂一掂那饼干盒,果然空空荡荡。

她再尾随在后,跟着杨玉燕一同蹑手蹑脚的上楼,站在苏老师的门前,见杨玉燕堂而皇之推门进去,熟练的令人发指!

杨玉蝉心如擂鼓,左右张望生怕此时冒出个人来看到!

幸好不到一分钟杨玉燕就出来了。

杨玉蝉赶紧连三赶四往下跑,在杨玉燕前回到家,一路躲回房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祝颜舒和张妈在餐厅看到,颇为不解。

跟着后面就又进来一只同样蹑手蹑脚的杨玉燕。

张妈了然,仿佛没看见一样进厨房端菜。

祝颜舒:“要吃饭了,你去哪儿了?”

杨玉燕张口道:“我在家里坐了一天,出去看看街道。”

祝颜舒轻轻放过,道:“快去洗手,要吃饭了。”

杨玉燕便坦然自若的去洗手。

杨玉蝉倒像是做贼的那个,在房间里又躲了一阵才出来吃饭,坐下后一直神色不定,吃饭时坐在杨玉燕对面,一双眼睛仿佛探照灯,上上下下、偷偷摸摸的打量杨玉燕。

杨玉燕被她看烦了,抬头认真的问:“姐,你是不是有话要对我说?”是不是想借钱却不好开口?

杨玉蝉含糊摇头,目光闪躲:“没,没什么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杨玉燕暗叹,看来是真想借钱了,可她的工作还没找到啊,要快点找到工作赚钱了,不然影响她的计划。她可不想看杨玉蝉最后做出什么蠢事。

杨玉燕下定决心要跟苏老师好好聊一聊工作的事,晚上一直坐在窗户下,等着苏老师回来。

杨玉蝉从房间里出来几回都看到她在窗边伸头,下方就是祝家楼大门,她这是在等什么?

是在等什么人吗?

杨玉蝉心念电转,仿佛雷霆暴击!再也忍耐不下去,悄悄去找祝颜舒:“妈,我有事要跟你说!”

祝颜舒被她吓得心慌,牵着她的手回房间:“我也正好有事要跟你讲,咱们家今年还不错,也没有再欠账了,过年各处送的份子钱全送了之后还能再结下两百多块呢!你说过年要不要再去给你跟燕燕一人做件新衣裳?买件大衣?”

祝颜舒明着说富实则说穷。

杨玉蝉心焦似焚,打断她:“妈,我觉得燕燕喜欢上苏老师了!苏老师存心勾-引燕燕!”

祝颜舒怔了一秒才接上线,做出吃惊的样子来:“哦?是吗?不会吧!”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杨玉蝉宛如困兽,在屋里来回踏步。

“这苏老师真是狼子野心!包藏祸心!狼心狗肺!枉费我们这么信赖他,不计较他穷酸,让他给燕燕做家庭老师,结果竟然是引狼入室!”

杨玉蝉心目中世上最不能原谅的爱情就是师生恋!违背人伦大义,实属当老师的没有师德,借着职务之利拐骗、诱骗女学生!

她亲父如此,没想到苏纯钧也是如此!竟然还害了她的妹妹!实在叫杨玉蝉怒发冲冠,怒不可遏。

祝颜舒坐在床上看杨玉蝉变身为人道主义战士,已经打算去把苏老师立地正法、千刀万剐了。可这苏老师是她看中的给自家女儿的饭票呀。

不过此时就是祝颜舒也不敢反驳怒火冲天的杨玉蝉,只好含糊应对:“我看苏老师不是这样的人呀,燕燕还小,还没开窍呢。”

杨玉蝉见母亲竟然没发觉,痛心疾首:“妈!这是多明显的事啊!他苏纯钧为什么要送那么好的钢笔给燕燕啊!”

祝颜舒一本正经的说:“这你是知道的呀,他在金公馆帮了燕燕,我就免了他的房租钱,他过意不去才送了那么贵的钢笔嘛。”

杨玉蝉跺脚:“那他干嘛在金公馆帮燕燕呢!这事跟他有什么关系?”

祝颜舒正色道:“大姐,这可不行!人家好心帮了我们,我们不但不感激,反倒揣测他居心不良?没有这样的道理!当时你、我、张妈都不在家,如果没有苏老师仗义,燕燕当时被人捉到金公馆还不知会有什么结果!这件事上,我永远感激苏老师!”

杨玉蝉哑口无言,更兼马天保在金公馆之事中扮演了串针引线的角色,让杨玉蝉失去了质问的立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她跳过这个问题,往下道:“那后面他又专门买了燕燕爱吃的巧克力和奶糖呢!”

祝颜舒笑道:“这是你想多了!张妈的脸色有多难看你又不是不知道,他提着东西上门好歹张妈就不那么嫌他了。再说这送礼也是有讲究的,他买一筐烂西瓜上门也不如提两盒高级点心有面子。我看他是专捡贵的买,咱们家三个女人,他又不能买烟买酒,可不是只能买糖了吗?”

杨玉蝉都快被说服了!

“那他可以不来咱们家吃饭啊!他来不就是……”想见燕燕!

祝颜舒大笑着打断她的话:“哎哟,你让他自己开火做啊?他一个大男人,屋里的炉子只是用来烧水,连锅都没有,哪有来咱们家吃方便啊?张妈就算只给他做炒米饭都比他在摊子上买的好!”

杨玉蝉说一条,祝颜舒驳一条,终于辞穷。

可她仍觉得事情还是不对!

杨玉蝉:“就算这样,那燕燕对苏老师也太好了吧?零花钱都借给他不说,还从家里偷点心给他。我看她进苏老师家很轻松,好像有钥匙。”

祝颜舒终于尖叫:“她有钥匙?!”

杨玉蝉点点头:“对!我刚才……”

祝颜舒已经冲出去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她看中的是未来饭票不意味着她现在就允许他们私下接触了!杨玉燕竟然有苏纯钧家的钥匙?!他们私下见过面了?张妈每天下午出去买菜是不是给他们提供机会了?

祝颜舒脑子里的火车一路向西!

杨玉燕正趴在窗户边上等苏老师,快成望师石了,冷不防被亲妈从背后拍了一下,她扭头一看,亲妈脸如锅底,声音平静得令人发毛。

“燕燕,你刚才去你苏老师家干什么?你不是说你下楼看街道了吗?”祝女士冷冰冰的说。

杨玉蝉紧跟着出来,手足无措,心虚不已。

这等于是她暗中告了杨玉燕的状啊。

以杨玉燕的脾气,日后肯定会把仇记在她身上!

张妈身在厨房,心在客厅,一脚踏出来,伸头探颈,静悄悄的听。

杨玉燕陡然被逼问,一时编不出瞎话,结巴道:“……我看家里的点心也不吃了,就包起来给苏老师送过去。”

张妈实在很想插话:谁说点心不吃了!买回来不到三天就不见影了,害她现在每周要买两次点心!

杨玉燕还在辛苦的找理由:“饼干放一放就软了,不酥了,我就觉得吧……苏老师也不介意吃剩的……就废物利用一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张妈都要冷哼了,一包三块钱的牛奶饼干啊!三块啊!什么废物这么贵!饼干渣子都可以泡粥吃呢!

祝颜舒皱眉:“哦,原来你是去送饼干啊。可苏老师不在家,你怎么送啊?给他放门口不怕别人拿吗?”

如此刁钻的陷阱让旁边的杨玉蝉瞬间背上就出了一层冷汗!

杨玉燕爽快道:“苏老师不锁门的,他说屋里最值钱的就是家具了,又没人偷床偷柜子,他就不锁了。我一推就进去了。”

杨玉蝉:“……”

是这样?

说起来她确实没听到开锁的声音。

祝颜舒仍然有一丝怀疑,但这个解释确实让她放心了不少:“这样啊,那倒还好。不过你以后也不要这样做了,把吃剩的饼干给人家不好。张妈。”

张妈连忙应声:“哎,太太,我在!”

祝颜舒扭头:“你以后点心多买一份,给苏老师送去。”

张妈皱眉:“给苏老师买哪的点心啊?咱家平时吃的都是蛋糕店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祝颜舒:“买普通的就行,让他填肚子而已。”

张妈便放心了,“行,我记下了。”

杨玉燕见气氛缓和,开始追根究底,她的目光扫过众人,很快定在心虚的杨玉蝉身上!她目光一凝,眉头一皱,“姐,你告我的状?”

杨玉蝉才松了一口气,浑身的汗毛跟着就竖起来了。

杨玉燕惨遭背叛仍不相信:“姐,你告我什么?告我给苏老师送饼干?”

这要是张妈告的还正常,但竟然是杨玉蝉告的!还告到了祝颜舒那里!

杨玉燕的三观都要被洗劫了!

一包饼干!至于吗!

枉费她还一直担心她与马天保的事!

杨玉燕满脸失望之色,眼看姐妹之情就要破灭,祝颜舒仗义背锅:“是张妈跟我说最近饼干吃得太快,担心你积食吃坏肚子,我才放在心上,刚才就看到你偷饼干了!我还跟着你上了楼呢。你姐是劝我不要因为一点小事跟你生气,你还怨你姐?”

杨玉蝉松了口气,感激的看了一眼祝颜舒。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杨玉燕也松了口气,为自己误会了杨玉蝉而内疚。

杨玉燕:“姐,对不起。”

杨玉蝉:“没事没事!”

姐妹俩一个愧疚加一个抱歉,阴错阳差之下,反而促成了更深刻的姐妹之情。杨玉蝉便趁机坐下想说说苏老师,杨玉燕也想趁机打探一下杨玉蝉与马天保的事。彼此互相担忧,互相打探,竟意外和谐。

杨玉燕先发出邀请,亲热的牵着杨玉蝉:“姐,跟我去我那屋说话呗。”

杨玉蝉马上应道:“好啊!”

姐妹俩手牵手走了。

祝颜舒趁机让张妈去楼上看苏老师的房间是不是真没锁门。

张妈放下抹布就上楼,不多时就回来了,与祝颜舒说:“真没锁,屋里干净极了,什么都没有。床上就一床被子,盆里有一条毛巾。衣架上一件多余的衣服都没有,衣柜里只有一套旧校服。”

祝颜舒惊讶道:“你说他屋里只有一套衣服?难道他只有两套衣服?一套旧校服,一套穿出门的?”

张妈说:“他不是有套西装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祝颜舒啧啧道:“我听燕燕说过,西装是租的。钱还是燕燕借他的呢。只怕连袜子都只有一双呢。”

张妈倒抽一口冷气:“这人是怎么过日子的啊?他的钱都花到哪里去了!”

祝颜舒倒觉得这样的男人很正常,男人哪里会管钱呢?她亲爹祝先生一生桃李无数,家里的钱养孩子养老婆养学生,只要学生没钱吃饭没地方住,他送钱送书,最后连女儿都送出去了。

杨虚鹤成亲以前吃老师的,成亲以后吃老婆的,反正都是祝家的。倒是他成名以后终于会自己赚钱了,也知道给家里花钱了,就是换了个家。

唉,总之男人是不会管钱的,都要靠家里的女人来算账。

祝颜舒觉得苏纯钧这有点钱就都往杨玉燕身上堆的优点就很好!

她笑道:“成了亲就有老婆管钱了,没事,没事。”

张妈出去以后嘀咕:“叫二小姐管钱?那热闹可多了!”

不过祝颜舒被杨玉蝉提了个醒,开始担心大女儿的事没按下来,小女儿也跟着起火上房。不过再回忆两人也就早上吃饭时可以说说话,苏老师工作以后早出晚归,两人还没有以前独处的机会多。反复思量之后,暂时判苏老师一个死缓。虽然杨玉燕还未开窍,苏老师却是一个成年男子,上班以后望着杨玉燕的眼神越来越火热,旁边人看着都觉得烫。以后还是要管着一点。

祝颜舒打算去给杨玉燕布置一下,让她看在苏老师工作辛苦的份上最近不要再麻烦苏老师了。

她走到杨玉燕卧室前,却听到里面两姐妹说话的声音。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杨玉燕:“……生活还是挺艰难的,我以前算过一笔账。就拿咱们家这楼里的租房来说,一家三口租房一个月就要十八块,电费一个月三块,水费两块,这就要二十三块了,平时吃饭哪怕再便宜,柴炭煤米面盐,一个月三个人也要十一二块,就算十块,这就要三十三块。如果没有学生,家里有一个上班的,每个月交通费是不能省的,电车一次一毛,一个来回就是两毛,一个月三十天,这就是六块钱,这是只算了一个人,如果有两个人工作,那就是十二块,这样基本的生活费就要四十五块。像你和马天保以后都工作的话,每个人每个月的工资不能少于二十二块五,这才能勉强糊口。”

别说里面的杨玉蝉,就是外面的祝颜舒都听得怔住了。

她不打算进去了,反而站在门外静静的听。

四十五块钱其实不算多,杨玉蝉以前在读书会上自掏腰包买报纸杂志,几个四十五都花出去了。花这个钱,并不会让祝家捉襟见肘吃不上饭,祝颜舒没管过她,张妈也没说过什么,她就也不会觉得这个钱很厉害。她当时只高兴可以读到那些报纸杂志上面珍贵的文章,可以让更多的同学看到,让大家的思想都得到升华!

可杨玉燕拿她和马天保打比方,又把租房等一应生活花费明明白白算出来,杨玉蝉突然发现四十五块钱其实不少了。

她听同学说起过已经毕业的同学找到的工作都有多少工资。这里面男生比女生要好一点,有二十多块的,也有三十多块的。女生的工作更难找一些,如果不嫁人,找到工作的并不多,工资最多的一个是去当家庭老师的女生,一个月十八块。

她给吴小萍补课,一次都有一块钱,如果天天补,一个月就有三十块。

这样一看,同学在外面找到的工作竟不如祝颜舒随手给她找的。

可她一开始根本没把给吴小萍补课看在眼里,现在的冲击就格外强烈。究竟是她以前太过奢侈,还是生活太艰难呢?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杨玉燕以前的母亲就很喜欢算账,常常是从杨玉燕包尿布时算起,一袋纸尿布多少钱,一罐婴儿奶粉多少钱等等。这样一路算下来,到水电费、网费、暖气费、电话费,她从小到大的学费、书本费、课外辅导费,她穿的衣服、鞋、与朋友吃饭时的一顿麦当劳、一杯奶茶,种种花费,全都记成一个天文数字,令杨玉燕倍受折磨。

如今身在异地,杨玉燕终于不用再受良心上的折磨了,不用去想那样一大笔天文数字到底要怎么还得清,是不是一辈子都还不清之类的。

不过算账的本事是学到了。而且有样学样,特别擅长用这种方式给人增加心理压力。

杨玉燕只简单算了一回账,杨玉蝉回去就半晚上没睡着。半夜爬起来亲自写了一份账单,毕竟她是一个大学生,品学兼优,怎么可能不经过调查就下结论呢?

之后几天,杨玉蝉起早贪黑,还日日跟着张妈出去买菜,回来把这一笔笔细账都记下来后,不到十天就汇集成了一个让她心惊胆战的数字!

毕竟杨玉燕只是随便说说,并没有实地调查。

杨玉蝉的真实数据更夸张。

因为杨玉燕的账里并没有家里的一些“日常开销”。

比如杨玉蝉日日早上都要喝的咖啡,那咖啡豆可是要去专门的咖啡店里去买,都是从印度进口而来的呢!

张妈为人特别仔细,从不成包的买,每回去都让人家给她秤一两豆子,每周都要来买一次,咖啡店的印度人都认识她了。

这一两咖啡豆要四块钱,五十克,小小一纸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杨玉蝉算账时已经对数额和单价格外敏感,一听是四块,眼珠子就瞪圆了。

但这还没完!

张妈跟着又去了蛋糕店,还是英国人开的正宗外国蛋糕店,蛋糕师傅都是个胖胖的外国人。

张妈虽然穿着打扮不及蛋糕店里消费的夫人小姐们体面,但她走进来特别自然。

张妈不会说英语,与蛋糕师傅的交流全凭手语,但仍然透着那么一股坦然大方精明的气质。

张妈要拿一袋新鲜面包,三块钱;一袋牛奶饼干,三块钱;一块黄油,四块钱;一块奶酪,四块钱。

这又是十四块钱出去了。

杨玉蝉的眼睛又瞪大了。

张妈把这些都放在篮子里,出去在街上的点心铺子里掏一块钱秤了一大包点心。

“这些分成两份,一份等吴小萍来了吃,一份给苏老师送过去。”张妈撇嘴,买咖啡买面包时她没可惜,买这一块钱的点心可是让她可惜坏了!

杨玉蝉看到这一块钱换成了这么一大包点心,顿时觉得这点心太实惠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回去的路上,她就去张妈说以后家里的点心也在这边点心铺子里买就行,不用去外国蛋糕店里买饼干了。

张妈顿时冷笑:“哟,给咱们二小姐换点心?你看她能乐意不能!”

杨玉蝉:“我也可以不吃面包了。我和燕燕一起吃这普通的点心就行了。”

节俭成性的张妈却不乐意:“省省吧,我的大小姐!家里费钱的地方多了,这点钱省下来还不够你妈在牌桌上玩一天的呢。”

这个杨玉蝉就没办法说了。祝颜舒日日打牌,输多赢少,但谁能不让她打牌呢?她不打牌干什么呢?从祝家小姐到杨家太太,到现在带着两个女儿的弃妇,祝颜舒只剩下这一个爱好了。

张妈:“大小姐,你现在长进了,知道体验家里的艰难,这是好事。可省钱不是过日子的法子!省钱只能克扣自己,克扣自家人!你妈日子过得苦,你不让她打牌,那她平时还有什么可心的事?你妹妹日日在家闷着,难道连个点心都不能开开心心的吃了?”她一斜眼,慢条斯理道:“叫我说,你们家三个女人,两个天天在家闲着,家务事分分工就能做得了!要是想省钱,先把我辞了得了!”

张妈甩下杨玉蝉,快步自己先走了。

杨玉蝉心里五味杂陈,默默的跟在后面回家了。

祝颜舒中午回家吃饭时就发现今天张妈动作格外张扬,动静格外大,表情也格外丰富,透着那么一股等人关怀的委屈劲。

杨玉蝉对着一张纸一副思考人生至高哲理的样子。

只有杨玉燕,一看到她回来就乳燕投林般冲过来,拉住她就小声说:“这两人出去买完菜回来就是这样了!谁都不搭理也不说话,不知道怎么了!前几天都好好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祝颜舒安抚她:“你不要管,肚子饿就拿着饼干先进屋吃去。”

杨玉燕依言拿了饼干,然后站在自己房间的门口伸头竖耳。

祝颜舒回屋换了衣服,进厨房,先洗了手,就在菜篮前挑捡,道:“张妈,我想吃年糕呢,家里有吗?”

张妈把碗重重放下,没个好声气:“没有!太太要吃,我现在去买!”

祝颜舒仿佛刚刚发现,惊讶的扶着张妈的肩:“张妈,这是怎么了?出了什么事?出了事你告诉我呀!有什么不好办的你都告诉我!有我在呢!”

张妈便唱开了,眼圈登时就红了,一手揉眼一通嘤嘤嘤,“太太,我替您委屈呢!”

接着如此这般,这般如此述说起来。

祝颜舒假装全神贯注的听,听来听去就是杨玉蝉这几天跟着去买菜,打听菜价,打听肉价,打听油价,连张妈买煤都要问个究竟,一问就说在做社会研究,回家就把这些价钱通通写下来,还问张妈什么东西多长时间买一回。

张妈认为杨玉蝉这是在查她的账!

今天杨玉蝉更是质疑她买的东西是不是多花了钱,竟然旁敲侧击的要省钱!竟然嫌杨二小姐吃的饼干贵了,嫌祝颜舒天天打牌浪费钱了。

这哪里是在说别人?分明是在点张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张妈半是惊吓半是做戏,哭诉道:“我到你家来也有十好几年了,大小姐和二小姐都是我抱大的,到了了现在开始疑心上我了!竟以为我偷家里的钱!你说我这颗心啊,都疼碎了啊!!”

要说张妈没从平时里的买菜钱里攒私房钱吧……那上帝都没办法替她做证。

可张妈没儿没女,在祝家干了快二十年,她就是想攒点私房钱,祝颜舒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张妈怕最后老了,干不动了,祝家不管她,把她赶出去。祝颜舒心里都知道,她把张妈当自家人看,可她也不会一天发百八十个誓。她也怕张妈倚老卖老啊,老仆欺主的事可不鲜见。

她早就从杨虚鹤身上学到了,自己的善良,自己知道就好,万万不可告诉别人!善良宣扬出去了,为人所知,就会为人所乘!彼时善良便成了别人勒索你的筹码。

她待张妈如何,日后等张妈真的老到动不了了就知道了,不必日日挂在嘴边。

张妈平时里攒私房钱,她也都当没看到。

现在是张妈被杨玉蝉吓得自己心虚了。

祝颜舒听完就揽着张妈摇晃:“张妈,你想多了,大姐那副清高的性子,哪会算计这个?我告诉你是这么回事!”然后就将那天她在门外听到杨玉燕对杨玉蝉说的那一番话学了出来!

不止是祝颜舒听了后对杨玉燕刮目相看,就是张妈听了都震惊瞠目:“这是咱们二小姐说的?她这是遭二郎神点化了吧!开智了啊!”

可见是当时喝的那符水管用!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祝颜舒早就想跟人显摆了,此时抓住张妈激动的不行:“你说我们燕燕啊,平时看着不像样,心里样样都清楚呢!”

张妈深沉道:“太太,你是不知道。家里的孩子,老大傻,老二就精!老二不精,那好处不都被老大占去了?那是打小就学会抢奶吃啊!”

祝颜舒叹道:“要不怎么说老话说的都对呢?我以前从不担心大姐,只担心燕燕。现在再一看,大姐才真是养得呆了,半点防人之心都没有。燕燕……呵呵,这个小机灵劲哟!”真叫她喜欢!

两人讲得火热开心,张妈也心结尽去。

张妈有心表现,取下围裙就道:“太太,你等等,我下楼买二两排骨,再买一板年糕上来。”

祝颜舒本就是找个话题,拦下说:“算了,这都有菜了。明天再吃也一样。”

张妈更加麻利勤快,切姜丝切得细如发丝,刀锋如影,不多时,菜便全好了!

祝颜舒便功成身退,洗了手出去,手里还帮忙拿了一叠餐巾。

她出去前道:“张妈,这几日如果大姐再问你家里的花销,不妨多说些!”

张妈心领神会:“我晓得的!”

到了第二天,张妈已买回了年糕,一大早就蒸了年糕当早饭。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苏纯钧一进来,张妈就笑着说:“苏老师来了,今早家里吃蒸年糕,您是配白糖啊还是搭蜂蜜啊?”

苏纯钧受宠若惊:“张妈,您看着给,我都行啊!”

他往里走,先跟坐在沙发上的杨玉蝉问早。

杨玉蝉目光如电,虎视眈眈,声音冷淡:“苏老师早。”

这几日都是如此,想必是杨大小姐找二小姐取了经,改了一副见天挑刺的脾气。

他再跟站在收音机旁调频道的祝颜舒问早。

祝颜舒笑眯眯的扭头说:“苏老师早呀。”

最后则是站在阳台上梳头发看街景的杨二小姐。

他走过去,身后三双眼睛,六道目光注视着他的背影。

苏纯钧回头看,张妈缩回厨房,祝颜舒调着频道哼着歌,杨玉蝉冷冷一笑,低头继续算账。

苏纯钧不知这几天是怎么了,一进祝家就觉得浑身都不太自在。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杨玉燕看到他了,回头笑:“苏老师早呀,我的工作找着了吗?”

苏老师笑着说,“没有呢!哪里那么容易找呢?年后再说吧。”

杨玉燕也没有太失望,毕竟这几天都是这句话。

她转回去,继续看楼下街上来往匆匆的行人,如一群游鱼,一群飞鸟,忽而聚来,忽而散去,熙熙攘攘,忙忙碌碌。

在上面居高临下,看得清清楚楚,却并没有什么高人一等的意识,升起的却是旁观者的感触。

街上人的世界与她无关。她的世界也与别人无关。

唉,孤独。

杨玉燕品尝着自己好不容易体会到了一点不同寻常的心境,深入体会下去,眼看就要向哲学家进发了!

苏纯钧拿出一件礼物,将她拉回人间。

“我发薪水了。你看,这是答应你的粉盒,送你当新年礼物。”他现宝般递过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杨玉燕双目陡然晶晶亮!立刻转过来,双手接过去,打开包装袋,取出一个巴掌大的金色珐琅圆形盒子,打开,里面有一个照得人格外清楚漂亮的镜子。

只是并没有粉饼。

苏纯钧清了清喉咙,小声不好意思的说:“我钱不够,只买了个盒子。”

但这也不能减轻杨玉燕收到礼物的快乐。

杨玉燕轻嗔道:“谁大冬天的用粉饼?我正好想要一个随身镜呢!”

苏纯钧又感觉到了背后的目光,转头,仍是什么事也没有。

杨玉燕捧着新得的镜子正在欣赏自己的美貌,嘟嘴眨眼捧颊细观。

苏纯钧凑上去,硬是在这圆圆的镜子里挤进半张脸。

两人放在一处,看起来倒像是一样皮肤白皙,一样双目黑亮。

杨玉燕嫌弃道:“你的眼睫毛怎么这么长!”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苏纯钧摸摸自己的眼睛,对杨二小姐的习惯性语气已经习惯了,不自禁的交待为什么只买了一个盒子,薪水都花到哪里去了:“我买了一双新皮鞋,两件羊毛衫,一顶帽子,一条围巾,还有两双羊毛袜。”天冷了,总不能继续穿单衣。

杨玉燕问:“大衣呢?”

苏纯钧:“大衣下个月发薪水了再买。”

杨玉燕看看自己手里精致的、至少值个四五块钱的粉盒。

苏纯钧也看过去,道:“一件大衣要二十多块呢,不买粉盒也买不起。”

杨玉燕算一算他买的东西,沉思片刻,问:“你才发薪水,现在还剩多少钱?”

苏纯钧爽快道:“还有一块几毛吧。”

杨玉燕瞪着他,半晌摇头叹气:“怪不得妈说男人不会管钱!我才收了十块压岁钱,先借给你吧。”

苏纯钧十分喜爱借杨二小姐的钱,闻言便是一个长揖:“多谢二小姐援手!”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吃早饭时,桌上人人都看到了杨二小姐手里的新粉盒。

祝颜舒赞了一句:“真是精致漂亮!”

杨玉蝉化身王母,冷冷问道:“哪儿来的!”

杨玉燕瞬间收起来,“不告诉你!”

杨玉蝉气苦,正待教育妹妹,眼见战火将起,祝颜舒出来灭火:“吃饭呢,都不许说话了!”

于是这架就吵不起来了,姐妹俩都乖乖闭嘴,动筷子吃饭。

杨玉蝉挟着年糕,看一眼苏纯钧挨着杨玉燕坐,还替她在年糕上浇桂花糖浆,便觉此时惹恼杨玉燕颇为不智,杨玉燕的脾气臭得很,越吵越顶,当着外人更加不会服输,叫她失了面子,她能爆炸。如果她跟杨玉燕吵起来,苏纯钧在旁边再小意温存一番,不就把妹妹拱手让人了吗!

杨玉蝉瞬间便自通了三十六计,按捺下来,硬是把话拐回来,夸道:“我是说那粉盒真好看,我也想买一个。”

杨玉燕见姐姐如此说,也忘了生气,道:“是苏老师买的,你问他就好。”

杨玉蝉:“……”

刚才还不说呢,现在就不打自招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妹妹如此之蠢,肯定都是别人骗她!

杨玉蝉目光如刀,紧紧盯着苏纯钧,恨不能把他一片片剐了。

一人一碗两条年糕,给夫人小姐们当早饭是够了,苏纯钧只觉还没怎么吃碗里就空了,旁边杨二小姐对蒸年糕似乎很喜欢,小口小口咬着,大概是不会剩了。

他不好自己捧着碗进厨房添饭,也不想下桌,便捧着空碗与杨玉蝉闲话。

“这牌子叫妹喜,就在泰安商场里,粉盒与粉饼分开卖,盒子四块,粉饼六块。二小姐这一个是单一个粉盒。”

说得清楚明白,就是没说替杨玉蝉买回来。

张妈自己吃完了去添饭,过来看看主人家有没有要一起添的,刚好听到,道:“苏老师,这礼物还有只买一半的呢!”

杨玉燕便赶着替苏纯钧揭短:“他的钱全花光了呢,这才几号啊!后面的日子只能喝西北风去了。”

苏纯钧把空碗捧给张妈看,笑得真诚,对杨二小姐的话充耳不闻。

张妈听八卦听得开心,想接着听,就接过碗,搭话:“花光了?怎么花的啊!”

苏纯钧见碗已经递给张妈了,情知至少还能再吃两条,气定神闲的答道:“买了几件冬天的衣服。前几年在学校里穿的都是校服,现在出来不好再穿了,只能重新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衣服好贵啊……

不是,是他的薪水太少了。

唉,财政局的人都有自己的外快,可能他进去的时间还太短了,没什么人来找他,只能再等等了,等日后有了门路赚外快,他就不会再缺钱了!

祝颜舒擦擦嘴:“苏老师要是不嫌弃,我记得还有几件旧衣裳放在柜子里,张妈过会儿去找一找,翻出来都给苏老师送去吧。”

桌上几人都愣了,都猜到肯定是杨虚鹤的旧衣服,都没想到家里还有杨虚鹤的东西。

苏纯钧猜到也当没发现,连忙起身道谢:“多谢您了!”

他连连长揖,从祝颜舒到张妈都照顾到了。张妈看他这么热诚,也不计较又多了一件事,笑道:“那我今天闲了就去翻翻,我记得有不少呢!”

杨玉燕的肚子里不装事,已经忍不下了,恨道:“他的东西怎么还在!为什么不扔了!”

祝颜舒的眼睛瞪得比她还大:“都是好东西呢!干什么要扔?送人不更好?”

张妈也跟着帮腔:“二小姐,那都是花真金白银买来的呢!全是你妈的钱!”

杨玉燕还要再怒,苏纯钧凑过去小声说:“想必是杨先生走的时候有些狼狈匆忙,这些好东西都没给他。”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哦,原来如此。

杨玉燕这样一听就气顺了,脸上乌云散去,重新有了笑脸。

一桌人都看着,连杨玉蝉都佩服苏老师这份本事,要知道连她都不可能在杨玉燕生气时这么快就劝住她,全家只有祝颜舒能办到,现在又多了一个他。

张妈暗笑着去盛饭,回来给苏老师盛了满满一碗,锅里的都给他倒出来了!

张妈笑道:“苏老师今早来是带了饭钱的,尽管吃,我中午还要去买一板年糕呢。”暗示那粉盒正是饭钱。

杨玉蝉在一旁听得浑身不自在,又觉得点出来更不好,只好忍着。

苏老师接了碗只管埋头苦吃,把中午饭也给吃出来了。

一桌人吃完早饭,除了闲人,各自都有事做。苏纯钧忙着去上班,祝颜舒急着去打牌,张妈准备去买菜,一边还问杨玉蝉:“大小姐,今天你还跟不跟我出去了?”

杨玉蝉昨天才跟张妈吵了一架,今天不好再跟,就摇摇头。

张妈抱怨:“有一日没一日的,干什么都没长性!”

抱怨完也赶紧走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家里就剩下杨玉蝉和杨玉燕姐妹两个。

杨玉蝉今天打算翻翻家里的账册,再丰富一下样本数量。

杨玉燕突然发问:“姐,当时杨虚鹤走的时候是什么样啊?”

杨玉蝉皱眉:“你应该叫爸爸。”

杨玉燕眉毛一立,轻灵俏丽的往地上一啐:“我呸。”

杨玉蝉从发现苏纯钧的狼子野心之后就快把自己操心成二小姐的半个妈了,没生先养,不是后娘胜似后娘,对杨玉燕管也不是,不管也不是,生怕动辄得咎,好心没人懂,反被人怨恨。

杨玉燕也不是真心啐她姐,啐完就后悔,哼叽道:“你就告诉我嘛……”

杨玉蝉想起祝颜舒交给她的另一个任务,觉得这或许是唤起杨玉燕父女之情的机会,就坐下说:“那我就跟你说说。其实,当时的事我也知道的不是很清楚,我都在学校呢。”

以前五楼有一个小房间是杨虚鹤的书房,他见学生、指导学生、写文章统统都在楼上。

祝颜舒成日打牌,牌友比现在还多,每日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坐着车风风光光的出去赶牌局。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杨玉蝉与杨玉燕每天上课,张妈做完家务就去菜市场的大仙庙或教堂与人一边听经,一边聊八卦。

谁都不知道杨虚鹤是什么时候跟女学生看对眼的,也无从发现起。

知道的时候,杨虚鹤已经发表了文章,纠集起了一片支持之声,然后就提着一个小箱子从家里搬出去,追求爱情去了。

杨玉蝉:“家里的东西,他都没来得及拿走。毕竟追求爱情嘛,拖一堆大箱子也不合适。大概也是怕人发现?他那天早上走的时候跟平常一样,楼下的邻居都没发现呢。要是他提三五个大箱子,再叫了人过来帮他搬家,不等走出去可能妈就已经得到消息回来了。”

祝家可是有电话的。

“后来他走了以后登报离婚,妈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家里就有人来劝妈放弃,好合好散,你又出了事,我们一家就天天跑医院,家里门锁着,听楼上楼下的邻居说是有人来敲门,也有人来找,不过我们不在家当然不知道。”

杨玉蝉想起当时的事,就想冷笑。

“他一走,妈连夜带着张妈去楼上把他的东西搜了个遍,直接就把锁换了。他后来就是想回来搬东西也没办法进门。他后来还写信给妈妈,请她把他的东西寄过去,写得还挺有文采,说两人哪怕失去婚姻也没有失去友谊,一副失忆的样子!”

越想越多,越说越多,杨玉蝉以为她早把以前的事全忘了,没想到竟然恍如昨日,那些愤怒也依旧火热。

她一笔笔、一句句全都说了出来,说得痛快至极!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对面是她一母同胞、同仇敌忾的亲妹妹!

她不能对母亲说,因为母亲会难过。

她不能对马天保说,因为这是家丑。

她不能对同学说,因为同学会劝她原谅。

她以前也不能对妹妹说,因为妹妹太小了。

现在,她发现妹妹长大了。

妹妹并没有忘记父亲带给家庭的耻辱,没有忘记仇恨。她也没有忘,仇恨与记忆一样鲜明仿佛昨日。

“他不敢回来,不敢见我们,却在报纸上装模作样的写信给你,写信给我,还写信给以前的妈妈,好像我们全都死了,他才只能在报纸上对我们隔空说话!”

杨虚鹤这一手当然玩的非常漂亮。他对空抒情,得到了许多赞美和许多稿费,本来就没有什么人反对他离婚再娶,经过这些文章之后,更是胜赞他是重情重义之人。

可杨玉燕在医院时,杨虚鹤根本不敢出现!他没有给他的小女儿递过一片纸,说过一句话,送过一分钱。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杨玉蝉的父亲死于绝情,死于卑鄙。

他对杨玉燕的绝情,在报纸上造声势逼迫祝颜舒,令她们母女三人无法发声的卑鄙,彻底杀掉了杨玉蝉心目中的父亲。

杨玉燕也见识过鄙视的男人,正是她的亲生父亲。她也从来都看不起他。

她的生父是一个站在风口的猪,所以虽然出身贫寒却赚下数亿家业。可老婆却并不是赚下数亿家业之后才娶的,而是在这之前娶的。没钱时还看着合适的老婆,有了钱就配不上他了。

可对她的生母来说,夫婿赚了钱,那就有她的一半!离婚就等于是从她的手里抢钱,怎么可能肯呢?

生父也很聪明,知道自己并不是魅力超群才让旧妻不肯离,而是钱,钱的魅力远远大于他本人的魅力。所以他对付旧妻的办法就是不给钱,不给一分钱!

所以当时杨玉燕很想不通的就是她亲妈也没享受到钱啊,为什么不肯离呢?

从自己的亲生父母身上,杨玉燕就体会到了一个道理。

夫妻过的就是钱。

钱多钱少都一样,夫妻关系的内涵就是金钱关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所以她看杨玉蝉就觉得她很蠢,在她眼中她与马天保的结合是爱情,但在马天保的眼中呢?他选择杨玉蝉有多少是因为爱情,多少是因为她是一个家里有房子的女孩呢?

虽然现在能读大学的都是有些家底的大小姐,马天保闭着眼睛摸也能摸到一个差不多的大小姐,不管怎么都比他自家更好。这样说的话,杨玉蝉不是唯一的选择,她只是必然的其中之一。

马天保应该是就打算在大学里解决个人问题的。

他存着这个心,对杨玉蝉的心意究竟能有几分都要打个折扣再看。

可惜她不能就这么对杨玉蝉说。说了怕她恼羞成怒,为了要证明马天保的“真心”与他们的“爱情”,更要跟着马天保走了。

杨玉燕半真半假道:“男人都是靠不住的。”

杨玉蝉从杨虚鹤想到苏纯钧,当即附和:“就是如此!”

杨玉燕拿眼去看她,“别管装的有多好,多上进,都是虚的!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杨玉蝉赶紧道:“你能这么想就对了!”

杨玉燕:“不看那男人有没有钱倒是可以,但要看他肯不肯给你花钱,这钱又是怎么来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前半句,杨玉蝉赞同,男人有没有钱并不重要。可后半句,她不能赞同!那苏纯钧就是拿这小恩小惠来骗人的!

杨玉蝉摇头:“不能这么看,他花多少钱并不能证明他的真心有多少,不是说钱花的越多,真心就越多。”

杨玉燕:“但不花钱,就更不能证明人的真心了。只凭嘴说的那叫骗子!”

杨玉蝉还是摇头,只恨苏老师影响了杨玉燕!

杨玉蝉:“骗子为了骗你,也是会花钱的!他花的越多,骗的越深!”

杨玉燕:“不花更加是骗子,还不如前者呢!”

杨玉蝉气道:“像苏老师那样的,买一个四块钱的铁盒子赚你十块钱!这叫花小钱赚大钱!”

杨玉燕调门高了一层:“那他还送我钢笔呢!”

杨玉蝉也比着亮嗓门:“那是咱妈免了他的房租!!”

杨玉燕气到站起来:“那他还送了我……!!!”那串珠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杨玉燕憋回去了。

杨玉蝉没听到下文:“他送了你什么啊?”

杨玉燕嘴硬道:“就那些糖啊!”

杨玉蝉:“那都是小恩小惠!他现在给你这些,就是想着以后占你更多便宜!”

杨玉燕的眼珠子瞪大,眼看就要爆炸。

杨玉蝉硬是往回拐:“……我是说这样的人!就跟这什么似的。”

杨玉燕斩钉截铁:“那也不会是苏老师!”

杨玉蝉气到爆炸。

杨玉燕火上浇油:“姐,其实你真没有看人的眼光。唉!”瞧瞧那个马天保吧。

杨玉蝉离爆炸就差一秒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张妈买完菜回来了!

杨玉燕和杨玉蝉一起冲过去:“张妈!”

张妈唬了一跳:“哎哎,我的小祖宗们,怎么了?”

杨玉燕扑过去拉住她:“张妈,您来评评理!”

如此这般,这般如此。

张妈也不做饭了,坐下来听两个小姐白话。

听完品一品这话里的意思,说:“这是说不管花不花钱,都是骗子?”张妈拍大腿,“那一定要选一个的话,我选那给我花钱的!好歹还能赚点呢。”

两票胜一票,杨玉燕翘鼻子。

等祝颜舒回来,也立刻被拖来当裁判。

祝颜舒叹气,道:“你们说的都不对!重要的是自己要看准!挑男人一看自己喜不喜欢,二看这人是不是人品好。钱不钱的都是次要的。你们就不能眼睛瞪大点,不挑骗子?挑个好人不成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张妈、杨玉燕、杨玉蝉一起看她。

姓杨的可是天字头一号渣男。

祝颜舒抱臂仰头:“那姓杨的又不是我挑的?那是我爹挑的!”说完脱离战团,一扭身进屋换衣服了。

祝颜舒一走,杨玉燕马上问张妈:“我妈说的是真的吗?杨虚鹤是我姥爷挑的?”

杨玉蝉也看张妈。

张妈小声说:“我哪里知道?我刚来时你妈跟姓杨的刚成亲没一年,你姐还没出生,两人好的蜜里调油似的,天天就在这屋里跳舞,点唱机就是为这个买的,一放片子,街上都能听见曲子!”

杨玉蝉也小声说:“我小时候还翻到过他们俩互相写的情书呢。”

杨玉燕:“这听着不像是……”父母之命啊。

话音未落,祝颜舒推门出来,三人如鸟兽散!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祝颜舒白了一眼众人,叫住杨玉蝉,杨玉燕和张妈趁机逃出生天。

杨玉蝉磨磨蹭蹭的过去,祝颜舒拉住她问:“你跟燕燕在家里聊什么呢?”怎么这么深刻?

杨玉蝉马上坦白她先是想唤起杨玉燕的父女之情,后来又想提醒她小心苏纯钧。

祝颜舒:“哦,那成果如何?”

成果就是父女之情是不可能有了,她们姐妹一起狠狠的唾弃了一番亲爹!而苏纯钧技巧高深,用糖衣炮弹把杨玉燕给打倒在地,她力有未逮,呜呼哀哉。

“燕燕一句也不信我的!非说给她花钱的不是骗子!”杨玉蝉气道。

祝颜舒也听明白了,意味深长的看着她:“我倒觉得燕燕说的有道理。跟你的道理比,她的道理更站得住脚。你仔细想想是不是这个道理?”

杨玉蝉被各种道理缠住,一时没明白过来,祝颜舒也走了。

午饭吃过后,祝颜舒问杨玉蝉:“快过年了,学校也该放假了吧?”

杨玉蝉摇头:“我这几天没怎么去学校,不知道什么时候放假。不过也差不多就这几天了。我今天下午去看一看吧。”

祝颜舒点点头:“去吧,去吧。跟同学聚一聚,再见就是明年了。你身上还有钱没有?”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杨玉蝉刚要点头,猛然想起马天保,咬着嘴唇改成了摇头。

祝颜舒就打开手包,摸出两块钱递给她:“跟同学出去吃点东西,别小气。”

杨玉蝉低头轻轻应道:“嗯,我知道了。”

吃过午饭,杨玉蝉就匆匆走了。

杨玉燕去午睡。祝颜舒也觉得有些冬困,打着哈欠回了屋躺上了床,打算也睡个午觉。

张妈进来给她送炖燕窝,道:“太太,你怎么又放大小姐回学校了?还给她钱,你不担心她去找马天保啊?”

祝颜舒靠着床头吃燕窝,说:“我知道她会去,我就是给她钱让她去。”

张妈:“那您这是什么意思啊?您又不反对了?觉得马天保好了?”

祝颜舒:“怎么可能!”

她放下碗,拥着羊毛毯子,说:“大姐的性子跟燕燕不一样。燕燕看着厉害,实则心肠软,耳根也软。大姐看着安静,其实心里主意大的很,我说的她都未必肯听,凡事都有自己的主意。”

张妈叹气:“唉,大姐明明是最让人放心的孩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祝颜舒拍拍床,让张妈坐着说话。

“也怪我,以前以为她懂事,不让人操心,就都去操燕燕的心了。我现在是明白了,孩子不看着不行!你以为是省事了,日后都要成倍的补回去!一分一厘都少了不你的!”她叹了口气,说:“马天保这个事,最后还是要大姐自己下决心。咱们只能敲边鼓,不能直接告诉她这人不行!”

张妈点头:“是这个道理!”

祝颜舒:“这些日子我、燕燕都对她说了不少,虽然没明着说马天保的坏话,但大姐也感觉到了,她跟马天保之间不是只有爱情这么简单。她只要想到了这个,剩下的就不用我再拦着了,她会自己想通的。”

张妈:“那她要是想不通呢?”

祝颜舒重重的叹了口气,黑着脸说:“她想不通,就多想几年!我不拦着她跟马天保谈,谈几年都行。想结婚?哼,那不成!咱们再不讲究,婚礼总要办吧?没听说要娘家出面办婚礼的。马家那点家底,等他们从金家出来,一穷二白,兜比脸还干净,拿什么办婚礼?就是我大发善心,什么都不提,马家就能什么都不给吗?他们要真能这么不要脸,我还要谢他们呢!我不信到那时大姐还糊涂!”

张妈拂掌笑道:“太太,这招高啊!您越大度,越体贴马家,那马家只能越殷勤!不能咱们什么都不要,马家就真的什么都不准备!咱们不提婚宴怎么办,马家也不能就在马路上把大姐给娶了啊!”

祝颜舒叹道:“这也是没办法中的办法了。我是准备好养大姐一辈子了,养成老姑娘我也养。”

张妈也跟着叹气,看祝颜舒神色消沉,忙道:“太太,我看二小姐倒是运气挺好的。”

一说起杨玉燕,祝颜舒也笑起来了,道:“这孩子也是运气好,我都想不到能在自家门口给她抓一个佳婿!虽然没钱,但人有本事,知道上进,又懂人情又大方,对燕燕还这么好。可见老天爷也看我可怜,总算替我了了一桩心事!”

张妈也跟着夸一夸苏纯钧:“苏老师虽然穷酸了点,可对燕燕花钱实在是大方!我瞧着比你以前还强些。”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祝颜舒白眼:“怎么说到我头上来了?”

张妈:“以前那姓杨的除了会给你送花,就是带着你跳舞。花值什么钱?路上一毛钱买一大把!跳舞的唱片机子还是你买的呢。就这你都高兴的不行。燕燕好歹收的都是真金白银买的东西,可不是比你强吗?”

祝颜舒胸口一股陈年郁气升起又泄不出去,气哼哼的躺下,毯子往上一拉,眼睛一闭:“我睡一会儿,下午打牌才有精神。”

张妈起身拿着空碗出去,嘀咕道:“行,睡吧,这是嫌我说错话了!”

张妈关门出去了,祝颜舒在床上烙饼,一点睡意都没有了。她从床上起来,走到窗前,窗下桌子上摆着一架唱片机,架子上放着十几张黑胶唱片,张妈日日擦一遍灰,连盒子都干干净净的。

她好像又听到了熟悉的钢琴声,是柴可夫斯基的小夜曲。

祝颜舒睡醒起来就像没事人一样,还跟张妈说晚上吃什么,然后就又精精神神的去打牌了。

张妈买了菜便去翻箱子,翻出来了许多件衣服和各种配件,大到围巾帽子,小到领带皮夹,中式长衫,西式外套,都有!

张妈一趟趟把东西都搬上楼下,累的直扶腰:“哎哟,累得我!不找不知道,这东西还有这么多玩意留在这儿呢!”

杨玉燕觉得这些东西全都自带“杨虚鹤”buff,生来就招人讨厌,带着挑剔的目光上前翻看,只用拇指与食指将东西挟起,打量一番后再扔回去,动作帅气又解气。

张妈看不下去,推开她道:“我的二小姐,这东西放了好几年了,全是灰土!你别碰脏了自己的衣裳,等我把它们都收拾干净了,一总给你的苏老师送过去,行了,别在这里给我捣乱了,写你的功课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可杨玉燕好奇呀,不肯走,就把作业本课本都拿到客厅来,一边写一边看张妈收拾。

有观众在,张妈也忍不住不说,拿起一件就要说一说这是多少钱买的。

“这件要八十多块呢!”张妈提起一件鼠灰色的西装外套啧啧道。

“就这一件小东西就花了四十多块!”她又捡出来一条宝蓝色的领带。

“这还有一条裤子。”张妈把一条皱巴巴的西装裤也捡出来,下面还压着一件已经发黄的衬衣。

不一会儿地上就有四五堆叠好的衣服。

杨玉燕在上头乍舌:“这么多啊!”

张妈冷笑:“你妈当年跟捧小白脸似的,不停的给你爸买衣服!你爸那人吧,长得瘦瘦小小,个头不高,生就一副容长脸,长得是慈眉善目。你妈爱他爱的什么似的。”

杨玉燕震惊:“还有这回事呢!”

张妈:“可不吗!”

张妈抱着衬衣什么的去洗衣房,声音远远传过来:“要不怎么说婊子无情,戏子无义呢。你妈捧着你爸,孩子都给他生了两个,日子过得多好啊!他转脸就不认人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杨玉燕以前恨杨虚鹤,恨的是个名字,形象是模糊的,人像也是套用她以前的亲爹。这几天听了许多杨虚鹤的故事,惊奇的发现杨先生在这个家里以前的人缘还是不错的,至少杨玉蝉和祝颜舒可能都是真心喜欢他的,杨玉燕本尊估计也不会讨厌这个爹。唯一一个嫌弃他是小白脸的就是张妈,现在看起来张妈倒是火眼金睛了。

她跟到洗衣房,张妈烧水准备收拾这些旧衣服,杨玉燕跟过来小声说:“那后来呢?”

张妈把衣服铺在板子上,说:“什么后来?”

杨玉燕:“就是姓杨的,跟我妈,后来怎么样了?”

张妈抬头想了想,“他不敢回来,就请别人来找你妈说情,还写了信给她,不过你妈都撕了。”

杨玉燕:“那他说什么呀?”

张妈冷哼:“能说什么?说他不敢当面跟你妈说,害怕她伤心难过,说他也记得以前两人的感情,对这个家庭还是有爱情的。但他不能抛弃那个女的,因为她又娇弱又可怜什么的,都是些废话!”

杨玉燕:“我姐说,他还带人回来想拿行李?”

张妈冷笑道:“可不吗?他为了爱情离开了家,出了门发现还是祝家的饭好吃,就厚着脸皮回来想把你妈给他买的东西再搬过去。也不知这人的脸皮是什么做的!”

杨玉燕也觉得奇怪:“他怎么敢来呢?”

张妈恨道:“因为那时他已经登报跟你妈离婚了!报上还都是夸他的人。他大概觉得木已成舟,你妈就是哭是闹也没办法,于是带了人一起来,既是想再占一回便宜,也是想逼你妈承认已经离婚了,两人就没关系了。不过当时你在医院躺着呢,你妈就住在医院了,我每天两头跑,家里根本没人。他们来了几回扑了空就不再来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杨玉燕目瞪口呆:“原来是这么回事!”

张妈越说越气愤:“他吃祝家的,喝祝家的!等想离婚了就害怕你妈拿以前的恩情说事,就想先声夺人,把一件家事闹得沸沸扬扬!让你妈丢了大人了!然后他又觉得你妈是大小姐,肯定要脸面,不会跟他计较认真,又凑过来想再占便宜,要把祝家给他买的东西都拿走。幸亏你妈没傻到家,跟他请来当说服的人说既然已经离婚了,那两人就没关系了,杨先生走的那么干脆爽快,我也不会再耽误他。至于他的东西,已经全扔了,杨先生要是舍不得,就去垃圾堆里翻吧!”

“好!就该这样!”杨玉燕恨道。

这人真是太不要脸了!

张妈翻开衣服外套等的袖口领边,都有杨虚鹤的姓名单字。她回厨房拿了把用来拔猪毛的小剪子,把这些绣字都给拆了。

杨玉燕凑过去看,恨道:“回头我都给绣上苏老师的名字!”

张妈震惊的上下打量她:“就你那手艺?还想绣字?那苏老师也太可怜了。”

杨玉燕不服气:“我怎么不行了?”

张妈:“行行行,只要苏老师不嫌丢人就行。”说罢给了她一条围巾,“先拿这个练练手,绣个大点的吧。”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祝颜舒下午打完牌进家门就看到杨玉燕没在写字,而是在灯下抱着一条围巾认真。

祝颜舒走过去凑近看:“你糟蹋什么呢!”

杨玉燕努力了一下午,也没把苏字的草字头绣出来,毛线都被她给揉乱了,挫败得很,便不肯答话。

祝颜舒看了一会儿看懂了,心酸道:“我的乖乖,你竟然修成了个贤妻良母!我妈要是能看到我的闺女有这份本事一定欣慰极了!”

已经去逝的祝老太太乃是正经的江南闺秀,家里好大的庄院,从小长到大都没有迈出过家门一步,祝老先生娶到祝老太太以后还写信给父母夸妻子“斯文俊秀”。

祝老太太大字不识一个,是传统的旧式女子,但与祝老先生却是恩爱了一辈子的。祝老太太走后半年,祝老先生就无病而终。

祝颜舒还没有灶台高就学着做饭了,全是祝老太太把着手教的。德言容功,全是祝颜舒小时候的功课,祝老太太立志要把她教成一个大家闺秀,针织女红样样精通。

不过祝颜舒嫁人后,也是祝老太太请回的张妈。祝颜舒未嫁时还在家里洗手做羹汤,嫁了以后连碗也没洗过,横针不拿,竖线不捻。家里的事全都是张妈操持,做衣服全都到外面找裁缝店,每日里不侍候丈夫,不教养子女,时间全花在牌桌上了。

祝颜舒都觉得要是祝老太太还在不定多生气呢。

现在竟然看到杨玉燕亲手缝东西,不免心生骄傲,十分想让祝老太太睁开眼睛看一眼她生的灵巧孩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张妈出来说:“太太,再让二小姐糟蹋下去,那条围巾就只能当抹布用了。”

杨玉燕嘀咕:“羊毛抹布谁用啊。”

祝颜舒笑了一场,笑过后也说:“乖,别糟蹋东西了!你想学这个,让张妈买帕子回来你慢慢绣。这条围巾就饶了它吧。”

一下午骑虎难下的杨玉燕立刻把围巾放一边,浑身解放:“行吧,那就先不弄这个了!”

说罢就跑了。

祝颜舒拿起围巾,这才认出是杨虚鹤的东西,再认出牌子,皱眉乍舌:“好家伙!怎么是这么贵的牌子?”

张妈不认识牌子,却对这条围巾的价格记得清清楚楚:“这条小东西八十多块呢!你当时跟中邪似的,买东西都不看价钱,每个月都是一两千的往外扔!”

祝颜舒摸一摸这柔软如肌肤的围巾,摇头啧啧:“当真是中邪了,唉!这条是男式的,燕燕和大姐都没办法用,幸好还能替我赚回个好女婿,不然真是可惜了。”

她把围巾放下,问张妈:“收拾出来多少东西?”

张妈道:“好多呢!好大一个箱子都是!”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祝颜舒皱眉:“这么多?那就从外面请个洗衣工来吧,你就别动手了。”

张妈一下子就高兴了:“真的啊?那我可省事了!”

祝颜舒点点头:“也别一口气都给他了,虽然都是旧的,也是好东西呢!”

张妈说:“苏老师不是说要买大衣吗?正好有两件大衣,一件是格子的,一件是素色的。”说罢就去拿过来给她看。

两件都是外国货。格子的有两排扣,带一条腰带,只到臀下,不过杨虚鹤穿起来就差不多到膝盖了。素色的是深蓝色,深得像黑色的蓝色,带一条漂亮的毛领子,也有一条腰带,长到小腿,杨虚鹤穿时都快拖地了,还是祝颜舒当年坚持要买的。

幸好没被他拿走,这衣服就是当也能当个两三百。

张妈还要再踩一遍杨虚鹤,“苏老师的个头高,肩膀宽,长得也英俊,这两件他穿起来一定比那姓杨的好看!”

祝颜舒再听也不觉得脸面无光,女儿的女婿不也等于是落到自家人的手里了吗?

她提着两件大衣的衣角左右看:“格子的显年轻,可他在财政局上班,还是素色的合适。你说给他哪一件?”

张妈说:“叫我说,不如两件都给了他,也显得咱们大方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祝颜舒就点头:“就照你说的办吧。”

张妈又说:“这洗衣工我看我们也不必再另外找人了,那吴小萍的妈妈不是就在洗衣房做事吗?请她来洗衣服,她也不好收我们的钱!”

祝颜舒:“你要请她来也好,只怕她顾忌情面不肯答应,不然请生人到家里来干活我还挺害怕的。也不能不给钱,多少也要给一点的,她本来就艰难。你把家里要洗的都找出来,她要是愿意干,索性都请她洗了得了,你过年也轻松轻松。”

毕竟吴太太以前还住在这里,与许多人都是邻居。当年搬家逃走时还要顾忌面子说是吴先生高升了,现在却回来当帮工,不但牛皮吹破,面子也要掉到地上去的。

常有人顾忌面子,肯受陌生人的帮助,反不肯受旧友的馈赠,正是这个道理。祝颜舒认为吴太太怕是要推辞的。

张妈却比她这成日打牌的太太更了解外面人的生活,说:“太太不必开口,我来问她。她当着太太或许不会答应,对着我却不会。到时我让她白天来,太太不在家,她面子上好过些,也就没什么不答应的了。”

等晚上吴太太来接吴小萍时,张妈就把她拉到一旁,说请她来家里洗衣服的事。

张妈说:“太太常说你是个可怜人,又要养女儿,家里的男人又不顶用。正好过年我们家也要把一些东西洗一洗收起来,我记得你在洗衣房做事一天八角钱,我年纪大了,洗衣服这种花力气的活干起来腰和腿都受不了。你要是愿意帮我,就来干两天,也不用你做别的,就是把该洗的洗一洗,该擦的擦一擦。钱是不会亏待你的,你在洗衣房拿多少,我就给你多少,活还少,你干完就能回家。你要是愿意呢,就明天过来,只是怕你不好意思。”

生活的磨难早就将吴太太做小姐时的矜持都磨干净了,钱字当头,她哪有时间去顾忌那一点微薄的脸面呢?

她马上就答应下来,“明天一早我就过来,不知几点合适?钱也不必给我八角,五角就行!”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张妈道:“太太早饭后就去打牌了,等她走了你再来。家里只有我跟二小姐两个人,二小姐喜爱学习,她在客厅里看书写字,不会去洗衣房打扰你。至于这钱,如果你只干半天就给你五角,这样也不会耽误你回家做饭。”

吴太太当即答应下来,约好明天等祝颜舒出门了她就上来。

第二天,祝颜舒早早的就出了门,避免相见尴尬。吴太太等在楼下,看到张妈从厨房窗户伸头喊她就赶紧上来。

杨玉燕在客厅听到门外有熟悉的声音在说话,要起身去看,被张妈轰回去。就算是这样,她也看到了吴太太。

吴太太与张妈说了几句话,两人就到楼下的洗衣房里去了。

张妈怕杨玉燕再跟过去,特意叮嘱她:“吴太太脸皮薄,见到你要不好意思的,你不要过去,在屋里好好写字。”

杨玉燕只得自己在屋里写写字,看看书,翻翻画报,吃吃饼干,把时间熬到中午,吴太太告辞回家做饭,张妈才回来。她一推门进来,就看到杨玉燕坐在沙发上伸着头,张妈:“看什么呢?吴太太走了,我叫她来帮忙洗一洗给苏老师那些衣服。”

杨玉燕才知道吴太太来是做事的,最近杨玉蝉天天记账,连带着她也对现在各种物价、工价有了新的认识,此时不禁问:“请她来一次多少钱?”

张妈摇头:“帮我洗了三五件衣服就赚了五角钱呢!”言下之意,赚得不少了。

杨玉燕:“洗一上午衣服才五角?”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张妈瞪道:“还有我帮她呢!你还嫌她拿得少了?二小姐,要是我来洗这些衣服,那是一分多余的钱都赚不到的!”

杨玉燕马上闭嘴,不敢再多说一句,张妈却一直抱怨:“你倒去心疼人家?我天天侍候你,也没见你心疼心疼我呀?一家三个女人,全都不干活,都指着我一个人干!我一个月才拿十五块,拿了二十年了,我还没说话呢!”

杨玉燕噤若寒蝉,一句话也不敢回。不过她知道,虽然张妈一个月十五块钱,但每年逢清明、中午、端午、除夕,以前还有皇帝老子的圣寿,王母娘娘的华诞,后来还添了一个国庆,这些日子祝颜舒统统都要给张妈再发一笔“过节费”。一年四季,每季两身衣服,两双鞋,这也都是另外算的。

从张妈身上,她无比清晰的了解到拿钱做家务还是挺赚钱的。所以说当妻子的免费干活真是亏大了!就应该请个保姆,清清楚楚的让家里的男人看一看,做家务到底值多少钱!

等杨虚鹤的旧衣服都重新清洗、烫好,已经是腊月二十五日了。

苏纯钧发了薪水,还得了过节费,不过他早就从杨玉燕那里得知给他的衣服中就有两件大衣,都非常好看!他就一直坚持着没买新大衣,这几日天冻得有点厉害了就去租了一件先对付着。

他提着一件排骨,一件火腿当吃早饭的敲门砖,走进了祝家。

张妈听到门响都不动,杨玉燕飞似的跑过去,打开门,笑着将苏纯钧迎进来,看到他手里提的纸包:“买的什么?”

苏纯钧提高不让她接,“是一斤排骨,一块火腿。你别碰,沉的很。”

杨玉燕听说是这个也不碰了,跟着他到厨房,看他郑重其事的把排骨和火腿递给张妈,还说:“我亲眼看着他剁的,是最新鲜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张妈接过来,笑着说:“苏老师实在是客气!燕燕,你把你叠好的衣服拿给苏老师呀!”

苏纯钧便捧场的惊讶:“是你叠的呀!”

杨玉燕:“可不就是我!”

她去客厅,把整齐的包裹在纸袋中的大衣提给他。

苏纯钧便捧着这沉沉的大衣左右谢了一圈,也没忘了在厨房的张妈。

祝颜舒笑着说:“苏老师,拿出来试一下,因为是旧衣,也不知道你穿上习不习惯,希望没有落伍。”

苏纯钧笑道:“才几年前的衣服,哪里会落伍?您一向走在时尚的最前沿,您常用的这件披肩,我在街上都见不到呢!”

祝颜舒便笑起来,珍惜的摸着自己身上这件最喜爱的披肩:“这是法国货。”

苏纯钧啧啧感叹,十分捧场:“怪不得!”

他拿出两件大衣,就如杨二小姐说的,一件短的,一件长的。他放下格子的短款,先试这件黑蓝色的长款,因为二小姐说:“我妈说你上班的地方穿那件蓝的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既是靠着人家的好意得的衣服,自然就要让人家更满意,才不负这份好意。

他一穿上这件衣服,瞬间就显得肩背挺拔,气质出众,原本五分的清秀变成了七分的清贵不可言,在这间屋子里竟有些不衬了,倒像是在什么堂皇的地方更合适。

祝颜舒上下打量,忍不住站起来将他牵到光线更好的地方,感叹道:“真是人靠衣装马靠鞍,苏老师这一打扮都帅的像哪里来的贵公子了!”

苏纯钧便笑着摆手:“您也太抬举我了!”

他看杨玉燕坐在那里不说话,特意走过去让她看:“好不好看?”

杨玉燕从刚才起就像是定住了,此时仿佛被刺了一下,脸颊顿时如火烧,眼神闪躲,站起来胡乱道:“不好看!”便挤开他快步走了。

苏纯钧也像傻了一样,愣了一下才回神,回过神来二小姐就已经钻回屋去了,他只能望而兴叹——借他一万个胆子,他也不敢在张妈和祝颜舒的眼皮底下去敲二小姐的门。

祝颜舒笑着闪开,与张妈站在一处:“瞧这两个人,一个好看,一个竟看得羞了!”

张妈说:“可不是?这好看的人谁看都喜欢,打扮了就更好看了,你以前花多少钱也不心疼,不就是为了看着好看的?再者说,苏老师扮起来可比那姓杨的穿上更排场,瞧这身条!姓杨的他穿跟少了半截腿似的。”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苏纯钧从来没这么尴尬过。

哪怕是他亲爹娶了比他还小的继妻,他在婚礼上需要磕头喊妈,他都没这么尴尬。

心口乱跳,手足无措,浑身毛汗。

他把大衣脱下来后就坐不下来,一个劲的看杨玉燕的房间门,脖子都变长了两分。

张妈去敲了两回,里面都说“有事!”

“能有什么事呢?这都要吃饭了!”张妈叨叨着,去把粥重新放在炉子上热着。

祝颜舒很能理解小女儿躲羞的心情,笑眯眯的说:“那就不管她了。咱们先吃,张妈把饭给她留着。”

张妈就把桌子摆好了,祝颜舒把一直做颈部运动的苏纯钧推到餐厅:“苏老师坐,苏老师快吃,苏老师,你们过年放不放假呀?”

苏纯钧坐在餐厅里,头长时间保持七十度的偏向,听到祝颜舒问话连忙答:“放的,放三天!”

祝颜舒笑着问:“哦,那苏老师用不用回一趟家啊?”

苏纯钧一心二用,机智只有平时的一半,听这话就条件反射的想起现在家里的配置,老爹一枚,劳苦功高的二姨奶奶一枚,进门才两年的年轻后母一枚,七大姑八大姨加上一群没什么感情的亲兄弟表兄弟堂兄弟……

苏纯钧:“不回,只有清明需要回去扫墓。我妈已经不在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不必他再说,张妈和祝颜舒已经脑补出一场大戏,纷纷啧啧感叹。

祝颜舒叹道:“唉,你这孩子平时也不讲,让阿姨听得心里酸酸的!”

张妈便道:“那你年夜饭去哪里吃?要是不嫌弃,就到这里来,张妈过年要做许多菜,太太和小姐每回都吃不完!浪费得很呢!”

苏纯钧刚要答应,又犹豫的看向杨玉燕紧闭的房间。

祝颜舒笑着说:“你不要管燕燕,这孩子来得快,去的也快,不信你今天晚上回来再来看她,保准已经没事了!”

苏纯钧仍心不在焉的点点头,没有答话,继续向右七十度的看。

张妈头一次把碗都递到他手边不见他赶紧吃,而是继续发呆的。

做饭的张妈感到受侮辱了,抱怨道:“这都什么毛病!上桌不吃饭,尽发呆!”

一个苏老师,一个杨玉蝉,仿佛都对面前的早饭不怎么感兴趣。

苏纯钧这才反应过来,端碗吃饭,往日还要夸一夸饭菜好吃,讨好张妈这个掌厨之人,今天木然的只管往嘴里扒饭,目光心神还是一直系在那紧闭的房门上。

这顿早饭吃得无比的快,无比的安静。往日张妈吃完了,这边的太太和小姐都还在桌上磨蹭,今日倒是这边餐厅一个个吃完了,张妈那里还剩下半碗粥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苏纯钧先站起来,说:“多谢早饭。也要谢谢您送的大衣,我赶着上班,这就先走了。”他再往杨玉燕的房间那里看一眼,心中忐忑的都有点悲伤了,不知为何,仿佛想替自己奏一段贝多芬第三交响曲。

他本来就没想过要跟杨玉燕真的修成正果,只是仍想再做一段时间的梦,与她再走一段路。

可他忘了,如果杨玉燕不要他呢?

如果她在发觉他的感情之后就拒绝他呢?那他又有什么理由继续跟她在一起呢?

那是不是就此放手更好呢?让一切就到此为止,他与她终止于师生情谊,这样过了许多年后再次相见,两人都还坦然。

因为他与她本就没有未来。

可就算没有未来,这里面有许许多多的因素,却唯独没有他对杨玉燕的心意这个原因。

如果一切都像书中一样美好,那他是必定会去追求她的!

只是世事多艰,他并非没有披荆斩棘的决心,却不想拖着杨玉燕一起去淌这条苦难之河。

如果他已在岸上倒敢放手一搏,可他现在就在河中央,四下苦海茫茫,看不到岸沿。

杨玉燕却是站在岸上的,她自有她的锦绣前程。他伸手去拖她就等于是在害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苏纯钧神色暗淡,提着纸袋走了。

张妈把碗盘都收到厨房,看到杨玉蝉的早饭也没吃完,她现在不吃面包咖啡了,跟杨玉燕一起喝粥吃包子。现在包子一个没动,粥还剩下半碗。

张妈端着碗:“你的剩饭可没有人帮着吃!这些只能扔了,多可惜啊!外面多少人都吃不饱肚子呢!”

杨玉蝉像被鞭子打了一样,忙说:“为什么要扔啊?”

张妈奇怪道:“你中午都在学校吃,这些剩饭难道给你留到晚上?晚上你又不吃!”

杨玉蝉看着剩饭,咬牙说:“我吃!张妈你别倒,晚上我吃!”

张妈不乐意道:“晚上人人都吃新的,你一个人吃剩的?那你能乐意!”

杨玉蝉:“我乐意!”

张妈没好气:“行吧,我给你放着!又白占一个碗!”

等张妈把东西都收走了,祝颜舒才问杨玉蝉:“你怎么了?是身体不舒服?还是心情不好?”她转念一想,“还是……你担心马天保?这些日子我也没有跟金太太联系,这样吧,我今天挂个电话去金公馆,问一问金太太,看能不能让你见一见马同学。”

杨玉蝉连忙说:“不用!妈,天保……他一家现在不在金公馆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祝颜舒:“那在哪儿?”

杨玉蝉:“他们在医院。我去金公馆了,守门的大叔跟我说的。”

祝颜舒抚着她的肩,柔声问:“你去看过他们了吗?情形怎么样?”

杨玉蝉点点头,眼泪涌出来,她赶紧擦掉:“我去过了,他们家……挺不好的。”

杨玉蝉在学校里找不到人帮忙,心急如焚之下,竟然壮起胆子自己跑去了金公馆。

不过她进不了门,就在金公馆大门前对着守门人恳求。守门人不能放她进去,但却告诉了她马天保跟他的父母早就不在金公馆了,而是在医院。

是金家表公子,王万川送他们去的。

杨玉蝉打听不出来是哪一家医院,只好一家家找过去,终于在教会医院找到了马家人。

马天保的父亲被打断了腰,马天保则是被打断了一条腿,马天保的母亲倒是没有挨打,不过受到这么大的惊吓,也有些神魂不定。父子两人在西医医院住院,母亲在中医医馆里喝药。

医药费都是王万川付的。

马天保的父亲以后可能就这么瘫了,不可能再站起来了,能控制大小便就算他恢复得不错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这是医生亲口说的。

马天保比父亲好一点,他年轻,腿也接上了,只要恢复得好,应该是不会瘸的。

不过现在问题也很麻烦。

王万川把人送到医院时给了马天保三百块钱,而马家是被赶出来的,除了身上的衣服,其他什么都没有。

马天保就用这笔钱给父亲和母亲还有自己治病,三人还要吃饭。现在钱已经快花光了,三人却还没有治好,至少马天保的父亲离出院还早得很。

马天保的父亲现在每天都要用外国药,打针输水,钱花的像流水一样。马天保已经省下自己的床位费,每天睡在医院地板上。

但这也省不了几个钱,眼看着一旦没有钱了,就要断药,马天保的父亲现在一天都离不了止疼剂的。

马天保打算离开医院去打工赚钱。

但这样一来,他的腿就彻底不会好了。而他的腿一瘸,以后什么体面工作都轮不到他了,只能去干体力活。像他父亲那样的司机,他都当不成。哪家老板也不会请个瘸子当司机,多丢人啊。

那他的大学就白上了。

杨玉蝉自从在医院找到马天保以后就一直在想办法帮他。她在学校里发动了募捐,可募集来的钱却只有一百多块,这最多只够让马家父子再在医院住一个月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她已经把自己攒下的钱全都拿出来了,但她平时在读书会上花的钱就不少,根本没有多少。

马天保也知道已经没有办法了,所以他告诉她,他马上就会去找工作,以后也不会再去学校,让她不要再来了。

一对小情人在医院角落里抱头痛哭,哭完,外面的世界该怎么过就怎么过,世界并不会因为他们的苦难而停止转动。

杨玉蝉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她一个人的力量太渺小了。

祝颜舒搂着痛哭的杨玉蝉,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她之前跟张妈都担心杨玉蝉会把马家父子都给接到祝家来,但杨玉蝉显然没有这么想。从她刚才的讲述中,她显然根本没起过这个念头!

她找了学校、同学、老师,却从来没想过求一求家里。

这孩子真是在学校都学傻了!一味要独立,自己难为自己。

家,不就是可以帮你的人吗?

祝颜舒差一点就开口让杨玉蝉不要担心,马家父子的事都有她呢,有家里人在呢。

幸好张妈一直在偷听,看到她面色不对就冲出来,在杨玉蝉背后杀鸡抹脖子的给她使眼色,这才让她把到嘴边的话都咽回去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她抱着杨玉蝉哄一阵,张妈再抢上来递手巾,搂着杨玉蝉心疼道:“我的大小姐,你的心肠也太好了!”

杨玉蝉见到张妈有些不好意思就不哭了。

祝颜舒问:“那你现在怎么办?”

杨玉蝉:“我想去学校再想想办法,再做一次募捐。”

祝颜舒忍得很辛苦,不敢开口,只敢点点头:“好孩子。”

张妈赶紧把杨玉蝉扶到浴室去洗脸了。

重新整理好以后,杨玉蝉就去学校了。

她刚走,祝颜舒就忍不住说:“这孩子怎么这么傻!怎么不知道求一求我呢!钱,我有!房子,我也有啊!她怎么跟我还认生啊!我是她亲妈啊!她宁愿去外面找别人捐钱,去求别人都不找我!”

张妈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太太!”

祝颜舒用力挥手:“啊呀,我知道,我就是说说,我不是真要给马家钱,我就是这么说说!”说完,仍不甘心的说:“这孩子太傻了!我是她亲妈啊!”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杨玉燕躲在房间里,越来越难出去了。

她留心听着外面的声音,想听一听苏纯钧有没有笑话她。

唉!不该躲进来的!

她当时就是觉得自己的脸红了,不想让人看见才想躲开的。后来等脸不发烫了,她又没办法出去了。

没有理由啊!

出去要怎么解释她回房间待了这么长时间呢?

她坐在床上,左思右想也没有合适的理由。

而且更加心烦的是她竟然是因为苏纯钧脸红的!

当时苏纯钧突然走过来,眼睛看着她,她就突然不知道为什么心就跳起来,脸也发烫了。

她当机立断就跑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不跑的话,一屋子的人就都看到她因为苏纯钧脸红了。

唉,太尴尬了。

难道她喜欢他?

她回忆了一下苏纯钧,明明以前没有感觉,今天却想起他就心里发烫,热呼呼的,一会儿整个人都觉得发烫了,背上热起了一层汗。

真的喜欢上他了啊……

这心情新奇又复杂,既觉得麻烦又觉得仿佛人生掀开了新的一章,令人兴奋!从此刻起就与往日再也不同了!

这时突然有人敲门,张妈推门进来,手里端着碗:“燕燕,家里没人了,都走了,过来吃早饭吧。”

杨玉燕赶紧站起来,浑身一松:“都走了?”

张妈把粥和包子都放在床头柜上,“吃吧,人都走了,家里就剩下你跟我了,你快点吃完,我好收拾!”

杨玉燕早就饿了,连刚刚发现的少女情怀都可以放到一旁,坐下就挟起一个包子吃。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张妈把门打开,她看外面果然没有人了。

张妈去抹桌子扫地,她吃完把空碗盘端进厨房。

张妈说:“行了,你出去吧,这里我来收拾,厨房里都是油。”

她看到用罩子罩起来的杨玉蝉的剩饭,奇怪道:“这是什么?”

张妈叹气:“你姐剩的早饭,非说晚上回来吃,不叫我扔。她也是一肚子心事,顶都顶饱了,也不吃饭了!”

杨玉燕发现不过一个早饭没吃,她竟然就错过了这么多事!

她马上问:“是不是马天保的事?我姐怎么了?”

张妈就如此这般,这般如此的说了一通。

“你妈那个糊涂蛋哟,都想得好好的,一看你姐哭就把不住了,险些什么都答应她!亏得有我,不然什么都完蛋了!马家也要住到家里来,你妈的钱一分都保不住!”张妈说。

杨玉燕瞠目结舌,这可真是……意料之中,情理之外。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她们都想过马家不会太好过,金公馆一定会惩罚他们的。但在她们的想像中,最严厉的就是打一顿再赶出金家,让他们衣食无着,自生自灭。

万万没想到,金家竟然把马家父子都打残了。

如果说以前马家对杨玉蝉来说是一个坑,现在这个坑已经变成天坑了。

杨玉燕的心沉了下去。

她担心杨玉蝉这下更难离开马天保了。

因为这件事,让杨玉燕再也没有心情去顾忌她今天早上的那一天尴尬。而且她都出来了,张妈也没问她,想必当时应该没人看到她的脸红了。

苏老师可能看到,也可能没看到。

她到时不承认就行了!

就装成什么都没发生过!

杨玉燕下定决心以后,一天里都更加有精神的去学习背书,心无旁骛!竟然效率比以前高很多。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到了下午五点,张妈出去买菜还没回家,就有人敲门。

有了金家绑人的事,她现在不敢随便开门了,就站在门口问:“谁啊?”

外面的人过了两息才回答:“我。”

是苏老师!

他今天怎么这么早就下班了!

她立刻就觉得背上又发烫了,脸上又发烧了,僵了一会儿才鼓起勇气,“若无其事”的猛得拉开门!

“苏老师好!”她勇敢的说。

苏纯钧特意在这个时间回来就是想单独见一见杨二小姐。

他神色郑重,脚步沉重,敲门时度秒如年,门开后连杨二小姐的表情都不敢看就走进去。

祝家的客厅还是他熟悉的样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大门进去是一走道,一侧墙壁有一排挂钩,挂着外出的衣服,下面放着鞋子。

走道尽头是厨房。

走道一侧是客厅,正对着一排窗户,窗户下摆着一桌小圆桌,上面摆着一瓶花。圆桌旁是两张沙发椅,一侧有一个立柜,柜子上摆着收音机。

客厅极大,摆着一组沙发,沙发中央是一个玻璃茶几。

靠墙排着两个柜子,一高一矮,全是玻璃门。另一角则摆着一张三角钢琴,他第一次进来时看到还吓了一跳,因为他从没听到过这家里有钢琴声,没想到祝家竟然还摆着这么一个大家伙。

客厅西边是餐厅,两边中间隔断下面是木制的板,上半截则是玻璃窗,十分新潮好看!

客厅东边则是三间卧室,从东侧起分别是祝女士的、杨大小姐的,最后一间是杨二小姐的。

洗浴室与洗手间都在厨房里面。

他今日用不同的心情去看这个家,心中既有悲伤,也有怀念,更加有决绝!

如果要分别,就让他死心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二小姐,你有没有话要对我说?”苏纯钧没有随她走到往日两人说话的沙发前,就站在那里,直接问道。

杨玉燕点头:“有!苏老师你知道吗?马天保父子都被金家打成残疾了!”

苏纯钧仿佛是被一股清风吹走了脑中的迷障,恍惚间好像天气突然放晴,阳光明媚:“……没有听说。”

然后杨二小姐就拉住他,把他拉到沙发上,按住他,让他坐下,又快步跑去泡了茶,拿来了饼干与糖果,也一同坐下来,还把功课也都端端正正的摆在茶几上,就像以前一样。

“苏老师,我姐姐原来已经找到马家父子了!原来他们是被金家那个表公子叫王万川的都给送到医院去了!原来……”杨玉燕说话如蹦豆,极快速又极完整的给他讲述了一遍,方便他跟上事情进展。

苏纯钧也尽量跟上杨二小姐的话题,只是总忍不住走神。他的目光巡视在杨二小姐的眉梢眼角,想发现她心中的秘密。

为何不说?

是在逃避吗?

还是这就是她委婉的拒绝?

渐渐的,在他的目光压力下,杨二小姐的脸颊烫得简直可以烧水,背上像着了火一样,烘得她出了一身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苏纯钧也渐渐可以看到杨二小姐的额头冒出点点细汗,一大片红晕从脖子根冒上来,染到了耳朵上。

她目光一直没有对准他的脸,左右闪躲就是不往他这里看。

而且她的语速越来越快了。

一股喜意涌上心头!

苏纯钧不禁嘴角翘起,却不忍心再让她尴尬,就扭开头,说:“这样听起来,确实挺难办的。”

杨玉燕呼的松了一口气,赶紧说:“对啊!”

苏纯钧:“我看马家在医院里住不久了,他们手里没多少钱,不能都扔在医院里。”

杨玉燕:“是的!”

苏纯钧:“最好趁着他们手里还有钱,先说服他们找个落脚的地方,租个房子。”

杨玉燕:“没错!”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苏纯钧:“马天保和他父亲的病情我看一直住在医院里也不会再有什么大改变了,搬出医院以后,省下来的钱还可以多吃几天药。”

杨玉燕:“你说的对!“

苏纯钧喝了口茶,用尽全力才没有问已经快害羞到失去理智的杨二小姐他刚才都说了什么。

把她吓跑了怎么办?把她吓得再也不回来怎么办?

苏纯钧又出了几个主意,甚至提出他可以带马天保去找房子,毕竟当时他跑到这边来上学,把全城各个地方的便宜房子都跑遍了。虽然最后他都没租,但他的经验可以借给马天保用一用嘛。

而且当时他也想过要打工,所以一些不要求工作经验,上手快又可以日结的工作,他也是知道一些的,这些也可以都告诉马天保让他参考。

在这段期间,杨玉燕只负责全程点头赞成,似乎在苏纯钧开口说话前她还能找到自己的舌头,他说话以后她的舌头就不见了。

苏纯钧不敢再吓她,心里却越来越火热起来!这个可爱至极的姑娘啊!拥有世上最纯洁最美好的心灵!她也有着最美好最可贵的爱情,现在她的爱情仿佛春雨,虽然只有几滴洒在了他的肩头,濡湿了他的衣衫,也令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幸福!

这份幸福令他越来越难以割舍了。

他放轻语调,用尽所有的温柔,如春风般不敢惊吓她,要让她再如以往一般快乐自在。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你不用担心,这都交给我来办。等过了年,我就带马天保去找房子,一定是他可以租得起的地方。”苏纯钧说。

对马家来说,第一个问题就是钱。

有钱,才有命,才能治病。

“我也可以帮马天保找工作。”他说。

杨玉燕也已经慢慢冷静下来了,虽然脸上的热潮还没有退,但她的理智已经回来了。

她可以打包票,杨玉蝉的下一步肯定是找工作贴补马家。

“苏老师,你替我找到工作了吗?”她问。

苏纯钧一愣,犹豫了一下,说:“我确实找到了两份工作,只是两个都不是特别的好。”

杨玉燕马上说:“我不介意的!都是什么工作?”

苏纯钧皱眉,说:“一个工作是打字员。这个你可以在家里干,租一台打字机,我替你找一些需要打字的文件,你把它们打出来以后,按份收钱。只是你需要先学会打字才行。”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杨玉燕松了口气,甚至升起了一股自信!

“这个我肯定没问题!”她说。

打字而已!小意思!是英语键盘还是拼音键盘都ok的!

苏纯钧:“但是这个工作非常辛苦!”打一份文件才几分钱,没日没夜的打,不知打多少才能赚足一块钱呢。

不过这个工作的好处是可以在家干活,更安全。在他看来,赚多赚少不是问题,甚至他可以帮马天保解决钱的问题。杨二小姐只是想给她的姐姐当一个警示,那只要完成这个目的,她赚的钱多不多其实不重要。

“那另一个工作是什么?”她问。

苏纯钧:“第二个工作是在教会医院做记录。”

杨玉燕:“教会医院?”

这不就是马天保住的医院吗?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张妈在楼梯上就听到了屋里的说话声,蹑手蹑脚走上去贴在门上听,才听出来苏老师的声音,唬了一跳,想推门又停下,想了想,装做刚上来,在外面来回用力跺地板,一边说:“哎哟,这菜可沉死了!”

然后再推门,走进去,若无其事的喊:“燕燕,我给你买了饼干,哟,苏老师,您今天下班挺早啊。”

苏纯钧一早站起来了,等着跟张妈问好说话。杨玉燕也不知怎么回事,一下窜起来又躲回自己屋了。

苏纯钧看到了却没喊住她,怕喊了她更不自在了,便目送她躲进屋里,剩他一个面对张妈。

再看张妈,已经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瞪他了。

张妈提着菜往厨房走:“我寻思着这政府部门的下班时间也不可能是四点吧!”

苏纯钧笑呵呵:“我到这附近来办事,就上来看一看张妈。”

张妈冷笑:“哟,您还是专门来看我的?多谢您掂记着,您就这么空手来啊?没给我带点东西?”

苏纯钧自己理亏,告饶道:“张妈,是我不好,您别生气!”

张妈冷哼:“这都是马后炮!知道不好您别干坏事啊!”

苏纯钧连忙抱拳,求她住口:“张妈,张妈,我没有干坏事啊!我真是路过上来看一眼,我也是怕早上的事再惹恼了二小姐,上来看看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一说干坏事他的汗都冒出来了。

张妈想起今早的事,再看苏纯钧就哪哪都不顺眼了,自家的姑娘还小呢,这就落到这大尾巴狼的手里了?

她索性把苏纯钧推了出去,压低声警告他:“你那点心思我都跟明镜似的!以后不许你偷偷见二小姐!没我在家不许你上来!”

苏纯钧马上保证他肯定遵守,绝不越线,然后就在张妈的铁面之下,在楼梯上一步一回头的走了。

走到楼下,街上的车水马龙一下子将他带回了人间,脚仿佛也踩到了实地。

他站在街上深呼吸几下,只觉胸口热乎乎的!哪怕她还未发一言,他也都尽知了。他从离家后就四处漂泊,也曾告诉自己无须在意,他并不孤单,他有理想,有抱负,已经比这世上九成的人都更幸福了。

但今日猛然获知二小姐的情意,才感到自己仿佛风筝,终于有人牵了那条线,而他也不会飞远,终有一日可以回到地上。

他大步流星的在街上走,并没有目的地,身上有着无尽的力气,脑子里涌出许多念头和想法。他才知道以前他看似积极生活,实则不过是自暴自弃,游戏人间。只有现在,他才真的开始思考究竟什么才是更好的生活。

他在街上行走,抬头看到一家当铺,想了想走进去。

当铺朝奉见他年纪轻轻,穿着整洁干净的长衫,鞋上也没有泥点子,就站起来迎接:“客人要什么?”

苏纯钧掏出工作证,薄薄的一张纸,上面盖着红色的戳子,这几日他凭着此证进出各家店铺可是占了不少便宜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朝奉一见这工作证,笑得更客气了:“先生请说。”

苏纯钧笑道:“你这里有没有打字机?”

两刻后,他提着一只旧木箱走出了当铺。买这只打字机,还附送了纸和油墨盒,他还没有付钱,让当铺开个票子,他拿回去不管归到哪一笔账里一冲就得了。

他提着打字机又回到祝家楼下,站在大门前想了想,又离开,拐到菜市场附近的肉店,买了两斤火腿,让老板包的好一点。

肉铺老板把火腿提给他:“承惠一块八毛。”

苏纯钧:“开票。”然后拿出工作证。

肉铺老板一看,挺不乐意的,盯着苏纯钧看了两眼。

苏纯钧:“我就住这附近,等票兑了下个月就把钱给你。”

肉铺老板也不敢得罪这些穿官皮的,只得自认倒霉,认认真真的给他开了个票,递过去时还说:“您这日子过得可舒服,吃个肉都不用掏钱。”

苏纯钧接过火腿提绳,笑道:“我算什么?大人们吃肉,我不过在旁边捡两口肉渣子吃。多谢,回见!”

他走后,肉铺老板啐道:“呸,可别再来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手中提着火腿,苏纯钧才算有勇气上楼敲门。走到门口,又想了想,先去楼上把打字机放下,再提着火腿下来。

咚咚两声,他还没把手放下就听到张妈的声音:“我来,燕燕,写你的字去。”

张妈开门,头往外一伸,看到是他就挂着个脸:“您这是去下面转了一圈又回来了?我们太太可是也在家呢。”

苏纯钧连忙将火腿提高:“张妈,我真是下班了。老来吃饭也不好意思,这是我刚才特意去买的。”

看了火腿几眼,张妈才不情不愿的打开门,让他进去。

一进屋,他就看到杨玉燕在餐厅写字,祝颜舒在客厅沙发上坐着,两人一起抬头,一个赶紧低头继续努力用功,一个笑盈盈的说:“苏老师,今天下班挺早啊。”

张妈在旁边冷笑。

苏纯钧知道自己今天偷偷跑来这件事是触了逆鳞了。如果他仍坦坦荡荡,二小姐仍是情窦未开,就像他以前给二小姐当家教时一样,那祝女士与张妈也不会这么紧张。

如今他心存邪念,二小姐也被他逗得有了少女之思,两人再独处就不合适了。

别说祝女士和张妈不放心,就是他自己也不敢放心自己的。

唉,他现在一看到二小姐的倩影心就跳得不听使唤。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为防万一,他也愿意祝女士和张妈盯得紧一点,防着他一时把持不住,犯下大错。他还是更愿意与二小姐光明正大的走在一起,让两人的爱情长长久久,而不是只图一时的快活。

以前他到祝家都要先去看二小姐的功课,今天他却在沙发上坐下来,与祝女士闲话。

他正色道:“我听二小姐说起了马家的事,不才有几个主意,请您听了参详参详,若是有用,那就是我报恩了。”

祝颜舒今天的牌都打得不开心,就是心里放着马家的事,这个问题解决不好,结果就是她要么赔一个女儿,要么赔了全家。这让她怎么还能安心打牌呢?

她双手一合:“我正为难呢,您能帮忙出主意就是我家的恩人了,还请不吝告知。”

苏纯钧的话还是跟杨玉燕说的那几个。

第一,马家不要在医院住了,趁着手里还有钱,赶紧找个便宜房子住下。省下来的钱还可以让马家多吃几天药。

第二,马天保虽然伤得不轻,但他年轻,又有知识,马父马母都是干体力活的,现在指望他们出去工作赚钱已经不现实了,只有马天保,只要他找到工作,有一个进项,马家就不会坐吃山空。

“我以前为了租房,城东城西都跑遍了。以马家现在的家底,租房子不过是为了有个晚上睡觉落脚的地方,能省就省。像祝家楼这样的房子,他们是租不起的。”

他当然不可能把马家往祝家领。马家什么人品他不知道,但人穷志短,祝家全是女流之辈,手无缚鸡之力,家里又都是值钱东西,万一马家的人心怀不轨,冲进来把人绑了、杀了,把东西搬出去卖了,那就是天下第一等的惨事。他在街上听到的比这多,黄包车的车夫都能为了一块两块钱杀人,他又怎么能让祝家母女面临这种危险呢?

凡事做最坏的打算,才能知道底线在哪里。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不过有些苦力住的地方是很便宜的,一个月只要一块钱。”当然,环境非常糟,所有人都是在地上铺个草席就当床了,也就比在街上睡觉好一点,头上有个顶子。他去看了以后,转头就走,再便宜也受不了。

祝颜舒听了那是相当的满意,看苏纯钧的目光都柔和了些,比他刚进门时好多了。

苏纯钧道:“至于工作,他是个大学生,腿又受伤,不能去干体力活,最好是在家工作,抄抄信,算算帐之类的。”

杨玉燕早就忍不住站在餐厅门帘子那里听了,此时插嘴:“就是你给我说的那个打字的工作吗?”

祝颜舒抬头,看看她,再看着苏纯钧笑:“苏老师给燕燕找了个工作?什么打字?”

苏纯钧连忙解释:“不一样。马同学没有打字机,只能做抄写员。只要有一张桌子,一叠纸,一支钢笔,一瓶墨水就行。这份工作是很适合他的,许多地方都需要抄写员,只要勤快,不愁钱赚的。”就是会很辛苦,抄上几千件才能赚一两块。

祝颜舒:“哦,原来是这样。那燕燕说的打字员又是怎么回事呀?”

苏纯钧看了一眼分明不知道自己干了什么好事的杨玉燕,两人对上眼神,二小姐不自禁娇羞的笑了一下,马上收住了。

他转回头,别说生气,连嘴角都要翘起来了。他迎向祝颜舒又变严厉的目光,细细解释:“二小姐学习一直很认真,希望可以学以致用。她托我为她找工作,我寻觅许久,才找到了两个。一个就是打字员,只要有一架打字机,就可以在家里工作,工作时间很自由。就是赚不到什么钱,而且打字机也需要学习。”

祝颜舒觉得这个工作听起来还可以,最重要的是可以让人在家里工作。唯一的问题是,她没有打字机。

祝颜舒:“那做这个工作,倒是需要先去买一台打字机。”她开始盘算什么时候去百货公司看一看,挑一台买回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杨玉燕见说到自己的事了,就走过来想坐下,她站在祝颜舒与苏纯钧面前犹豫了一下,还是挑祝颜舒身边坐下了。

祝颜舒握着女儿的手拍了拍,看她道:“就是买回来,你也不会用,要先学才行。”

杨玉燕刚要张口吹牛,苏纯钧清了清喉咙,“我家里有一台,刚好可以教二小姐。”

一时屋里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

面前是祝女士,背后是张妈。唯有二小姐勉强算是他的友军,可这友军张口就说:“你什么时候买的?我昨天还没看到啊!”

苏纯钧只觉得祝女士和背后张妈的目光更尖锐了。

他鼓起勇气说:“就是今天拿回来的,我工作上要用。”

至于是什么工作,倒也不必避讳人,因为这是人人都知道的“秘密”。

他进财政局也有两个月了,一贯的愿意跟着前头大人们的脚步走。他既识情趣,又穷得丁当响,财政局的其他人就觉得可以拉他一把,也免得局里站着一个外人,让他们束手束脚。

之前他就听说过财政局的人不管是大的还是小的,哪怕是屋里扫地打更的都有自己的外快门径,可惜他一直未得其门而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这两天便有一位大人提点他哪里有门,他便送上一盒烟当谢礼,寻着门去了。

财政局是跟钱打交道的,是政-府里第一等的要紧地方,宰相府的丫头七品官,他虽然目前连账本子都看不到一页,却肩付着去各处收条子的重责大任。

所以,假如,某位大人实花一千块,却报了三千块的账,那这两千块,就需要有人帮着想想办法给报上去了。

等账冲好了,钱兑出来,其中七成归大人,两成归他的主管,仅一成归他。

苏纯钧除了嫌分成有点少,别无他念。

诸位大人每天为了国事殚精竭虑,日夜操劳,工资却只有那么一点点,怎么养得起大小公馆里的许多太太、姨太太、小姨太太们呢?

所以,他们这么做,上面的人也是知道的,乃是从上到下,大家心知肚明的办法。

苏纯钧十分受教,大加赞同,感同身受,并立刻决定同流合污一起赚钱。今晚的火腿就是他的投名状!

唉,花太得少了,十分的不好意思,希望不会被大家嘲笑。

苏纯钧:“我抱个打字机回来,就是为了将账条子打出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祝颜舒恍然大悟,张妈艳羡不已,杨玉燕沉思片刻后懂了,惊惶失措的问:“你要做假-账吗?”

祝颜舒噗的笑了,站起来说:“我去屋里躺一躺,张妈,吃饭了再叫我。你们俩说说话吧。”她走到自己卧室,关上门,就听到屋里传来一串笑声。

张妈也转身回厨房了。

杨玉燕赶紧坐到他对面,担忧道:“这样行吗?会不会被人发现?会不会抓你啊?”

苏纯钧刚才想笑,现在却被她的担心惹得心里更热了。

他声音更柔,仔仔细细的解释给她听:“不会的。大人们去各处消费的条子都是各个店家自己做的,一些还是手写的呢,我仿的是各家店铺的条子,借他们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去告我。”而且这已经是上上下下约定俗成的惯例了,根本也不会有人挨个店铺去一一查证是不是有这一笔消费。

而且大人们的支出可不仅是公务支出,多的是太太的钻石、姨太太的狐皮大衣,家里的柴米油盐就更多了。这里头有多少是大人们自己家里吃喝完的,还是连司机、秘书等底下人的都包括在里面的,实在是不好细分。

所以他今日买两斤火腿可以冲兑到这些毛账中,明日买一盆花也可以冲进去。只要胆子够大,他甚至可以去买幢楼!

不过他也不想搬家,买楼的事还是算了。

解释清楚了,杨玉燕也放心了,只是还免不了评判一番:“你们这账也太乱了,上上下下一体贪-污?”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苏纯钧笑道:“南京政府还是清廉的多的,听说其他地方的政府能连军-费都贪没的,老佛爷不是也把海军军-费拿去盖园子了吗?”

杨玉燕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好像你说的这都是好人似的!凡事拿他们做比方,都跟着他们学,那世上还有好人吗?”

苏纯钧笑呵呵安抚她:“莫谈国事,莫谈国事。对了,你要不要学打字?可以去我房里学,正好我那里有机器。”

杨玉燕一句“好啊”还没出口,张妈已经冲上来了。

“要吃晚饭了,二小姐,别说了,快去洗手。想打字就让苏老师把机子搬下来,这边地方多大啊,何必挤到他那个鸽子笼里去呢!”张妈上来把杨玉燕喊走,恶狠狠的瞪苏纯钧。

苏纯钧实在不敢说自己一点邪念都没有,于是一句辩白之辞都说不出来。

杨玉燕倒是替他说话:“苏老师要用那个工作,搬过来我用着方便了,他怎么用?”

张妈觉得这不是问题:“那就让你妈再给你买一个,她的钱多着呢!买一个放家里你自己玩!”

杨玉燕不忿道:“我才不是玩呢。”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晚上七点,杨玉蝉还没有回来。

祝颜舒急的在房间里乱转圈。

张妈说:“太太,要不我出去找找吧?”

祝颜舒果断道:“不,还是我去找!你和燕燕在家里等她!”说罢转身就回屋去换衣服。

杨玉燕从卧室出来,说:“我去找苏老师,让他去教会医院看一看吧。”

张妈忙道:“对喽,这都要过年了,学校里已经没事了,大姐应该是在教会医院!马天保那小子不是在那里吗!”

祝颜舒看外面已经变成一片漆黑,说:“苏老师不知道现在在不在家?”

杨玉燕:“在的,在的。他说这两天他都回来打条子。我刚才看到他上楼的。”

祝颜舒没好气道:“那你快去吧。”

杨玉燕就立刻奔上楼,楼梯踩得咚咚响。

祝颜舒把大衣放下,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叹气:“一个两个,都不省心。”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张妈劝道:“太太,儿大不由娘。”

不多时,杨玉燕就与苏纯钧一前一后的进来了。苏纯钧已经穿上了大衣,进门就说:“我先挂个电话去教会医院,问问他们今天大小姐有没有过去。”

祝家是有电话的。

祝颜舒哎哟一声,拍拍额头:“我都急糊涂了!苏老师,你快去打。”

苏纯钧便走过去拿起话筒,仍是先报出自己财政局的工作证,再请接线员转接教会医院。

电话刚接通,大门一响,杨玉蝉回来了!

她一进门就跺脚道:“冻死我了!张妈,有没有甜汤?”

张妈慌忙应道:“有,有,我去给你盛!”

祝颜舒突然发火:“不许给她盛!什么都不许给她!”

一屋子人都吓得怔住了。

祝颜舒呼的站起来,指着钟表问杨玉蝉:“你看看现在几点了!天都黑透了!一屋子人大大小小的都在担心你!你跑到哪里去了?你是几点离开学校的?我要打电话去向学校抗议!”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杨玉蝉吓得结结巴巴:“妈,我、我忘了时间,我早就出来了,可是、可是……”

她的鞋上全是污水和泥点,裙摆和大衣上也有飞溅的污点。

所有人都看到了。

祝颜舒气得要失去理智:“你没有钱吗?你的零花钱都用光了吗?还是因为你把钱都给了别人,所以只能走回来对不对!”

杨玉蝉哑口无言,事实正是如此。她早早的从学校离开去了医院,将最后一笔募捐来的钱拿给马天保。他们的钱已经都花光了,马天保的父亲也不再睡床,而是偷偷睡在医院的楼梯间里。马天保每天去找医生拿药,求护士给他爸爸打止疼针,还要去外面的中药馆看他妈妈。她找过去时,看到他拄着一根拐,躲开人群,又慢又小心的行走着。

她掏出了所有的钱,还有她自己的钱,希望可以帮他想一个更好的办法。她劝说他出去租一间房子,找一份抄写员的工作,帮人抄信赚钱。

马天保握着钱,不敢抬头看她,说:“谢谢你,玉蝉,只有你一直在帮我。你说的对,我们不能继续留在医院里了,我这就出去找房子,带着我爸我妈搬过去。我也会去应聘抄写员。”他给她深深的鞠了一个躬,“你对我的恩情,我这一辈子都报答不了。虽然说过请你不要再来了,但你送来的钱,我还是只能忝着脸收下,这令我无地自容,难以再面对你。”

杨玉蝉目瞪口呆,她从他苦涩的话语里体会到了他受伤的自尊心。或许金公馆伤害了他的身体,而现在她站在他面前,却一直在伤害他的心。

她匆匆留下一句:“对不起。”就走了。

离开医院才发现包里已经没有钱了,她不能坐车,只能一路走回来。教会医院离家太远了,她走到一半天就黑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她在路上想了很多。她与马天保之间已经有了一道深深的裂痕。金公馆的残暴和加诸在马天保与他父母身上的虐打,不仅仅是伤害了马天保的身-体,还伤害了他的自尊心。

他以前虽然因为父母都在做下人而感到自卑,但他仍然抱有希望,对金公馆的老爷和太太也心怀感恩,认为他们资助他上学就是他的恩人。他在以前还对她说过,如果他毕业以后不接受金公馆替他安排的工作,会不会是忘恩负义呢?

可他想依靠自己让父母不必再做下人,让他以后的儿女不必一出生就是小佣人,要从小学习学着侍候主人,侍候公子小姐。

他有这个梦想。

他并不恨金老爷和金太太,他甚至还为了不能继续留在金家工作而遭受良心的谴责。

可是现在他们一家都被金公馆给毁了。他以为的恩人不再是恩人,而成了仇人。

他也发现了他与金公馆之间不是平等的,他们两家是天渊之别。

他更加体会到了阶级与地位的差别。

他对杨玉蝉开始退避三舍了,对这段爱情失去了信心。

杨玉蝉感觉到了他的躲避。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可她也恨他不能更有勇气一点继续来爱她。

她也恨自己,没有更多的勇气上前一步拥抱他。

杨玉蝉身心俱疲的回到家,她看不到这段感情的曙光在哪里。可是一回来,妈妈就大发雷霆,她知道自己做错了,百口莫辩,只能静静站着挨骂听。

祝颜舒骂着骂着眼泪就下来了,张妈赶紧上来扶住她:“太太,你消消气,大小心只是一时糊涂。大小姐,你还愣着干什么?快向你妈赔礼道歉啊!”

杨玉蝉上前一步就被祝颜舒打断了:“我不要你向我道歉!你自己好好反省,想不明白就永远别跟我说话!”

杨玉蝉转身回了屋。

张妈扶着祝颜舒也回了卧室,又匆匆出来奔进厨房给祝颜舒泡热茶,她看到仍站在屋里的苏纯钧,叹道:“苏老师,让你看到这一幕真是不好意思。今晚也没办法再招待你了,燕燕,你送苏老师出去吧。”

苏纯钧连忙表示没有关系,他看向从祝颜舒发火起就躲在他身后的杨玉燕,柔声说:“那我就走吧?”

杨玉燕浑身紧绷,双目瞠大如铜铃,像受惊的猫。她沉默不语的跟着苏纯钧走到门口。

苏纯钧打开门,回头看她,沉默良久,叹了口气:“如果不是今天的事,我请你上去坐一坐也无妨。但如果今天我再把你带走,你妈妈就更要生气了。”他伸手轻轻碰了碰她的肩,温柔道:“你回房间背一段书吧,不要管外面的事,背累了就睡觉。我们昨天才读过的,你说很喜欢的那一首。彼得拉克的《歌集》:此刻万籁俱寂……”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轻声念了一句,剩下的句子就在杨玉燕的脑海中想起,她关上门,转身回了房间,拿出诗集,翻到那一页,轻声念道:“此刻万籁俱寂,风儿平息……我每天死亡一千次,也诞生一千次……”

苏纯钧口中喃喃着诗句,慢慢的一步步上楼,打开门,进屋,合上门:“战斗是我的本分……只有想到她,心里才获得少许慰藉……我离幸福的路程还很漫长。”

第二天就是大年初一,街上格外的吵闹,不知从何处传来了一段锣鼓声,喜庆得很。

张妈一大早就催杨玉蝉与杨玉燕都起来。

“赶紧收拾好,你们该去那姓杨的那里拜年了。怎么一个个都是一副没睡好的样子!”

杨玉蝉眼儿红肿,杨玉燕眼眶青黑,气得张妈说:“叫那姓杨的瞧见了还以为咱们过的没他好呢!”

祝颜舒一直没出来,杨玉蝉不停的看她的卧室门。张妈催她快吃早饭,说:“不必看了,你妈不会出来的。昨天晚上对着你发火,她后悔死了呢!唉,你们母女也真是,吵起来谁都不敢劝,吵完了两个都后悔。”

杨玉蝉咬住嘴唇,想了想,放下碗筷,走到祝颜舒的门前轻轻敲了敲。

屋里,祝颜舒仍躺在床上,她昨晚一夜没睡好,听到门响以为是张妈,扬声道:“张妈,我不吃早饭了。”

门外的人停了一会儿,说:“妈,对不起。”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祝颜舒一下子从床上坐起来,望着门又后悔又生气,最后还是没应,又躺回去了,还用被子罩住了头。

杨玉蝉在门外站了一会儿,只得回餐桌坐下继续吃早饭。

张妈把两人的衣服和鞋都找出来,摆在沙发上等她们换。

她忙得脚不沾地,到餐桌前看两人吃得都不多,她不好再去骂杨玉蝉,怕更加刺激她,只好问杨玉燕:“怎么你也吃得这么少?今天苏老师可没来,你的剩饭没人吃。”说罢又嘀咕,“以前天天都来的,偏今天没过来。”

杨玉燕没精打采的。

昨晚祝颜舒发火,一下子就让她想起了自己的生母,昨晚上竟然还做梦梦见了,生母仍在发火,对着地上的一个小孩子生气,还对着旁边的她姥姥发火,姥姥面对生母有些气虚,大概是吵不过她,又忍不住要回嘴,地上的小孩子正在大声哭叫。她莫明就觉得这是她的妹妹或弟弟。等她醒过来就再也睡不着了,在床上翻来翻去的回忆,想起生母曾想过要再生一个孩子,认为第一个孩子笨而无用,第二个孩子必定聪明灵巧,是保存婚姻的良方妙药。

她以前还设想过因为她的自杀,生母与生父会心怀愧疚,幡然醒悟,追悔莫已后痛改前非。想像这个时总是很愉快的。

但昨晚梦到以后,她却突然醒悟以生母与生父的性格,他们只会在她自杀后互相埋怨,然后生母不会认输,说不定真的会再生一个用来栓住父亲;而生父虽说一直想离婚,却一直是离婚不离家的。所以他也一定会再次踏进陷阱,再得到一个他不想要的孩子。

杨玉燕在昨天突然领悟到了一个道理,那就是人是不会改变的,人总会踏进同一条河流,犯同一个错,上同一个人的当,受同样的骗。

她的生母和生父就是这样把他们的生活搞得一团糟。她自己冲动莽撞、愤世嫉俗、悲观厌世,上一次解决不了问题就跳楼了,那这一次呢?她还会不会遇到她无法解决的问题?她还会不会选同一条路?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她觉得杨玉蝉与马天保不合适,但如果下一个杨玉蝉喜欢上的人还是很糟呢?她还要继续拆散他们吗?

归根到底,问题在杨玉蝉而不是马天保。

没有杨玉蝉,她们一家子根本就不会认识马天保啊,那他们是什么样的人,与她们又有什么关系呢?

张妈催着她们吃完早饭赶紧洗漱,出来梳头、换上衣服,再带上拜年的礼物。

她把礼盒提给杨玉燕时,她就不乐意道:“还要给他东西?”

张妈道:“只有一对门联子而已,上门不送东西不合适。这也值不了几个钱,快拿着。”

杨玉燕没好气的接过来。

张妈送她们下楼,一边继续叮嘱交待:“去了见了人就回来了,不必在他们家吃饭,家里我都做好饭了。他们就是留,你们也别答应,那家里能有什么能吃的?我今天可做了不少好菜呢!”

遇上邻居,张妈都大声的说:“过年了,孩子去给亲爹磕头拜年!哟,年年都要去的。唉,那边想不起来这两个孩子。咱们不能教孩子不认亲爹啊,这都是孝道呢!”

在楼梯上消磨了足有小一刻,张妈方心满意足的领着她们下楼,坐上车,再交待一句:“可别在那里吃饭,回来吃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杨玉燕坐在车上还扭头:“鬼才在那边吃呢!”

周围有知道杨家往事的邻居听了都笑了,张妈也笑着拍大腿:“二小姐,过年不能说这个,快呸一声!”

杨玉燕便扭头向下,轻轻的呸了一声。

众人再笑。

有人道:“好!这就等于呸在那杨先生的脸上了!”

“二小姐,见到你亲爹照着他的脸啐!”

张妈大叫:“你们这些人哟,她小人一个该当真了!”

杨玉燕扭头再叫:“傻子才当真呢!”

这下大家笑得更大声了。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从祝家到杨虚鹤的新家要走不短的一段路,杨玉燕从没去过,坐上黄包车后就看这车一路向西,很快离开熟悉的街景,街道两边渐渐从整齐的高楼变成低矮紧凑的房子。

她伸着脖子两下张望,杨玉蝉把她搂回来:“别瞎看。”

杨玉燕看她比昨晚上平静多了,不想此时再提起马天保的事,万一两人在车上吵起来,那就是让别人看笑话。她就提起一个两姐妹都喜欢的话题,肯定吵不起来。

杨玉燕问:“姐,姓杨的那个人现在住在什么地方呀?”

杨玉蝉说起亲爹也是殊无敬意:“不是什么干净地方,一个小胡同。”她想了想,还是决定给杨玉燕提个醒,免得到了那里见到意料之外的客人让她再受了什么惊吓。

她说:“我告诉你个事,你要答应我一会儿到了那边不乱问,不跟别人说话,咱们拜了年就走。”

杨玉燕瞬间就起了好奇心:“好,我答应你!姐你快告诉我。”

杨玉蝉叹了两口气,搂着她说:“你知道那姓杨的以前就在报纸上发表文章,不过赚了多少稿费,妈也从来没有问过,不知道他究竟是赚得多还是赚得少。”她冷笑道,“他一出来就带着小妻子租了房子,我想应该是赚了一些钱的。”

不过彼时他吃喝全仗着有祝家掏钱,出去以后就发现养家糊口不是一件简单的事,他那点积攒下的小金库很快就见了底,于是,杨先生就开始在报纸上写一些寻芳的文章。

什么是寻芳的文章呢?就是替妓-女吹捧的小文,也就是广告。

妓-女们或是从外地来的,或是妈妈们好不容易养出来,或是从别人的金屋里流落出来的。她们都要将这青春与美貌换成每天的饭菜,可是站在屋里也不会有人从屋外看到她们的芳姿就进来付钱,倚门待客难免沦落下流,这时就需要一个文笔精妙的客人替她们将艳名高高扬起。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杨虚鹤就是干这个的,他写一些“偶然经过一条巷子……”、“那一日,我路过了那条小街……”、“时闻北方有佳人……”这样的文章开头,仿佛是不经意之间的相遇,成就的是一段风流韵事,而不是钱货两清的买卖。

再写一写姑娘青春多少,生得是丰肌玉骨还是纤瘦袅娜,是圆脸还是方脸,是喜欢吃酸还是喜欢吃甜,是擅长打牌还是喜欢跳舞,是会唱歌还是会唱戏。自有自认与这姑娘情投意合的人闻之动心,进而愿意掏空荷包与姑娘一唔。

最后再写出这姑娘住在哪里,要如何敲门才能入内等最重要的信息。

将这样一篇文章发到报纸上,虽然低俗,但也有不少看客专等着凭此猎艳,更有那口袋空空的人,读一读文章便仿佛自己也嗅到了脂粉芬芳一样。

然后报纸给一份稿费,妓-女再给一份酬金。一篇文章卖两遍,实在是赚钱的好门路。

杨玉燕瞪大眼睛,不是吃惊杨虚鹤写这个,而是吃惊报纸上竟然登这个?

杨玉蝉:“他凭这个结下许多善缘。大年初一这样的好日子,那些地方的人都会专门打点礼物上门拜年。”

那就是说她这次去可以看到许多民国时的小姐?!

杨玉燕这回真是震惊了。

她不自禁喃喃道:“乖乖,那他这小日子过得可以啊!”

杨玉蝉满腹愁绪,硬是被逗乐了,轻轻拍了她一下,正色道:“不许瞎说。一会儿过去了,你不要搭理她们。她们也都很懂事,并不会主动来找我们说话。也别嫌弃她们,都是可怜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杨玉燕对杨虚鹤的新妻子更好奇了,“那个谁,她就没点意见?”

杨玉蝉:“哪个谁?到了那里要讲礼貌,好好的称呼一声杜阿姨。”她冷淡的说,“她又能有什么办法?跟姓杨的走了以后,听说家里已经是不认她了,她又已经生了孩子,拖着个孩子能到哪里去?住在姓杨的那里,好歹有饭吃有衣穿,还有老妈子侍候,孩子日后也能上学。”

杨玉燕听杨玉蝉的意思,似乎是并不生那个女人的气。

她这么想,也问出来了。

杨玉蝉停了很久才说:“等你见了她就明白了。她呀,还小着呢。什么都不懂就被姓杨的给哄了,现在就算是想回头也回不了头了。”

共同说一说杨虚鹤的恶心事,总算是让杨玉蝉和杨玉燕姐妹俩弥合了矛盾,变得有说有笑的了。

此时黄包车已经来到了一条巷子中间,道路泥泞不堪,行人也都是破衣褴褛,这一辆黄包车还有车上衣着光鲜的两姐妹看起来跟突然闯进来的另一个世界的人似的。

黄包车的车夫还回头提醒:“小姐们,小心你们的衣摆,可别被泥水溅脏了。”

杨玉蝉连忙弯身把杨玉燕的大衣衣摆再往上提一提。

她说:“快到了,那边就是。”

杨玉蝉先跳下去了,再回来扶她:“没事,下吧,回去再擦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杨玉燕只好提着衣摆掂着脚尖蹦下来,抱怨道:“张妈会骂死我的。”看着鞋上沾的泥巴,她欲哭无泪。

黄包车不会走,车夫会在外面等她们出来,再把她们送回去。

车夫说:“小姐们,我就在路口等着你们,一会儿你们出来了,哪怕我不在也别急着走,或许我只是去一旁抽支烟,稍等等我就回来了。”

杨玉蝉与车夫说好,牵着杨玉燕往巷子里面走,走不远就看到了一扇大门,与别的房子都不大一样的是这家大门前贴着崭新的门联与福字,乍一看,竟然像是祝颜舒写的。但仔细再一辨别就能认出不是了。

大门是开的,门口有婆婆妈妈与小孩子,这些人看到杨玉燕和杨玉蝉走过来,连忙有人喊:“杨先生!杨先生!你家的两个小姐来了!”

屋里立刻有人一边应着一边出来,快步走到门前,看到杨玉燕与杨玉蝉后,露出个笑:“小蝉,燕燕,我一早就在等着你们呢!”

这便是杨虚鹤了。

杨玉燕站定了打量他,看他个头不高,头大肩窄,刻意挺起的胸膛与一个形容词“鸡胸”甚为相配——真有点像张妈买回来的大公鸡的胸,特别是抓起两只翅膀时。

他戴着一副圆眼镜,梳着向后的大背头,穿一件衬衣西裤,一件已经破了洞又补起来的羊毛背心。

他用欣喜而慈祥的目光望着杨玉燕,伸手说:“燕燕,来让爸爸好好看看!”

杨玉燕的话都在嘴边上:“我住院的时候怎么不见你来看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杨虚鹤脸上的欣喜瞬间褪去,化为伤痛。可能是他发现杨玉燕不好对付,放弃她,转头对杨玉蝉笑着说:“小蝉,多谢你把妹妹带过来,我都好几年没见到你妹妹了。”

杨玉蝉也不想跟他说话,只是点点头就算。

不料杨玉燕没受到应有的关注,追问道:“我问你呢,我住了半年医院,你是没听到消息还是我妈把医院大门堵上了不让你来还是你怕来了就要掏钱啊?”

杨虚鹤这回终于有点惊讶的看向了他的小女儿。他离家时对杨玉燕的印象还是那个有些害羞的小姑娘,以前别说让她当着他的面说这么一大长串的话了,就是在她妈妈和姐姐面前,她也不是很爱说话的那一个。

杨虚鹤再次跳过不好回答的问题,只是感叹:“燕燕,你长大了。”

然后一马当先向里走,将两个刺头女儿都放在后面,他一个人在前面大步流星的喊:“小杜,小杜,燕燕和小蝉来了,你快出来!”

刚才就在旁边的婆婆妈妈们都低着头暗自发笑,对杨玉燕充满好奇,悄悄指指点点。

杨玉蝉牵着杨玉燕往里走,小声说:“刚才没人你说两句就行了,一会儿进去可别再发脾气了。”

杨玉燕冷哼。

杨玉蝉:“你问他,他也不会答。他这个人,就是这样,最擅长推卸责任了。”第一年她来的时候,他甚至都不敢出来,只让那个女人出来接待她呢。

走到门前便有两拨人刚好告辞出来,杨玉蝉牵着杨玉燕先避到一旁,让人家先走。这两拨人走之前还客客气气的向杨玉蝉和杨玉燕点点头,他们走了以后,杨玉蝉才小声跟杨玉燕说:“这就是我跟你说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哦,是妓-女吗?

杨玉燕连忙回头看,却见她们穿得普普通通,衣服也都是宽宽大大的,颜色也多是蓝色与绿色等深色,并不鲜艳,行动间也并不如何妖娆动人。

只有一点,就是她们全都是年轻女人,十二三的有,十四五的有,十七-八的也有。

杨玉蝉又扯了她一下,她才转回来,跟着一起迈进门。

门口有一个女人,看到她们就像是被刺了一样紧张。她也很年轻,大概十八-九、或者二十一二岁。但看起来有些过于疲惫了。

她瘦瘦的,脸小小的,眉毛秀气得很,穿着长袄长裤,外罩一件白色针织衫。

杨玉燕在心里猜她是谁,杨玉蝉已经先客气的打招呼了:“杜阿姨,你好,这是我妹妹。燕燕,快向杜阿姨问好啊。”

大概怕她不听话,杨玉蝉捏了一下她的手。

杨玉燕的目光如电,早在她上上下下打量的时候,杜纯雪就已经紧张的喉咙发紧了,她马上说:“大小姐,二小姐,不必跟我如此客气。快请进,快请进来吧。”

屋里的桌上和几上都摆满了客用的茶杯与点心,杜纯雪快手快脚的把茶杯都收起来,把桌上的点心拿出去,请门外的婆婆妈妈们拿走分食,趁机将大门关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大概是怕一会儿吵起来难看。

杜纯雪手脚麻利得很,不但收拾了茶杯,还把桌子、椅子都重新抹过一遍,还拿出了新的椅垫放在上头,再三请杨玉燕与杨玉蝉坐下来。

杨玉蝉挑着个离门最近的地方坐下了,杨玉燕却还站在屋里打量。杨玉蝉心知自己这妹妹好奇心重,在这里更没人管得住她了,她也自认没有苏老师的本事,心底也愿意让妹妹来出出气。她这边翘脚看热闹,杜纯雪乍着两只手更不敢多一句嘴,她刚才可是听到大门那里的动静了,这二小姐远比大小姐要难对付的多,不见杨虚鹤都跑了吗?

杨玉燕左转右看,暗暗评判着。

这间屋子里的家具应当是搬进来时新买的,虽然已经用了几年了,但仍带着新漆的光泽。

墙壁也是新刷过的,仍然洁白干净。

右边有个门帘,里面应该是个房间,两个人和一个孩子正在那里头,隔着帘子也看不清楚,只知道里面的人似乎是不想出来的。

杨虚鹤刚才一气跑进来,如果他没往床底下藏,那就是跑到后面去了,她站在这里,只能看到后面黑洞洞的,看不清是有几间屋,是厨房还是厕所。

杜纯雪再次说:“二小姐,请坐吧。”

她撇撇嘴,不肯坐,说:“我就不坐了。我们只是来拜年的,还请你把那人叫出来,容我们姐妹拜了年好赶回家吃午饭。”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杜纯雪心里也愿意赶紧送走这两个恶客,见此就连忙说:“那二小姐也坐下来稍等片刻,我过去喊他。”

说罢慌忙走了。

屋里就只剩下她们姐妹自己人了。杨玉蝉就来拉她:“坐下吧,坐着等不累脚。那边不躲上半个小时是不会出来的。”

杨玉燕便冷笑一声坐下来。

她刚才打量了一圈,十分想跟杨玉蝉述说一下心得,正待伏耳过去,右边那间屋子突然出来一个女人,她梳着两条麻花辫,穿一件挺朴素的学生装,外罩一件毛线衣,客客气气的说:“杨大小姐好,杨二小姐好,我叫苑沐风,我是杜纯雪的同学。”

杨玉燕怔了下,条件反射的问杨玉蝉:“她还在上学?”

杨玉蝉点点头:“她曾休学一年,她家里不肯付学费后,是父亲替她付的学费,让她继续学习。”

杨玉燕更好奇了,转头问这个叫苑沐风的女学生:“她回去上学没关系吗?”

苑沐风想起杜纯雪在学校受到的奚落与嘲笑,根本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她深吸一口气,说:“当然没有关系,同学们都很喜欢杜纯雪。”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杨玉燕插话是专业的:“是喜欢佩服她跟老师谈恋爱吗?”

杨玉蝉忍不住要笑,也偏头看苑沐风要如何答。

苑沐风气得脸红,大声说:“杨二小姐,我有话要与你说。”

杨玉燕快语如珠:“是想让我对你的同学好一点吗?因为犯错是两个人,我不应该把罪责都归到她一个人身上?可是我对姓杨的也没好声气啊,你看我连爹都不叫了,可我姐姐还要求我至少称呼你那同学一声杜阿姨。”

苑沐风想不到杨二小姐有这么一副利索的嘴皮子,被顶得哑口无言,更不能说她本来就想说这个,因为杨二小姐已经把话堵上了:她并没有区别对待,她对杨虚鹤更差呢。

苑沐风想了想,语重心长的说:“我知道,杜纯雪做了错事,她破坏了你的家庭,让你没有了爸爸……”她没说完,因为杨玉燕伸出一只手打断了她的话。

杨玉燕:“更正一下,我并不觉得有这样一个爸爸是什么好事。相反,我还要庆幸杜·阿·姨让他早早的暴露了出来。他有这个心,早晚能找到破缝的鸡蛋。不是杜·阿·姨,也会是李·阿·姨、赵·阿·姨。正好这一回是他自己的学生,学生的好坏德操都怪不到别人身上去,想想看,我姐姐也有许多同学,我也有许多同学,杨先生要是错过了杜·阿·姨,转而把目标放在我姐姐的同学身上,又或者是我的同学身上,那才令人更加恶心呢!”

苑沐风都惊呆了,她看到旁边的杨大小姐也是一副震惊的样子,显然这话不是杨大小姐教妹妹说的,而是这个妹妹自己想说的。

苑沐风喃喃道:“你怎么能这么说你自己的父亲?”好像他是什么色中恶鬼。虽然现在因为杨先生写的那些文章,外人已经开始误会他了,但她相信杨先生的本质还是高洁的。

杨玉燕反过来问她:“怎么?你以为杨先生是怎么跟杜纯雪发生感情的?那是因为她就在他的手边!他从他身边的女学生中挑选了杜纯雪。或许他未必只找了她,或许他也对其他女学生抛送过秋波。你以为这里面的爱情能有多么独一无二?杨虚鹤有心要寻找青春正好的爱情,不是杜纯雪也会是其他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苑沐风被将得说不出一句话,因为她是亲眼看着杨虚鹤与杜纯雪的这段爱情发生的,其中有许多浪漫,许多巧合,许多精心设计的礼物。她在外面看到时觉得美丽无比,但其中不少动人的场景都是设计出来的,她甚至也参与其中了!

而她也曾无数次的想像过,如果是她当时与杨虚鹤相爱呢?如果是另一个同学与杨虚鹤相爱呢?

杨二小姐的话恰恰击中了她的心。

杨先生真的是非杜纯雪不可吗?

还是这份爱情就如同杨二小姐所描述的,是一场对青春的追求,而非爱情本身?

杨玉蝉在旁边听着,心也如同被重重击中了一样。

她与马天保的爱情又是怎么发生的呢?

燕燕说“或许他也对其他女生抛送过秋波”、“他未必只找了她”。

这让她立刻想起了一个女同学,在二年级时,正是经过她的引荐马天保才加入读书会的。

她叫梅绢,家里有一家布行,她是家里的独女。马天保刚加入读书会时常常找她讨论,她也与他讨论得很热烈。但到了三年级,梅绢突然退学回家成亲了,大家才知道她早就有了未婚夫,是家里定下的,是她父亲的徒弟,她与未婚夫结婚后,未婚夫就会入赘到她家,继承布行。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她当时十分为梅绢可惜,还与其他女同学凑钱送了一套书拿去给梅绢。当时马天保没有去,有人提起了他,梅绢当面没有说什么,私底下与女同学说:“我与我哥哥的感情最好,他答应让我去上学,我就不会背叛他。何况外面的男人在想什么我都知道,与其选外面不认识的人,我宁可选我哥哥,我爹都说这个布行给我哥哥算是没落到外人手里,换一个来,他可不放心。”

跟着梅绢还给她们说布行要染布,要织布,要熟知各地的布料,还要现在外国的棉花和织布也都要懂。她才知道原来只是卖布竟然要懂这么多东西,也更了解了梅绢为什么说布行不能给外人的话。

她从来没有深思过马天保对梅绢的追求到底是什么原因。她只以为那是在跟她相知相许之前,马天保也曾对其他的好女孩动过心。

爱情本来就不会只发生在自己的身上,除她之外也有许多值得让人动心的好女孩,所以马天保曾经喜欢梅绢的事从来没有造成过她的困扰。

可是杨玉燕的话太让她害怕了,她从心里知道这番话用来形容杨虚鹤与杜雪纯的爱情是剥皮见骨!难道杨虚鹤不是因为杜雪纯更加青春美丽才选择她的吗?难道他不是因为厌倦了家庭生活,才会去选择了更加年轻的杜纯雪吗?

可这番话似乎也能用来形容她与马天保。

当马天保告诉她,他的父母都是下人,他的人生目标就是让他的孩子不会再当下人的时候,她被他的坦诚与美好所打动。

那马天保又是在什么时候,因为什么喜欢上她的呢?

她与梅绢的相同之处又在哪里呢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杨玉燕经过苏老师的言传身教,骂人专揭短,哪里疼刺哪里,还能不带一点脏字。她心里十分看不起杨虚鹤的爱情,早在心底把这一对追求新式爱情的鸳鸯贬低到了极点,遇上这位看似是无关者的苑沐风便一口气全说了出来。

一番振聋发聩的发言之后,坐在一旁的杨玉蝉与苑沐风都陷入了沉默,杨玉燕独自骄傲。

苑沐风眼中异彩连连,心绪实难平静,她说:“但爱情终究是令人向往的,它纯洁又美好,象征着自由!哪怕在你眼中杜纯雪与杨老师的爱情是不堪的,难道你就不曾向往爱情吗?”

这番话出自苑沐风的内心深处,她正是这么想的。

她是在杜纯雪与杨老师勇敢追求爱情之后才与她成为朋友的,因为她非常敬佩杜纯雪的勇气!她渴望能从杜纯雪与杨老师的感情中汲取能量,也拥有能够抵抗残酷的未来的勇气与力量。

她相信这个世界上不会有比爱情更强大的力量了。

论起嘴炮来,杨玉燕自信是不会输给任何人的。

她说:“别拿爱情当遮羞布!真正的爱情更加光明正大,更加美好纯洁。杨虚鹤背叛家庭,见色起意,诱骗自己的女学生,这种违背师德、道德的行为无论如何都不能被称为光明正大!”

苑沐风哑口无言。

或许报纸上会有无数人赞成杨老师勇敢追求爱情的举动,但同样也有许多人指责他不负责任。而且杨老师的前妻并非传统小脚女性,相反,她受过高等教育,时尚亮丽,而且杨老师还曾经受过祝家的许多恩惠。

她不能说杜纯雪在学识上比杨老师的前妻更优秀,因为杜纯雪在遇上杨老师时只是一个女中学生,她是为了考大学才拜师的,但发生了许多事后,杜纯雪休学一年结婚生子,继续学业以后也并没能考上南京大学,只能去日本人的学校。

所以,似乎除了更加年轻美好的肉-体,杜纯雪并没有更能战胜杨老师前妻的优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但这些并不能抹消杨老师在她心目中的地位。

让苑沐风感动的是杨老师在妻子结婚生子以后,还愿意出学费让她去继续上学,这是许多男人都做不到的,就是她以后结婚了也不能奢望未来的夫家还会允许她继续抛头露面去上学。

所以,哪怕杨老师有再多不好,她也觉得杨老师比现在的许多男人都更开明、更值得去爱。

苑沐风还想继续辩论下去,但她已经发现了她不是杨二小姐的对手。一方面是因为杨二小姐占据了道德至高点,由她来批评杨老师的行为,虽不敬,却也无可指责;另一方面,正因为她是杨老师的女儿,苑沐风只想用感情去软化她,无法直言厉色的责骂她。

这让她一直处于下风。

苑沐风觉得今天大概是无法说服杨二小姐了,她说:“杨二小姐,或许你对杨老师与杜纯雪的事有许多意见,今天是过年,我们可以找个机会下一次再好好讨论。”

杨玉燕痛快的拒绝了她:“不用了。你要和杜纯雪一样去找一个有妻有子的大叔是你的自由,现在这种事报纸上多得很,我每天都能看到好几例呢。我只知道我的未来肯定跟你们不一样就行了,我的爱情一定更加美好,更加健康,它能令我与我的爱人共同进步,让我们都变成更好的自己。”

苑沐风真诚的说:“这也是我向往的爱情!”

杨玉燕眨着眼睛:“通过抢别人的丈夫来实现吗?”

苑沐风再也说不下去了,她实在不知道该怎么接话。更因为她对杨老师不可言述的向往让她失去了更加理直气壮的立场。

幸好这时杨虚鹤也被杜纯雪从小房间里拖出来了,两人站在厨房的走道那里,杜纯雪清了清喉咙,强撑着一脸的笑,声音发着抖的走出来:“你们聊什么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苑沐风正觉得站在这里实在是越来越尴尬了,见此立刻说:“我出来倒杯水喝。”然后水也不倒就转身又回那边的小屋里去了,门帘子一晃,杨玉燕刚好看到一个老妈子扶着一个小孩子坐在那里,老妈子还伸头往外看呢。

杜纯雪看杨玉燕注意到了小屋,想起在里面的儿子,生怕杨二小姐注意到他,浑身寒毛直竖,连忙追着走进小屋去:“我去看看沐风,老师,你们说说话吧。”

这下客厅里就只剩下了父女三人。

杨虚鹤在屋里躲了半天,终于肯走出来,他装做若无其事的样子坐下来,慈爱的目光轮流看过杨玉燕与杨玉蝉,最终还是先对杨玉蝉说话,经验证实,大女儿更愿意给他留面子。

杨虚鹤笑着问道:“小蝉,你是不是明年就要毕业了?有没有想过毕业以后要做什么?现在大家很提倡职业妇女,女性出门工作已经不是什么稀奇事了。如果你需要介绍,我可以帮你想几个合适你的工作。”

杨玉蝉确实一直在考虑工作的事,闻言犹豫了一下,还是道了声谢:“谢谢父亲。”

杨虚鹤暗自松了口气,转口看向杨玉燕,却不说话,只是用眼神暗示杨玉蝉,要叫杨玉蝉来做这个牵线开口的人。

杨玉蝉心中鄙视这个父亲的胆量,当年他连面对母亲都不敢,趁着家里人都不在家逃走,登报以后才敢回来——还是趁所有人都不在家悄悄回来搬行李,发现门锁全换了才傻眼的。

这样一个懦弱的人竟然敢与自己的女学生私通,真是叫人想不到。

杨玉蝉给杨玉燕使了个眼色,快点把年拜完就可以走了。

杨玉燕再次把目光对准“父亲”。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然后,这个父亲与另一个父亲的形象开始渐渐重合,还有这世界上的许多男人的形象。

其实父亲不伟大,不管世人怎么去歌颂这个形象,父亲也只是一个普通男人。他有着人类男性所有的缺点与劣根性。他可以是个小偷,可以是个下流的人,可以是一个罪犯。他可以是虚伪的,也可以是懦弱的,还可以是恶毒的。

如果不把杨虚鹤当成父亲,只当成一个普通男人,那发生在杨家的事就是一件一点也不稀奇的八卦了。

就像发生在她亲生父亲身上的事也很正常,同样一点都不稀奇。

不管是老师与学生私通,还是上司与下属偷情,这都是很稀松平常的故事,写在报纸上都不会有人惊讶。

因为她是杨玉燕,所以她才会仇视、鄙视杨虚鹤。因为她是她自己,她才会仇恨自己的父亲。

——为什么你不能做一个好人呢?

——为什么你不能在你的女儿面前做一个好人呢?

杨玉燕不由自主的问:“为什么你不能做一个好人呢?”

杨虚鹤怔了一下。

杨玉燕:“为什么你不能在我们面前做一个好人呢?维持你身为父亲的高大形象不好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杨玉蝉也不由自主的把目光凝注在杨虚鹤的身上。虽然有许多人在杨虚鹤出事以后说话发言,报纸上学校里也有无数的讨论,她的身边也充斥着无数的说法。

大家说这是自由的爱情。

妈妈说以前的事都不必再追究了。

可是她的心中仍有几分不平无法抹去!

杨玉燕问的正是她心中想要知道的!

——为了女儿,做一个正直的人,不行吗?

——克制心中的邪念,很难吗?

——做我们的榜样,不重要吗?

小屋里的杜纯雪听到了,她紧紧抱住自己的儿子,眼眶中盈满泪水,却不敢发出一丝声音。

杨家的两个女孩子可以质问她们的父亲为什么不能为了她们做一个好人。她却连这样的立场都没有,因为正是她和杨老师一起做了坏人。

过了一会儿,可能很久,也可能不太久,杜纯雪才听到杨老师熟悉的声音:“……等你以后长大了,你就能明白,人生有许多不得已。”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这些以前听起来很有道理的话,杜纯雪已经能明白它们其实非常空洞,只是敷衍。

她现在已经不去追求这些空话了。

杨玉燕冷笑:“别糊弄人了。你知道自己卑鄙无耻,当好人虽然不难,但没意思,你就只是喜欢年轻女人而已,我担保杜纯雪不会是你最后一个猎物。”她站起来,掸了掸衣摆,觉得多留无益,也该走了。杨玉蝉跟着站起来,她看得出来杨玉燕这是要走了,这次拜年也就这么结束了。

杨玉蝉客气道:“祝您新年快乐。”然后掏出张妈准备的礼物:一副对联。

杨虚鹤跟着站起来,连忙接过来,看杨玉燕没有再说话,只是冷淡的站着,仿佛一句“新年快乐”都不想对他讲了。

他松了一口气,如果不是不能将这两个女儿拒之门外,他并不想每年都见她们一次,因为每次见面,都会被好事者再讨论一次,时间久了,替他歌颂爱情的人已经越来越少,指责责骂他的人越来越多,特别是两个女儿如此“孝顺”,每年都来看望他,更衬得他这个父亲当年的举动有些不够道德。

他比任何人都希望当年的事尽早过去,被大众遗忘。

他本以为每年见一次已经够折磨人的了,却在今年见到杨玉燕之后才发现,更折磨人的在后面,如果以后每年都要见一次这个难缠的小女儿,那他宁愿每年过年都病一场,闭门谢客。

不然就只能盼望她尽早嫁人了。

杨虚鹤目送着两个俏丽的女孩子走出去,不敢送到门口,也不敢开口说话挽留。然后杜纯雪快步从小屋里出来,越过他,跟着两个女孩子走到大门口替她们开门。

苑沐风跟着从里面出来,后面是抱着孩子的老妈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杨虚鹤客气的说:“多谢你能来陪着小杜,唉,小杜跟我在一起受了太多委屈了。”

苑沐风微笑着说:“杨老师,你不用担心,杜纯雪跟你在一起其实是非常幸福的。”

大门外,杜纯雪客客气气的鞠了个躬,送杨玉燕与杨玉蝉离去。

两个女孩子走出巷子口还能看到她在大门口站着的身影。

杨玉蝉:“她不是个坏人。”

杨玉燕皱眉:“她的那个同学,什么什么风的是怎么回事?”怎么比正主还要急着维护杨虚鹤?

杨玉蝉冷笑一声,挽着她站在巷子口,不远处的黄包车看到她们就赶紧拉着车过来了。

杨玉蝉:“这几年我来都能看到这个女同学,她还拿自己写的诗给姓杨的看呢。醉翁之意不在酒。”她意味深长的说。

杨玉燕自己都没开这么大的脑洞,只是觉得那个女同学迫不及待要当正义路人,没想到杨玉蝉竟然走在了她的前头!

“真的吗?”她坐上车时还问,不敢相信:“那姓杨的到底多大的魅力啊!这已经有小四在排队了?”

杨玉蝉搂住她,两人坐稳当,黄包车跑起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杨玉蝉:“我第一年见她回去给妈妈和张妈说,都觉得那女的不安好心。”因为有这个苑沐风在,所以连原本应该被怨恨的杜纯雪都显得没那么可恶了。

至于姓杨的到底有多大的魅力,这个只要看他写的文章就知道了。

杨玉蝉:“满嘴进步、公平、开放,支持女性自由、创新,追求自我,追求爱情。他把爱情与进步、自由、公平、创新都混杂在一起,仿佛追求爱情就同时追求了这么多东西,也同时拥有了这么多东西,怎么可能哄不到人呢?”

杨玉燕目瞪口呆,对杨玉蝉刮目相看。

杨玉蝉:“怎么这么看我?”

杨玉燕:“……原来你比我想的聪明的多啊。”都是马天保拉低了评价。

杨玉蝉拧了她一下:“坏东西!又骂我!”想起马天保,心中更加复杂,她不由得去想,假如马天保也像杨虚鹤一样是一个当面一套,背里一套的人呢?假如她也如杜纯雪一样被虚假的爱情欺骗了呢?

最重要的是,她究竟是不是另一个杜纯雪呢?

杨玉燕哎哟一声,待要还手,黄包车车夫回头笑着说:“小姐们,回家再聊天吧,这会儿车上风大着呢。”他更加加快脚步,车拉得像要飞起来。

黄色的车很快离开了那一片地区,踏着汽车响亮的汽笛声回到了车水马龙的大马路上。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祝家楼的新年并不冷清,虽然这里的主人是一个失婚的弃妇,但她有钱,只有两个养大的女儿,没有儿子,年纪才四十出头,长得也挺好看。

所以这种不能赶客人出去的大好日子里,许许多多的客人都会不请自来。

祝颜舒硬是在屋里赖床赖到两个女儿都出门了才起来,她披着晨褛刚走出屋子,张妈就急火火的道:“太太,快打扮起来!穿你的那件新衣服,不然一会儿客人到了要失礼的!”

祝颜舒叹着气往沙发上倒:“张妈,我现在哪有心情去应付什么客人?一会儿要是来人了,你就都给我赶走!”

张妈不乐意了,硬是把她推回屋,按在梳妆镜前,将梳子硬是塞在她的手上,道:“太太,女人的年纪过了四十以后,多一岁就相当于长了十岁!你的好日子不多了!不能再这么浪费下去!”

祝颜舒叹了口气,有一下没一下的梳头:“大姐和二姐的事还没着落呢,我哪有功夫想自己的事啊?”

张妈风风火火的收拾床铺,把衣柜打开一件件挑衣服,说:“太太,女儿们虽然重要,却也不能陪你过一辈子,日后等她们嫁了,你还能跟到婆家去?早两年大小姐没开窍,二小姐病秧秧的不灵醒,这都不说了,现在两个女孩子都成年了,过个一两年就该嫁了,到那时你再来想自己的事就晚了!再过上两年,你都四十八了!将五十的人,还能找到什么好人家!”

祝颜舒仿佛被当胸刺了一剑,扔了梳子哎哟道:“瞧您说的!我都成老太太了!”

张妈把衣服搭在椅背上,过来扶着她的肩道:“我的好太太,话是难听了点,可全都是我的真心话!您现在才四十六岁,仔细挑一挑,还是能挑到合适的人的。您仔细想想,姓杨的刚走时,您四十四岁,多少人来给您介绍啊!连我去菜市场买菜都能遇上媒婆!可现在呢?人是一年比一年少了,成色也是一年不如一年了。”张妈悠悠的叹了口气,拍拍祝颜舒的肩:“您要抓紧时间啊!时光不等人啊!”

祝颜舒硬是在张妈的恐吓中坐在镜子前仔细端详了半个小时自己的脸上是不是又多了一条皱纹。

最后,她穿了最好最贵的衣服,披着白狐皮的披肩,哪怕在家里也穿上了玻璃丝袜与高跟鞋,打扮得像个要去舞会的阔太太,端坐在自家的沙发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张妈已经把家里布置一新!换上了新的花瓶、新的桌布、新的沙发巾,窗帘与茶壶都是新的。

茶几上摆着奶油蛋糕和新的曲奇饼干,还有散发着香气的红茶与咖啡。

祝颜舒坐在沙发上仍要做势:“一会儿人来就来了,千万不要留他们吃午饭,略说两句话就赶紧让他们走吧。”

张妈说:“自然,自然。太太,我煮了汤圆,你没有吃早饭,现在要不要吃一碗?”

祝颜舒的汤圆还没吃完一颗,客人已经到了。

第一波客人是她的牌友,方太太的侄子,据说是做律师,在英国人的学校读的书。方太太今年五十有八,她的侄子看起来倒像六十八的,长得一副小老头样子,个头低低的,头顶秃秃的,戴西帽穿长衫,不中不西。

他叫付文山,对祝颜舒最殷勤。

祝颜舒一见这个付文山就忍不住要翻白眼,十分不待见他,就是张妈也要皱眉。因为这个付先生不但喜爱夸夸其谈,平生最羡慕外国的月亮,还有一个身在美国的前妻和一个跟着前妻一起在美国的长子。有人怀疑付文山根本没有跟前妻离婚,说是要再婚,谁知道是不是想搞两头大?

祝颜舒一开始是不喜欢他的长相,后来听说的多了,连他这个人都不喜欢了。

但伸手不打笑脸人,她也做不到把人把外赶。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稀客,稀客。”祝颜舒款款起身,“付先生是刚从英国回来还是刚从美国回来?”

付文山快步上前,脱帽含胸行礼,然后抓起祝颜舒的一只手还要行吻手礼,被张妈端着茶上来打断:“先生请喝茶!”

张妈觉得这个付文山是不可能真心对待祝颜舒的,嫌他浪费茶水和她一早就布置的这么好的客厅,送上茶以后也不肯走,就站在沙发旁边等着送客。

付文山一手端茶杯,一手拿帽子,张望了一番发现张妈显然没有受过高级仆人的教育,是不会帮他挂帽子的,只好就这么坐下来,把帽子放在膝上。

祝颜舒只会捧着茶笑盈盈的看着他。

对着这样一张笑脸,付文山实在说不出抱怨的话。

付文山向前倾身,恨不能凭着他的小身板越过长长的沙发够到另一边的祝颜舒:“祝女士,许久不见,您一向可好?我在美国一直非常想念你。”

祝颜舒笑着问:“我都好,多劳您挂念。您去美国是公干还是去看望太太?”

付文山连忙说:“前妻,前妻,我们早就离婚了。”

祝颜舒只是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付文山说:“而且我这次去美国,其实是我的儿子叫我过去。”他停顿了一下,神情复杂,仿佛有一件麻烦的事让他不知如何是好。

祝颜舒便问:“是令公子有什么烦难的事吗?”

付文山摇头:“不是,他在那边过的还好。他叫我过去,其实是想……他想建议我搬到美国去。”

祝颜舒放下茶杯,来了几分谈兴:“令公子是希望你也移民过去吗?”

付文山点点头:“是,他建议我尽快决定。只是我要过去的话,还有一个问题需要解决。”

祝颜舒问:“什么问题?”

付文山:“当年我的前妻便是利用我的儿子才能到得了美国,现在如果想把我也带过去,移民政策中已经没有空子可钻了。唯一的办法就是我跟我的前妻在美国结婚。”

祝颜舒顿时觉得这是一种暗示!这让她对话题失去了兴趣,她靠回椅背,冷淡的说:“那要提前恭喜您与太太再结连理了。”

付文山却觉得他已经暗示了许多内容,不但没有看懂祝颜舒的脸色,还擅自将这冷淡的娇容当作是对他的不舍得,此时便深情的说:“其实我是更愿意留下来的,如果有一个人能够挽留我的话……”

祝颜舒默默的深呼吸,端着茶杯专心喝茶。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应付这位付先生已令人身心俱疲,偏偏在这时第二个客人也不请自到了。

第二个客人是救火队的廖局长介绍的,名叫于英达,幸好不是廖局长的亲戚,不然就更难对付了。

于先生衣着光鲜,相貌堂堂,住着大屋,开着小汽车,头发也没秃,今年四十四岁,与祝颜舒勉强可称为相衬。

但他没有工作,是一个傍家儿。

据说是跟着北京城的大官逃到这里来的,后来旧主家出了事故,他就这么流落出来。年轻时吃过一些苦,现在只凭以前积攒下的旧人情做事。

他为人极会来事,人情练达,并不算是没有本事的人。

祝颜舒喜欢打牌,曾与廖局长的夫人打过牌,因而认识了这位于先生。彼时她以为于先生是廖夫人的亲戚,后来得廖局长介绍两人正式认识,她才搞清楚于先生与廖局长夫妻之间错宗复杂的关系,于是便对于先生敬而远之了。

她并非看不起傍家儿这份“工作”,这世上有傍男的,也有傍女的,像于先生这样傍上一对有权有势的夫妻的,也并不鲜见。

只是她也实在是不认为他们是一路人。

但于先生仿佛打算从良了,一眼便相中了祝颜舒,特意请廖局长做媒。他也算诚实,初次见面便将过往全数告知,他道从小在戏班子里学戏,学了一身污烂本事,生得这么大,也没自己亲手赚过一文钱,主家破败之后,他流落在外,还是只能靠这点能耐赚钱糊口。但他如今年纪大了,早想改邪归正,日后也能安安生生吃一碗茶饭。他请祝颜舒放心,必不会逼迫于她,也绝不会令她名声有污,只是希望她能给两人一个机会。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祝颜舒再四拒绝也无用,幸好于先生平时从不登门,因为他的出身,反倒更在意清白名声,只有在过年这种时候才提着礼物上门,来了也并不久坐,连茶都不喝,放下礼物就走,乃是祝颜舒难以应付的追求者中最好对付的一位,唯一麻烦的是不知他何时才死心。

于英达光鲜亮丽的一出现,付文山的脸就挂下来,又酸又臭又长。付文山的许多优势放在于英达面前就只有“清白”可以胜过对方了,可对男人来说,财富权势长相口舌都是优点,唯独五十多岁的清白不是。

而于英达哪怕身家再丰厚,认识的达官显贵再多,他也不如付文山是个身家清白的正派人。

于是这两人一相见便两厌,是天生的对头冤家。

两人虽然平时绝不会在路上碰见,但也早就听说过这么一号人物,像今天这样不巧,一起在祝家遇上的情形也有过两三回。

祝颜舒一见此景,头都大了几分,她一手按住额头就要打算装病回避,付文山却起身,对于英达说:“某些人实在是没有自知之明。”

于英达:“我与付先生有同感。”他把礼物递给张妈,并不走近,也不坐下,只是对祝颜舒行了个礼:“祝女士,祝您新年快乐。”

祝颜舒只得站起来还礼:“同样祝您新年快乐。”

于英达仿佛说了一句已经够了,对付文山说:“付先生这是要走了吧?刚好,我与付先生同路。”

付文山站起来就是想代祝颜舒拒客,见于英达如此说,就盼着祝颜舒能开口留他,只赶走于英达,于是一双眼睛就期待的看向祝颜舒。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祝颜舒赶紧抓住这个机会!

“慢走!张妈,代我送送两位先生。”她说。

张妈心里这两个都不是良配,就算想要追求者撑门面,也要看一看来的是什么人啊。

她铁面无私的说:“付先生,于先生,请吧,我送二位出去。”

付文山是百般不愿意走的,而于英达也不愿意留付文山在这里献殷勤,而且他这样做反而能讨好祝女士。

于英达留给祝颜舒一个“交给我”的深情眼神,硬拖着付文山一起走了。

张妈赶着送到大门外,回来推开门,就见祝颜舒歪在沙发上。

张妈:“太太,快坐好,不然又有客人来了看到了怎么好?”

祝颜舒扶额:“你快饶了我吧,这哪里有好人哟!”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杨玉燕与杨玉蝉赶在午饭前回了家,没进门就听到屋里有人说话,推门进去一看,是三个来拜年的客人,勉强算是认识的。

是祝颜舒以前常去的西式裁缝铺的老板与老板娘,还有一个中年男人。

这三人一见到杨玉燕与杨玉蝉回来了,都连忙起身问好,祝颜舒也起身替两边做介绍。

杨玉燕记得这一家裁缝铺这两年都会亲自登门拜年,还感叹过这个时代的生意人真是用心啊。

祝颜舒客客气气的说:“快问好呀。”

杨玉燕和杨玉蝉就一起行礼问好。

裁缝铺的老板与老板娘连忙还礼,而那个中年男人的举动最出奇,他竟然掏出了两封红包要塞给她们。

杨玉燕当时就愣了,祝颜舒也惊吓的叫道:“快收回去!”

杨玉燕和杨玉蝉都不可能收陌生人的红包,祝颜舒也坚决不肯接受,那个男人才将红包收了回去。

他收回红包以后,裁缝铺的老板与老板娘也有些尴尬,三人就匆匆告辞了。

张妈在他们走后赶紧关上了门,杨玉燕从刚才起就非常好奇了,现在终于忍不住问:“那个人是谁?他是不是顶了那间裁缝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张妈失口要笑,连忙掩住。

杨玉蝉推了她一把:“你不要管,快脱了大衣吧。”

祝颜舒应酬了一早上闲人,累得不得了,实在不想再应付自己这个鬼精鬼精的女儿了,她拢着白狐披肩说:“我这一早上都没闲着,回屋躺躺,吃饭了再叫我吧。你们也赶紧把衣服换下来,歇一歇。”说完转身就回屋,还关上了门。

张妈就去收拾桌上的茶水盘子,动作又快又轻。

杨玉蝉把杨玉燕推回屋,才小声说:“不要瞎说,妈要不高兴的。”

杨玉燕听话的脱了大衣,换了鞋,还是不解:“那是什么人?为什么要给我们红包啊?”

杨玉蝉翻了个白眼,稀奇道:“你平时挺聪明的,怎么现在又傻了?”她正想给妹妹好好解释解释,张妈已经赶紧来敲门喊她们出去了。杨玉蝉走出去时还被张妈打了一下:“别跟你妹妹瞎说。”

杨玉蝉发现精明的妹妹也有傻乎乎的时候,脚步都轻快了,她应道:“我晓得了。”然后就快步回自己的房间了。

张妈这边已经给杨玉燕解释:“那是你们家以前常去光顾的裁缝铺,现在你们不去了,他们这才特意上门拜年,是为了挽留客人,红包是给小孩子的,你不必放在心上。”

杨玉燕接受了这个解释:“原来是这样,他们还挺周到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张妈:“行了,你换了衣服就出来吃饭吧,这新衣服换下来,可别弄脏了,等你出门再穿。”

张妈合上门出去,走到祝颜舒屋里对她说:“放心吧,大小姐懂事得很,二小姐根本没发现他们的心思!”

祝颜舒刚才被杨玉燕撞上一直坐立不安的,生怕这只小机灵鬼瞎说,现在这颗心才算是放下来了,一屁股坐在床上,失笑道:“吓得我这心一直跳!这孩子竟然没看出来?”

张妈替她把白狐皮披肩收起来,说:“二小姐年纪还是小了点,盯大小姐盯得紧是因为她们是姐妹。她看您,就是在看亲妈,哪个当孩子的会替亲妈操这个心?”

祝颜舒往床上一仰,捂着脸说:“唉,我也不想让她们知道这个事啊,多丢人啊。”

张妈笑道:“这有什么丢人的?一家好女百家求。这个男人要不是太穷,年岁倒是正好。”

祝颜舒腾的一下坐起来:“您别替我招笑话了!这个人才三十七岁,差了我七-八岁呢!”

张妈:“差七八岁算什么?你要找个比你大七八岁的,那没两年他都要拄拐杖了。只要男方不介意,你就别想那么多,我觉得小点挺好的。”

祝颜舒哎哟一声捂住脸:“我的妈妈,你真是折腾死我了。”

张妈笑道:“上午实在是辛苦太太了,你躺一躺,下午只怕来的人更多,一会儿午饭后我煮个冰糖雪梨给你吃,润润喉咙。”说罢合上门出去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祝颜舒再次倒到床上,上午来的这三个男人在脑海里转来转去,细思哪个都不合适,却不能不叫她这一颗女人的心更加跃动起来。

女人被人追求,总是开心的事呀。

午饭只有她们母女三个人吃,一张圆桌上就坐了三个人,看着都有点冷清。

张妈把饭菜摆好,特意将鱼头对准祝颜舒,又拿来葡萄酒,给她们一人倒了一杯,然后就要去客厅吃,祝颜舒站起来拖住她:“张妈,你也坐,替我们添点人气。”

她一说,杨玉燕和杨玉蝉都站起来拖张妈,把她往椅子上按,杨玉燕跑得快,还去厨房多拿了一套餐具出来。

张妈唬了一跳,连忙挣扎推拒:“这可不成!哎哟!我哪能坐在这里?!”

无奈双拳难敌六只手,她站不起来,又见餐具已经被二小姐亲手摆好,大小姐还亲自替她倒了一杯紫红色的葡萄酒,浓郁的葡萄果香与晶莹剔透的水晶酒杯最终令张妈舍不得站起来了,她紧张又激动的坐在那里,乍着手:“哎哟,这可真是!这可真是!”

祝家母女三人见她不自在,就没有再闹她,纷纷落座后,祝颜舒举杯祝酒,另三人也都跟着将酒杯举起,祝颜舒先与张妈碰一杯,笑道:“祝愿日后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张妈眼眶一热,慌忙点头:“太太说的是!”

杨玉燕也先与张妈碰杯,笑道:“祝愿大家幸福美满,财源广进!”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祝颜舒一下子就笑起来,张妈听着二小姐这祝词还是熟悉的风格,不由自主就变得自然多了,笑道:“二小姐说的是正理!大家都好好的,还要有钱,日子才能过得好呢。”

杨玉蝉举着杯子笑,与张妈碰过后说:“祝愿大家都身体健康,天天进步。”

张妈说:“大小姐说的也好,人啊,还是健康的好。”

一桌子从三个女人变成了四个女人,这饭菜吃得就香多了,一时用毕,张妈喝了两杯葡萄酒,都有些醉了,杨玉燕和杨玉蝉就主动将碗盘都送进厨房,张妈实在不放心,挣扎着要过去,祝颜舒拉住她说:“她们都那么大了,洗洗碗的事还是可以做的。”

张妈要不是晕得站不起来肯定不能答应,但现在她的腿就像面条一样,只好坐在沙发上喊:“小姐们!千万别动手,等我晚上再洗!”

杨玉燕是个听话的孩子,能帮着把碗盘送进厨房就自认为已经足够勤劳了,她放了东西出来,还顺手把点心给端出来了,放在茶几上与祝颜舒和张妈一起吃,顺便聊聊天。

祝颜舒还没来得及问她这回去杨虚鹤那边的事,此时气氛正好,她就问:“见着人了没?有什么感想?”

杨玉燕想了想,放下饼干,认认真真的问:“您当时看中他什么啊?个子又不高,人也长得不帅,才学好像也没多少,性格还很懦弱。”

张妈一听就笑了,捂着嘴装醉,看祝颜舒被亲生女儿为难。

祝颜舒被问成了哑巴,瞪着杨玉燕不知该怎么答这个问题。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她当年看杨虚鹤自然是千好万好的,个头不高算什么?他又不是运动员;人长得是不算帅,但是秀气儒雅啊;虽然不是大学者,但做学问嘛,还是能聊以自乐的;性格懦弱,这在当时的情人眼中叫温柔。

可现在她再也没办法这么夸杨虚鹤了,再被女儿这么问,更加心虚,好像是她当年找错了男人,才给了她们这么一个爹。

祝颜舒哑然许久,终于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往后一倒,靠在沙发上,自问自答:“对啊,我当年到底看上他哪儿了?”

她倒是记得她与杨虚鹤定情以后,她的父亲思考了几天说:“他应该是不会欺负你的,不过他不是能掌家的性格,你不要把钱给他管就行。”

她想说,爹啊,你只说错了一句,这个男人还是欺负她了。

祝颜舒怔怔的不说话,仿佛醉了。

张妈见此就站出来替祝颜舒解围,道:“二小姐,你妈当年是看错了人。你啊,你和你姐姐要记得,女人看错了人,赔上去的就是一辈子,所以千万不能看错人啊。”

这时厨房里突然传来哗啦一声摔了盘子的声音!

张妈顿时不醉了,从沙发上弹起来就往厨房跑,一边叫:“我的大小姐!你把什么打了?这盘子都是一套的啊!我的天啊!”

杨玉燕和祝颜舒也赶紧过去,只见厨房里,杨玉蝉站在那里,两只袖子都撸到手肘处,手上湿淋淋的,一只镶金牡丹花的大盘子摔在地上,粉粉的碎。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张妈正在倒气,扶着门框:“这是那个装鱼的大盘子!”

杨玉蝉很尴尬,她从没干过家务,刚才她突然想,如果她要是嫁了人,总不能把张妈带走,那她就要自己干家务了。她不会做饭,不会生炉子,连咖啡都没自己煮过,她连肉店在哪里都不知道。那她到时要怎么办呢?

于是,她看着这些盘子碗筷,就想自己洗一洗试试看。比起其他家务,洗碗应该是最简单的。

她在盘子上洒上苏打粉除油,刷洗时也很顺利,但在将盘子刷干净以后,她把盘子拎起来抖水,一个不小心,盘子从手中滑落,就这么摔碎了。

张妈叹了几声气就让杨玉蝉先出来:“大小姐,我来收拾吧,哎哟,你还没有穿围裙!瞧你的衣服都湿成什么样了?快回去换下来。”

杨玉蝉乍着手被张妈从厨房推出来,像个惹了祸的孩子。

张妈钻进厨房收拾,她站在外面看张妈手脚动作麻利得就像她闭着眼睛都知道东西放在哪里,她还看到盘子洗干净以后不是拎起来抖水,而是拿干布擦干后立放。

她看得认真,旁边的杨玉燕想说话,被祝颜舒推了一把,两人就先走了,她们都知道杨玉蝉为什么突发奇想要干家务。想到这个,祝颜舒就想叹气,心又沉重起来。杨玉蝉性格坚定,很难改变她的主意,除非马天保还藏有一个超级大的缺点,不然她是不会因为贫穷和困难放弃他的。

杨玉燕想说两句话刺一下,被祝颜舒推了以后也不说了。

两人看了一会儿就先离开了,留下杨玉蝉一个继续站在厨房门口偷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张妈收拾完了见杨玉蝉还站在那里,推她回屋换下弄湿的衣服。

“别放在心上,你妈买的餐具多得很呢,以前家里常待客,都是一套套的。这一套以后最多做鱼时不用它就行了。”

杨玉蝉换下衣服,坐在床上说:“张妈,我觉得我很没有用,我连家务都做不好。”

张妈惊讶道:“大小姐,你又不做保姆,做家务干什么?太太花大钱送你去读大学,难道是希望你以后做家务的吗?你学了一肚子的知识,正该用你学的东西去做一些正事!跟男人似的才叫人高兴呢!以前男人做学问,女人就只能做家务,现在你能做学问了,应该叫男人做家务才对!”

杨玉蝉顿时就笑了,可张妈说的很解气,她就说:“那男人要是跟我一样做学问呢?”

张妈道:“那就跟你妈似的,请个下人嘛。这些洗洗涮涮的活谁都能做,你只管做学问就好。”

杨玉蝉扯了下嘴角,等张妈出去后,她暗暗问自己:“那要是请不起下人呢……”

如果她与马天保结婚,别说请下人,租房子、医药费、生活费就是一个大问题了。

她长长的叹了口气,不知道这个答案在哪里。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下午也有许多客人到访。

往年杨玉燕都是躲在房间里,今年受苏老师教导,胆子渐大,就也出来待客,她也是不知道自家竟然能有这么多客人。

杨玉蝉已经成年,与祝颜舒坐在一起更显青春亮丽,许多来拜年的太太夫人都拿她打趣,询问女婿的事。祝颜舒哪敢让人知道杨玉蝉正在谈恋爱?这样她以后分手了怎么办?男孩子多谈两次恋爱不算什么,女孩子谈得多了就不好听了。马天保的事最好谁都不知道!

她不说,杨玉蝉自己也不好意思提马天保,太太们和夫人们得知这样一个妙龄少女仍待字闺中,暴发出了无比的热情!再看杨玉蝉,更加觉得她样样都好,年龄正好,家庭也好。

她明年就要毕业,一毕业正好可以结婚了。虽然祝颜舒已经离婚,但前夫杨虚鹤虽然有抛妻弃女的事,却是个小有名气的文人,比起抽大烟赌钱在家养小老婆等,竟然还显得不坏。

祝颜舒只有两个女儿,她的钱只会留给她们,杨玉蝉的嫁妆必定是不会少的。

杨玉蝉端坐在沙发上,语调温柔,说话也很有分寸,懂事又识进退,在众位太太和夫人眼中实在是非常合适做媒的,她们七嘴八舌的一聊,仿佛整座城里的未婚男青年都一下子冒出来了,个个听起来都是年轻有为,与杨玉蝉说不出的相衬。

祝颜舒听得眼中全是光芒,无奈马天保的事还没解决,只好全搪塞了回去。她看杨玉蝉的神色,想知道她有没有对哪个青年动心,但杨玉蝉玉面如冰,听了再多青年的介绍也只是心如止水。又过了一会儿,就躲回屋里去了。

祝颜舒暗叹一声,转身将混在孩子堆里吃点心的杨玉燕给抓过来让一堆太太夫人打趣。

不想杨玉燕坐在太太和夫人们中间竟然如鱼得水,张着一双眼睛安安静静的,不插话,也不嫌无趣。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杨玉燕是“久病”之人,又还没成年,勉强读了两年女中就因病辍学了,一群太太和夫人们都没找她做媒,只是握着手摸着脸叹两句“好可怜的孩子”、“生得像你”,然后纷纷解开荷包,拿出一块两块五块的钱塞给她。

杨玉燕小小发了笔外财,更加安心坐在这里了。

这些夫人与太太一半是以前祝颜舒的同学与朋友,一半是牌友。牌友的数目竟然比同学更多。

因为祝颜舒与杨虚鹤离婚以后,与许多同学都断了联系,只剩下当年受过祝先生恩惠的一些人仍然还与她来往。

这些人与祝颜舒说一说以前做同学时的故事,留下礼物就告辞了。他们有的衣着光鲜,有的衣衫陈旧,带来的礼物也有的是名贵的,有的只是一本旧书。

最让杨玉燕惊讶的是每当一个同学离开,剩下的人都会赶紧说一通此人的八卦。

某个衣着光鲜的女士走后,剩下的人便挤眉弄眼的说“她与某某先生是朋友”。

那份意味深长的劲哟,杨玉燕都不能装成没听懂的样子,只是在心里思考这位女士是情妇,还是外室?有没有名份?生没生孩子?

而某个穿着旧衣的男士走后,剩下的人也赶紧说“他的老婆跑了,他在外面欠了许多债”。

杨玉燕刚开始还以为那个刚刚送给她一本旧书的叔叔是个赌徒呢,再听下去才发现竟然是一个不擅生活的理想主义者,他欠下的债是房租和米店的米钱,老婆逃走也是因为无钱生活才带着儿子回老家种地去了,并非离婚,而是在城里没地种,也没钱吃饭。他之所以一直留在这里不肯回老家则是为了追求梦想。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这才是她心目中的穷酸文人呢。像杨虚鹤那样可以在报纸上发表文章的都不能叫穷酸文人了,因为他们一点也不穷酸,荷包鼓囊囊的。真正的穷酸文人,应该是写的文章都无处投递,换不来钱,更换不来米面粮油,最终致使衣食无着又穷困潦倒的,才是正宗的穷酸文人。

不过这样的人,祝家也不敢招惹,才赶走一个,不能再引来第二个,所以祝颜舒连钱都不敢借,只让张妈多包了一些点心腊肉送他。

听完同学的八卦之后,还有牌友的八卦。

牌友们看起来比同学们更光鲜些,这也合情合理,不然她们哪里来的钱打牌呢?

牌友们的八卦听起来更加与祝颜舒相似。

这个说,某太太的丈夫有了一个小公馆;那个说,某夫人的相公又多了一个私生子;第三个说,某某小姐的未婚夫还没有结婚呢就在家里养了一个妾。

瞧瞧,是不是与杨虚鹤一样?丈夫这种人,好像除了养小老婆就干不出别的新鲜事了。

像祝颜舒这样被人登报离婚的也有好几个。

某个长脸尖酸的太太也是被登报离婚,可她不承认离婚,仍带着儿子住在以前的房子里,将前夫逼得出去与新妻另觅爱巢。前夫不回家,家中就没有生活来源,幸而这位夫人还有嫁妆,娘家也时常接济,生活并不穷困,但她实在是恨极了前夫,一恨前夫,就命儿子去找前夫要钱,听说杨玉燕才去见过杨虚鹤,立刻就坐过来询问杨虚鹤到底有没有给钱,听说没有给,更加与祝颜舒要好起来。

她一边摸着杨玉燕的胳膊一边说:“我就叫我儿子去他爹门口要钱,不给钱就哭,看他给不给!不给就让他好好丢丢脸!”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摸得杨玉燕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直往祝颜舒怀里躲。

祝颜舒搂着她笑,道:“我家这是女孩子,比不得男孩子皮厚,她们脸皮薄呢,怎么好叫她们去那种地方丢人现眼?他那个地方,一年叫我的孩子去一次,回来我都要让人刷鞋呢。”

一群夫人太太们便笑起来,还有的人问杨玉燕今日去见爹,回来果然刷了鞋吗?

杨玉燕就笑着点点头,乖巧的不可思议的说:“不刷,那鞋我就不穿了!踩了两脚的泥呢。”

太太们就又要笑一场。更兼张妈特意将没刷的鞋提过来给太太们看一眼,开开眼,太太们实在是笑得开心极了。

一直闹到了晚上六点才渐渐的人都走了,张妈将门掩上,回来收拾这一屋子的瓜子烟头糖纸。

祝颜舒说了一天的话,有些头疼,回屋躺着去了。

杨玉蝉此时才从屋里出来,跟在张妈后面帮倒忙,气得张妈把她推给杨玉燕:“我的好小姐,快陪你妹妹说话去吧,这里有我呢!”

杨玉蝉这才坐到杨玉燕身边去。

杨玉燕的谈兴未过,见着杨玉蝉就说:“家里怎么会有这么多客人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杨玉蝉一心二用,一边记着张妈做家事的动作,一边答道:“妈妈是离婚妇女,所以平时客人都不好登门,只能在过年这几天来。”

杨玉燕听着这个就不太开心了,莫明好像被歧视似的。

“什么离婚妇女?真难听!”杨玉燕说。

杨玉蝉愣了一下,虽然离婚这种事好像是女人更丢脸一点,但因为祝颜舒平时的日子过得十分逍遥自在,自家邻居又全都是租客,平时还真没有什么人给祝家母女脸色看,反倒都是捧着她们说话的。杨玉蝉在学校里时,学校里的同学们更加标榜进步,更不会歧视她。

杨玉燕的反应倒是让杨玉蝉更新奇些,她以前还以为妹妹不会在意这些。

“不用放在心上,没人敢瞧不起我们的。”她搂着杨玉燕说。

杨玉燕不知从哪里突然开了一窍,天外飞来一问:“你觉得妈妈还会再结婚吗?”

杨玉蝉吓得一机灵,马上问她:“你怎么会想到这个?”

杨玉燕想起杨虚鹤那里的小三和备胎小四,就说:“我就是觉得不能输给那姓杨的!”

她以前从来没想过这个,今天不知是见过了杨虚鹤还是看到了其他夫人们尖酸的嘴脸,突然觉得如果祝颜舒最后也变得跟她们一样可怜就太糟了,如果她能更加幸福就好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杨玉蝉没想到是这个原因让她开了窍,笑着道:“傻瓜,难道咱们的人生是跟他赌气的吗?妈早说过,跟人赌气那日子就过不好了。她才不会在意姓杨的那边过成什么样呢,只要不连累咱们就行。”

杨玉燕想一想这话,刚升起的一股邪气就散了。

还是妈说的对。

杨玉蝉以前也想过这个,因为她是见过有人来找祝颜舒做媒的。她当时是很害怕的,害怕祝颜舒再次结婚以后会不要她们姐妹。现在她仍然有一点担心,担心祝颜舒再次结婚以后,大家会相处得不好。

杨玉燕说:“那如果妈妈要再婚,你觉得什么人合适?”

杨玉蝉一下子被问住了,盖因她从来没想过这种事,所以根本提不出条件来。

“是个……可靠的人吧?”杨玉蝉说。

杨玉燕的条件可要详细多了,立刻就能扳着手指数:“首先,这个人不能年纪太大,长得也要好看些,帅气一点的,性格温柔一点,有些情趣,不能太死板。妈妈喜欢打牌,他不能对这个说三道四。上回出去吃饭,我看妈妈也是喜欢浪漫的,这个人如果不懂情趣就不行了。”

她一边说,杨玉蝉一边点头,觉得确实应该如此。

杨玉燕:“还有,应该是门当户对的人。妈妈这样的生活方式,如果不是门当户对的人家可能根本就看不惯,既然是再婚,更加要合心合意,不能让妈妈被人挑剔。”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杨玉蝉也点头说:“没错。而且最好西化一点,太封闭的家庭也很麻烦,最好家里长辈就已经接受西化了,这样更宽松。”

张妈在厨房伸着脑袋听两姐妹一样样的数,心花怒放,恨不能立刻跑去告诉祝颜舒!

她忍到两个女孩子回屋换衣服,立刻跑到祝颜舒的卧室。

祝颜舒正躺在床上养神,听到门响,睁眼看是张妈,按着额头说:“张妈,我晚上就在屋里吃,不出去了。”

张妈一个箭步过来,满面欣喜:“太太,你猜我刚才听到大姐与二姐在说什么?你猜!”

她把祝颜舒拖起来,一句一句一字不差的学给她听,听得祝颜舒两颊起火,捂着脸低声道:“这两个死孩子!怎么……怎么……瞎说什么啊!”

可哪怕她捂着脸,张妈也能看到她眼里的快乐与上翘的嘴角。

张妈扶着她的肩说:“太太,你养了两个好孩子!她们都孝顺你呢!没一个瞧不起你!没一个怪你!她们都爱你呢!”

祝颜舒眼中一热,珠泪瞬间落下,她抹去泪,仰着脸,红着眼睛站起来,坐到梳妆台前,开心又得意的说:“那当然!我的孩子,我还能不知道?”

她这一会儿也不觉得累了,摸摸脸上的粉,起意要重新化个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张妈替她倒了水,侍候她洗脸,重新上妆。

祝颜舒问她:“晚上都准备了什么菜?不如再烧一条黄鱼吧。”

张妈连忙答应下来:“太太既然要吃,那我就去做,鱼还有一条,本来是准备明天中午烧来吃的,不过晚上桌上也没什么菜,烧个鱼摆着也好看,就是装鱼的盘子才被大姐给打了。”

祝颜舒此时满心欢喜,打了盘子也觉得开心:“她小孩子一个会干什么?盘子打了就打了,换一套来使。”

张妈说:“大姐这两天成天想着要做家务,我看,她是又钻牛角尖了。”

祝颜舒还是笑意盈盈的:“这样也好,总比她傻乎乎的只想着爱情强。这两天她要干什么家务你都由着她,不管是打扫还是洗衣服都让她去干,吃点苦头就知道了。”

张妈一听就笑了:“那她不出两天手就要冻坏喽!”

祝颜舒:“冻坏家里也有药的嘛。”

张妈笑着说:“太太,您这促狭劲跟年轻时一样!”

当晚,晚饭过后,杨玉蝉又跟进了厨房看着张妈洗碗跃跃欲试,张妈就道:“我这手也有些疼,要不然,大姐,你帮我洗一回?”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杨玉蝉连忙说:“好啊,张妈,我来!”

张妈便让开,把水池让给杨玉蝉,再站在旁边一步步指点她怎么洗盘子,怎么洗碗,怎么刷锅,事后还要清理水池和垃圾桶,还要将流理台都抹干净。一通事毕,杨玉蝉腰酸背痛,两只手臂都酸得提不起来。

张妈看了看她通红的手指,说:“如果手不舒服就涂点药,药就在厨房放着,不然你喊我给你拿也行。”

杨玉蝉不觉得手有什么问题,就说不必。张妈也没坚持。

但这并不是结束,张妈过了一个小时就开始烧水,清理炉灰,将各人洗漱的水送进各人的屋子,还抽空煮了一锅梨汤。

杨玉蝉事事都要伸手,样样都要帮忙,张妈就照祝颜舒说的将她提溜的满厨房转。

杨玉燕在屋里看到给她送洗脚水的人竟然是杨玉蝉,吓得险些从床上蹦下来。

杨玉蝉一脸疲惫的把洗脚盆放在地上,跟着就倒在她的床上了,捂着后腰呻-吟。

杨玉燕凑过去:“你这是干什么呢?”

杨玉蝉含糊:“我帮帮张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杨玉燕撇嘴,看破不说破,就道:“那也挺好的。张妈一直想让咱们帮她干家务,你帮她也不错。”反正她不干。

她脱了袜子,把脚伸进热水盆里,被烫得浑身舒服,然后就看到热水壶没提过来,推推床上的杨玉蝉:“姐,你没给我把热水壶提过来,我一会儿还要续水呢。快去,快去。”

杨玉蝉被推起来,胸中油然而生一股怨气,可却无处可撒,只得一步一步出去,到厨房提来热水壶,再过来给杨玉燕续热水。

张妈紧跟着过来,递给她一条拖把,道:“等会儿把这水倒了以后还要再把地上的残水拖一下,燕燕洗脚爱扑腾,水洒得到处都是。”

她接过拖把,转头就看到杨玉燕正轮流翘起两只脚在玩呢,水淋淋漓漓的从她雪白圆润的脚丫上落下来,落回盆中,溅到地上。

杨玉蝉登时就斥道:“别玩水!你多大了还玩水!”

杨玉燕嘟着嘴不玩了,也泡够了,把脚从盆中拿起,擦干,缩回床上,指挥她姐:“盆拿走吧,对了,张妈是不是煮了梨汤?你给我端一碗呗。”

杨玉蝉一手是热水壶,一手是拖把,地上还有一个洗脚盆,还有满地的水,亲妹妹又给她找了个活,她真是觉得自己少长了两只手!

“自己出去喝!”她说。

杨玉燕扬声喊:“张妈,张妈,我想喝梨汤!”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张妈的声音便响起来:“来了,来了,小祖宗,我给你端!”

杨玉蝉怒极。

杨玉燕坐在床上乖乖巧巧的,待张妈端来梨汤,便甜甜的道谢,捧着小口小口的啜吸。

张妈慈爱的看杨玉燕喝梨汤,一转头看到杨玉蝉连洗脚盆都没端出去,立刻惊道:“大姐,你动作怎么这么慢?快一点,你自己还没洗呢!我给你把梨汤放在你的屋里桌上了,收拾好这里打了水就回屋洗吧,还有别让梨汤放凉了啊!”

张妈说完特别轻松的甩手出去了,自己盛了梨汤端回屋喝,听着客厅里杨玉蝉来来去去的动静。

她把杨玉燕的洗脚水倒掉了,张妈赶紧伸头喊一声:“大姐,洗脚盆用过也要刷一下的,要立着放哦!”

然后回屋继续看经书喝梨汤。

继续听杨玉蝉拖地,放拖把,被杨玉燕要求“帮我把碗放回厨房”“我不想下床,还要穿裤子和鞋”“好姐姐,谢谢你!”

然后杨玉蝉自己倒水,回屋洗漱,再自己出来收拾,最后又过了五分钟,再冲回厨房放碗。

张妈心中暗叹,梨汤肯定已经凉透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第二天早上,张妈正在厨房里做早饭,听到身后有动静,转头一看,杨玉蝉双眼泛红,捂着手站在她身后说:“张妈,我的手有点疼,不知道是怎么了。”

还能怎么了?被冷水冻着了嘛,没干过活的大小姐,怎么可能受得了?

张妈叹气,拿出药油来让她擦手:“大姐,要把药油全揉进去才行哦。”

药油刺鼻,杨玉蝉坐在沙发上揉手指的关节,关节处奇特的麻意和痒意让她一晚上都没睡好,手心手背又红又烫又痒。

原来家务是这么难的事吗?为什么张妈做了一辈子都没事,她才做一天就不行了呢?

杨玉蝉心中满是苦楚与迷茫。究竟是她太无用,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呢?

祝颜舒从卧室里出来就闻到了一股刺鼻的药味,掩着鼻子看到杨玉蝉在沙发上,连忙摆手:“回屋去擦啊,在这里擦药味道多大啊。”

杨玉蝉便起身,待要回屋,又停下,转身问祝颜舒:“妈,你以前干过家务吗?”

祝颜舒拢着披肩,慢条斯理的点头:“干过呀,怎么没干过?才结婚时,我当然要干家务啊。”

杨玉蝉忙问:“那你是怎么干的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祝颜舒两手一摊:“我就干了半天,中午就回家找我妈了,我妈,也就是你姥姥就把张妈送来了。当时我喊张妈是叫张姐的。”想起以前的事,让祝颜舒笑眯了一双眼睛,真怀念以前的青春时光啊。

张妈从厨房出来,笑着说:“当年可真是轻松啊,我才来时对我说是一对才成婚的小夫妻,活不多,人又年轻脸嫩,不会使劲使唤人,结果来了以后才是上了贼船呢,你妈没过两个月就怀了你,跟着就是生孩子做月子,再就是养你们这两个小东西,活越来越多,累得我哟!”

说起以前,张妈与祝颜舒都很愉快。唯独杨玉蝉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

看她神色消沉,祝颜舒说:“你姥姥当年说这世上最可惜的事就是聪明人钻牛角尖,偏偏聪明人最爱钻牛角尖。”

张妈问:“怎么会是聪明人?我看都是蠢的才钻牛角尖呢。”

祝颜舒:“张妈,我当时也是这么想,可我妈说这聪明人因为比别人都聪明,就更难改错,他要是以为这世上没有他解决不了的难题,他就会不停的钻牛角尖。蠢人才走一步,他已经走了一百步。所以蠢的人就算错也错不多,聪明人一旦犯起错来,那都是大错。”

张妈听了一深思,不由得感叹:“老太太这话才真是明白!我平时见的都是蠢人出错就已经够让人生气的了,可是他蠢啊,你也不能跟他太计较,有时跟蠢人也计较不清楚。可要真是遇上一个聪明人出错,那……那我就只能喊阿弥陀佛了。”

杨玉蝉似明非明。

祝颜舒看着她说:“大姐,我平日里夸你聪明漂亮,那都是因为我是你妈。你的老师同学夸你聪明漂亮,那是因为你在学校的功课很好,活动积极。但事实上,我觉得你是个傻孩子,你和燕燕都不是聪明孩子。所以妈只希望你这一生平平安安的,从没希望你出人头地,大富大贵。”

杨玉蝉看着母亲,往日听多了的话,今日听起来另有一番道理,更令人清醒。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祝颜舒:“你要看清自己的本事在哪里,自己的能耐又有多少。别做自己做不到的事,人,贵有自知之明。”

杨玉蝉终于听懂了,她捂着满是药油的手,僵立无言。

祝颜舒:“回屋涂药吧,今天早饭让张妈给你送房里去。”

杨玉蝉站在原地三息,才转身离开。

她的卧室门紧紧关上以后,张妈走到祝颜舒身边,担心的说:“太太,大姐这回能明白过来吗?”

祝颜舒:“这回不明白,还有下回呢。她在学校里跟马天保情投意合,出了学校以后还能情投意合才是本事呢,马天保在学校里可以与她一起读书看报,出了学校要挣钱养家,他还有多少精力时间与她一起读书看报?等过了这个年,帮着马家租了房子以后,我看她还能自欺欺人多久。”她当年会喜欢杨虚鹤,那是因为杨虚鹤能一直跟她读书读诗,两人一直过着只羡鸳鸯不羡仙的生活。要是杨虚鹤是马天保,她的爱情也不可能保留那么久。

归根到底,当年她的爱情与幸福的婚姻都是祝家的钱买来的,可惜现在祝家没有钱再帮杨玉蝉买一份完美的爱情回来了。

张妈感叹:“唉,其实马家也挺可怜的,就是跟咱们家不相衬,大姐真嫁过去非吃苦不可。”

祝颜舒拢着披肩,没有说话。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初二早上第一个登门的客人是苏老师,他在祝家吃早饭的时候上来敲门,如果不是看他带了许多礼物,张妈就又要说难听话了。

张妈笑盈盈的打开门让人进来,“苏老师新年好呀,恭喜发财,哎哟!我来帮您拿!”一边伸出手去接他捧着的几个盒子,更别提他两只手上还提着两盒提袋。

苏纯钧连声笑道:“新年好,新年好。大家发财!”然后他迅速从左手的提袋中拿出一件礼物,双手送给张妈:“前些日子在外面看到的,觉得很适合您,就冒昧买下来了,还请不要嫌弃。”

张妈不妨竟然头一个礼物是自己的,心花绽放之下,再看苏老师那是无比的顺眼。

祝颜舒坐在沙发上,闻言笑道:“张妈,快打开瞧瞧苏老师送的是什么?”

张妈打开一看,是一条披肩,而且是非常正的大红色。什么年纪的女人都喜欢漂亮东西,这件披肩可算是买到张妈的心里去了。

祝颜舒也起身走过来,啧啧道:“好正的红呀!张妈,披上看看!”

张妈连手都不太敢碰,摸着柔软的披肩说:“我这衣服也是旧的,还正在做饭,又是油又是烟的……”

祝颜舒立刻说:“跟我走,换件好看的衣服!”然后就笑嘻嘻的把张妈推到了她的卧室,要亲手给她挑衣服换上。

张妈又喜又慌,“太太,这我正在做饭呢……”

祝颜舒说:“过会儿再吃也一样。苏老师,你也是熟人,我也不招呼你了,你自便吧。对了,燕燕还没起来呢,等她起来你们再说话。”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她说完就把门一关,把苏老师一个人扔在了客厅里。

苏纯钧放下手里的提盒,将给祝家母女三人的礼物单独放在桌上,就背着手在屋里站着,目光对着正对面的阳台,好像在欣赏冬日的晨光,只是眼角会扫到杨玉燕的卧室门,两只耳朵竖着听里面的动静,听着里面的拖鞋在地板上走来走去就知道小姑娘已经醒了,只是还没出来。

他就像在等着花儿开放,站在这里无所事事,心儿却充满了快乐,满当当的。

门终于打开了,一个穿着有些发旧的粉色的睡衣睡裤的杨二小姐出来了,她头上的两条辫子还没有解开重梳,一个歪一个扭,她的皮肤晶莹洁白,双目水亮,眼神还有些茫然,她穿着一件大红色的羊毛衫,充做扣子的绒球缀在衣襟一侧,十分可爱。

他站在这里等她看到他。

然后,她就看到了。

她愣了。

她慌了。

她退回屋里去了。

苏纯钧看完这一幕,笑意充斥在胸口,让他的嘴大大的咧开了,可他不敢笑出声呀,笑出声来,杨二小姐要生气的。

大概又过了十分钟,杨二小姐才又打开门,她已经换好了衣服也梳过了头,脸上还带着一丝气愤,她先探个头出来,看果然还是只有他,才小心翼翼的走出来,还看了一眼厨房。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苏纯钧先开口打招呼,不能在此时仍要求杨二小姐先开口呀:“早。”

杨玉燕表情冷淡:“早。张妈呢?”人呢!其他人呢!为什么没人说今早苏老师来了!

苏纯钧笑着指了指祝颜舒的卧室门。

杨玉燕开始报仇:“昨天没见苏老师,是不是很忙呀?”

苏纯钧叹气:“是挺忙的。过年嘛,到处都要请客,我虽然是个小人物,也要四处赶场。”

杨玉燕惊讶:“请你去吃饭吗?”

苏纯钧笑着摇头:“不,是喊我去付账。”

他本来就是收条子的,现在大佬们替他省了事,不必他再辛辛苦苦去找大佬们收条,他直接去大佬们消费的地方把条子开出来带走不就行了?

这还是他现在收获大佬们的信任之后才能获得的亲信差事呢。

他昨天一天跑了三十多家酒店酒楼,二十多家商店,最多的一家他跑了六回,因为这家店太有名了,有六个大佬挑中在那里吃饭喝酒。为了在大佬面前混个脸熟,也是为了表现他是多么积极主动的替大佬们办差,所以他都主动、亲自跑过去,站在大佬后面说一句“您放心,账单已经结好了”。

不过这一天也不算白干,他已经跟这些店家混成了熟脸,日后不必这么一趟趟的跑,只要店家将大佬们在此消费的条子全都给他留着,他一个月去取一回就行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杨玉燕只觉得是开了眼界了!

“那今天还去跑吗?”她问。

苏纯钧笑着点点头:“他们什么时候不吃了,我就不必跑了。”

杨玉燕深得他的真传,冷哼:“他们死了还要再吃一顿呢,怎么会不吃了?”白事可是收钱的大好日子。

苏纯钧便笑了,欣慰不已。

他说:“不过上午没事,他们中午才开始使唤人。”他走到桌子前,把放在最上面的一个盒子拿起来,递给她:“打开看看喜不喜欢?”

杨玉燕打开盒子,是一条羊绒围巾,非常可爱的是上面竟然绣了一只青蛙。

“哇!”她忍不住惊呼。

苏纯钧小声说:“我在服装店结账时看到的,就让他们也包了起来。”

杨玉燕又喜欢又是心跳,不由得也压低声:“这样干行吗?”

苏纯钧便叹气:“都这么干。我不干反倒显得不够合群。”一包火腿哪里够呢?他不多贪一点,怎么显得与大家是志趣相投的一伙人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所以从上回到现在,他已经替自己找了不少好处了,显然他这么做十分令人放心,才会有这许多大佬都愿意叫他去付账。

像他这种高材生,把他放在财政局是不会只让他当个打杂的小兵的,但上面的大佬们就算想提拔他,也要先看一看他是什么人。为了让大佬们放心用人,他才不得不如此牺牲。

杨玉燕担心苏老师是不是堕落的有点快?这让她就不太想要这份礼物了,她这么想,眼神与表情也透露出来了。

苏纯钧发现了,心中又是欣喜又是愧疚,他拿起围巾围在她的脖子上:“放心吧,这是我用自己的钱付的账。”

不过拿到祝家的其他礼物就不是了。

听到是他自己的钱买的,杨玉燕就不排斥了,任由苏纯钧把围巾在她的脖子上系成了个花,他还整了整蝴蝶结的边,让它自然的展开。

苏纯钧欣赏了一会儿,不经意的开口说:“对了,一会儿,吃过早饭,你要不要跟我出去散个步?”

杨玉燕才得了一条新围巾,听到去散步自然心动了。

“那……”她照着姑娘们的惯例是要矜持一下的。

苏纯钧已经快速的说:“一会儿吃过早饭我先下楼等你。”

杨玉燕恍然发觉,这个散步,不同于普通的散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是啊,他们之间不再是单纯的师生了。那一次眼神相对让一切都变得不同了。

这让她的心也开始骚动起来,仿佛有一种期待,不能说出来,只能悄悄的意会,静静的等待。

不等两人再说点什么,张妈换好衣服了,祝颜舒打开门,将张妈挽了出来,笑嘻嘻的说:“你们看,张妈这样好不好看?”

祝颜舒找了一件她自己的旧长袍让张妈换上了,深蓝色的丝绸稳重大方又高贵,披着正红色的披肩的张妈看起来简直像哪一家的太太。

杨玉燕非常捧场的连声夸道:“张妈穿这个颜色真好看呀!衬得人特别白!”

苏纯钧也说:“高贵、典雅、大方。”

张妈开始僵硬的动也不敢动,被夸的脸都有些红了,要不是祝颜舒非让她换上,她根本不敢穿这样的衣服,太漂亮了,也太值钱了。

张妈:“哎哟,这样我还怎么干活呀?我去把它换下来!”

祝颜舒按住张妈:“我就说这样穿好看!别换了,大过年的,穿着也蛮好的嘛!”

张妈苦笑:“太太,我穿着都不会走了,怎么做事啊。”

不过张妈也确实喜欢打扮得很好看的自己,人都像是年轻了许多岁。祝颜舒坚持要把这件衣服送给她配披肩,她推了两次就答应下来,然后回屋换了衣服,珍惜的把那件深蓝色的丝绸长袍挂起来,再出来以后,脚步更加轻快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她把早饭摆上桌子,还特意开了罐头煎了一盘子肉片给苏纯钧,叫苏老师真是受宠若惊。

祝颜舒此时看着桌上、地上的盒子与提袋,笑着说:“苏老师真是客气,这是发财了?”

苏纯钧笑着摇头:“一点点外快而已,也就是过年时才有这样的好机会占些便宜。”

然后他就把其他的礼物一一拿了出来。

他送给祝颜舒的是一盒燕窝,雪白的燕盏摆在精致的木盒里,里面还衬着绸子。

祝颜舒平时也吃燕窝,可不会去买这种包装的,她一见就笑起来:“这必定是哪位大人买来送给上官的姨太太的。”

苏纯钧笑着点头:“您最圣明了。”与祝女士说的相差无已,是个宪兵队的队长送给上司的姨太太的,不过这个队长也不愿意自己掏钱,他这个才进财政局的小人物就被队长传唤过去了,他当然要积极的替队长排忧解难了,不然难道要与宪兵队的大兵们练拳头吗?于是队长有了燕窝送上司,他也得已跟着队长一起占了一点便宜,反正都不必他们自己掏钱。

送给杨玉蝉的就中规中矩了,是一个皮面笔记本,有点高档却又不会太出格,黑色素面,送给学生最合适了。

杨玉燕的礼物是早就围在脖子上的了。

祝颜舒看到就说:“挺好看的呀,正合适你这个小丫头。”

杨玉燕摸了下柔软的围巾,心里也觉得这件礼物是今年收到的礼物中最喜欢的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吃早饭时,杨玉蝉没有出来,是由张妈送进去的。苏纯钧也没有多嘴,只是把笔记本给杨玉燕,托她转交。

一顿早饭吃完,苏纯钧慢吞吞的站起来,慢吞吞的与祝女士告辞,再与张妈告辞,再与杨玉燕告辞,然后杨玉燕送他到门口,交换了一个你知我知的眼神后,苏纯钧才下楼。

杨玉燕又磨蹭了一会儿,刷牙、洗脸、梳头、换一件与围巾更相衬的衣服,然后出来说:“妈,我出去散个步啊。”

祝颜舒看了一眼表,苏老师刚走不到一刻钟。她盯着杨玉燕看了许久,看得杨玉燕的背上都开始发毛,才说:“行,去吧。”

杨玉燕大松一口气,蹦蹦跳跳就往外走。

祝颜舒:“天冷,别散太久,二十分钟就上来。”

杨玉燕根本没听懂,推开门就说:“好,我知道了!妈,我走了!”砰的一声关上门跑了。

听着她的脚步声在楼梯上咚咚咚跑下去,祝颜舒气呼呼的呼出一口气。

一个女儿是这样,两个女儿也是这样!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苏纯钧站在街上,心中又平静又焦急的等待着。

这是他人生中最漫长也最快乐的时间。他不为浪费这段时间而焦虑,也没有在这段时间里再去思考那些复杂又难以完成的任务,一切负面的东西都离他远去,只剩下他与冬日的阳光在这里。

他先走到了街对面,宽阔又繁忙的马路上车来车往,于是他又走回来,在祝家楼前这一段路上来来回回的走着。

他大概走了有一百遍才看到一个身影像小鹿一样蹦出来,他马上走了过去。

杨玉燕发现街上的人还挺多,应该说车很多,汽车喇叭嘀嘀嘀的叫,很吵人。她左右张望着找苏老师,怕她下来的太晚,他等烦了。她往左边走,后面突然有一只手拉住她。

她回头,一个比平时看起来更不一样,更大一点的苏老师出现了。

“我在这儿。”苏老师说,他的手往下滑,牵住了她的手,带她穿过人群与车流,很快走在了更宽敞的路上。

“我们往这边走。”他说。

他跟她的距离比以前近多了。

这是她第一次走在离他这么近的地方。原来他这么高,她才到他的肩膀。原来他还是挺壮的,肩膀很宽,手很大,不像她以前以为的那么瘦弱。原来他身上还有香味。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她深深嗅了一下,他马上发觉,低头看她。

她问:“你喷香水了吗?”

苏纯钧心中喜悦,为他的这一点小小的心思被她发现而喜悦。他为了来见她,特意喷上了一点香水,这是他最喜欢的味道,还是他特意跑去买的呢。

“只喷了一点点。”他说。

杨玉燕又用力闻了一下,夸道:“真好闻啊。”

他用力握了一下她的手,伏身小声说:“其实我也给你买了一瓶。以后再给你。”

现在送的话太露骨了,他怕送了香水以后,祝女士就再也不许他登祝家的门了。

杨玉燕两辈子也没用过香水,但是祝颜舒用,用的还是娇兰的香水,香得人头晕。在她眼中,这是成熟女性的标志。

“给我?是什么?好闻吗?”她顿时好奇起来,又有点小兴奋,好像在做什么大人不许的坏事。

苏纯钧:“我觉得很适合你。”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但他不肯现在就把香水送给她,一定要等到她十八岁。

杨玉燕不服气:“那要到明年六月!”

苏纯钧实在不敢将自己的小心思公诸于世,因为只要告诉了杨二小姐,就等于告诉了全世界。而他也想警省自己不要越雷池一步。等到她十八岁时,就是成年人了,他也可以光明正大的追求她了,到那时再送出香水,展示追求之意,才更加合适。

无奈杨二小姐不肯配合,显然既然已经得知会有一件礼物是自己的,那就不可能愿意等到明年六月。

苏纯钧自己作孽,只好想办法补救,刚好看到前面有一个卖花的摊子,连忙过去买了两枝贵得吓人的红月季,双手捧给她:“难得看到,拿回去簪头吧。”

旁边卖花的姑娘也笑着说:“我们这花都是暖房里栽出来的,我出门前才剪下来的,姑娘拿回去梳好头簪上,一天都不会败,晚上养在水里,能簪两三天呢。”

大冬天的能手捧香花,实在不能让人再保持怒气了。

杨二小姐捧花一嗅,大方的放过了苏老师:“那好吧,这次就饶了你。”

苏纯钧听到这话,依稀仿佛有些耳熟,记得以前常在堂兄身边听到女娇娥如此说话,今天终于自己也听到了,心中感慨万千。

不知当年堂兄听到娇娇们的这句话时是不是心情也与他一样?像被搔了一下痒痒,又想抱住眼前的娇娇好好亲近一番,可惜眼前的二小姐不能抱,只能在心里想想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苏纯钧再次牵上杨二小姐的手,两只手再次握到一起时,一只大,一只小,一只骨头硬,一只柔若无骨,一只皮肤略略有些粗糙,一只香润滑。

他把二小姐的手包在手中,全拢在手心里,脚下轻快,眼前一片坦途。

但杨玉燕心中系着祝女士,出声搅局:“妈妈让我散二十分钟就上去的。”他们这已经走过一条街,要走到另一条街上去了,再往前走,时间可能就不够了。

苏纯钧从心底尊敬祝女士,此时也不免想耍点小聪明,多走一段时间。

他说:“我刚好听到了一件事想告诉你。”

杨玉燕一听就道:“是什么?”

两人便继续向前走去。

家里,祝女士盯着钟表,双手抱臂,脚在地板上哒哒哒的打拍子。

张妈出来进去的做事,布置客厅等客人到访,见她这么紧张,也转头看了一眼表,说:“二小姐出去也有二十几分钟了,她也不嫌冻。”

祝颜舒从鼻子里哼出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张妈把果盘、糖果、瓜子都拿出来重新摆好,说:“你也不必担心,苏老师跟她在一块呢,两人在外面转一转,也不会出什么事。”

祝颜舒:“燕燕还不到十八!”

张妈把果盘摆正,把桌巾拉平整,道:“也不差这几个月,算虚岁已经十八了。”

祝颜舒:“那也不行!他把我姑娘带出去,谁知道会做什么?”

张妈:“最多亲一亲,还能干什么?”

祝颜舒瞪大眼,“张妈,我都不知道您这么开明!”

张妈平静得很:“太太,我才来做工时还记得呢,你跟那个谁在客厅,大白天,就抱在一起亲,可把我吓得不轻,您当时是怎么对我说的?情之所致,光明正大。”

张妈当时可是才从乡下来做工的女孩子,纯朴的一塌糊涂。在他们家乡,媳妇在外面拉着自己男人的手说话都会被说,哪里见过城里人的做派?祝女士当时跟丈夫天天开着唱歌机抱着在客厅里摇晃,晃啊晃的能晃上一天都不累,张妈从祝女士这里见过太多世面了,现在再看杨家大小姐与二小姐,都觉得不算什么。

提起从前,祝颜舒就失了底气,抱臂不忿道:“我们当时那是夫妻,又是在自己家里。”

张妈:“现在这时代比您当时更进步了,大街上多少男男女女拉着手走,兴致来了就抱到一起,您也该跟上时代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祝颜舒被顶得没话可说,只好自己生闷气。

张妈看祝颜舒坐在那里脸色一分钟比一分钟更加坏,不由得替杨二小姐的屁股担心。祝女士平时是个慈母,可也会打孩子的。

终于,时间又过了几分钟,楼梯上终于响起脚步声,咚咚咚的一听就是杨二小姐。跟着门猛得被推开,杨二小姐一头热汗的跑进来,一眼看到沙发上的祝颜舒,立刻欢喜的扑过去:“妈,我有好事要告诉你!”

祝女士脸如锅底,面如后娘,冰冷如铁的问:“什么好事?嗯?”

张妈一颗慈心,连忙上前拉住杨二小姐:“二小姐,你怎么出去这么久?瞧这一头的汗哟,快过来擦擦!”

无奈杨玉燕听到的事太让她高兴了,解了围巾大衣和花都交给张妈,一屁股坐在祝颜舒身边就连珠炮的说:“苏老师说他们政府里要整顿报纸上的黄-色-信息,已经把杨虚鹤当成重点典型了!肯定要抓他,也肯定要罚钱的!”

嗯?

祝颜舒立刻坐直身,“怎么回事?你仔细说说。苏老师是怎么知道的?”

张妈也赶紧把门关上,坐下来跟着一起听这激动人心的消息。

杨玉燕说她与苏老师走着走着走到一家咖啡店,又坐下喝了杯咖啡,苏老师是这么跟她说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话说如今的社会风气呢,不太好,众位大佬呢,也很担忧。报纸上天天鼓吹什么自由平等法治,让年轻的学生们都不好好学习了,天天上街。年轻的女孩子也不再安心的待在家中,全都跑出来搞自由恋爱,父母失女悲痛欲绝,女孩子离开家庭的保护,生死难料也很令人痛心。长此以往,社会风气一定会更加不可救药的。

所以,为了匡扶正义,肃清社会风气,文化局和宣传部决定调查报社,将其中的一些不法分子统统抓捕回来,将报纸上的黄-色-信息也全都清扫干净,还社会清白,还人民平静。

杨虚鹤虽然平时很喜欢替大佬们吹牛,与许多大佬的秘书都维持着点头之交的关系,但他也确实写过很多寻芳的文章,所以也被扫到了。

毕竟大佬们这回都铁面无私的表示绝不询私放过一个恶人。

所以,人,还是要抓的;款,也是要罚的;牢,可能也要蹲几天。

以杨虚鹤现在的家底,这一回可要够他受得了。再加上报社短时间里是不会再登寻芳的文章了,他赚钱的门路也少了一大笔,更是叫人开心。

祝颜舒一听之下身心舒畅,连忙问:“是已经抓了吗?还是要过几天?”

杨玉燕说:“苏老师说过年没人上班,所以过年后才抓人,要到十五号以后吧?”

哪怕还要再等半个月,祝颜舒都觉得这是个好消息!

高兴之下,对苏老师把杨玉燕骗出去半小时的事也不那么生气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这时张妈把月季花放在花瓶里拿过来摆在桌上,笑道:“这可不便宜,大过年的买鲜花,苏老师的荷包可是受苦了。”

祝颜舒看到鲜花,笑道:“不必为苏老师的荷包担心,他现在可不会缺钱花了呢。”

杨玉燕连忙替苏老师表白:“苏老师说这个可以簪到头上,妈,一会儿你簪一朵一定好看。”

祝颜舒冷笑,“只怕你苏老师说的是你吧?”

杨玉燕一缩:“我不戴,戴上太夸张了。”

张妈赶紧救场:“过年嘛,戴个花挺应景的,不夸张。刚好两朵,你和二小姐都戴上。”

祝颜舒冷哼,“我还会抢女儿的花戴吗?”

张妈改口:“那就都不戴,摆桌上闻闻香!”

最终,这瓶花还是只能摆桌子,杨玉燕不敢当着祝颜舒的面戴花,也不敢把花放在外面惹亲妈生气,捧着花瓶钻到了自己屋,觉得满屋子都是花的香气了。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杨玉燕终于发现杨玉蝉一上午都没出来。

“姐是不是不舒服了?”她问张妈。这都十点多了,再过一会儿客人都要来了。杨玉蝉可是从来不赖床的。

张妈没说太详细,就道:“你姐想事情呢,别去打扰她。”

虽然不知道原因,杨玉燕也猜到是又发生了什么。她想了想,拿了两个桔子去敲杨玉蝉的门。

敲了两下后,里面的人说:“进来吧。”

杨玉燕轻轻推开门,探头进去:“姐,你吃不吃桔子?”

房间里,杨玉蝉正坐在桌前读书,书名是《资本论》,她放了个书签,合上书,说:“进来吧,我没事。”

杨玉燕关上门,把桔子放在桌上,往床上一坐,翘着腿说:“姐,你是不是在思考跟马天保的事?”她还是忍不住。

杨玉蝉没说话。

杨玉燕凑近她,好奇的问:“姐,你喜欢马天保什么地方啊?”

喜欢他什么地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学习认真,性格坚定,积极进取,满腔正义。

她还是没有说话,低下头慢慢把桔子剥了,桔子的香气暴发出来。

这些优点并不能打动她的家人。她的妈妈、妹妹,甚至张妈都不喜欢马天保,因为他是个穷人。

可生活也不是那么简单的,她以前觉得穷会是一个问题,但在这段时间里,她发现她是解决不了这个问题的。

问题都有一个解,但穷的解决之道是变的有钱。但她和马天保都没有点石成金的手段啊。

金钱也从来都不是他们的追求啊。

难道要完成他们的理想,就要先追求金钱吗?

她本来是想从书中寻找答案的,可重看这本书却发现书中的道理更加赤-裸。世界就是在金钱之上流动运转的,大到国家,小到个人,一生都会为金钱所困,也逃不掉金钱的支配。人不应沉迷金钱,但人也永远无法摆脱金钱。理想在天上,金钱则是支撑理想的地基。

所以,是的,她与马天保的困难是钱,而她与马天保无法逃避这个问题,他们必须解决它。不然,他们就只能分手了。

当这个结论摆在眼前之后,杨玉蝉突然清醒过来了,包括以前许多想不通也想不明白的事,这一下全都清楚了。她以前还想过为什么杨虚鹤会离开家,这其中除了青春美丽的情人之外,另有一个原因就是杨虚鹤的文章开始赚钱了。杨虚鹤的文章并不是一开始就能发表赚钱的,在她小时候,杨虚鹤的文章常常都会被人退回,他时常自费印诗,送给亲人朋友,那时他一分钱也赚不到,但他也从来没想过要离开家,离开祝颜舒。

但恰恰他找到了在报纸上发表文章的窍门后,他找到了情人,并决定与情人私奔,登报离婚。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当人拥有了资本,他也同时拥有了改变的勇气。

虽然没人搭腔,但对杨玉燕来说这不是问题,她自己主动提起话题,而且一针见血:“你想知道我是什么时候开始讨厌马天保的吗?”

杨玉蝉就是块木头,现在也抬头了,她没好气道:“不是他连累你被金家抓过去的事吗?”

她早猜到妈妈和杨玉燕对马天保的反对正是因为这件事,不过当时的事她听了也很后怕,虽然马家在这件事上也是受害者,却不好替马家说话。

不料,杨玉燕竟然反驳了。

“才不是呢,你当我是什么人?连谁真的连累我都不知道?金家把我抓去这事全怪金家,跟马家根本没关系。”可能有一点关系,但跟金家相比基本可以忽略不计。

杨玉蝉可真是吃惊了,跟着就是不解:“那你是因为什么开始讨厌他的呀?你也没见过他几面吧?”

杨玉燕认真的说:“就是从他借钱也要请咱们去吃酒店的事上起,我就觉得他不行的。”

杨玉蝉万万没想到是这个原因,连忙问:“妈也是因为这个?”

杨玉燕摇头:“妈那边是不是因为这个我就不知道了,我自己是因为这个。”

杨玉蝉听了就有点小生气了,“为什么因为这个讨厌他啊?他请客还请错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杨玉燕瞠目反问:“他借钱请客啊!”

杨玉蝉依稀仿佛抓住了什么,嘴上却直接顶上去:“借钱怎么了?苏老师也借你的钱啊。”

杨玉燕不妨自己亲姐也会攻击人,也跟她一样哪疼刺哪,顿时立场有点不稳,但吵架嘛,讲究一个气势,气势不能输!

她马上说:“苏老师借的是我的钱!而且他有东西押在我这里,再说了,我借他钱,也不会等着日后给他算总账啊。跟他借金家少爷的钱是一回事吗?金家少爷跟马天保的关系是平等的吗?”

杨玉蝉:“人人都是平等的。”

杨玉燕:“别拿书上的东西来哄人。人人平等是美好的期望,现在实现了吗?金家少爷和马天保之间实现平等了?我跟苏老师之间是平等的,金少爷和马天保是我跟苏老师吗?”

杨玉蝉说不过杨玉燕了。

可她仍想扭转杨玉燕心目中马天保的形象,替他辩解:“他借钱是不太好,但他的心是好的,他当时是想好好招待我们。”

杨玉燕气势如虹:“好心办坏事。他本来没有请咱们去凯悦的能耐,可咱们家也没有期待他有这份能耐吧?姐,你说实话,还是你就跟他说过妈妈是个嫌贫爱富的人,你带个穷一点的同学上咱家会被赶出去?”

这话诛心了。

杨玉蝉马上说:“我没有这么跟他说过!”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杨玉燕:“那他打肿脸充胖子图什么呢?”

杨玉蝉张嘴,但跟不上杨玉燕的速度。

杨玉燕接着说:“因为他虚荣啊!”

杨玉蝉想说马天保不虚荣,他从来没有说过自己是大家子弟。但另一个念头浮起:他也从来没有告诉过别人他的父母是下人。彼时,她理解他为什么不说,因为人人都有一双势力眼。现在,她发现马天保其实也非常在意这一点。

势力的不止是旁人,马天保也是一个势力的人。

杨玉燕还在说:“而且他还没脑子,他就不知道这是会被拆穿的?他原来是什么样,请一次客就不会被人发现了吗?他第一次借钱请客撑面子,以后呢?难道回回都要借钱吗?如果你跟他真的结婚了,那他这个借钱撑面子的毛病就会改吗?万一他不止是想在你面前撑面子,在同事、同学面前仍然想撑面子呢?”

杨玉蝉目瞪口呆,瞠目结舌。不止是这番话提到了她到现在也没有想到的可能性,还因为这番话竟然是她的小妹妹说出来的。

她一个大学生都想不到的事,她这个天天呆在家里的妹妹竟然能想到。

杨玉蝉突然认真的说:“燕燕,你非常聪明,我觉得你应该回学校上课。”

杨玉燕立刻警觉起来:“我们是在说你跟马天保的事,你不要转移话题!”你是不是想报复我?!

杨玉蝉不是在开玩笑,更不是存心报复,而是她是真的觉得杨玉燕再继续浪费她的聪明是非常可惜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马天保的事,我已经在想了。你放心,我不会莽撞,更不会私奔。”她说到这里,杨玉燕瞪眼,你还想过私奔?

杨玉蝉:“我和马天保之间的分歧与矛盾,这段日子我也已经看得不少了。我只是需要再想的清楚一点,再做出决定。”她绽开一个微笑,温柔的说:“我是不会做出让你和妈妈担心的事的,放心吧。我虽然喜欢马天保,但你和妈妈才是我最重要的亲人。”

杨玉燕判断她说的是真心话,立刻松了一口气,马上说:“我之前可真害怕你想一条路走到黑,一心一意要去跟马天保过日子。”

杨玉蝉苦笑,有些失落:“我也没想到家里竟然没有一个人赞成……”这真的太打击她了。

她在提起马天保之前,的确考虑过家里会有一些阻碍,但她以为那只是一点点的反对和不满,只要祝颜舒认识了马天保,知道他是一个好人,一个有良心的人,就肯定不会再反对他们了,还会祝福他们的。

但事情与她设想的完全不同。不但祝颜舒不同意,连杨玉燕都反对,张妈也隐隐约约透露出不赞成的意思。而且原因也正是她担心的那一个,就是马家太穷,社会地位太低。

不过这段时间以来展现在她眼前的事已经很清晰的告诉了她,社会地位的差距和贫穷不只是写出来的风花雪月的调剂品,它是真实的生活。

如果说贫穷只是一个问题,她对马天保的怀疑才是这段爱情将要破灭的开始。

杨玉燕安慰姐姐:“如果他是一个好人的话,其实我们也不会这么用力反对啦。”

杨玉蝉好笑之余也想问:“你怎么知道他不是一个好人呢?就因为他借钱请客?”

杨玉燕觉得都说到这个地步了,也不必再顾忌什么了,就说:“我觉得他跟你谈恋爱的心不诚。”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杨玉蝉的心重重的坠了一下。她才怀疑马天保没多久,手中根本没有证据,只是对以往的事的捕风捉影,而且时间久了,她都要怀疑是不是她疑心太重。这些事她谁都没说过。

联想到杨玉燕刚才的许多发言,她害怕是妹妹发现了她没有发觉的事。

杨玉蝉干涩的问:“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杨玉燕套用了一句她以前在网上看到的话:“因为如果想要改变人生阶级,学校是他唯一的机会。只有在学校里,才会发生超越阶级的爱情。同校数年,对同学的生活一定都非常了解了,家里是什么情况也都能推测出大概。虽然有时不会直接问,但一个人有钱还是没钱还是很容易看出来的。”后面就是她自己住校时的经验了,同学中谁是真有钱,谁是假有钱,过上几年都瞒不住,早晚会脱了画皮的。

如果是以前,杨玉蝉一定会说她在学校里从不奢侈,没有人会认为她是个有钱人。但在跟张妈去过菜市场以后,她就已经明白杨玉燕话中的意思了。她在生活上的一些花销,是她根本不会在意的,这也说明了她到底过着什么样的生活。

她曾与同学一起讨论过咖啡与外国点心;她每次从学校回家都是坐公车或坐黄包车;轮到她办读书会时,除了向各个报社、出版社写信请他们捐助一部分书报刊物以外,她还会自掏腰包购买她认为非常有价值的书刊杂志报纸,哪怕要从外地托人购进也从不手软,虽然这部分花费读书社里是有捐款的,但捐款很难募集,她很少申请,多数都是自己掏钱,当然这样一来,她办的读书会总能吸引更多的人前来,每一次都很成功。

当时她只为了能将这么多新的思想洒播到大家的心中而激动,家里也从来没有限制过她买书的消费,要多少钱祝颜舒都会给,因为祝颜舒认为买书的钱是正当消费。

而她与马天保的交往也是从他帮助她办读书会开始才渐渐熟悉起来,最终变成更亲密的朋友,乃至恋人。

现在想起以前这些甜蜜,却让她开始怀疑他当时的用心。于是甜蜜不再,变成了折磨。

杨玉蝉沉默了下来。

杨玉燕来了谈兴,嘴就收不住:“你看,大学里的女孩子不会太多,但只要能被父母送进大学读书,无一不是家中小有资产,对女儿又更加疼爱,而且思想上也更加开化的父母。”不然那些信奉女子无才便是德的封建大家长会送女孩子到大学跟一群男生一起上课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有钱,思想又开明的父母,如果女儿对马天保非常坚定的话,他们对马天保的家庭会更容易接受。

“离开学校,他回到金公馆,大概只能去找女仆做妻子了。”按照马家父母的结合模式猜测,马天保很有可能会有同样的未来。

“而且,金公馆肯出钱让他上大学,肯定是想要让他继续回来做下人的。”

杨玉蝉没什么力气的反驳:“他不想做下人……”

杨玉燕:“不做普通的下人,做秘书呢?像孙炤的父亲那样,做金老爷的心腹呢?金家有许多商铺,许多生意要人打理,他可以去金家的公司上班,一样是金家的下人,不过身份上不同于在金公馆做事的普通下人,他会更受重用。”

杨玉蝉哑口无言。她想说马天保是想脱离金家的,但她更明白马天保的梦想是将父母从金公馆接出来,不让他们再侍候人。如果金家提供给他一个体面的工作,再允许他接出父母孝顺,那他对脱离金家肯定就不会那么坚定了。

但对杨玉蝉而言,嫁给一个下人,哪怕是做秘书的下人,深受重要的下人,她都无法接受。她想要的马天保是与金家切断一切联系,做一个普通人。这样,哪怕工作辛苦,生活艰难,她都愿意接受。

她终于明白了。

马天保的天真和金家对他的栽培是分不开的。如果一切没有发生,马天保在未来是无法脱离金家的,他会照着金家替他铺好的路走下去。

可现在金家是放弃马天保了,她也开始对这段爱情没有信心了,这算不算是阴错阳差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她长长的叹了口气,觉得自己这个恋爱真是谈的糟透了,就像书中说的,像一袭爬满虱子的华丽衣衫。

杨玉燕见她这么沮丧,握着她的手晃了晃说:“别这样,下一个男人会更乖。”

杨玉蝉纵使满腹郁气也被气笑了:“你这都是在哪里学的话?我要是告诉妈,有你的好果子吃!”

杨玉燕:“我这安慰你呢,不识好人心啊!”

张妈见两姐妹在屋里谈话的时间也够长了,担心的过来敲门:“还不出来?客人都到了。”

两姐妹便起来,杨玉蝉还换了一件衣服再出来。

两人走出门,客厅里的人声就传过来了,有男有女,格外热闹。

今天是初二,跟初一相比,客人更多了,有不少人都是昨天来了一趟,今天再来玩。

杨玉燕看到好几个初一就见过的熟面孔,与杨玉蝉一起过去打招呼。

这个阿姨,那个太太一通问好过后,被一个阿姨笑嘻嘻的推走:“你们这些小孩子去那边玩,小蝉,你过来坐呀。”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杨玉燕这才看到有三个年轻的男孩子略显拘束的也坐在那里,全都穿着整洁合身的西装,手中或是握着个桔子,或是拿着一把瓜子,三人一见到杨玉蝉与杨玉燕两姐妹,立刻坐正了,有一个还悄悄站起来了。

哦,原来如此。

这肯定不是祝颜舒请来的,因为祝女士从刚才就神色有些紧张的看着杨玉蝉,生怕大女儿生气。

杨玉燕却庆幸刚好她才跟杨玉蝉谈过心,已经确定马天保快凉了!杨玉蝉也不会再钻牛角尖了,那见到这三个男生应该也不会生气了,最多冷淡点,脸拉得长一点。

她再次打量这三个男生,突然发现了一件事,于是悄悄拉了一下旁边站着的,一直不愿意坐下来的杨玉蝉,小声跟她说:“我发现了马天保的一个优点。”

杨玉蝉被这相亲的局面激的有点冒火,闻言冷笑:“他还有优点?”

杨玉燕点头:“有。”她扬扬下巴,指着这三个男生说:“他比他们都要帅一点。”

不是压倒性的帅,不然她早发现马天保的这个优点了。

但跟这三个男生相比,马天保五官端正,眉清目秀,身高正好,身材适中,谈吐举止也都没什么可以挑毛病的地方。

别觉得这没什么了不起,因为眼前这三个男生都有点小问题。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男生一号有一个正方型的下巴,眉毛长得也不够周正,眼睛长得也不够大。

男生二号人中有些长,鼻子有点短,形容一下:有点像猩猩的长相。

男生三号身材有点窄小,类杨虚鹤。不过杨虚鹤在拜在祝家门下之前家里可能有点穷,不够有油水,发育期吃得不够好,他才会长成那副样子。这个男生难道以前也是家里吃不饱才也没长开吗?

但这些人绝对称不上丑,只是路人了一点而已。

跟这些路人相比,马天保便陡然形象鲜明了起来。

在这之前,杨玉燕一直觉得杨玉蝉会喜欢上马天保是脑子进了水,现在她发现,其实她姐还是有点眼光的,不然那么多同学中怎么就看中了马天保了呢?

她小声问:“姐,你的男同学中,是不是马天保长得最合你眼缘?”其实你是看脸选的人对不对?你看,这不就破案了吗?

说起来金公馆肯定不少下人都生孩子了,马天保能被金公馆选中重点培养,那也是过五关斩六将才得到的殊荣啊。这么一看,其实也算是双重认证了。

杨玉蝉轻柔的吐出一个字:“滚。”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三位青年的姓名无需细表,谁知道以后还见不见得着?

杨玉燕只是依稀记得方下巴的人姓方,鼻短人中长的那位姓许,发育不良的姓高。

杨玉燕与杨玉蝉年纪只差两岁,小时候还能看出个头差别,现在都长大了也差不多,穿戴一般模样,又是当着客人的面,就都是浅笑盈盈的贤淑女子。

三位青年从左看到右,再从右看到左,对两姐妹都是万分满意。

某位阿姨喊杨玉蝉坐下,让杨玉燕去跟小孩子玩,高姓青年连忙道:“都坐,都坐。”还起身让座。

他这副狼子野心在一众修炼得道的太太、夫人眼中真是太明显了。

一个夫人就掩口笑道:“那便都坐下吧,坐下说说话。”

杨玉燕怎么会去坐他让的椅子?当下一个隐晦的白眼翻上去,扭脸坐到祝颜舒身边去了,坐下就抱着祝颜舒的胳膊把她刚发现的心得体会全数倒给亲妈知晓,气得被拉住过不来的杨玉蝉一双眼睛杀气四溢,死命瞪着该打的亲妹子。

祝颜舒听完讶异:“哟,还有这回事?”那马天保长得好?她不觉得啊。

杨玉燕示意她看这屋里的三个男的:“跟他们比呢?”

祝颜舒连忙小声表白:“放心跟你姐说,这三个我也没看上,不会逼她的。”这三个人怎么配得上她的女儿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她推了推杨玉燕,叫她赶紧去安杨玉蝉的心,等二女儿不甘不愿的起来了,她再看这三个青年,在心里与马天保比较一番,终于觉得马天保也不是那么一无是处。

不过,还是不行。

杨玉燕溜到姐姐身边,杨玉蝉已经被夫人拉着坐下,正在被迫听青年们的家庭底细。杨玉燕一过来就被她拉住,为防亲姐辣手催妹,杨玉燕赶紧小声把祝颜舒并不赞成这三个青年的事说了。

杨玉蝉心中一颗大石放下,愿意放亲妹一条生路了。不过还是不忘警告她:“不许再瞎胡说!”

杨玉燕举手发誓:“我保证不瞎说!”

然后一溜烟跑到了餐厅,与一群小屁孩在一起玩。

生活空虚的大人们在过年这段时间里尽可带着孩子窜门,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或者是丈夫不合心意,或者是与婆婆相处不好,或者是繁重的家务令人心烦,空虚的荷包让人心焦。新年可以让一切都暂时忘掉,穿上新衣,戴上新帽,去哪一家消磨时光都不会让人赶出来,还有糖果点心瓜子可以哄孩子,这便获得了暂时的轻松。

于是太太们与夫人们带着孩子来,她们在客厅聊生活中的八卦,孩子们在餐厅吃糖。

杨玉燕差几个月就成年了,却也不是这些孩子们中最大的一个,靠墙坐着的两个少年才是,他们一个十八,一个十九,已经不再算是少年,可以当青年看了,不过哪怕他们已经成年了,却还是跟小孩子们混在一起。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关于他们的故事,杨玉燕早就都知道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们是跟着廖太太来的,廖太太就是救火局局长的太太,与祝颜舒是牌友,还是于英达的介绍人。廖太太慈眉善目,与观音菩萨有七分相似,听说她比廖局长大九岁,现在两夫妻站在一起,却更像一对母子。

这两个少年据说是廖局长的侄子,但也有传言说是廖局长的私生子。廖太太固然慈眉善目仿佛菩萨,可廖局长的小情人都没活太久,一个听说是上了吊,一个听说是与人私奔,后来掉河里淹死了。

不过廖局长夫妻倒是一直和睦得很,据说两人平时连架都不吵的。

廖太太有一子一女,廖局长的大儿子就是廖太太所生,现在正在警察局做事。祝颜舒见过廖家大公子,说与廖太太像足了九分,像个被压过的墩子,又矮又壮,吃的白胖,看起来傻呼呼的,开着一辆汽车招摇过市,最近正追求警察局长的女儿。

女儿则是廖太太的妹妹所生,当年妹妹住在廖太太家里,与廖局长朝夕相处便暗生情愫,廖太太也不生气,还替妹妹侍候月子,等妹妹生完孩子,就替妹妹找了一个人家,风风光光的嫁出去了,女儿就养在了廖太太身边,当成亲生的一般。

这两个少年也是小时候就被廖太太接回家养育,宠得像亲生的一样,这么大了还被廖太太当小孩子带在身边。

在此就称这两人为廖二和廖三吧。

杨玉燕一眼就看出来这些小客人中,廖家两位公子才是需要她认真招待的。

廖二看到杨玉燕走进来,捣捣廖三,两人一起站起来,迎向杨玉燕,一起躬身行礼问好。

廖二:“二小姐早安。”

杨玉燕:“早安。你们不要客气,要吃什么玩什么直管讲,就是家里没有,也可以去外面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廖三看了一眼餐桌上摆的各种蛋糕饼干糖果,真心的说:“已经很丰盛了,许多我在家里都没吃过。”

杨玉燕笑道:“都是我爱吃这些玩意,家里才总准备着。你们不嫌弃就好,坐。”

三人互相谦让着坐下来,杨玉燕先拿着奶糖巧克力让了一圈旁人,再安心坐回来与廖二、廖三说话。

廖二指着自己与弟弟介绍:“我在家里行二,他行三,二小姐随意称呼就行。”

杨玉燕就称:“二公子,三公子。”

廖二问杨玉燕:“二小姐在哪里读书?我去找二小姐玩。”

杨二小姐便坦诚自己是学渣,没有上学,一直请家庭教师。

廖二与廖三也没上学!

学渣见学渣,天生便有三分亲近。何况廖二与廖三被廖太太带过来,也被暗示过“认识几个女孩子”,杨二小姐生得漂亮,开朗大方,两人都很喜欢。

廖二便说要请杨玉燕去跳舞,廖三说要请杨玉燕去看电影,两人争相发出邀请,都说可以把家里的汽车开出来接杨玉燕。

祝家还真没汽车。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不过杨玉燕也不觉得汽车有什么稀罕的,何况她早就听祝颜舒说起过廖家的八卦,心怀同情之下,对廖二廖三的显摆之举接受良好。

她含笑摇头拒绝汽车,因为廖二廖三说的是他们可以自己开汽车!

同学,你们有驾照吗!

大概率是没有的,所以也休想她会去坐。

接下来三人聊起了画报上的女郎,以及扑克牌的玩法,麻将的玩法,骰子的玩法,等。一看就是廖太太的言传身教。长此以往这两个青年长成赌鬼指日可待了。

杨玉燕不想在自家开赌局,也是因为祝颜舒虽然自己爱打牌,却从来没有带着两个女儿打过,张妈对兜里的钱看得比眼珠子还紧,更不肯玩这种“丧尽天良”的东西——这是张妈的原话。不过张妈虽然自己不玩,却对祝颜舒玩这个接受良好,因为“不然让她去抽大烟吗?”

可见在张妈的眼中,有钱有闲生活空虚的祝颜舒只有两个选择,一个是打牌,一个是抽大烟。

那还是打牌吧。

杨玉燕就说家里有一个唱歌机,不如大家听歌吧。

不止是廖二廖三双眼发亮,连一旁听他们说话的其他小孩子都跟着说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杨玉燕就去问祝颜舒能不参把唱歌机抱出来,祝颜舒自己也许久没用过唱歌机了,见今天气氛正好,就笑着说:“有什么不行的?不过都是以前的唱片了,可能没有你们喜欢听的歌。”

廖二廖三兴冲冲要去搬唱歌机,张妈生怕这个宝贵东西被这些小少爷给磕了砸了,赶紧拦住他们,自己去把唱歌机抱出来,把窗下放花瓶的那个小圆桌上的杂物都清理干净,把唱歌机摆上去,还在旁边放了个摆唱片的架子,说:“以前就摆在这里。”

后来,祝颜舒不知何时就不再与杨虚鹤跳舞了,唱歌机才搬到屋里去的。

杨玉燕与廖二廖三去挑唱片,发现祝颜舒还是很喜欢买唱片的,连美国的黑人音乐爵士乐都有两张。廖二一看到就小声惊叹:“祝太太真是爱好广博!”还神秘兮兮的问杨玉燕听过没有。

杨玉燕当然没听过,她来了三年,这唱片机从来没打开过。

廖二和廖三就挤眉弄眼,杨玉燕平生最烦被人当傻子,当下俏脸一阴,柳眉一竖:“有话不说,憋在肚子里孵蛋吗?”

廖二就被逗笑了,被刺了也不生气,笑着说:“不是不对你说,只是这些话不好对女孩子讲。这个黑鬼音乐的歌词都很……出格,我们在家也是不许听的,都是出去以后才能偷偷听,一般的舞厅都不敢唱的。”

廖三就小声唱一段歌词,杨玉燕马上听懂了,里面性、烟、酒、性-暗示、乱-交暗示多得很。

她翻了个白眼,也笑了,也不说什么了。

廖二与廖三就更觉得她可亲可爱,就说:“瞧,也就是咱们熟了,你才不生气。要是让大人们知道了,皮都要揭掉一层。”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这两张唱片肯定是不能放的,也不能再摆在这里,让其他人看到了认出来也不好。张妈不知道才拿出来的,杨玉燕就把这两张收起来,放回到祝颜舒的屋子里。她出来后,餐厅里已经响起了唱歌声。杨玉燕是不知道是什么歌星唱的,但显然屋里的其他人都熟,全都是一副陶醉的样子,廖二还跟着浅吟低唱。

不知是唱歌机更吸引人还是杨二小姐更吸引人,廖二和廖三走的时候都万般不舍,廖太太笑眯眯的看着杨玉燕,慈祥的让她发毛,拉着她的手说:“好孩子,以后也去我那里玩,家里有一只老爷养的八哥,可会说话了!”

她带着廖二廖三走的时候,看起来真像是母慈子孝。

杨玉燕想起廖二廖三,深觉像廖太太这样的人,她遇上只想赶紧跑远点,可不想去她家里玩。

客人走了,留下一片狼藉。

张妈忙着收拾,杨玉燕也帮着运了几趟东西就被赶。

张妈烦道:“你就别添乱了!一边玩去!”

杨玉燕仍是跟进跟出,哼叽道:“我妈跟我姐说话呢,我可不想过去。”今天有三个不请自来的相亲男,想也知道那边谈话的气氛不会太好。

张妈闻言勾头看了一眼客厅,见那边祝颜舒与杨玉蝉坐在沙发上,离得不远也不近,看起来不像是要吵起来的样子。

张妈道:“一家有女八家求,你姐姐长得好,还上过大学,你妈有钱,嫁妆也肯定不会少,今天才三个,以后三十个也未必够!”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杨玉燕靠着柜子:“我妈说她一个都没看上。我也没看上。”

张妈一看到就生气:“柜子那么油,你靠上去衣服不就沾上油了!别操心你姐了,你也快了。今天不是有两个也冲你来了?”

杨玉燕赶紧跳开,闻言道:“你是说廖二和廖三吧?有廖太太在,别说是这两个,就是廖家大公子,我都不可能答应。”

张妈笑着说:“廖家大公子你可看不上,你妈都看不上,见过一回就对我说那大公子生得跟土豆似的,你们母女想必是一样的。倒是这两个小的生的,长得都不错,可能是都随妈了。”

杨玉燕就笑了。

杨玉蝉端着茶盘过来,递给张妈,问她:“你笑什么?”

杨玉燕就问她有没有见到廖太太的两个儿子。

杨玉蝉:“看到了。听说是小老婆生的,小老婆死了才接回来养的。”

张妈大叫:“哎哟,你们去外面说话行不行?这厨房地方这么小,到处都是油,你们的衣服碰脏了还是我的活!都出去出去!”

两姐妹被赶了出来,谈兴仍未过。杨玉燕说:“廖二跟我说,他是上到中学才回的廖家,一回去就不让他上学了。廖三更惨,两三岁时就被抱回去了,一直就没读过书,他的那点知识全是廖二偷偷教的。不过廖太太像眼珠子一样看着他们,去哪里都带着,他们就跟着她东家吃饭,西家打牌的闲逛,平时什么事都不做。”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杨玉蝉叹气:“这有什么办法?廖局长也不管。”

杨玉燕小声说:“廖二说廖大对他们不错,平时悄悄给他们钱。”

杨玉蝉:“他也强不过廖太太,不然这两个人也不会这么大了还没事做了。”

说起这个,杨玉蝉又想起要让杨玉燕继续回学校读书的事了。她仔细打量着杨玉燕,觉得这事不能让她知道!要先说动祝颜舒,然后直接把杨玉燕送过去才行。

打定主意以后,杨玉蝉若无其事的揽着杨玉燕回她那屋,问她:“对了,你以前的课本呢?你回头找出来,擦擦灰,我给吴小萍上课时要用的。“

杨玉燕不疑有诈,点头道:“我早猜到她要用的,已经都找出来了,都在书架上呢。”

杨玉蝉就去书架上翻,一本本摆在桌上,问:“这些书你还看吗?”

杨玉燕摇头:“以前请老师时还是要看的,后来跟着苏老师学就不看了,他都是自己出题给我做。”

杨玉蝉笑眯眯的拧开钢笔:“那我出道题给你做,看看苏老师的水平如何?”

杨玉燕怎么能给苏老师丢脸呢?仰头骄傲道:“尽管出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杨玉蝉便度着课本上的难度,给杨玉燕简单出了几道题,不想杨玉燕轻轻松松就答出来了!杨玉蝉大喜!又写了几道更难一点的,甚至有她大学课本上的题,因为她猜苏老师可能也会拿他的课本教杨玉燕。

结果杨玉燕又都答出来了。

杨玉蝉喜不自胜,拿着这几张纸就去找祝颜舒了。

她道:“我觉得燕燕可以回去上课了!你看,她连我的题都答得出来!”

祝颜舒也是在祝老爷的教导下认真学习过的,在祝老爷没过世前,她是一天都没有懈怠的,现在拿起笔也可以轻松解出题目来。

她看了一遍题目,又心算了一遍答案,笑道:“燕燕的知识还是挺扎实的嘛,苏老师教的也好。”她放下纸,思考片刻就同意了杨玉蝉的建议,实在是因为祝家竟然有一个没有拿到中学毕业证的人,那就太丢脸了!以前是顾忌杨玉燕的身体不敢逼她,现在她看起来结实多了,也可以逼一逼了。

祝颜舒笑着说:“等过了年我就去女中拜访一下,看一看能不能让燕燕回去上学。”

杨玉蝉仔细道:“不能让她知道!”

祝颜舒点点头:“我晓得的。”

初三的客人就更多了,一大早来的全都是租客,客客气气的提着点心腊肉上门,都盼着祝颜舒明年别涨房租。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苏纯钧特意等人都走了才来,敲门进来时,张妈笑着说:“苏老师没提一条腊肉上来?“

苏纯钧就去摸兜,假装道:“哟,忘在楼上了。”

张妈放他进来还继续说:“那你明天带过来?”

苏纯钧就一个劲的说:“明天一定,明天一定。”

祝颜舒坐在沙发上就笑着说:“算了吧,张妈,家里收的腊肉都够吃到明年了,别难为苏老师了。”

苏纯钧:“我知道张妈是跟我开玩笑呢。”

杨玉燕还没出来,祝颜舒就趁机与苏纯钧讨论送二小姐去上学的事。

苏纯钧马上大加赞成:“我早想过这个问题,实在是我现在工作太多,不能再天天陪着二小姐,让二小姐一直在家里闷着也不合适。学校里都是同龄人,让她去接触一下更好。”

祝颜舒说:“我担心她跟不上学习,不知她现在水平怎么样?”

苏纯钧也没有客气,他教杨二小姐真是认真教的,这辈子没这么认真教过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道:“我说句不客气的,二小姐现在考南京大学的水平都有了。”

祝颜舒惊喜之下还不敢相信:“真的?”

苏纯钧点点头,“是真的,不敢欺骗您。我本来就以为您是打算送她去读大学的,而且二小姐又非常聪明,我准备的课堂内容再多,她都能完成。”

祝颜舒喜的都想给苏老师包个大红包了。这可真是……可真是太出乎她的意料了!

在这一瞬间,她终于相信苏纯钧是用真心在对待她的女儿,早在他还没有爱上她的时候,他就是这样对她的了。

这样一个正直又认真的好人,不能放过!

“燕燕要是日后真能考上大学,您就是我全家的恩人了。”祝颜舒道。

苏纯钧连忙摆手:“您太客气了,我也是一心一意盼着二小姐好的。”

祝颜舒真心实意的说:“您的心意,我是相信的。像您这样的好人能一心一意对燕燕好,是我们母女的福气。”

苏纯钧的双目陡然发光,脸上全是喜色,还不敢相信这竟然是真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祝颜舒轻柔的说:“燕燕还不到十八岁,等她成年以后,如果你们俩人能够情投意合,那我也愿意祝福你们。”

苏纯钧连忙点头,又慌忙站起来,手足无措,连连给祝颜舒鞠了好几个躬,连话都不会说了。

祝颜舒赶紧扶他起来,见他激动的一张脸通红,额头都冒出了汗。

祝颜舒:“你家里的事,我不会多问,我相信你是一个好孩子。日后你觉得可以了再告诉我就行。”

苏纯钧快要沸腾的脑子一下子冷静了下来,他思考片刻就点点头,说:“其实也没什么不能说的,等日后有空了,我细细讲给您听。您放心,并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丑事,就是有,也是旁人的,与我无关。”

祝颜舒:“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那我就去安排燕燕上学的事了,还是先让她从女中毕业,然后再考虑大学。”

苏纯钧出主意:“她可以回女中读上几个月就参加毕业考试,以她的水平不必在女中再浪费时间,跟着就去申请大学,我可以替她写推荐信,这样大概半年,她就可以在大学读书了。”

杨玉燕打着哈欠推开门,看到祝颜舒与苏老师站在客厅里说话,两人还互相客气,不解的走过去:“为什么不坐下来?非要站着说?”

祝颜舒与苏纯钧一起看她,都默契的摇头:“没什么。”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杨玉燕摇了摇头,发出做作的叹气。大人们总是会在某些时候非常假客气,她想刚才祝颜舒与苏纯钧就是这样,你客气,我也客气,两人就一起客气的说话,客气就成倍增长。

她挤到厨房去洗脸刷牙,这样不用再把热水提到浴室,也不用再在脸盆里折腾一番,非常省事。唯一一个生气的人就是张妈,她正忙着呢。

“快出去!你就会给我找事!”张妈用力打了一下她的屁股,把她推出去:“今天早上没有包子吃了!”

杨玉燕惊讶的说:“那我吃什么!”

张妈在早上的时候恨不能多长几只手,闻言怒道:“我管你吃什么!一会儿我端什么你都要吃!”

杨玉燕只好跌跌撞撞的出来,坐在沙发上四处寻觅饼干桶,找到后就抱在怀里,拿饼干解饥。

祝颜舒与苏纯钧已经坐下了,一人在看报,一个在自己倒茶喝。

自己动手倒茶的是苏纯钧,他可不敢奢望早上这么忙的张妈给他倒茶,看到杨玉燕在吃饼干,就替她倒了一杯茶,倒到一半,想了想,悄悄溜进厨房趁张妈不注意,把摆在临窗柜子上的新鲜牛奶拿过来一瓶,加到热茶中,端给杨玉燕:“尝尝。”

杨玉燕接过就喝,味道还挺醇厚的,凉热正好,她刚睡起来就有点口渴,不知不觉就喝完了,还想再喝,苏纯钧不肯给她倒了,小声提醒:“一会儿要吃早饭了,你吃不下早饭怎么办?”

那张妈还不生气啊?

张妈正好端饭出来摆桌子,一眼看到杨玉燕抱在怀里的饼干桶,顿时发火:“我都做好了!你吃什么饼干!”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杨玉燕赶紧把饼干放下:“就吃了一块,我饿嘛……”

她一撒娇,张妈就没办法,“饿就过来吃!”

过年时菜市场不开门,大小店铺也都关门回家过年去了,早餐桌上的东西也难免会出现一两道剩菜。不过张妈是很讲究的,一般的剩菜要么她是自己吃了,要么就倒了,不会再让祝家母女吃。不过后来苏老师总来吃早饭,那剩菜剩饭就有了着落。

今天早上就是如此。

祝颜舒仍是吃面,杨玉燕喝粥,虽然没有包子吃,但张妈特意给她摊了鸡蛋饼,还拿肉燥子给她铺了厚厚的一层馅,香的要杀人。

杨玉蝉早上又是在屋里读过书才出来,她自从不吃面包喝咖啡以后,里面跟着祝颜舒一起吃面,时而跟着杨玉燕喝粥,怎么吃全看当天张妈的心情,今天早上她面前就是一碗面,因为面可以一锅下,肉燥子饼要摊要切要炒馅还要铺焰,太麻烦,张妈来不及做两份。

唯独苏老师的与众不同,他面前是一个砂锅,砂底是昨天剩下的米饭,上面铺的菜有昨天剩下的几片胭脂肉脯、两块酱鸭、两块咸水鸡、两块腊肉、两块猪蹄,满满的摆着。

祝颜舒才得了苏老师的一份大礼,现在再看这份早餐就有点不合适了,当下道:“张妈,快把这个换下去,另给苏老师下一锅面!”知道他胃口大,不说下一碗,直接就是下一锅。

张妈还没说话,苏纯钧马上挟了一块肉脯吃了,真情实意的说:“不用不用,这个就好,我早上吃米才能吃饱。”

祝颜舒不好再说,只给张妈使眼色。张妈不知道这是发生了什么,但还是懂了暗示,赶紧去厨房又切了一整根的香肠,放锅里煎了一下再端出来,专门摆在苏老师面前。

祝颜舒这才觉得安心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苏纯钧大口吃米饭,哪怕这砂锅是祝家炖汤的,盛的米再多,他还是给吃完了。另一边杨玉燕的肉燥子饼还没吃完一半,见状很自然的推过去:“你尝尝吧。”

苏纯钧估着二小姐的饭量,猜她应该已经有六七分饱了,就帮她吃了两块饼。

早饭吃完,苏老师仍是先下楼,杨二小姐仍是十五分钟后说要去散步。

不过上回一副后妈脸的祝颜舒,这回比亲妈更亲妈,微笑着说:“今天太阳好,多走一走,不必急着回来。”

杨二小姐不察,蹦蹦跳跳的下去了。

等这小东西走后,祝颜舒就与杨玉蝉说了打算让杨二小姐去考大学的事,杨玉蝉惊讶道:“她能行吗?”

祝颜舒:“苏老师说她行,我就当她行吧。反正咱们也不说她去考试,考得不好也不告诉别人知道,不丢脸。”

杨玉蝉担忧:“那她去了大学,能适应吗?大学跟女中可不一样。”能在女中上学的都是各家的小姐,虽然学习成绩有差别,家风也有所不同,但都是女孩子,维纵使吵了嘴,也没什么大问题。大学可就是另一回事了,别的不说,大学里男生占九成,女生还不到一成,这么大的悬殊,她当时进大学都适应了好一段日子才不躲着男生走了。

祝颜舒:“我也担心这个。不过幸好她要先去女中读上一两个月才去考试,先适应适应吧。”

张妈这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她更老派一点,忧心道:“二小姐胆子小,现在又有了苏老师,干什么还要逼她去上学呢?明年成年后先订婚,过两年让她成亲就行了。”

祝颜舒叹气,“我们现在看着苏老师好,可有姓杨的在那里比着,谁知道二十年、三十年后是什么样?万一苏老师是第二个姓杨的呢?到时我也不在了,小蝉要是嫁远了,或是也过得不好,帮不上忙,那燕燕要怎么办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张妈听了这吓人的话,脸都白了两分:“哪里就能倒霉到那个地步了呢?”

杨玉蝉沉默了下来,她发现她其实还有更多的责任需要承担。

祝颜舒拉着张妈坐下来,柔声道:“我们都盼着孩子们日后一切都顺顺利利的,但也要替她们预计到那千万分之一。万一有什么不好了,燕燕要靠自己生活,她现在开始练胆子、学本事,总好过到那时再来想办法。如果她就这么从家里直接去嫁人,一辈子都没走出过门,嘴里能说一万句大道理,落到手上万事不成,那才真是糟了。让她去大学里练练吧,学多少本事不好说,交上几个朋友,得一个以后可以找工作的文凭,就是我这个当妈的替她上的保险了。”

这一番话把张妈的眼泪都说下来了,她擦着眼泪回厨房去了,嘴里还喃喃道“哪里就到那样了呢?”

祝颜舒转身对仍在沉思的杨玉蝉柔声道,“大姐,你能明白妈妈的苦心吗?”

杨玉蝉静静的点头,她现在真的明白了。

祝颜舒温柔的说:“不是马天保不好,而是他太弱小了。妈妈觉得他不足以保护你,反而会拖累你。如果你有一个九十分的人生,他的加入会让你的人生变成五十分。大多数人的人生都是在倒数,只有极少数的人的人生是越过越好的。比如我,我在你姥爷还在的时候,可比现在逍遥风光的多。你看我现在过的又是什么日子呢?而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你和燕燕结婚以后,必定过得不如现在,你想过你的孩子以后会过什么样的日子吗?你看吴小萍,可是吴先生却是一个非常有门道的会计,如果他不是好赌的话,吴家的日子会比现在更好过。你的孩子,日后可能还不如吴小萍。”

祝颜舒拍拍她的手,“考虑清楚,跟马天保分手吧。昨天那三个人你都不喜欢,妈也不喜欢,不会逼你接受。不过他们都是什么家庭,你也知道。妈这么跟你说,如果妈要嫁你,那三个人只是底限,家庭会比他们更好,人也会更体面,我才会安心把我的大女儿嫁出去。”

杨玉蝉静静的回到屋里,撑着头坐在桌前,现实像一只巨掌,将她扇得晕头转向。她已经愿意放弃与马天保的爱情,可新的爱情仿佛蒙上了一层灰尘,无法再变得纯粹而动人了。

街上,杨玉燕正在给苏老师学昨天来拜年的客人中有趣的人,当然少不了杨玉蝉的三个相亲对象。

“一个姓方,听说家里有两间铺子;一个姓高,听说家里是地主,他是到这里来求学的,住在他族叔的家里,他族叔也是开铺子的;还有一个姓……”杨玉燕扳着手指数得开心,苏老师牵着她的手,示意她看远处的咖啡厅:“昨天在那里喝的咖啡,今天也去坐坐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外国人不过年,这家咖啡厅在大年初三还照常开门,现在十点半了,一个客人都没有,煮咖啡的印度人看到有客人上门,立刻站得更笔直了。

苏纯钧点了茶,要了蛋糕,回来与杨二小姐坐在橱窗前继续聊天。

杨二小姐刚好说到了廖太太与廖二、廖三,说到廖二长得身高腿长瓜子脸,廖三也是瓜子脸杏仁眼,皮肤还挺白挺好的,兄弟两个长得挺像,可能廖局长就是这个审美,喜欢瓜子脸的美女,他们昨天还听歌来着,那歌她都没听过,廖二廖三都会唱。

蛋糕送过来了,杨二小姐客气一句:“你尝尝?”

苏老师就笑眯眯的用叉子把最上面带草莓的那一块给挖走了。

杨二小姐举着叉子正准备吃,目瞪口呆。

苏老师笑眯眯的说:“我给你说说我上大学的事吧,我有一个特别严厉的老师,为人认真又风趣,学生们虽然怕他,可也都喜欢他。他叫代玉书,是从英国留学回来的,博学多闻。”

杨二小姐听了许多代教授的风趣故事,笑了许多回,比如苏老师就曾经因为不写作业被代教授留堂抄课文,还比如苏老师曾与同学们踢球打破了代教授从英国带回来的茶壶,还有代教授发现大家考试的时候作弊,就在收了卷子以后加试了一场口试,硬是把所有人的分数全都压在了六十分以下,让他们全都参加了补考,还要给学校的牛挖厕所堆牛粪。

最后,苏老师笑眯眯的摸着杨二小姐毛绒绒的辫子说:“你要是见到了代教授,一定也会喜欢他的。”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经过一小时的散步之后,苏纯钧当然要将二小姐送回去。两人手牵着手慢慢悠悠的回到祝家楼下,苏纯钧才放开手说:“你上去吧,我在这里看着。”

杨玉燕深感幸福无比,矫揉造作了一番后,叮嘱苏纯钧乘车小心、过马路小心、不要跟人吵架、下班准时回家。

苏纯钧甘之如饸,两人再次挥手告别、互道再见、上楼小心之后,终于,杨玉燕要上楼了。

这时,一个路人甲突然从一众路人中冒出来,手捧鲜花和礼盒就冲向二小姐,冲过去就是一个深鞠躬,大声说:“二小姐早!给二小姐问好!”

杨玉燕不记得这一号人物,一脸问好的回道:“你也好,请问贵姓?”你谁啊?

苏纯钧也过来了,阴沉严肃一如警察,盯着眼前这个路人甲。

路人甲连忙自报家门:“二小姐不记得我了?我昨天也来贵府拜年,是马太太带我过来的,我姓高,免贵姓高啊。”

哦,是那个发育不良的相亲男!

杨玉燕立刻想起来了,连忙再次问好:“你好,请问您有什么事吗?”

姓高,名伟男的人马上说:“我想上去拜访大小姐,不知方不方便?”

过年不兴赶客,但这位先生登门的意思应该是想追求杨玉蝉,而已知:祝颜舒与杨玉蝉都不太可能会看中他,所以结论就是:最好不要让他上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杨玉燕立刻伸手拉住旁边苏纯钧的衣袖,假装道:“这个……老师您看呢?”

苏纯钧已知这人是杨大小姐的追求者,本来与他无关,但二小姐求助,这就有关了。

他伸手接过此人的鲜花与礼盒——此人显然没反应过来就把手上的东西交出去了!

高伟男发怔的看着眼前这个体面帅气的男人,不免有些胆怯,还有点嫉妒。

苏纯钧虽然客气但事实上一点也不客气的说:“这位先生,不才乃是杨家小姐们的家庭老师。”事师如事父啊,四舍五入算长辈了,既然是长辈,那就可以说话了。

苏纯钧:“虽然现在是新社会了,不讲究那些老道理,但有些事,还是要讲究一下的。你说对不对?”

高伟男不知是不是没转过来弯,就点头说:“对。”

苏纯钧含笑满意点头:“这些礼物呢,我可以代你转交给杨大小姐。你看如何?”

高伟男听到礼物会送给杨大小姐就要笑,但想起是代交,这笑就只笑了一半。

那到底是答应,还是不答应呢?

高伟男犹豫起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苏纯钧为了显示自己绝无私心,当下就把礼盒塞到杨玉燕手中,自己手里只有一捧花。

高伟男就算敢要苏纯钧把东西还回来,可他不能要杨二小姐还啊,二小姐与大小姐是亲姐妹,得罪了二小姐,那大小姐就更追不上了。

一次犹豫就失了先机,两次犹豫就机会尽失。

苏纯钧:“这一次,你先回去吧,日后再登门还是要讲些礼数的。如果你不懂,也可以回家请教一下大人,大小姐虽然上了大学,但这并不代表她是一个轻浮的女子。”

高伟男连忙大力摇头:“我不敢这么想的!”

苏纯钧点点头:“如果没有长辈引见,恐怕你并不适合直接拜访大小姐。”

实在是太有道理了,毕竟再纠缠的话,那就不是追求,而是结仇了。高伟男深刻的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只好就这么留下礼物走了,一步三回头。

人走了以后,苏纯钧才把花也交给杨玉燕:“拿上去吧,一点礼物和花不算什么,不必有压力。”

杨玉燕感叹:“你的嘴巴好厉害。对了,他怎么就把东西都给你了?你的动作也太快了。”

苏纯钧笑着说:“我这双手这一个月接了不下上千件礼物了,老马识途而已。”

两人再一次告别后,杨玉燕终于蹬蹬蹬的跑上了楼,而苏纯钧也终于在目送她平安上楼之后,叫了一辆黄包车,准备去上班。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杨玉燕一直跑回了家,推开门就喊张妈:“张妈,快来接接我!”

张妈擦着手从厨房出来,一看杨玉燕骄傲的仿佛一只小公鸡站在大门口,手上又是花又是礼品盒,欢喜道:“苏老师真是多礼啊。”上来接过去。

祝颜舒合上报纸笑道:“终于散步回来了?脸冻着没有?”自从苏纯钧说过那个好消息之后,祝家就又买起报纸来了,本来因为姓杨的,家里已经有三年不买报纸了。

杨玉燕解下围巾,脱下大衣,叫住张妈:“等等,张妈,这个不是苏老师送的,是我在楼下被昨天来的那个姓高的男人拦住以后,他拿来的,他说要上来拜访大姐,被苏老师吓跑了。”

祝颜舒与张妈都吓了一跳,杨玉蝉听到事情与她有关,也从房间里出来,看到张妈手中的花束与礼盒,惊讶道:“送我的?”

杨玉燕点点头:“对啊!”

这可真是……复杂。

马天保的事还没彻底解决,又跑出来一个高伟男。虽然高伟男似乎比马天保的条件好一点,但祝家母女三人都没看上他。

张妈也没看上,一听是姓高的就道:“是那个小鸡仔子?”

杨玉燕哈哈大笑起来。

祝颜舒哭笑不得,摆摆手:“张妈,不好这么讲人家的。”她站起来,去电话机前翻电话本,找到马太太家的电话,挂过去请她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马太太家里是开铺子的,据说曾经是山西的地主,后来山西打起来了,他们就把地都卖了,藏了金子跑到这里来,买地盘铺子开店请工人。马太太以前是地主婆,用惯了丫头,到这里来以后常常说这边的人贵,工钱开得多,不过她自己倒是十根指头根根都戴着金戒指,头发天天请梳头娘上门打理,衣衫件件都照着画报女郎的样子做,是个顶顶摩登的太太。

祝颜舒平时很少说人坏话的,就算是这样,也评价过马太太穿绿衣服看起来像池塘里的大蛤-蟆。

高伟男就是马太太家里的亲戚,也是地主,不过据说家里的地比马太太原来家里的地更多上几倍,家里还常年养着一只马队拒匪,因为家大业大,所以哪怕山西重重山头,层层苛捐,高家也没卖了地跑路,只是把儿子送出来读书,据说高伟男日后肯定是要去留学的。

这都是马太太昨天告诉祝颜舒的,言语之中多多吹捧,暗示祝家母女千万要抓好这一只大金龟!抓住了他,日后祝家母女怕不是要跟着一起去吃美国大米。

祝颜舒对美国大米没兴趣,也不想告诉马太太美国不吃大米。就算高伟男家里有一座金山,也没办法让他看起来更英武挺拔一些,那金山又有什么用呢?她要是把女儿嫁给这样一个人,那人人都知道她是图高家的钱了。

祝颜舒可丢不起这个人,别说杨玉蝉自己不愿意,就是她愿意,她这个当妈的都不能答应!找个丑女婿,回头生出来的孩子也丑怎么办?那她怎么看得下去?

她打电话给马太太,马太太就笑得像打鸣一样,说高伟男准备了厚礼去见杨大小姐,不知两人聊是怎么样?

祝颜舒笑得比花都灿烂,语调温柔似蜜:“哎哟,这可不巧了呢!高先生来的时候,我家小蝉刚好跟同学去看电影了呢!什么同学?当然是学校的同学啊,他们这些年轻人常常一起出去的。有没有男生?那肯定是有的呀,他们那个读书会,男生女生都有,不搞性别歧视的。”

一番机锋过后,祝颜舒才心满意足的挂掉电话,她的女儿受欢迎的很!不是什么猫猫狗狗都能来追求的。

她指着张妈手中的花说:“花是无辜的,插起来吧。那礼盒是什么?看看值多少钱,下回来了把钱给他。”

张妈:“太太,这会不会太过分了?要不要和缓一些?”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祝颜舒摇头:“张妈,你不懂,大姐现在追求者是有一些,但正因为如此,更不能让一些人拉低了水平,不然万一叫人觉得她的追求者都是这样一群人,那人家就该看低大姐了。早点拒绝了不合适的对象,才能遇上更合适的人呢。”

张妈想一想,确实如此。杨玉蝉不是祝颜舒,她现在年纪正好,又无负累,正是人生中追求者最多的时候,不需要一些不可能的人过来充门面摆排场。省下一些应付旁人的功夫,正好可以对更合适的对象用功。

她道:“还是太太老成。”就抱着花去了厨房。

杨玉蝉坐在沙发上,浑身都不自在,听旁人说自己的事让她又尴尬又羞怒又无助。

杨玉燕坐在她身边,看她的脸色又发沉,能体会她被人说私事时的不开心,就安慰她说:“姐,不用放在心上,你都不用见他,妈和张妈就把他给挡住了。”

杨玉蝉深吸一口气:“下回他再来,我来拒绝他。”自己的事自己解决。

没有等太久,到了下午,高伟男就又来了。这回没有一个苏老师在楼下挡人,家里又有客人,高伟男就这么成功的混了进来,一进来就被张妈发现了。

张妈的眼睛利,不像杨二小姐不记人,她一眼就认出了高伟男,怕他在客人中间瞎说,立刻就喊:“二小姐,你的朋友来了!”

杨玉燕听到就笑着出来迎,看到是高伟男还不解,还是张妈快步把她拉过来,又拼命使眼色,二小姐才明白过来。

杨二小姐就道:“高先生,你又来了。”

高伟男没听出来话音,伸着脖子四下看,一眼就看到正处在太太和夫人堆里的杨玉蝉,立刻露出喜色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高伟男:“二小姐,我能与大小姐说说话吗?”

杨玉燕本想越俎代庖,但想了想,还是决定不乱插手了,让杨玉蝉自己解决。

她点点头说:“好呀,不过那里人多,你在这里等一等,我去叫我姐姐。”

高伟男就在大门前等着,不多时,杨玉蝉就过来了。

一见到杨玉蝉,高伟男的两只眼睛都放出光来了,他激动的说:“大小姐,我已经给我父母写了信说了我们的事!我父母马上就会赶来的,等他们到了,我就正式向你提亲!”

???

悄悄跟在后面过来的杨玉燕几乎以为自己错过了整整一年的八卦,反应过来以后,她马上回去找祝颜舒了!这肯定不是她们姐妹能处理的情况了!这高伟男的脑子有病!

杨玉蝉也被高伟男的话给弄迷糊了,半天没说出话来。

杨玉蝉:“高先生,你在说什么?我们昨天才第一次见面!”

高伟男:“我知道。但我喜欢你,昨天见到你以后我就决定要娶你了,我父母是不会有意见的。”

杨玉蝉:“……可我不喜欢你,我不会嫁给你的!”她把手里的钱塞给他,“这是你买的礼物和花的钱,我是不会接受你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高伟男拿着钱看了看,先放进了口袋里,才说:“我是一个好人,家里也有钱,会给你家很高的彩礼,不然你家说出个数目来嘛,一切都好商量。”

张妈听到这里已经快晕过去了,上前把杨玉蝉推回去:“大小姐,你先回屋,我来与他说!你滚出去,滚出去!不然我叫警察了!”

高伟男看张妈,再看杨玉蝉:“大小姐,能不能先让你家的下人离开一下?”

祝颜舒此时也过来了,杨玉燕留在夫人和太太堆里打掩护,但门厅这边的动静还是吸引了大家的注意力,人们都纷纷降低了说话的声音,眼睛一个劲的往大门处瞟。

祝颜舒一出现,高伟男明显就没那么有气势了,他对着杨玉蝉和张妈都可以大放厥词,但是对祝颜舒和苏纯钧就会变得胆小许多。

祝颜舒猜他小时候肯定没少被打,家教一定很严格。

她就故意沉下脸说:“怎么这么不懂礼貌?我要打电话给马太太好好说一说。你在我家门口瞎说什么?败坏我女儿的名誉就是你的目的?说你家有钱,到祝家门前炫耀?哪里来的土包子!”

此话一出,就是客厅与餐厅里偷听的客人都忍不住要笑了,纷纷假装议论。

“今天开眼界了,竟然有人与祝家比谁的钱多?”

“小报们可有的写了呢,城里再添一位巨富?“

更有人走过来上上下下的打量高伟男,回去就笑着说:“可真是个土包子,手上连支表也没有就瞎嚷嚷。”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祝家楼是祝颜舒的主场,祝家最风光的时候在这里,现在落魄了也没把这幢楼卖掉,这幢楼在,祝家就好像仍是没倒下架子的祝家。

高伟男听多了马太太说祝家没钱的事,以为这样讲就能获得杨大小姐的芳心,顺利娶走祝家女儿,没想到竟然被人嘲笑。

他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明明在家乡让女家想收多少彩礼就收多少彩礼是最有诚意的结亲了,但杨大小姐完全不动心,她的妈妈祝女士也没有半分喜意。

高伟男只好说:“我是真心的。祝女士,请你再考虑一下,等我父母来了,我再登门拜访。”然后落荒而逃。

张妈重重的关上了门,气得头晕眼花。

祝颜舒赶紧和杨玉蝉扶她回屋,让她躺下。

张妈还气得不行,说:“这就是个赖皮鬼啊!他不会真的就这么赖上我们吧?”

祝颜舒:“不会的,他就是一个小孩子,不懂事,听了大人两三句话就当真了,不知道马太太在私底下怎么编排咱们家呢,这才冒出来一个以为用钱就可以把咱们砸倒的人,哼!笑话!我这辈子见过的钱比他一家十辈子攒的都多!”她安顿好张妈就迫不及待的起身准备去马太太家。

“我要好好的骂骂她!让她再也不敢打我家的主意!一个乡下来的身上的土味都没洗干净的泥腿子也敢想娶我的女儿!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祝颜舒当然不会自己去,出去一说,外面本来就看热闹没看过瘾的太太与夫人们顿时兴奋起来了,从者云集,都道要同去马太太家把事情说清楚。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祝颜舒回屋换了一条白貂毛的披肩,戴上金钢石项链与戒指,打扮得珠光宝气,与一众太太呼朋引伴的往马太太家而去。

杨玉燕目瞪口呆,杨玉蝉也没料到事情会变成这样。

只有张妈歇了一会儿缓过来了,坐起来道:“不用替你妈担心,你妈年轻时就喜欢叫上小姐妹去与人吵架,回回都是她赢,放心吧。”

杨玉燕:“……我妈竟然是这个脾气?”

杨玉蝉倒是小时候还见过几回,只是时间久了已经忘了,现在想起来,此时便说不出话来。

张妈剪了两块膏药贴在太阳穴,感觉突突跳的太阳穴好一点了,靠在床头说:“他们那群大小姐、大少爷的,你以为都是好孩子?我实话告诉你们,你们的妈年轻时惹出来的祸可比你们俩个现在惹出来的大得多了。”

杨玉蝉瞬间吃惊,竟然是这样吗?

杨玉燕更加惊讶:“我惹什么祸了?”

张妈翻了个白眼,小声嘀咕什么“装病不上学”之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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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颜舒这厢呼朋引伴,那边消息也开始往外流传。

廖太太这会儿才刚起床,大儿子昨晚在舞厅玩到凌晨,现在还没起来,只有女儿和两个小儿子在床前充孝子。

女儿捧着手巾痰盂侍候她起床,两个帅气儿子站在门口当门神,梳头娘子带着全套家什等在窗前,等廖太太起来了就给她做头。一个老姨太太含笑陪在旁边,一个才进门的以前是当红舞女的新姨太太正满屋的转,替廖太太挑今天穿的衣服,嘴上没口的夸“太太今天气色真好”“太太这新做的头发卷的真整齐”。

这时一个客人就到了,风风火火,满面喜色,从大门进来还没进屋就叫:“廖太太,廖太太,出事了!马太太介绍了一个破落户给祝女士家的大女儿,那小子今天跑上门去了!”

她一路从门口说到屋里,廖太太顿时精神了,披上一件袄就要招呼客人,一屋子人顿时呼喊着太太围过去,这个给廖太太穿鞋,那个给廖太太拿裙子披肩。

廖太太被八卦吸引,什么都顾不上,头都没梳,就拉着客人的手大家坐在沙发上:“怎么回事?马太太不是与祝女士挺好的吗?怎么介绍了一个破落户?”新老姨太太,两个帅气儿子,沉默孝顺的女儿全都竖起耳朵。

客人虽然只听了一节半尾,但仿佛住在了马太太和祝女士的肚子里,说的头头是道:“好什么啊?马太太心里早就瞧不上祝女士了,嫌她没丈夫没儿子,人人都捧着她。那个破落户听说是她老家的亲戚,也是个小地主,全家都在老家种地,只送了一个儿子进城来读书,不知马太太跟他说了什么,今天跑到祝家去让祝家开口要多少钱才肯嫁女儿,哎哟,那口气大的,说让祝家随便说,他都掏得起彩礼!”

满屋大哗,廖太太倒抽一口冷气:“那小子的爸妈这么有钱?!”

凡是做官的,没有不喜欢有钱人的。

客人听说话音,立刻压低声,将关于马太太的一切道听途说添油加醋说了出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我听说马家二十年前才全家逃到这里来,家里是遭了难才拖家带口背井离乡。不过一来就买地盖起了房子,就是没盖楼房,盖成了平房,还被人笑话呢。”

廖太太马上想起这则耳闻过的故事,点头道:“这个我听说过!”

客人又道:“后来他们家又盘铺子开店,开始亏光了,后来据说是找到门道才开始赚了钱。现在想一想,说不定是人家故意这么说的,未必就是真亏了。”

廖太太摇头:“开店哪有不亏钱的?四处不打点好了,几个小流氓就能搅得你开不下去。”

客人连声道:“是是是,还是您的见识多。那就是他家虽然亏了钱,但家底子厚,亏得起。”

这话才合廖太太的心意,笑着道:“这些藏在乡下的人家,几百辈子积攒下来的钱说不能真能堆出一座金山呢。”

廖太太打定主意要去马家一探究竟,众人就都忙碌起来侍候她换衣梳头,一屋子的儿子、女儿、姨太太、丫头、老妈子、梳头娘子都被指使的团团转。

客人在这一团忙乱中还有个座,还有杯茶,只管见缝插针的跟廖太太凑趣说话。

“平时看不出来马太太家那么有钱,只会往身上堆金子,活像个土包子。”客人满腹眼气全挤出来了。

廖太太笑道:“我也瞧不上她,说话声音大的像敲锣,行事又尖酸爱攀比,还是像您这样的人交往起来才舒心。”

客人被廖太太这么一夸,浑身的汗毛孔都往外冒蒸气似的舒坦,谦虚道:“廖太太您这样的人才叫人敬服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互相吹捧过后,又已经聊过了马太太,话题自然就转到了祝女士身上。

廖太太叹道:“祝女士也真是可怜人,没了丈夫,也没有一个可以依靠的儿子,才这把年纪还要被马太太这样的人欺负,真叫人看不下去。”

客人马上附和道:“唉,是啊,咱们人人都有的东西,她偏偏没有,凡人称呼她只能叫祝女士,不知她心里听到是什么滋味。”

廖太太肯定道:“必是又苦又涩又难过的。”

客人平时偶尔也能凑上祝女士与廖太太这样人物的牌桌,她倒是不觉得祝女士平素说话做事哪里能让人可怜了,不过廖太太这么讲,她是不会反驳的,何况女人没有丈夫也没有儿子,日后老了没有依靠,确实是太可怜了。

等廖太太收拾完毕,两人便急急乘车前往马太太家。

廖二廖三也跟着一同去,两人都有些担心上回见过的杨二小姐。

廖三小声对廖二说:“等过了年,我们去找杨二小姐玩好不好?”

廖二点点头,小声说:“好,我们约她去看电影。”

车后座上廖太太还在与客人说祝家的故事。

廖太太一片善心,替祝女士忧心操劳:“我早与她讲过,她一个女人带着两个女儿日子不会好过,等闲就会有人找上门去寻她们母女的麻烦,还是应该找一个男人在家里坐着,顶门立户。”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客人早就好奇祝家到底还剩下多少东西,便问:“祝女士家底颇丰吧?今日她在家里笑话马太太,道她见过的钱比马家十辈子攒的都要多。”

廖太太就笑着摇头:“这话也不算错。祝家发迹早,前清乾隆爷时就起来了,你算一算这是多少年的大家族吧。”

客人乍舌:“乖乖……”

廖太太慢条斯理的说:“不过后来就慢慢的不行了,子孙不争气,再加上一些别的事故,家里慢慢就败落下来了,不过瞧着还是比旁人要好的。当年这座城里,祝家是第一个买地盖洋人别墅的,色色样样都是照着洋人王宫里的样子造的,一人高的大座钟,宫里有的,祝家都有,宫里没有的,祝家也有。”

客人已经惊得说不出话来了,连坐在前面的廖二和廖三都屏息凝神的听着后座的声音。

廖太太笑道:“当年我还没出生呢,不曾亲眼见过祝家的豪富。我记得……就是在我出生那一年,祝家分家了!”

客人恍然大悟:“原来祝女士只是祝家一支的。”

廖太太:“她是嫡脉第七房的,不是旁支。”

客人点头:“原来如此。”

廖太太道:“祝家十几支一起分家,将祝家家财分得干干净净,连一个盆,一支钗都没落下,全分了。大头自然是嫡支的拿了,旁支的也都分了三瓜两枣的,后来就都走了。祝女士的父亲虽然是嫡支,却是小儿子,在家里原本也说不上话,分到他手里的钱估计也没多少。他也不做生意,也不养小老婆,就坐吃山空。”

客人听了不由得感叹:“这不是就等着人没了才离婚的吗?真不是个东西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廖太太笑道:“祝老爷子也是心里有数的,那个杨先生你没见过,是个顶顶没本事的男人,一辈子吃祝家的软饭,等老爷子走了才敢离婚。离婚以后,祝女士更加深居简出,只顾着抚养两个女儿了。”

客人道:“那祝女士到底是有钱还是没钱呢?”

廖太太笑道:“她见过的钱倒真的是比别人家攒十辈子的还要多,但要说祝老爷子给她留了多少钱,这就不好说了,再有那杨先生临走前,据说趁着祝女士不在家还跑去搬了两三回东西。”

客人顿生怜惜:“天爷,这可真是个坏人啊!”

廖太太:“祝女士顾忌夫妻情份和颜面没有报案控告,只是跟几个亲近的朋友哭诉了一番,我这才知道的,唉。”

几番议论,车就到了马家。

马家当年盖房子没有盖楼房,全是一水的青砖大瓦房。马家马老太太还在世,小老太太瘦得像一枚枣核了也还活着,家里四个儿子全都要在店里干活,马太太等家中的媳妇、儿媳妇也都要在家里干家务。

过年时可以出去窜门,是马太太最风光最幸福的时刻了。她是万万没想到祝颜舒竟然会因为这件事就找上门来!还将牌友们都带来了。

门前突然来了几辆小汽车和许多黄包车,马家的人都吓坏了,马太太穿着土布衣服,搭配着昨天梳头娘子替她梳好的精致头发,显得怪里怪气的。

祝女士从汽车里走下来,眉眼精致、一头齐耳小卷、粉白的面、涂着鲜红的口红,穿一件暗红色的旗袍,披一件白色的貂毛披肩,左手一只指甲盖大的金钢石戒指,配她的手表,脖子上挂着一串塔链,正面三颗冰糖似的方型金钢石挂在暗色的旗袍上,哪怕现在阳光不太好,也耀的人眼花。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祝女士一下来先用目光上下打量马太太,眉梢一挑,刻薄劲扑面而来,她似笑非笑,慢条斯理,一个字一个字往外吐:“马太太。”

跟在她身后来看热闹的人也都过来了,全都是去见客的装扮,虽然不及祝女士专门打扮的富贵,但也把马太太给衬得不像话。

马太太顿时就想地上找条缝钻下去。

这时她的弟媳也来了,一看就站在屋里不出来,只是喊:“大嫂,妈说让你把客人带进去招待。”

马太太就知道今天这笑话不止是被祝女士看,几个弟妹也要看了。

她腹背受敌,只好上前对祝女士说:“祝女士,还请屋里坐,喝杯茶。”

祝颜舒的目光往地上一扫,再往黑洞洞的屋里一看,摇头笑道:“进去就不用了。”

马太太被激得气急了,朝后面喊:“还不快把灯打开!屋里这么黑怎么让客人进去!”

马家白天不开灯,晚上才开灯,因为马老太太觉得白天开灯太浪费油。

佣人犹豫了一下,还是听马太太的话,先跑去把电闸打开,再跑回去把灯打开。只见佣人在院子里跑前跑后,跑进跑出的就为了开灯,祝女士身后的人又要笑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马太太的一张脸都烧起来了。

马家有钱,但不是她的钱,钱全在马老太太手里抓着。她唯一的消遣就是去打牌,因为马老太太自己也喜欢打,对媳妇们打牌赌钱也没有意见。

马家的钱,只有等马老太太死了才能全归她,在这之前,她只能这么偷偷享受。

虽然马老太太看起来是快死了,马上就要死了,可她还是每年新年都好好的坐在那里让一家子孙都给她磕头。

马太太所有的好东西都是留在打牌时穿给牌友们看的,她所有的钱都花在这里,所有的风光也都来自这里。

今天,她的脸皮被人撕下来了。她再也不能在牌友们面前说自己的每一件衣服都跟画报女郎的一样,每天都让梳头娘子做头发,每顿饭都去外面吃馆子。

祝颜舒也没想到马太太这么不经收拾,她本来还以为至少要过五关斩六将呢,但现在这么多人都看到马太太家是什么样,谁也不会相信她会把女儿嫁给这种家庭的亲戚,就算那个高什么的家里真的有一座金山,看到这种房子,这种家庭,十座金山也没用。

祝颜舒本来想过要哭着把话说出来,现在看起来,还是换一种方式更好,她便微笑着对马太太说:“其实我今天来也是想澄清一个误会。马太太,虽然你们家乡的女孩子都是年纪到了就嫁人,但在我们这里却没有这个规矩。你们家乡的女孩子不上学吧?可我们这里哪怕是普通小商小贩家里的女孩子都是要上学堂的。我不是说你们家那边不好,但一地有一地的风俗。我家的孩子虽然年纪在你看来已经要嫁人了,可是她是读了大学的!马太太,你的儿子都没有读过大学吧?所以他现在才只能在你自己家的铺子里做事,我家的孩子虽然是个女孩子,可现在女孩子和男孩子也没有分别,一样可以当官做事!现在政府里都有女性出任官职了,你的眼界也该开阔一些了,不要总拿老眼光来瞧人,这样很容易闹笑话的!”

马太太的儿子确实没有读大学,读什么大学呢!家里好几个铺子呢!他不去铺子里做事,那不就便宜其他几房了吗?所以马太太的儿子十五岁就去家中店铺里跟着掌柜学习了。

但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哪怕马太太觉得自己儿子不读大学去接手店铺是最好的,她也知道不能这么说。至于女孩子是不是跟男孩子一样,能不能去当官,这跟她有什么关系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马太太只觉得委屈,还很冤枉,她就算有一分坏心,但剩下九分都是好心!她哪里知道祝女士会这么看不上高伟男呢?今天看祝女士来的架势,她险些以为她介绍高伟男给杨大小姐不是结亲,而是结仇了。

马太太只想把情理拉到她这边,对众人说:“你们瞧瞧,我说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这才想着把我家的侄子介绍给杨大小姐!我是好心呀!怎么好像反倒惹了怨恨了?这样一来谁还敢给你们介绍哦!”

不想,往日挺管用的话今天却不管用了,跟着祝颜舒来的人就笑着说:“快别提了,你也不看看配不配得上就瞎说!”

“你那侄子我看跟路边卖烟卖花的小姑娘挺配的,再往上就不配了。”

祝颜舒都不必自己说,实在是马太太今天的打扮跟往日相比太不同了,这让原本会站在她那边的人都不站了,她与祝颜舒站在一起,简直就像是太太带着佣人出门似的。

祝颜舒此时就出来打圆场:“好了,我们不要再打扰马太太家的生活了。马太太,以后还是欢迎你与我一起打牌的,不过你以后来我家就不要再带什么礼物了,我也不好再收你的礼物。唉,你的日子也是不容易啊。”

她又从包里取出一毛钱塞在马太太手里,因为钱是卷着的,别人也看不出来是多少,但从她的动作上看都能看得出来她是给马太太“施舍”了一些钱。

“以前是我不好,赢了你不少,这就都还给你。”祝颜舒紧紧握住马太太的手,让她不能把钱撒开还她。

周围也有以前赢过马太太的人,见祝颜舒都“还”钱了,也觉得此时应该表现一下大度与宽容与怜悯,毕竟,马太太平时打肿脸充胖子,不知亏了多少,看她在家过的这是什么日子哟,真是太可怜了!

于是纷纷解囊,块儿八毛的一张张全塞到马太太的怀里。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马太太气得一佛升天,二佛出世。

祝颜舒见大家都给过钱了,就把手这么一撒开——

瞬间,天女散花。

马太太把钱全扬了,全扔回去了,轻飘飘的纸钱和丁铃当啷的硬币全撒了。

众人大惊。

你给乞丐钱,乞丐再给你扔回来,你是不是要说一声“神经病”?就是不说,心里也要这么想。

更别提马太太气得面如关公,结结巴巴,大骂:“我我我不用你们给钱!老娘有的是钱!老娘比你们这些瘪犊子都有钱!老娘的钱能把你们埋了!”

祝颜舒花容失色的躲在众位友人身后,吓道:“这是疯了?”

众人皆赞同:“真疯了吧?”

“马太太疯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马太太是疯子?”

话从里传到外,廖太太和客人刚下车就听人说马太太是个疯子,而且是早就疯了。

廖太太惊讶的问客人:“马太太有疯病?”

客人不知道,便临时杜撰出一条八卦:“我听人说……”

今天这热闹算是看过瘾了。

廖太太终于挤进人群,看了一看疯狂跳脚大骂的马太太和地上的零钱,再看被众人围着花容失色的祝颜舒,再看群众的众口一词。

终于得出结论:马太太失心疯了。

至于是今天气疯的还是早就疯了这个就不重要了。

最后,廖太太与人一起将祝颜舒送回家,纷纷安慰她不要害怕疯了的马太太,还有马太太瞎作的那个媒,她都疯了,她做的媒肯定也不做数了。

祝颜舒一直认真的解释:“可能只是一时气急了,不是说气急了的人会迷心吗?唉,是我不该给她钱,人家也是有自尊心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廖太太代表众人安慰她:“你给她钱是你好心,我还没听说这世上有给钱给错的!”

众人皆称是,都道送钱不可能送错,这世上没人会怪送钱的人,如果有人怪了,那就是那个人有病了。综上,马太太有病。

杨玉燕坐在祝颜舒身边,听八卦听得头昏脑胀,不知何时马太太疯了,还有,祝颜舒还给了马太太钱,便插嘴:“妈,你给钱是让她去看病的吗?”

祝颜舒马上制止她:“小孩子不要胡说,马太太只是一时心情不好。”

廖太太跟着说:“是啊,马太太只是心情不好,你不用替她担心,好孩子。”

好孩子杨玉燕陪着祝颜舒看大家安慰她,直到黄昏降临,众人心满意足的纷纷告辞,她才有空问:“妈,你给了马太太多少钱?”

祝颜舒脱下披肩,倒茶喝水,说:“一毛。”

杨玉燕怀疑自己听错了:“一毛?”

祝颜舒起身伸了个懒腰,皱眉道:“我在包里折了半天呢,生怕被人看出来,幸好没人注意到!”她颇显得意的踮着脚尖在屋里走了一个八拍,哒哒哒,哼着歌儿进了卧室:“夜上海,夜上海,你是个不夜城~”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苏老师我跟你讲,那个人真的太让人生气了!”张妈气冲冲的说。

初四,祝家的早餐桌上格外的热闹,苏纯钧来了以后才知道昨天竟然发生了这么重要的事,祝家母女三人,连张妈都气得不轻,把事情对他说了一遍又一遍。

苏纯钧听了也觉得后怕不已,幸亏这个姓高的男人没什么胆子,没有真的对这一屋子女人动手,不然要是出了什么意外,后悔都来不及。

“幸好是过年,你们家里的客人多。”苏纯钧皱起眉头,对杨玉燕说:“以后家里有事可以打电话去财政局找我,我会马上赶回来。”

杨玉燕听了这话,脸上顿时就觉得发烧。

二小姐第一次在人人都开口时变成了哑巴,低头认真吃一口饭。

苏纯钧却是认真的,对祝颜舒又说了一遍,还交待张妈:“一定要打电话给我,我会马上回来。如果情况不好,就报我的名字。”

张妈乍舌,“苏老师这么快就升官了?”都能报名字了?

祝颜舒道:“苏老师现在是政府官员,一般的小流氓敢去招惹富人,却一定不敢去政府的官员。”哪怕是最低级的小科员也比腰缠万贯的商人更不好惹。

张妈平时最看不起政府里的人,认为他们都不做正事,只会在舞厅抱舞小姐,听祝颜舒这么讲很惊讶。

祝颜舒笑道:“越是这种时候,政府才要更加强力,不然哪里镇得住这一地的牛鬼蛇神?宪兵队可是个个都有枪。”小科员不算什么,政府的面子更重要,要是几个小流氓就能欺负到政府的头上,那这屇政府也不必干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苏纯钧马上说:“我与宪兵队的王队长有些交情。”王队长想给上官送礼,还是托他找的条子呢。

张妈别的不懂,听到有枪真的松了口气,“那就好,到时真有事,请苏老师找两个带枪的在家门口转一转,保准那些坏人都不敢来了!”

祝颜舒笑着说:“正是这个道理。”她转向苏纯钧,真心实意的说:“有苏老师在,真是我们一家女人的福气。”

吃过早饭,仍是苏纯钧先走,跟着杨玉燕下楼去“散步”。祝颜舒也不打扰这对小鸳鸯的情趣,由着他们在大人的眼皮底下暗渡陈仓。

杨玉蝉从昨天起就很沉默,祝颜舒怕她心里有压力,特意与她谈心。

“不必放在心上,那马太太是个糊涂蛋,她那个侄子也是在家乡横行霸道习惯了,进了城也不改臭毛病,以为跟在他家乡似的,城里的女孩子也由着他胡乱开价。他下回要是真敢带着他父母上门,我就报警抓他!”

杨玉蝉其实是发现她与马天保的差距可能比她想像的更加大。如果高伟男这样的对象,对祝颜舒来说都是颜面受损,那假如她真的与马天保结婚了,祝颜舒恐怕连婚宴都不会出席了。祝家的女孩子嫁给金家佣人之子,那祝家日后就是城里的笑柄了,祝颜舒哪还有颜面见人呢?

祝颜舒哄了一会儿女儿,见她仍然有心事不开怀,她也无计可施,只好放她回屋读书,让书去解决她的烦恼吧。

“这个马太太,真是让人生气!”祝颜舒对张妈抱怨。

张妈道:“她就没安好心!这个媒要是说成了,她那个侄子家还要谢她呢。到时咱们家的女儿在人家手里,人家要钱,咱们就要给钱,人家要什么,你都要给,那才是生生的往下割肉呢。所以女孩子嫁人,不止自己要眼睛看得清,父母也不能糊涂才行!”

祝颜舒叹气:“哪儿那么容易啊。我只盼着老天再给我降一个样样都好的男人下来配给大姐,不然瞧着大姐这样,真是让我心疼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张妈:“哪有这种好事?二小姐跟苏老师那是撞上了,一千个人里也没有这样的运气。”

祝颜舒深深的叹了口气。

昨天发生了那样的事,今天来的客人就更多了!

许多客人都争相来告诉祝颜舒,马太太昨天晚上就送到医院去了,听说是气病了。

祝颜舒笑道:“哟,那我还要去看望一下喽?”

有人笑道:“您可别去,您一去,她病的不是更重了?”

更有好事者昨天根本没走,一直在马家看热闹,知道的更清楚,说:“我看她是装病!昨天你们走了以后,马太太怕被她婆婆责骂,赶在她丈夫回来之前说头疼又晕倒,这才躲到医院去的,还去的是西人的医院呢。”

众人皆哗,实在是因为普通人生病一般都是去中药堂找坐堂大夫看诊,西人据说是救命比较厉害,人快死了送过去最有效,而且西人的医院贵得很,又喜欢拿针扎人,洋人丈夫头发眼睛都跟国人不同,叫他瞧一眼魂都要飞掉,一般人如果不是没有办法了,根本不愿意去西人的医院看病。

说到这里,就有人想起祝家的二小姐在西人的医院住了大半年,便好奇的打听起来。

祝颜舒最讨厌有人说起杨玉燕当年住院的事,她既不想透露杨玉燕当时是因为父亲外遇离婚受了刺激服药自杀,也不愿意让人以为杨玉燕身体有大病不健康,马上转开话题:“我们不是在讲马太太吗?对了,她那个侄子昨天晚上回去没有?他看到他姑姑这样为他操心劳累,就不愧疚吗?”

在马家看热闹的好事者马上说:“我听说那个男的根本不是马太太的侄子!连同乡都不是,虽然在马家住着,却并不是马家的亲戚,而且他昨天晚上也根本没有回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有人问:“那他去哪儿了?马太太生病的事,他知不知道?”

好事者道:“马太太生病的事他知不知道我不清楚,可我知道他昨天晚上是在百乐门跳舞呢!他的听差还跑回来拿了一回钱呢!”百乐门乃是城里最出名的舞厅,听说那里的舞小姐个个漂亮得像明星一样。

众人再次大哗,比马太太生病住院更刺激的就是那姓高的是个白眼狼!

祝颜舒跟着啊呀了一番,又啧啧一番,然后到了中午就推说昨天她也气着了,要早些休息,下午就不招待大家了,还望大家原谅。

客人们虽然依依不舍,但也都体贴她昨天被马太太气得身体不好了,纷纷让她保重身体才告辞。

等客人们都走了,祝颜舒马上让张妈去抓药。

张妈:“抓什么药?”

祝颜舒坐在沙发上气呼呼的翻报纸:“什么药都行!抓苦的!我也病了,我也气病了呢!我可要好好歇几天!抓回来就在走廊上煮,让别人也知道我生病了。”

张妈叹了口气,认命的拿上钱包下楼了。瞧瞧,这当妈的比当闺女的能作吧?会作吧?可惜,能管得住她的都不在了,她可不是只能使劲作了。

药堂过年也开门,毕竟病人生病不挑时候,而且过年时病人会更多,像烫着的、烧着的、打架的、吃坏肚子的,等等。

张妈走进药堂,小药倌就赶紧过来招呼:“客人,需要什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张妈笑着说:“家里的孩子最近东西吃多了,我买点消食的山楂丸子。”

小药倌就把她领到药柜旁,交给掌柜。

掌柜听了就拿一张纸铺好,拿小秤秤了一两山楂丸子放上去,包成一个四四方方的样子,系上麻绳递给张妈:“承惠八分钱。”

张妈接过山楂丸子,又说:“家里还有一个小孩,不懂事,总装病,您能不能给我开点苦药,我回去煮一煮吓唬他。”

掌柜听了就笑,道:“您可真会养孩子。”

张妈笑道:“我带大了三个孩子,一大两小,个个都不省心啊。”

掌柜想了想,说:“我给你抓一些黄连渣子吧,这些要是卖给客人,人家嫌弃不好看就不想要。我收您便宜点,两分钱,您看行吗?”

张妈问:“能煮几天?能煮个三五天的吧?”

掌柜笑着说:“您不要把水倒掉,每回热热不就行了?”

张妈一听,笑道:“是我糊涂了,那就要这个了。”

她左手提一袋山楂丸子,右手提一袋黄连渣子,回到家里,先把山楂丸放在药盒里,再把煮药的小砂锅拿出来,搬个小炉子放在走廊里,煮起黄连渣子来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张妈煮上了药,回去就看到祝颜舒午睡起来,穿着晨褛坐在电话跟前,正在跟人诉苦。

“是,唉,我也是急的,回来才发现背上出了一层汗,晚上头就开始疼了呢。”祝颜舒一脸痛苦的对着电话讲,“我晓得,唉……”

她跟这个人抱怨十分钟,挂掉电话,再拔给那个人讲述她被马太太气病的故事。

张妈摇摇头,进屋准备晚饭。

一个小时后她出来,祝颜舒换了身衣服,精神百倍的坐在电话机旁还在打电话。

“谁能想得到呢?我就这两个心肝肉,哪一个都伤不得啊。是啊,我也没想到马太太竟然……唉,可能她也是好心。是,我知道她家里是开铺子的,我不是想……是啊,她的眼界不行。”

张妈叹了口气,回厨房继续做饭。

窗外,天已经黑了,华灯初上。

张妈把晚饭都摆好,把两姐妹都叫出来吃晚饭。

杨玉燕看到祝颜舒在打电话,不由自主的就放轻声音,不敢打扰。

“妈给谁打电话呢?”她好奇的问张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张妈没好气道:“给很多人打。”

杨玉燕嘀咕了句“神秘主义”,转头跟杨玉蝉说:“张妈还当我是小孩子呢,我又不会去偷听妈打电话,问她是给谁打还不告诉我。”

杨玉蝉:“那你就不要问啊。”

杨玉燕:“我好奇嘛。”她伸头往那边瞧,见祝颜舒说了五分钟还不挂电话,更加好奇了:“是咱们家的亲戚吗?咱家还有亲戚吗?不是说都在外地很远吗?这是打的拜年电话?”

杨玉蝉嫌她的问题多,换了个位子坐。

杨玉燕只好等张妈过来放菜时不死心的再问:“张妈,你知道我们家的亲戚都在哪儿吗?我妈是不是在跟亲戚打电话呀?对了,外面什么味?谁家吃药呢?”

张妈放下牛肉丸子,在围裙上擦擦手,瞪她:“吃你的菜吧,哪那么多话!这不是你要吃的牛肉丸子吗?费了我一下午的功夫呢!”

杨玉燕看了看牛肉丸子,口水开始分泌,转头看祝颜舒:“妈还没讲完电话呢,她什么时候过来啊?”

张妈把筷子塞她手里:“你们先吃,你妈打够电话了就过来了。”

两姐妹面面相觑,再看祝颜舒仍在精神百倍的讲电话,只好自己先开饭了。

杨玉燕挟了个丸子咬了一口,发出感叹:“我想吃米饭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张妈冷笑,去厨房盛了一碗米出来放在她面前:“我早知道你吃这个菜要就米饭,快吃吧。”

杨玉燕发出欢呼,捧着碗大吃起来。

张妈说:“吃完了去吃一丸山楂丸子,免得吃多了胃里不舒服。”

杨玉燕惊喜:“家里还有山楂丸子呢!”

张妈:“我今天才买的,只许吃一丸,那又不是糖。”

等杨玉燕半碗饭吃完了,祝颜舒终于放下电话走过来,打了一下午电话,确保每一个她认识的人都知道马太太躲医院装病去了,她被马太太气病了,现在神清气爽。

祝颜舒看餐桌:“呀,有牛肉丸子啊,张妈,有没有米饭?”

张妈放下一碗米饭,“太太,吃完这碗米饭记得吃一丸山楂丸子消食。”

祝颜舒笑道:“张妈,你把我当小孩子呀,还让我吃山楂丸子呢。”坐下挟了一颗牛肉丸子。

张妈看着这一桌母女:“呵呵。”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祝颜舒称病,自然有许多朋友登门探望。张妈、杨玉燕、杨玉蝉比前几天更忙了,忙着替祝颜舒招呼客人。

祝颜舒装病装得不亦乐乎,每回客人走后她都会精神百倍的出现在客厅里,一张脸越发红润有气色。

张妈看不惯,讽刺道:“太太,这三年是不是都不习惯了?”

祝颜舒披着鲜红的羊毛开衫,穿着睡衣睡裤坐在沙发上,腿上还盖着一条羊毛毯。她笑嘻嘻的捧着热茶,吃着点心,对张妈道:“还真是呢。”

张妈故意翻了个白眼给她看,站在她面前不赞同的皱眉。

祝颜舒道:“当时我也是没办法,姓杨的登报离婚,人还跑了,我就是想打他都找不到人!脸丢的一干二净不说,燕燕又出了事,我是一根蜡烛两头烧,根本没办法,只好躲几年,等家里也安顿好了,外面的人也忘得差不多了,我才敢跟朋友们见面。”

张妈听到这里也开始同情起她来了。是啊,祝颜舒什么时候也没那么委屈过!在家里闷了三年,今天才算是伸伸腰,这还是因为两个女儿都大了,她也可以松一口气了。

张妈叹气:“那算了,我也不说你了。不过马太太那种人,还是不要得罪狠了才好。”

祝颜舒冷笑:“我不得罪她,她就不来找我了吗?不是这一回我还不知道呢,居然有一些人已经把主意打到我头上来了!她那是打大姐的主意吗?她那是打我的主意!我孤身一个带着两个女儿讨生活,人人都看我可欺,就都过来欺负我!”她眼圈一红,就要掉泪。

张妈赶紧上前劝哄:“太太,这等人哪里都有!就是我家乡也有欺负孤儿寡妇的。人弱就要被人欺,这是在哪里都逃不掉的。您要是为这种事生气伤心可太不值得了。马太太不是已经被您给敲回去了吗?你继续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我再也不多说了!”

祝颜舒擦擦根本没掉下来的眼泪:“我哪里是欺负她哟,明明是她欺负我,你还不许我还手!我也没怎么样她呀,只是跟朋友们述述苦罢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张妈连连点头:“是是是,对对对。”

于是祝颜舒继续在病床前述苦,不然就坐在电话机旁述苦,一直述到了正月十五。

杨玉燕已经知道妈妈每天坐在电话机旁是干什么的了,实在是叫她不知该用什么表情去面对。因为以前的亲妈也常常抱着电话跟亲戚朋友述苦,可是当时她觉得丢人又生气,现在却只剩下满心的无奈和好笑。

她一直以为自己公平又正义,没想到第一次体会到偏心的滋味竟然是在这里。

“人,果然都是偏心的。”她不但把这句自己领悟出来的名言警句写在日记本上和摘抄本上,还说给苏老师听。

苏老师捧着碗吃元宵,一边还要应付杨二小姐偶发的诗兴,闻言便恳切的点头,大力的赞同:“正是如此。喜欢的人做什么都对,不喜欢的人做什么都不对。同一件事,在两个人的身上就会有不同的评价。”比如他,以前在家里时堂兄弟姐妹中不乏不学无术,好逸恶劳之人,他从来都是看不起他们的。但今日看着杨二小姐,他就觉得她样样都好,看,这就是偏心。

过了十五,街上的小摊贩也都大多出来了,店铺也都开门了,只有学校和政府暂时还不开门。

杨玉蝉说大学到二月初十才开学,苏纯钧说政府也要到二月份才开始正式办公。

苏纯钧道:“剩下的日子我就清闲了,不必再天天去陪席陪宴。”他还是很重要的呢:他是付账的呀。好些酒席没有他都不开席的。

他问祝颜舒要不要他去马家看一看情况。

祝颜舒摇摇头,端着燕窝细细的啜甜水,道:“不必。我听人说,马家好像被人盯上了,最近好多家都找上门去要他捐款捐物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这也实在是怪马太太做事不谨慎,还有她那个侄子叫高伟男的,两人一起夸富,结果就被有心人看在眼里了。

本来马家一直低调得很,不管家里有多少钱,看起来就是个本本分分的小生意人。马太太挤进她们这些麻将搭子里头以后,便喜欢吹嘘自己有钱。不过因为她们之中有钱的人多,倒也不会把她看在眼中。

这一回,马太太把侄子高伟男介绍给了杨玉蝉,高伟男又张口道可以任由祝颜舒开价说彩礼,不但把祝颜舒气了个不轻,也叫人开始怀疑这马家到底有多少钱?

哪怕祝家已经落败了,但祝颜舒的女儿也不是一般二般的人家可以肖想得起的,敢夸这个口,必定是有些底气的。

马太太后来害怕婆婆和丈夫怪罪躲进了医院,但她仍然不肯服气,有好事者前去打听,她便继续吹嘘自家有钱,吹嘘高家有钱,言下之意十分看不起祝颜舒,称她是落架凤凰不如鸡,说祝颜舒一年也难做一件新衣服,拿出来的首饰都是旧货,她的金戒指还年年买新的呢,可见祝家有钱全是假的!

又有人看到高伟男天天都去百乐门,一晚上总要包两三个舞小姐陪他耍乐,虽然是个学生,却并不好学。不过他还是比马太太更谨慎些,虽然在舞小姐身上花得多了些,但并不肯赌钱,不管舞小姐怎么哄都不肯上赌桌,只说是家训如此,沾赌就要剁手。

舞小姐受人之托,哄他说出了向杨玉蝉求婚的事,他道家里希望他娶个大小姐回去,为了这个,他爹愿意出二十万的彩礼钱!

二十万!

这个数字立刻就被舞小姐传出去了。

但高家远在山西,这些人只好先对着马家使劲,今天宪兵队去找马家请他们认捐一批军大衣,明天宪兵队再去找马家请他们认捐一批布鞋,后天宪兵队再去找马家请他们认捐五千斤粮食。

宪兵队天天登门,马家苦不堪言,却不敢关店,生怕关了店这些大兵就跑到家里去找人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现在马家早就没有精力再来找祝颜舒的麻烦了,那个要来求婚的高家人想必也不会再来了。

祝颜舒叹气:“被这些人粘上,不脱掉几层皮是跑不掉的。”她当年凭着老脸面,上上下下都打点清楚,哪怕是救火队这样的小衙门,她也是按月给钱,从不敢拖延。

这几十年下来,扔到衙门里的钱都够二十万了。

没有这些钱,她们母女凭什么在地界这么好的地方过这么舒心的日子?

她遇事就周知各位亲友,难道只是为了出气吗?不,那叫哭穷。她被杨虚鹤离婚,她哭一次,杨玉燕进医院住半年,她哭一次,马太太介绍个不合意的女婿,她再哭一次。哭得多了,人家就知道她是个弱女子了,就不会以为她很有钱了。

这还是她爹爹教她的呢。当时她记得爹爹逢年过节,还有清明、中秋等合家节日就会请遍好友到家里来,再把她抱到膝上,对着亲友们追忆早就去世的爷爷、奶奶,还有早就离开家再也没有音信的叔伯们,追忆到后来,爹爹就会静静的落泪。

等爹爹去世,他拉着她的手,一字一句的教她,等他去后,她要怎么哭,要对着谁哭,不但要在丧礼上哭,还要一直哭到四九,日后每年他的生日、祭日、春节、清明,她都要对着亲友们哭。

爹爹说,从此后,她一年只能做四件新衣服,买四件新首饰,开一次舞会。

爹爹说,她要把省钱、没钱、家里穷挂在嘴边。

爹爹说,他去后三年,她要把房子全都租出去,以后要让人以为她就靠租金生活,银行里的钱不到真的需要的时候不能去取,藏在家里的金子珠宝谁都不能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爹爹让她做一个聪明的孩子。

祝颜舒眨了下泛潮的眼睛,低头喝燕窝。

苏纯钧道:“虽然是这样,我也会多盯着些,免得他们狗急跳墙。”不过现在外面人人都以为祝家早就内囊尽空,祝颜舒是打肿脸充胖子,这样也好,省得那些苍蝇盯上祝家。

祝颜舒微笑道:“多谢苏老师,燕燕,还不快谢谢苏老师?”

杨玉燕早就不吃了,只是没下桌,仍坐在苏老师旁边听他们说话。她现在不由自主的开始注意起身材来,早上只肯吃两只元宵。

闻言,她斜了一眼苏纯钧,揪着桌布下的流苏说:“对他还用谢?”

这话说的甜,苏纯钧笑眯眯的盯着她看:“二小姐说的对,当然不用。”

祝颜舒嫌弃杨玉燕不矜持,可又不好当着苏纯钧的面讲她,只好暗暗的瞪了她一眼。

她扔下碗,站起来:“算了,我才不管你了呢。张妈,我回去躺一躺,过年累着了,我歇几天,这几天都不见客人了。”马家的事发展到今天这个地步已经有点烫手了,她想避一避了,免得被搅进去惹一身腥。

苏纯钧连忙起身,“祝女士,我今天想去看望我的大学教授代先生,不知可不可以邀二小姐同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一使眼色,祝颜舒就想起与他约定要将杨玉燕送去读大学的事了,连忙转回来,积极道:“当然可以呀!也叫燕燕去受一受熏陶。不知代教授有没有什么喜好?我们应该准备什么礼物呢?”

苏纯钧:“那倒是不必,代教授对学生十分亲切,不爱收学生的礼。我看不如把燕燕写的字带几张过去请代教授指点一番,也是个理由。”

祝颜舒马上喜道:“好啊。”她兴致勃勃的对杨玉燕说,“你不是抄了一本子的诗吗?正好带过去!”

杨玉燕浑身汗毛直竖,从听到的那一刻就尴尬极了!双手一撑直身而立,拒绝道:“不行!”

祝颜舒一怔,马上想到可能是杨玉燕在摘抄时写了什么不合适的东西,这个年纪的小女孩情窦初开,抄一些艳诗艳词也是可能的,现在的报纸上也有许多现代诗冒出来,写女人的脖子汗毛胳膊大腿,相当露骨难看,但却很受年轻人的追捧,万一杨玉燕在本子抄了这些,那倒确实不适合让人看。

她转口道:“不愿意就不愿意,你嚷什么?没规矩!”

杨玉燕的小脸红得吓人,不敢瞪祝颜舒,不过现在她与苏老师的关系不同了,倒是可以对他撒气,于是一双眼睛虎气生生的瞪过去,杀气四溢。

苏纯钧被瞪得心里就是一蹦,跟着扑通扑通跳起来,哪怕是挨二小姐这一瞪,他都觉得舒服。他怔怔的看着二小姐红似晚霞的脸蛋,露出一个求饶认错的怯生生的笑来。

杨玉燕受了一场无端端的惊吓,一直到被祝颜舒和张妈送出门都是冷着脸,没有一丝笑。

祝颜舒看她这样,不由得又看不惯了,拧了下她的脸蛋说:“你是去做客呀,笑都不会了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杨玉燕只好听亲妈的笑了一下,才被苏老师牵下楼。

两人坐上黄包车,苏纯钧才在她耳边问:“你都抄了什么诗?莎士比亚还是普希金?”

杨玉燕狠狠的瞪了他一眼,脸又开始发烧了。

苏纯钧小声:“普希金?”

然后就被杨二小姐在脚上狠狠的踩了一下。

看来猜对了。

他带着杨二小姐读诗时,自然也免不了选一些名家大作,爱情诗在诗作中占比非常大,除了吟诵自然的诗作之外,爱情也是一个会激发人共鸣的题材。如果杨二小姐想读一读爱情的滋味,普希金更像她的胃口。

苏纯钧悄悄在车上握住她的手,那柔软的小手挣了一下,但没有挣开他,就乖乖的待在他的手心里了。

“以后我们一起读,我还有许多诗没有教给你呢。”他微笑着说。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黄包车一直将他们拉到了大学中,车到门前便停下来,苏纯钧扶杨玉燕下车。

苏纯钧此时才解释:“代教授是归国人士,就住在学校里。”

他怕杨玉燕听说是要到学校来会紧张,因为他从祝颜舒那里知道的就是杨二小姐极度厌学。所以一直到目的地了,他才坦言。

但出乎他的意料之外,杨二小姐不但不紧张,反而张大眼睛一直好奇的左右张望,看到一群走过的学生会好奇,看到一群男生剔着西瓜盖头会偷笑,看到一群西瓜盖头男学生爬树更是舍不得移开半分目光。

苏纯钧不得不拉着她走,免得她看入神了就不走了。

“好玩吗?”他笑着替她理了理衣服袖子。

“好玩。”杨二小姐浑然不觉,还有心发问:“为什么都是男生?”

苏纯钧笑着解释:“女学生人数少,通常都在文艺楼那边活动。”

杨玉燕又看到几个明显年纪超过学生的人走过去,但他们都穿着学生装。

“怎么还有年纪那么大的?”头发都花白了还在上大学吗?

苏纯钧:“我们大学创办的宗旨就是有教无类,任何人只要有向学之心,通过了入学考试,都可以来上学。”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接着,她又看到了一群军官走过去,身姿挺拔,气质不俗。于是这又让杨二小姐又伸脖子做了一回颈椎运动,一直到看不到人影了才转回来,更加激动兴奋的小声问:“怎么还有军官呀!”

苏纯钧微笑:“他们来接受教育。”

往里走更加让人惊讶。

杨玉燕先是看到了一条河!两边堤岸种着柳树,一条土路笔直的延伸向前。

河上还有鹅!

还不是一两只,而是一群!

这还不是最让她惊讶的,她原本以为这是养来观赏的,陶冶情操的,结果苏纯钧在旁边说:“这是食堂养的。”

杨玉燕:“……”

真实用啊。

这也不是最让她惊讶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再往前走,还有菜地,菜地里还有鸡鸭,不远处还看到了牛和驴和马,更远一点的房子里仿佛传来了猪叫,几个学生扛着钉耙,提着木桶,笑声朗朗的走来。

苏纯钧在旁边笑道:“他们是去喂猪的。”

此时一架驴车从旁边悠悠走过,驴车上是堆粪,隔着老远就飘来一股浓郁的异味。

讲句老实话,她从来没见过粪车,这是第一回。

如果说这里是乡间,那倒更合适些。唯独不像大学校园。

杨玉燕发出如此感叹:“没想到大学里是这个样子的。”

苏纯钧涌上一股笑意,乐得见她误会。他指着前方的草坡说:“走过那个地方就是代教授的家了。”

虽然已经是冬天,地上的草却没全都变黄,半黄半绿,全都瘦弱得很,露出下面的土地,但仍有几根不分时节胡乱发芽的嫩叶伸出来,点缀在枯黄瘦弱的草叶之间,仿佛细小的花朵。

杨玉燕以为看到了野花,看错好几次,弯腰低头仔细辨认才发现是新发的芽。

“这么早就发芽了呢。”她可从来不知道。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苏纯钧低头瞧,也看到了,说:“过了年就算是春天了,快了。”

两人走上草坡,举目望去,草坡尽头是一幢红色的小楼房,白色的栏杆,白色的门窗,白色的屋顶,仿佛童话中的小屋突然跳到了眼前。

杨玉燕瞬间就忘了刚才看到的粪车,将此时眼前的景致记下,认为这才是大学的真容,果然美丽动人。

小楼盖得很好看,英式标准的对称建筑模式,远看虽小,走近看才发现并不小,隐约还能看到屋里学生们的身影。

苏纯钧说:“代教授在英国留学,还去过法国、德国和利物浦。校长说他带来了外国的新思想,让我们可以从自己人的角度去看待外国,非常、非常珍贵。我们一直以来翻译外国人的著作,学习外国的技术和思想,想找出打败他们的办法。但只有我们自己人才知道我们真正需要的是什么,只从外国人的角度看其实非常偏狭,我们以前是走了很多弯路的。”

杨玉燕从他的话时听出来,他非常崇拜代教授,这让她不也免有点紧张起来了。

苏纯钧领着她走到别墅前,伸头往屋里看了一眼,对她道:“代教授好像正在跟他们上课,我们从这边进去。”

他领着她绕着别墅转了半圈,从一个门进去,她本以为是什么门呢,结果一进去就看到了灶和案板,还有堆成山的柴火、煤等物。

杨玉燕不敢相信:“……这里是厨房?”

苏纯钧回头对她眨眨眼:“我以前都是从这边进去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以前上课时从厨房进教室?

杨玉燕对苏老师刮目相看!

现在不是饭点,所以厨房里没有人在做饭,但也能闻到菜味和面香味,还能看到地上摆的成筐的萝卜、土豆、玉米、白菜、青辣椒等。

苏纯钧牵着她从满地的菜筐中间穿过,仔细看过菜之后说:“今天中午的菜挺多啊,这么多种。”语气中有淡淡的羡慕。

杨玉燕:“……”

看来苏老师以前真的是饿才会到祝家吃饭的,他真的不是在装。他去祝家,饭占七成,她占三成。

苏纯钧走出厨房才对她解释:“代教授常自掏腰包请学生们吃饭,在他这里吃的饭比在食堂吃的还好。”

杨玉燕认真点头。

她懂,真的懂。苏老师真的是饿过来的,太可怜了,今晚就跟张妈说多给他做一点。

走出厨房,便来到更加光明明亮的走廊上。走廊上头顶装着顶灯,墙壁上装着壁灯,还都是雕花的款式,相当讲究。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地板还拼贴出了几何图案,墙壁上甚至贴了壁纸。

这不像学校教室,就是一个真正的别墅,还是很讲究的那一种。

如果不是代教授钱包太鼓替学校的房子做装饰,那就是学校真的非常重视他,才会替他盖了这么好的房子。

苏纯钧道:“代教授平时住在三楼,一楼二楼都是教室,图书馆还有代教授自己收藏的书。”

杨玉燕点点头,跟着就看到墙壁上突现一大块污渍,雪白的壁纸上突然出现这么一大块污渍实在太难看了。

苏纯钧看到它反而怀念发笑:“这是我们在走廊里打架的时候把墨水泼上去了,我们想趁代教授没发现用水洗干净,结果就洗成了这么一大块。”

杨玉燕真心发问:“代教授生气了吧?”有没有抽你们?

苏纯钧一本正经:“我还劝他们不能用水洗,早些向代教授承认错误呢,所以代教授没有生我的气。”言下之意,其他的同学都没跑得了。

杨玉燕真诚的说:“苏老师,你真坏呀。”

这时一个声音与她异口同声:“苏纯钧!又显摆你的坏水了是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一个细瘦的脖子支着一颗大脑袋的青年男子站在走廊的另一头大声喊,笑得很开心,他身上穿的衣服皱巴巴的,一看就很久没洗过,两只袖子挽高,在冬天这样很不合时宜,他还两只手都插在裤兜里,时尚的很土气,他的两条裤脚一高一低,趿拉着鞋穿,也剪了一个西瓜盖头,还中分。

青年这时看到了杨玉燕,故意夸张的弯腰伸头,声音更加大了:“哟!苏纯钧带着个女孩子!”

苏纯钧生怕他吓着了杨玉燕,马上喝止他:“施无为!”

两人各站走廊一头,互相喊话,声音极高,死人也会被他们吵醒。

于是,两人中间的屋子里走出来一个男人,他年约四十出头,穿着马甲、衬衣、西装裤、棕色皮鞋,他头发向后梳,发际线完好,他轮流看了一眼那个青年与苏纯钧,他把头扭过来时,杨玉燕发现他简直帅到没有朋友!浓眉似剑,秀目如星,笔直的鼻梁,含笑的嘴角,他微笑着说话,苏老师却马上紧张起来了。

他说:“施无为,苏纯钧,你们太吵了,我正在上课呢。”他看向杨玉燕,含笑点头。

苏老师马上替她介绍:“代教授,这是我的学生,她姓杨,在家排行第二,小名玉燕。”

代教授笑道:“杨二小姐你好,请不必客气,来这里的都是朋友。纯钧,你先领杨二小姐去茶室坐一坐,泡壶茶,拿些点心出来招待客人,我一会儿下课了就过来。施无为。”

施无为紧张的已经连抹好几遍脑袋了,闻声马上立正站好:“教授好!”

代教授笑眯眯的说:“你去厨房把菜洗一洗,把土豆削一削吧,吃饭就要付出劳动。”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施无为:“是,教授!”然后撒丫子跑了。

代教授赶走这两只皮猴子就又回去上课了。

苏纯钧带着杨玉燕去茶室,施施然的泡茶拿点心,然后脱下西装外套,撸起袖子,戴上围裙,现场表演打奶油。

在祝家喝咖啡吃饼干是不会再现打奶油放上去的,那就要累死张妈了。

苏纯钧却在这里给她表演抱着一个盆用蛋抽熟练的打奶油,手都要舞出残影来了。

杨玉燕先是坐着看,后来站着看,再后来开始鼓掌。

苏纯钧脸上带着飞溅出来的奶油点点,笑着说:“以后在家我也打奶油给你吃,我还会烤蛋糕呢。”

杨玉燕震惊无比:“你会烤蛋糕吗?”

苏纯钧兴奋道:“会呀,我还会烤饼干呢!”

杨玉燕顿时生出自愧不如之心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她一个女人还不会烤蛋糕饼干打奶油呢,她竟然不如男人!

这时门口有人清了清喉咙。

杨玉燕和苏纯钧看过去,是代教授。

代教授一手挽着西装外套,站在门口,礼貌且客气,就是似乎在瞪苏老师,瞪得苏老师变乖了不少,低头不说话,专心打奶油。

杨玉燕敏锐的察觉到气氛不对,马上变乖巧,依在苏老师身边不说话。

代教授再次瞪了苏老师一眼,“苏纯钧,解释一下。”

苏纯钧已经打好了奶油,将奶油装好端过去,放下袖子,再带着杨玉燕走过去,恭恭敬敬的重新介绍:“代教授,这是我的学生,杨玉燕,我受她家长所托带她来拜访您。燕燕,这是代教授。”

杨玉燕便乖乖问好。

听到是“家长所托”,代教授的脸色总算是好看些了,他请杨玉燕坐下。

杨玉燕坐下后才发现苏老师还站着。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苏纯钧不等她发问就赶紧说:“我站着就好。”

代教授静静的喝茶,刚下课,他的嗓子早就干了。喝完一盏茶,他也看懂这对小男女之间并不是不堪的爱情,苏纯钧明显是在等这个小姑娘长大成熟,他用呵护花朵的力气去呵护她,这让他刚才升起的火气降下了不少。

不过他放下茶杯后还是对苏纯钧说:“苏纯钧,为人师者,传道授业解惑都在其次,言传身教排在首位。一个道德败坏的老师教不出一个正直的学生,一个总是满口仁义道德的人手中却干着杀人放火的勾当,那是不会有人相信他的话的。”

苏纯钧正色道:“多谢代教授教诲,我会铭记在心。”

杨玉燕此时才明白他们在打什么机锋,想了想,发言道:“代教授,不知你认不认识杨虚鹤?”

代教授笑得很客套:“久闻大名,只是未能一见。”

杨玉燕仰首道:“他正是家父。”

代教授听出这小姑娘想说什么,也好奇她会说什么,就静待她发言。

杨玉燕:“我不耻家父的行径,必不会选择与他一样的人。我的爱情,是要与爱我的人相爱,与我爱的人共携白首,我们应当可以共同进步,互相促进,而不会拖着对方的后腿沉入泥潭。”她看了一眼苏老师,不自禁的露出一个笑,“我相信我没有看错人。”

这是杨玉燕第一次当着外人的面坦承她对苏纯钧的心思不纯。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对外人开口比对家里人开口要容易得多。

而且,她觉得她有义务也有责任维护苏老师,因为他们是一国的。

听到这番话后,代教授去看苏纯钧,发现这个往日冷漠讥嘲的学生眼睛里像盛了一条银河,他再看杨玉燕,一个纯洁的心灵打动了一个冷漠的心灵,只要他们日后不会互相伤害,那真是世上最美好也是最传奇的爱情了。他还没有品尝过爱情的滋味,却盼望着能够看到美丽的爱情之花盛放。

“纯钧,坐吧。”代教授示意了一下,苏纯钧这才在杨玉燕的身旁落座。

苏纯钧虽然是去年年中才毕业,但他在财政局的风光已经流传到学校中来了,在师生中褒贬不一。

代教授也是比较担心这个学生的,担心他离开学校以后乱花渐欲迷人眼。

“纯钧,我听说你在财政局人缘不错,正好我打算再买一批教具,不知能不能借一借你的东风啊?”代教授笑着问。

杨玉燕不妨这个苏老师推崇的教授竟然一开口就想让苏老师开条子,顿生恶感。

苏纯钧不疑有他,当下就道:“这个不难,随便找个名目就行,不知教授想买什么教具,什么时候要?我安排一下。”

代教授盯着他看,眼角却看到杨玉燕的神情,那叫一个嫉恶如仇,仿佛他是大恶人,苏纯钧是正被他欺压的大好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代教授顿时就想笑了,强忍住,一本正经的跟苏纯钧讨论起来。

教具吗?先不急,先给他弄一点好酒好烟过来,还有好衣服好手表好钢笔好皮鞋,当然,如果能有回扣来点实在的黄金白银就更好了。

苏纯钧听到一半就觉得不对,后知后觉的看到旁边一座名为杨二小姐的火山就要暴发,再看代教授一脸促狭,登时哭笑不得,“教授!”

代玉书哈哈大笑起来。

苏纯钧赶紧牵着杨玉燕走到窗边去,如此这般,这般如此的劝哄她:“不要生气,教授是故意的,教授最喜欢闹我们了。”

因为许多学生刚来上学时都不太习惯学校的氛围,一部分学生出身贫困,一部分学生出身富贵,两下碰撞起来,矛盾纷纷。但学校却是一个人人平等的地方,不可能容许他们在这里搞阶级斗争。代教授为首的许多教授就想了许多办法,或是罚学生一起干活,或是令学生一起游戏,代教授还喜欢开玩笑,特别是在课堂上,就是为了让大家放开包袱,这也是教授的一片苦心——或许只是因为教授自己的兴趣。

杨玉燕后知后觉,“代教授在逗我吗?”

苏纯钧好笑着承认:“对。”

杨玉燕马上去看代教授,结果代教授笑得特别开心的对她招手,一点也不像刚才那个认真、严肃、客套、还有点傲气的代教授了。

杨玉燕目瞪口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这居然是教授?!这居然是教授干的事?!

她看过去,代教授的一双眼睛闪闪发亮,仍有笑意。而且他正在大口的吃蛋糕,抹的就是苏纯钧刚才打出来的奶油。

苏纯钧马上安慰她:“没事,我以前也被教授整过,我们都被教授整过。”被教授整过以后,他们才敢在走廊里打架,在教室里踢球。百无禁忌,从发现教授是一个百无禁忌的人开始。

“你现在肯定不怕教授了吧?”他问道。

杨玉燕扪心自问,发现她是真的不怕了。因为她觉得这个教授,好像是一个很宽容的老师啊。

苏纯钧这才牵着她走回来,重新落座。

杨玉燕眨着眼睛重新打量代教授,发现他面容和煦,童心未泯,笑容中仍带着稍许天真之态。

而且,他很帅。一个帅哥的恶作剧,总是无法让人生气呢。

代教授舔掉手指上的奶油,笑着说:“讲课结束后就是容易饿。刚才不好意思。”他转向杨玉燕,正色道:“我本来以为是苏纯钧这小子不地道,当人家老师还拐了个女学生,结果听到你的话,得知你们是真心的,我看你这么维护她,就忍不住逗一逗你们。纯钧他名字是剑,人也过于冷傲孤高,现在看到他在你身边变得柔和多了,我也能更放心了。”

冷傲?孤高?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这是谁啊?

杨玉燕更加好奇上学时的苏老师是什么样的人了。

代教授笑眯眯的说:“想不想知道他在学校里是什么样的?”

杨玉燕立刻抛弃前嫌,积极道:“想!”

苏纯钧大惊失色:“教授!你要讲道义啊!”

代教授便失望又遗憾的说:“唉,那看来不能说了。”

杨玉燕也失望又遗憾,哎哟,冷傲孤高的苏老师是什么样的啊?她真的好想知道啊!

苏纯钧焦急之下,竟然觉得这说不定是劝杨玉燕上大学的一个理由。他思考片刻,拿不定主意这办法到底有用没用。可他去看代教授时,发现代教授正在看他,还在使眼色。

莫非代教授猜到了他为什么领杨玉燕来吗?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代教授喝完茶,就让杨玉燕与苏纯钧在茶室坐着。

“今天你们来得巧,中午就留下吃饭吧,有人送了许多粉条给我,今天中午我来做一道大菜!”代教授道。

苏纯钧立刻就脱下外套说:“教授借我一件围裙,我也去做一道菜。”

杨玉燕看看这两位男士,觉得自己也应该站起来表示愿意去做菜,但她不会做菜呀。自信不足令她的动作稍有迟疑,杨二小姐犹犹豫豫的站起来,声音细弱的开口:“我也……”

苏纯钧与代教授一起看她,目光与神色竟然如出一辙。

苏纯钧把她按回座位:“你不必,我去就行。”

代教授对苏纯钧点点头,也是这么说:“对,你也不必,你留下陪着二小姐说话,看书也行。”

杨玉燕插口:“代教授叫我燕燕就行,我小名就叫燕燕。”

代教授对她一笑,“好,那燕燕,跟你纯钧哥哥坐在这里看书,不要放他去厨房,你纯钧哥哥第一次来上课要替我煮茶就毁了我一盒茶叶。”

杨玉燕瞬间变安静,脸发烧,好奇心大起!

苏纯钧不妨代教授随口就揭他的短,要知道他在杨二小姐眼中的形象可一直都是可靠的好男人啊!怎么能说他连茶都不会煮的事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教授。”他目露恳求,眼带委屈,脸上尴尬又紧张。

代教授笑眯眯的,继续对杨玉燕说“悄悄话”,“让他告诉你是怎么回事。”

然后代教授就去楼上换衣服然后去厨房做菜了。

茶室是代教授待客的地方,学生是不会进来的。房门一关,屋中只剩下杨二小姐与苏老师。

杨二小姐便拉着苏老师的袖子扯他坐下来,一双眼睛又大又亮又有神,还会说话。

苏老师被这一双眼睛看着,不得不自揭其短:“唉,我那时……”

那是四年前,他刚从家里出来,钱在路上花的一干二净,带的行李也都当了,这才没在进大学前饿死。

考上大学以后日子就舒服多了,学校对优秀学生有奖学金,考上大学还可以免费吃住。他一日三餐都可以在学校食堂解决,却无论如何也住不惯学生寝室。于是,他才借口有亲戚在这里愿意资助他,从学校里搬了出来,四处找房子,最后辗转住到了祝家楼,一住就到了现在,住了就不打算走了。

学校的教授也并不都是值得崇拜之人,有些人学识虽高,人品却不行。代教授却是在这些教授中他最为敬佩之人,心如水晶,澄澈透明。

当时他才从家里出来,许多人□□故都要学习,也与在家中时的情形不同,他吃了许多亏,也学了许多道理。

学校虽然是象牙塔,但到底仍身在红尘之中,高低上下,仍然不能避免。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但他不同,不管是有财有势,还是穷苦百姓,只要不能令他敬佩,他都不屑搭理。

当时,这是他非常引以为傲的一个“原则”。

代教授看起来一身旧贵族的习气,喜欢喝下午茶用精致的瓷器,穿着打扮都非常讲究,却从来不说他自己家族的事,只说“玉书”这个名字是上学后先生给起的,其余一概不提。

他便在心中暗暗将代教授引为知已。

某日,代教授在授课,口渴,要离席去泡茶。有学生便自告奋勇要替代教授去。

他自然不屑这等拍马屁的行径,心中更加觉得这个学生恐怕连代教授喝的是什么茶都不知道,别说泡了。

代教授便在课堂上扫了一圈,问有谁能去替他煮一壶茶。刹那之间,他与代教授目光相碰,代教授便微微对他一笑,他不由自主就站起来了。代教授就说:“那就让纯钧去吧。”

他还自得不已,自认比这课堂上其他的人都更适合去泡茶。

可是直到他站在茶壶前才发现……他从没泡过茶!

纵使他从小喝茶,从家里喝到英国再从英国回来,喝过的茶从中国茶到印度茶都有,但是——那都是下人泡的。

他喝过,不意味着他就会泡。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拿起茶盒,这茶认识,熟啊,大吉岭嘛,但怎么泡呢?几分钟呢?

他犹豫了三秒,想以他没有手表不知道怎么计算时间为理由去向代教授解释他无法泡茶的原因。

——可万一代教授把表借给他呢?

他捧着茶壶到了厨房,一眼就看到厨房外面的走廊上放着一架小座钟。

很好,没有理由了。

厨房里有热水,只是还不到温度。他把锅里的水装到壶里,重新放在灶上,捅开灶眼——感谢他出来以后自己生过炉子。

水很快达到沸点,翻滚冒泡。

接下来,只剩下把茶叶倒进茶壶,再把热水注进去了。

杨二小姐非常厚道,听到这里都没笑,还是仰着可爱的小脸看着他。

苏纯钧不知不觉就觉得讲一讲糗事,其实有助于拉近两人的距离,看他们现在坐得多近啊。

“当时我实在不好意思再回去说自己不会泡或泡不了,就打算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泡了。于是我抓起一把茶叶放进茶壶……”他还举起一只手做了个抓的动作,以示当时他是多么的不顾一切。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杨二小姐第一次打断他:“等等,多大的壶?”

苏纯钧:“就你家用的那个壶,差不多大。”

她捧着他的拳头:“你放了这一把茶叶???”

苏纯钧震惊了:“你会泡茶?!”居然一眼就看出问题了!他当时还是在泡了以后才发现茶叶的量好像不太对的!他竟然还不如杨二小姐有常识!

杨玉燕看出他神色不对,不太敢打击他:“也还好……”

泡茶这种事谁不会啊?

没想到苏老师竟然以前连茶都不会泡!

从现在起,她要用全新的目光去看他了。

苏纯钧失笑,把后面的事也全都说了,也没什么更丢脸的了。

“我当时发现茶叶放多了,就挟出来扔到了外面,又往里重新兑了水,不过代教授后来还是发现了,他只喝了一口就放下了,晚上还做了一道茶叶豆腐请我们吃。”

杨玉燕很给面子的笑了起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其实,后面还有更丢脸的事。

代教授在后来对他们大家说,他其实以前是雇奴出身。就是家里养不起孩子了,把他卖了。他被卖到了当地最大的油坊做事。

油坊主既是当地最大的油坊,其实也是当地最大的地主。方圆上百里都是他们的田,当地的百姓大多数都是他家的雇农。他虽然被卖,其实也知道自己的家在哪里,父母亲人是谁,油坊主也从不限制他回家见父母。

后来他跟着油坊少年一起读书,因为成绩好,油坊主就将他送到城里读书,后来更是资助他去留学。在他去留学前,油坊主就将他家的欠款一笔勾消,还消了他的卖身契。

当时,他在台下目瞪口呆。

台上,代教授的笑容丝毫不见阴霾:“知识会改变我们的命运,它会赋予我们力量,令我们不止可以改变自己,也可以改变身边的人,身边的环境。出身并不能代表一切。我从一个油坊的小工变成了现在你们面前的教授,还有人猜测我是前清官员之后,姓爱新觉罗,哈哈哈哈!”他撑着桌子大笑,“我不是!我就是一个用知识改变了自己命运的奴隶!我可以,你们也一样可以!”

全班掌声雷动,他却如坠冰窖。

他发现了自己的高傲与冷漠是多可怕的歧视,又会带来更多的偏见与更大的错误。

从那一天起,他变得更加平和了。

也更加能与过去的自己分割开来了。

如果他仍是当时的自己,能够拥有现在这么美好的杨玉燕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不能。

这让他更加庆幸自己当时醒悟了。

他摸了下杨玉燕的辫子梢,凑近她说:“还有呢,我刚入校的时候……”有一就有二,习惯就好,何况在自己喜欢的人面前那能叫丢脸吗?那叫拉近距离。

他声音放低,引得杨二小姐也不自觉的更靠近他想听得更清楚些。

这时门被代教授不打招呼的推开了,刚好抓到。

苏纯钧用闪电般的速度坐直身都没用,代教授的眼神就充满了智慧。

代教授笑着说:“我就知道。”

苏纯钧不由自主的站起来要找理由。

代教授不理他,走进来对杨玉燕说:“燕燕,走,我们去吃饭,你知道你的苏老师上学时最差的一门课考了多少分吗?”

杨玉燕哪里能经得住诱惑?立刻就被代教授叫走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苏纯钧赶紧跟上,对代教授束手无策。

三人没有去餐厅,而是去厨房。厨房里竟然就已经摆起了一条长桌,七-八个学生正在把碗盘摆在桌上,把菜往桌上端。他们有男有女,男生多,女人少,都穿着围裙一起在厨房干活,杨玉燕进来时还听到一个女生指挥一个男生:“施大头,你把这盆炒萝卜端过去吧。”

施无为快活的呼喊着:“来喽!这可是我的拿手好菜!辣椒炒萝卜!”

代教授笑着说:“是啊,大头的拿手菜有好几个,我还记得一个辣椒炒白菜。”

剩下的学生立刻七嘴八舌的说:“还有辣椒炒豆腐干。”

“辣椒炒腊肉。”

“辣椒炒南瓜。”

杨玉燕在旁边听着,不由自主的对苏纯钧说:“原来是辣椒炒一切。”

苏纯钧听到了,代教授也听到了,回头对她笑道:“燕燕说的精准。大头啊,以后你就介绍自己擅长辣椒炒一切就行了!”

众人便大笑起来,也都跟着看向了站在苏纯钧身边的杨玉燕。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杨玉燕瞬间背上就出了一层冷汗,浑身发毛,脸上的表情都僵了。

苏纯钧立刻发现了,上前一步挡住她,对施无为说:“施大头,你的名字还是没有改过来啊。”一边说一边摇头叹气。

这下众人的目光就又跑到施无为身上去了,还纷纷笑起来。

施无为被人就这件事调侃惯了,也不在意,笑着说:“我现在每年都吃一次打虫药,早晚不再被人叫施大头!”

一说起这个,在座的不少学生都心有戚戚。

此时饭桌摆好,众人落座。

在这里吃饭也没什么规矩,菜摆好,米就在桌上用大盆盛着,谁吃谁盛。

苏纯钧拉着杨玉燕坐到角落,把她挤到里面坐,不必再挨着别人,他坐外面。坐好后,他就站起来替两人盛米。

这时桌上的其他人还在说打虫的事。

他们是到学校以后才集体吃打虫药的,以前他们从来不知道自己肚子里有虫,多可怕啊!还有人被这个吓生病的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不过教授们都一再的教育他们不要迷信,不必去大仙那里请符水喝,符水不治肚子里的虫,反而有可能越喝越多。

卫生这个概念伴随着一颗颗下肚的打虫药就这么根植在了他们的脑海中。

施无为就是这样一个人。他以前虽然瘦,但以为就是饿的。到学校以后吃了打虫药排出了虫才知道他这么瘦是因为身体里有寄生虫,而寄生虫则是家里吃水吃饭都不卫生才跑到肚子里去的。

施无为仍在回忆感叹:“我当时看到时真的差一点就掉茅坑里去了。”

七八只手伸过来打他。

“吃饭呢!”

“不许再说了!”

施无为不服气呀,勾头喊苏纯钧:“明明是他先提起的话头,你们怎么不打他呀!”

苏纯钧一心一意照顾杨二小姐在陌生且人多的地方用饭,哪有精神再来理会以前的老同学?闻言只施舍过去一只眼神就足够。

其他同学一大半也都埋首在饭堆中,无暇他顾。只有几个眼晴灵活的人看出苏纯钧对身边的女孩子格外关照,纷纷猜测两人的关系,已经从兄妹、表兄妹、未婚夫妻、小夫妻猜了个遍。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唉,毕竟大学校园之中,男女之间很难有纯友谊。连师生都不能阻拦爱情的产生,何况这一对年纪相差不大的男女呢。

再说,苏纯钧可称俊秀,女孩子也风姿楚楚,两人坐得近,说话也头碰头的,要说这两人没有关系……

一个女生断言:“骗鬼!他们肯定有关系!”

另一个男生道:“是爱情关系。”

第二个男生道:“是纯洁的爱情关系吗?”

第三个男生道:“就算现在是纯洁的,也纯洁不了几年了。”

女生翻了个白眼,三个男生窃笑。

不过他们一起看过去,也都觉得第四个人说的有道理。

苏纯钧都二十多了,女孩子看起来也有十七-八了。就是女孩子不着急,苏纯钧也会急的。

果然是纯洁不了几年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代教授上了桌就只顾吃,是桌上第一个放下碗的,面前的一盘菜也吃得干干净净,连一滴菜汤都没剩下。

杨玉燕也差不多吃饱了,她在外面食欲就不大,无法像在家里一样放开吃。

苏纯钧太过熟练了,见杨玉燕的碗底还有两口米,自然至极的端过来拨自己口中。

代教授掩口,艰难的忍住笑。

刚才的四个学生已经确定了。

男生三:“已经成过亲了吧?”

男生二:“没成亲也肯定已经订婚了。”

男生一:“……我爸都从来不吃我妈的剩饭。”

女生难掩羡慕之情:“他们感情好好……”

很快,整个桌的学生都明白了,苏纯钧同学带来的女孩子,是他的妻子/未婚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施无为思考:“那是叫嫂子好?还是叫弟妹好?”

旁边一个女生纠正他:“都不好!要称呼她杨女士。这里是学校,不要像外面的人一样古板,称呼一个女人一定要从她身边的男人才能叫得出口。”

施无为念了几回“杨女士”都觉得这么叫年纪上可能会有误会。

为免杨玉燕坐着尴尬,代教授就与她说话。他没有问她在哪里读书,也没有问她都读过什么书,更没有出题考人,而是像偶发诗兴,开始讲起他这段时间的一些感悟,从冬天窗外的一片绿叶,到报纸上的一则小文,或者某一段文章,某一句诗词,天马行空,无所不包。

这种云山雾罩似的聊天方式,杨玉燕已经很习惯了。以前祝颜舒和杨玉蝉就喜欢这么说话,她在旁边听着插不上嘴;后来有苏老师了,苏老师也这么跟她聊天,他的话她倒是都能插得上,因为大多数都是前几天他说过的东西。

代教授说的东西,她可以接上来三成,后来慢慢的变成了五成,等桌上的人把桌上的菜和饭全都消灭干净之后,代教授说的话她已经都能听懂了。

吃过饭后,代教授仍带苏纯钧和杨玉燕去茶室说话,其他学生则自动自发开始收拾厨房。

代教授领他们回了茶室,请他们坐下,对杨玉燕说:“今天是初次见面,没有什么东西好送给你的。我有一本书,想来应该是你会喜欢的,你等一等,我去拿过来。”

杨玉燕赶紧起身要推辞,不过她也不是真的不要,初次见面收长辈的礼物这是正常的社交,不能太客气。这样她下一回来拜访时也可以光明正大的带礼物了,这一来一回下去,两边的关系就接续起来了。

她坐下说:“不知代教授会送给我什么书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不一会儿,代教授就回来了,手中是一本薄薄的诗集,他递给杨玉燕:“这是俄语的,是俄国出版社出版的。刚才聊天的时候我觉得你喜欢普希金的诗。”

喜欢是没错,可这是俄语。

杨玉燕觉得这书有些烫手了,她会英语,会日语,但不会俄语啊。

代教授给苏纯钧使了个眼色。

苏纯钧虽然有些同情杨玉燕,但也狠下心,温柔微笑着对她说:“没事,回去我教你读。”

——他忘了,代教授是一个非常、非常严格的教授。

在他手下的学生是一定要学很多、很多东西的。这就是他爱学生的方法,不停的鞭策他们,令他们不停的学习!

杨玉燕翻着这薄·薄的一本诗集,觉得就算读下来,哪怕是俄语的,应该也不需要背太多单词,何况她已经读过英语版的和中文版的了,三厢对照下来,不会太难。

于是她笑着说:“好呀。”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新的东西总是令人兴奋。

杨玉燕手拿新诗集进家门时还挺开心的跟祝颜舒和杨玉蝉说她得到了一本新书。

“很难得的,是外国出版社出版的,代教授做为见面礼送给我的。”她珍惜的抚摸着已经泛旧的书页。

书是智慧的结晶,祝家人从骨子里就爱书,不管是祝颜舒还是杨玉蝉都真心的发出赞叹,哪怕她们连书皮都还没看到都觉得这是一份贵重的礼物。

苏纯钧脱下外套与围巾,受宠若惊的接过张妈递来的热茶,坐在椅子上,等待。

“是什么书?叫我看看。”杨玉蝉先站起来,接过杨玉燕手中的书,打眼一瞧,惊讶道:“俄文版的普希金诗集?”她捧着书,勉强念了名字,再翻开第一页,就有很多不认识的字了,她读不下来,合上书,看一看祝颜舒,再看一看杨玉燕,说:“你不懂俄语,这书给你也没用啊。”

祝颜舒却敏锐的察觉到了,实在是她小时候也上过这种当!

果然,她亲爱的小女儿转头看了一眼她亲爱的苏老师,说得特别轻松愉快:“有苏老师教我就好了嘛,苏老师会的!”

杨玉蝉立刻露出不赞成的表情,她是去旁听过俄语课的,非常认真的听了半年,到现在连读都读不下来。俄语比英语和日语难多了,不是一回事!

不过她还没来得及说话,祝颜舒站起来,把书又塞回到杨玉燕的手中,笑眯眯的说:“既然这样,你快去把这本书放好,等苏老师有空了就来教你。”

杨玉燕答应一声,就欢快的回房间还书了。

祝颜舒此时才盯着苏老师,双手抱臂,慢条斯理:“苏老师,我算是知道了,以前你是不是也常常带她读·诗·啊。”怪不得燕燕会喜欢上苏老师!她当年也是败在这招下面的!世上的男人是不是都用的同一招!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苏纯钧不得不站起来解释,不然他真怕自己再也不能登祝家的门。

“我在当二小姐家庭老师的时候绝无此意。读诗是因为诗句通常较短,词语和语法都不会太难,方便二小姐背诵和学习。诗句中的情景也有助于二小姐不讨厌学习。”不能怪他一开始就用诗来引起杨二小姐学习的兴趣,实在是因为当时杨二小姐的厌学之名太出名了,他来当家庭老师不就是因为二小姐厌学且不想上学,家长还支持吗?

而他是什么时候喜欢上二小姐的,这个他自己也不知道。好像发觉的时候才发现身边有这样一个美好的像精灵一样的女孩子,如果他是一个男人,就不应该错过她,如果他错过她,那就是错过了幸福本身。

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

正如诗句中所述,他一发现喜欢上了二小姐,爱情便如燎原的野火,一发不可收拾,再也收不回这一颗心。

但要问他是几时动心的,他也说不清楚。

苏纯钧这辈子没这么真诚过,而他太紧张了,没发现祝颜舒也不是真的生气了。

她很快就放过他了,抱着胳膊说:“燕燕很快就会后悔找一个真正的老师做男朋友的。”

俄语可不好学。当年她也是在祝老爷子的软硬兼施之下才学了那么多东西,而且学了以后就不能后悔了——所有的家长都擅长利用孩子在幼年时说过的话来将他们的军。

“你答应过的”这句话简直是个魔咒。

苏纯钧察觉到祝颜舒语气中的软化,松了一大口气。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而且在她旁边的杨大小姐似乎也在这一刻变得不那么讨厌他了。

杨玉蝉看了他一眼,坐了回去,没有发表意见。

跟以前相比,没有像看贼一样看着他就是最好的态度了。

苏纯钧连忙把另一件事也说了,这是在他们告辞的时候,代教授悄悄留住他说的话。

“代教授说可以每天把二小姐送到他那里去,他每天都要带着学生上课,因为不是正式上课,所以课程很轻松,正适合二小姐。”他道。

当时代教授建议杨玉燕可以去外面的草坪上散散步,从茶室的落地窗出去就很方便,他还亲手打开了门,那杨二小姐自然而然就走出去了。

然后他与代教授看着杨二小姐在草坪上走来走去的散步,欣赏眼前越见高远的冬天的蓝天白云,以及与天相接的近处是泛黄,而远处则是泛绿的冬日草坪——景色确实非常美丽,令人心境开朗。

代教授就问了他杨二小姐家里的事,他简单的说了一下关于杨二小姐求学的经历后。

代教授说:“杨虚鹤这个人是人如其名,虚伪得很,他早晚要自食其果。二小姐不肖其父,当是肖母。你的房东祝女士十分的有智慧。她是打算帮助二小姐求学的吗?”

苏纯钧知道代教授真正的意思是什么,立刻替祝女士保证:“祝女士不是那种盼着女儿嫁个金龟婿连生三个金孙的人物。”他犹豫了一下,还是稍稍提了两句马天保与杨玉蝉的事,以此来证明祝颜舒是一个清醒的母亲,眼光还很超前。所以在这样的母亲身边,杨二小姐注定不可能拥有一个平凡的人生,所以杨二小姐不是那种进大学读个一年镀了层金就可以回去风光嫁人的女孩子。

代教授这才放心,笑着说:“实在是现在的社会仍然认为女人不需要知识。这很可笑!也很愚昧。不止我们国家如此,那些标榜着进步与先进的西方国家也并不重视教育与知识的力量。但对我们来说这种愚昧的伤害性更大,因为我们的国家能读书的人太少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代教授也曾遇到过十分聪慧的女学生,她们的课堂上的积极性和学习刻苦的程度都不输给男学生,甚至还更优于他们。但其中能读完大学的都在少数,而哪怕读完了大学的女学生也大多数都去结婚了,而一旦结婚以后,这就注定她们只能成为妻子与母亲。

“读书是一件奢侈的事。在任何一个国家中都是如此。但我们的国家比那些和平的国家更加需要拥有知识的有志之士来帮助她,拯救她。”代教授愤怒的说,“这时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都应该投入到这一份伟大的事业中来!如果拯救自己的国家还有区分男女,那也太荒唐了!”

“许多人认为只有拿起枪才是拯救国家,他们忽略了知识的作用。枪只能保护一时,而知识可以永远的保护我们的国家。”代教授双眼发亮的对他说,“假如我们的国家拥有着世界上最先进的知识技术,那我们就永远立于不败之地!”

苏纯钧听着代教授的话,陷入了沉默中。

他拍着苏纯钧的肩:“纯钧,你不是一个可以专心钻研知识的人,所以你迫不及待的从学校毕业,去经营你自己的生活。这不是坏事,不用感到难过。我们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长处,都有自己的路要走。我当年离开家乡去留学……”他笑了起来,“你一定不相信,我是哭着走的。少东家是押着我上的马车,他还对我说如果我跑回去,他下一回就请镖局的人押着我上船。他说像我这样的人放在以前是要去考状元的,不过他现在只能送我去留学了。”

苏纯钧很惊讶:“您当时并不想去留学吗?”

代教授点点头:“我想去啊!我当然想去!可我不想离开油坊,不想欠下少东家那么大的人情。我当时觉得如果我去留学了,那我要怎么报答少东家的大恩大德呢?我想破脑袋都想不出要怎么报答他。或许我可以留学回来做个高官?但我了解我自己,我是想学知识,并不想当官啊。所以我知道我是不可能报答得了这份恩情的,那我又怎么能去接受这么大的恩情呢?所以我想拒绝他们。”

苏纯钧很难感同身受,因为他并没有遇上这样的人,但想到祝家母女,他说:“您遇上了贵人。”

代教授笑道:“是的。少东家一家是我一生的贵人,他们也是我们那些村的贵人,没有他们家的油坊,我们是活不下去的,荒年要死的人会更多。”正因为有油坊这个大财主在,租地给他们种,又雇他们干活,油坊越开越大,他们这些百姓的日子才越来越好过。

苏纯钧道:“油坊就像一家大公司。”

代教授摇摇头:“不像。公司可不会管你一辈子,外国的公司有一个退休年限,不能干了就会让你离开公司。油坊可没有退休这回事,年纪大了不能种地也可以喂牛喂驴,割草拾屎打更,有活就有钱,生病少东家还会亲自去看,死了少东家亲自去给丧家送白包。”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代教授说:“不要让二小姐去女中了,去那里学什么?三从四德?煮饭烧菜?不如让二小姐直接到大学里来跟着我读书,以后赚来钱请保姆做事更好!既然她家里也开明,也愿意支持她求学,你要是更愿意要一个三从四德的妻子就不要说话,要是想要一个能与你比翼齐飞的妻子,就要督促她进步!”

代教授说:“能读书的人,就要让他尽量读!读得越多越好!这样的学生才是日后能当大用的!”

代教授的话说到了他的心里,让他更加审视自己与杨玉燕之间的感情。他离开学校时固然有些不习惯,但更多的是出于对人生计划的考虑。他并不留恋在学校的时光,虽然它非常美好,但他在学校里的每一天都更加焦虑,盼望着能尽早学成,离开学校,成就事业!

而杨二小姐,她的未来并不清晰,也没有坚定的目标。如果放纵她,那她的未来就会如代教授所说的那样,成为一个妻子、一个母亲。他并不讨厌变成妻子与母亲的杨二小姐,但是——

他应该给他的爱人更多的机会,让她变得更好。

苏纯钧对祝颜舒说:“您觉得呢?我认为现在让二小姐直接去大学适应也很好。大小姐过了年也要去学校了,姐妹两人也可以做伴。如果等二小姐先去女中读上半年再转向大学,那时可能大小姐也快要毕业了,反而没有现在的时间宽裕。”他说完以后,又加了一句:“而且,有代教授的照顾,也不必再让二小姐去女中了。”当时想让杨玉燕先去女中就是想让她先重新习惯一下学校的气氛,避免不适应。

现在已经没必要了。

祝颜舒已经被他说服了,不过她仍然不能现在就答应。

她说:“我先去拜访一下这位代教授,然后再决定能不能把燕燕交给他。”她不想让苏纯钧觉得她不信任他,微笑着开了个玩笑:“你把这位代教授说得这么好,我一定要去见一见才行了。”

苏纯钧笑着说:“那正好,明日我为您引见。”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初次接触俄语的经历还是比较开心的。

当天晚上的餐后,杨玉燕和妈妈姐姐一起坐在客厅里,由苏老师带着她读俄文的普希金。

然后她就不停的发出咕噜咕噜的音了。

她还笑,还拿起旁边的围巾捂在嘴上说:“我觉得俄语听起来像是被捂住嘴发出的声音,这样可能更容易学会。”

苏纯钧和祝颜舒都笑了,都没生气她拿学习开玩笑,因为以后她要还能这么开心的学那就不太可能了。

祝颜舒是学过俄语的,但那也只是小时候学过,后来她就不折磨自己了,到现在已经忘得差不多了,连一些普通的聊天都不保证自己还能进行得下去,要知道当年她学俄语时可是能跟家里的白俄女佣对话的,从起床说到晚安,偶尔还能聊一聊家乡,她当时绝对是词汇量最丰富,对语法最熟悉,音准最好的时候了。

现在嘛……去俄国餐厅勉强还能点餐吧。

苏纯钧的年纪更小一点,所以忘得不多,而且他是进大学后又更系统的学了一遍,现在正是记忆力最好的时候,他先用俄语读一遍,再用中国话说一遍,稍带着说一下作者当时的年纪和当时俄国的社会上的情况,再用俄语读一遍,授课态度既轻松又认真。

不过他读俄语时,杨二小姐总是会笑。她一笑,他也跟着笑,两人一起哈哈一阵后,难为他还能接着讲下去。

目瞪口呆的是杨玉蝉,她是第一次看杨玉燕上课时的情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她问张妈:“燕燕上课一直都这样?”

张妈见得多了,不奇怪,道:“可不是?苏老师说外文时她就笑,说日本话时也笑,两人一起写字时,她写着写着就笑了,我那回见她在写日本话中的中国字,笑得都写不下去,问她在笑什么,她说日本人把女儿叫娘!”张妈皱眉,“你说这小日本是不是脑子不好?怎么能管女儿叫娘呢?”

杨玉蝉一直忍到晚间读俄国诗的活动结束,苏老师告辞走人了,她才提醒杨玉燕:“你去上课时可不能在课堂上发笑,这样不礼貌。”

杨玉燕盯着她看:“姐,你以为我有多傻啊?我对着苏老师才敢这么干的,对普通人我哪里敢啊。”

杨玉蝉皱眉:“那也不好,你这样不尊重他。就算你们俩很好,他在教你的时候也是老师呀。”

杨玉燕:“我们一直这样,你就别管了。”

祝颜舒说了句公道话:“你就是欺负苏老师脸皮嫩,不好说你。要是我当老师,早把你打脱一层皮了。”

亲妈慢条斯理的说话,杨玉燕也马上变乖了。

“那我以后不敢了。”她机灵道,“我也对苏老师道歉。”

杨玉蝉方满意,去洗漱。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她走以后,祝颜舒才说:“不用,现在不一样了。以前叫你欺负人,现在叫打情骂俏。你改了,苏老师才要不习惯呢。”

杨玉燕被亲妈说的“打情骂俏”吓红了脸,红得烫人,烫得她眼睛瞪得滴溜溜的圆。

祝颜舒瞧这小模样就不舍得把她嫁人了,更加坚定了要送她进大学读书的念头,一读至少就是三四年不出来,就可以晚点嫁人了。

祝颜舒:“你姐跟你比,可怜得多了。唉,不知她是怎么跟姓马的谈的,怎么好像谈了跟没谈一样啊?”

连男女之间打情骂俏都看不出来,也没有感同身受,这一比较,她跟马天保谈的那段恋爱更贫瘠了。

杨玉燕马上说:“妈,你不用担心!我去学校以后帮我姐找个合适的!”

祝颜舒笑:“你知道什么是合适啊?”

杨玉燕很有自信:“我的眼光肯定比我姐好,旁观者清呢,我知道她会喜欢什么样的人,我看好以后再让苏老师看一看,然后再让你看一看,你们都说好了,我再给我姐牵线,肯定没问题。”

这样一说,成功率很高啊。

祝颜舒笑道:“那好,要是你帮你姐找到了合适的对象,我奖你五十块钱!”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在一个月只有两块钱零花的人看来,五十块那就是两年多的零花钱。

杨玉燕马上立军令状:“保证完成任务!”

第二天,为了不错过代教授的课程,八点钟,祝颜舒就做好了一切准备。她甚至还让张妈从街上喊来了一个梳头娘,在早晨六点就梳好了头才起床洗漱、用早饭、穿衣。

杨玉燕打着哈欠走出卧室时,苏纯钧已经坐在祝家的客厅里与祝颜舒继续说代教授的事了,还顺带着介绍了一下代教授课堂里的其他学生。

代教授在日常上课时只给三、四年级的学生上课,他教俄语、德语,以及一门叫国际关系的政治课。而且这三门课都必须有推荐信才能上,不是所有学生都能报的。

据说是因为学校在将代教授和他所教授的课程报到教育局以后,局长特意做下的批示。

“当时教育局局长想只让军部的学生,或者持有军部介绍信和推荐信的学生上代教授的课。不过代教授强烈拒绝以后,改成了所有的学生只要有推荐信都可以报,而且推荐信也不止是教育局与军部开出的才有效,校长的介绍信也同样有效,而且他自己也可以选择合适的学生。”苏纯钧说。

祝颜舒瞠大双目,惊讶道:“这位教授的性格好强硬呀,他在学校里的人缘一定不太好。”

苏纯钧笑了,道:“代教授的学问是众人都齐声夸赞的。确实有一些学问不如他的人在背后说他的坏话。”

言下之意,凡是说代教授不好的人全都是心胸狭窄之徒。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祝颜舒乐了:“你这个学生很维护你的教授呀。这才是好学生呢!”她反而认为苏纯钧这样做很对。她自己的父亲就是祝老爷子,虽然没有在大学任教,但一生收下桃李无数,其中当然有忘恩负义之徒,但直到现在仍记得祝老爷子的情谊,每年寄明信片的人还有不少。祝颜舒当然更喜欢敬爱老师的学生。

杨玉燕穿着睡衣睡裤出来,祝颜舒一眼就叫:“怎么又这样出来?没规矩!”

杨玉燕赶紧跑到水壶边倒了一杯水,咕咚咕咚喝下去才跑回屋去换衣服。她是口渴才出来喝水的,谁知道今天苏老师又来这么早!

换好衣服出来的杨二小姐刚到厨房要洗脸刷牙就被张妈赶到浴室:“热水都给你提过去了,去那边洗!不要在这里给我添乱!”

她洗漱过后第三次来到客厅就注意到了祝颜舒不同寻常的打扮:她的头发梳得格外精致,穿一件今年新做的新衣,却披了一件旧披肩?

她坐下说:“妈,你的新披肩怎么了?是钩了丝还是烧了个洞?怎么披这个出来?”

祝颜舒笑眯眯的起身,因为张妈说餐桌已经摆好了,喊他们去吃早饭。她挽着小女儿说:“我这是为了吃饭时不碰脏呀,披个旧的就行了。”

杨玉燕:“那你今天是要出门吗?怎么穿得这么整齐?”

祝颜舒笑眯眯:“我穿整齐点还不好?不给你丢脸呀。”

杨玉燕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但陷入了迷茫中,还进行了错误的推理,以为祝颜舒这么穿是因为苏纯钧的到访。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可苏老师也不是头一回来啊。

莫非是要他们订婚?!

桌上两人、刚好来到桌前的杨玉蝉、刚好端包子过来的张妈,一起看到了杨二小姐的小脸红了。

于是祝颜舒、张妈、杨玉蝉都去看苏纯钧苏老师。

苏老师十分的茫然,在接收到众人谴责、鄙视、警惕的目光之后,他仍然不解,却也开动脑筋去盲目的猜测少女之心,最终把自己也猜成了一张大红脸。

张妈都想把这个不肖之徒赶到客厅去吃饭了。

祝颜舒看了眼时间,叹气:“今天就算了。燕燕,快点吃,今天我们忙着呢。”

杨玉燕抬起俏脸,“今天要出门吗?”

她条件反射的去看苏老师。张妈突然出现,把包子放在她面前,“二小姐,快吃吧!他今天一开门我就去买了,快吃快吃。”把苏老师挡得严严实实的。

这家的包子确实非常好吃,杨玉燕吃了两年都没吃腻,已经成了她熟悉的味道。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过年这十几天没见,已经成功将杨玉燕的盼望提得高高的。于是再见包子,便立刻将苏老师抛至脑后去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今天的早饭也做得刚刚好,张妈刻意盛得比往日要更少一点,所以杨二小姐毫不费力的吃完了,还没有叫再添。张妈便心满意足,至于苏老师也肯定吃饱了,她足足给他买了四个大菜包呢!

吃过早饭,祝颜舒换了一条披肩,这才说起要去拜访代教授的事。杨玉燕不知昨晚发生在客厅的那一场事关她前途的谈话,此时就不清楚原委,不过她平生最信服的两个人都说要去拜访代教授,还说要带她一起去,她便从善如流。

杨玉燕:“好呀。姐,你也去吧?”

杨玉蝉昨晚就知道杨玉燕可能年后就要跟她一起去大学上学了,对妹妹十分担心的她说:“我也去。”

下楼坐上黄包车,祝颜舒带她一起坐,她才想起来问:“妈,你去见代教授干什么呀?”

祝颜舒开玩笑:“给你找个后爸好不好呀?”

这一听就是玩笑,杨玉燕没当真,不过她思考片刻,点头道:“那也不错呀,代教授很有气质,工作也很好。比那谁强。”

祝颜舒笑着逗她:“评价这么高呀?”

杨玉燕虽然昨天只见过一面代教授,但对他的性格已经有了一些了解,她道:“我想代教授不管沦落到哪一步,都不会去写寻芳的文章的。”

她不能保证代教授一定不会花心,毕竟有两位父亲做证,男人在这方面的自制力是零,她也实在对这方面没有信心。但她看得出来代教授非常清高,杀了他,他也不会为了钱替妓-女写小文登在报纸上供人意-淫、寻芳。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虽然现在有许多人借着打破封建传统的提出了性-自-由的口号,说女人有权卖-身,男人有权寻-芳,其实说白了,就是想一逞兽-欲。

许多人或是假装懂了,或是装糊涂,都纷纷替这种人叫好。于是许多清白的女孩子受了诱骗,以为这是进步的思想,反而陷入了泥潭中。

《红楼梦》里的尤二姐就讲过,男人消遣女人,女人也可以倒过来消遣男人。她固然是在被迫的情景下才做出如此言论,但其中对千百年来的对女性的性-压-迫的反抗精神却是非常珍贵的。

昨天她与代教授聊起杨虚鹤时曾提起过尤三,当然不会说得很清楚,她只是道“何不效尤三之言?”,代教授就大笑起来,称赞她才是有真正进步思想的进步女青年,外面的人都是歪解。

因为与代教授聊得非常畅快开心,让她对代教授的印象十分的好,甚至有一丝知已之感。

所以,她今天才敢对代教授的性格下论断。

就像杨虚鹤是小人一样,代教授是一个君子。

祝颜舒这下是真的对代教授升起了许多好奇。她了解自己的小女儿,人不大,也挺好哄,但让她真心信服什么人却是很难的,她天性多疑、多思、多虑,家庭变故再加上她正处在最难让人理解的十八岁,杨虚鹤的事更加令她对男性充满了不信任。她变成了一个拥有最不可爱脾气的女孩子。

她见过的人中,只有苏老师获得了杨玉燕的好感与信任。

现在又多了一个代教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当她坐着黄包车来到小红楼,下车后见到代教授的第一眼,她绽开客气又礼貌,冷淡合宜的笑容,伸出一只手:“代教授,久仰大名,今日得见,小女万分荣幸。”

代教授被苏纯钧从教室里匆匆叫出来,一手有粉笔痕迹,一手是钢笔墨渍,虽然穿着衬衣与羊毛背心,仍不够体面。他张着两只手苦笑:“祝女士,请不要介意,请进屋里坐,我这就让纯钧去泡茶。”这样两只手,让他怎么与她握手?

不握她的手,她不要生气呀?

他一眼就看出祝颜舒是个大小姐,还是被人捧惯的,平生不受气、不吃亏的那种很难对付的大小姐。他猜得到能独自抚养两个女儿的祝颜舒不会是个普通的女人,却没料到是他最难应付的一款。

他只好把两只手都露给她看。

不料祝女士毫不犹豫的换了只手,握住了他沾着粉笔灰的一只手摇了摇,再爽快的放下,毫不在意的拍了拍手上沾过来的粉笔灰,笑眯眯的说:“代教授正在上课吧?快回去,不要让学生久等。我坐着等一会儿没关系的。是我来得太冒昧了,听说代教授十分关照燕燕,我便厚颜登门,是我才要说抱歉。”

她自己走上台阶,不需要他搭手搀扶,也不需要他在前领路,殷勤客套,只是催他快回到学生身边去。

“家父就是个老师,他上课时是绝不会丢下学生的。代教授快回教室去吧。”祝颜舒在门厅上下打量了一圈,转过头来对代教授笑得更和气了。

代教授品味不错,家世好像也挺好的,值得相交呀。

代教授依言回去教室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苏纯钧身为弟子加房客加祝女士未来的女婿,带祝家母女三人前往茶室,再亲手泡茶,拿来点心,十分周到。

祝颜舒笑着叫他:“纯钧,过来坐呀。你知道这个代教授家里是做什么的吗?”

苏纯钧一怔,发现他在介绍代教授是忘了一件大事!他忘了介绍代教授的出身!现在祝女士显然是已经误会了!

如果是在祝家,那他说一下也无妨。可现在已经到了小红楼,他再议论代教授的出身,未免就不太合适了。

他结巴道:“代教授家里……”

代教授却已安顿好了学生们——布置了作业——匆匆赶来,刚好听到,便自己作答:“我父母世代耕种。不过我五岁就被卖到了油坊做事,真要论起来,该是奴隶了。”

他从不以此为耻,说起来自然轻松愉快。

却不妨是在祝家母女之间投下一颗巨石!

代教授与马天保的出身何其相似!

祝颜舒与杨玉燕齐齐看向杨玉蝉,而杨玉蝉已经管不住自己的表情,满面震憾之色。在她已经决定要与马天保断情绝爱的时候,却偏偏遇上了代教授,代教授证明了出身并不代表一切!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可她已经从心底背叛了这份爱情了呀。

代教授发现祝家母女神色不对,也不去细究,只对苏纯钧微笑。

苏纯钧立刻借着给代教授倒茶的机会把尴尬打破。

祝颜舒平一平心神,开口道:“代教授真是了不起,年青有为。”

代教授笑着说:“并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当时买下我的油坊主一直资助我学习,后来少东家还送我去留学,我才能学有所成,回国报效国家。”

他越说,祝家母女的神色越奇怪。

代教授难得也升起了好奇心,不过他也知道此时不宜问,只把头转向杨玉燕,笑着说:“昨天给你的书,回去看了没有呀?喜欢吗?”

杨玉燕笑道:“喜欢呀。虽然只读了第一首诗,还是苏老师领着我读的,我读不好,只觉得俄语读音都是捂着嘴说出来的,挺好玩的。”

代教授笑,说:“你说的有道理。因为俄国很冷,他们那里的人出门很容易就会冻坏鼻子和嘴唇,每个人在天冷的时候都把自己包得很严实,所以可能他们就是在捂着嘴的情况下发展语言的。”

“原来是这样,原来还有这个原因。”杨玉燕本来只是胡说,没想到在代教授的解释中显得十分有道理,她立刻对俄语更加有兴趣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代教授就捂着自己的嘴说了一串俄语,再问杨玉燕:“是不是听起来很有俄语的味道?”

杨玉燕连连点头:“对啊,好像俄国人说话啊!”

代教授说:“你也可以捂着嘴学啊,会很像的。”

杨玉燕就在他的带动下,当真捂着嘴学了一句俄语,虽然她连这句是什么意思都不知道,也学得很开心。而且不管她学成什么样,代教授都夸:“学得真像呀!再来!”

周围一圈人生生看着代教授现场教杨玉燕学了十五分钟的俄语,虽然只有一句话:“早上好,天太冷了”

但这十五分钟过去,杨玉燕不但没有厌学,反而学习兴趣一直高涨。

这不但打破了祝家母女刚才的尴尬,也用事实打消了祝颜舒的疑虑。

等这十五分钟结束,杨玉燕还在一遍遍捂着嘴说“早上好,天太冷了”,虽然说得奇奇怪怪,但也不难听懂。而祝颜舒二话没有,直接对代教授说:“代先生,我的女儿就托给您了,请您好好鞭策她。”然后取出一张支票。

代教授看到支票,犹豫片刻,还是推了回去,说:“我知道您这是师资,我不应该推辞。但我是受人恩惠才得已读书求学,从学成时就发誓,这一生要将知识无偿的教给所有愿意向我求学的学生。我无法报答给我恩惠的人,只能将这份恩惠洒遍天下了。”

祝颜舒听了这话,就知道他不是另一个马天保。她沉默片刻,问:“您说无法再报答恩人,是因为何事?如果有我能相助的地方,我愿助您一臂之力。”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代教授或许能力不足,但祝颜舒自认还是能找到一二有能量之人的,为了代教授将这个人情许出去并不亏。毕竟良师,是可遇不可求的。遇上了,就不能放过!一定要他欠下祝家的人情不可!

代教授受惊不小,连忙推辞,哭笑不得:“资助我的少东家现在仍在经营油坊,可我学成归国以后,总不能再去油坊算账记账,就是我将每月的薪水都寄回去,也没多少钱,反而会令人生气恼怒。是以我虽归国几年,除了回去看望过少东家一家之外,别的是一分也没有还回去的。”他还想过要将少东家的儿子教导成才,不料少东家却一口拒绝了!

少东家:“我就这一个继承人,被你教一教不肯继承油坊了怎么办?等我多生几个再送一个给你教好了,教成什么样都行。”

现在少东家还每年都给他寄不少家乡的东西,他也只好多买一些城里的新鲜东西寄回去。两边情意虽然久长,可他仍然心心念念要报答少东家一家的大恩。

祝颜舒无法用人情将代教授绑住,十分无奈,只好将小女儿留下,暂且告辞,容日后再另想办法。

她左思右想,终于在出门前笑着握着代教授的手说:“说来家父留下许多旧书,不如代教授几时来家里看一看,说不定有您用得着的呢?都是家父的多年积藏啊,放在书柜里就如明珠蒙尘,实在是可惜了。”

果然,代教授一问便上钩。

代教授双眼发亮的说:“那如果您不介意,我明日可以登门拜访吗?”

祝颜舒笑盈盈的:“我必扫榻相迎。”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代教授送走了祝家母女,没有继续给杨二小姐上课。他很了解这些身处在膏梁锦秀之地的人们,毕竟他当年可是给少东家当了近十年的书童,代写作业这种事从他会握笔起就再也没有甩下去过。

他们大多性格温和骄傲,生活优厚,所见之人皆面目可亲,所以在人际交往中感觉迟钝,对恶意与偏见不太敏感,也很难感受到自己对他人的伤害。

将心比心是指用自己的心去比量他人的心,而对这些公子小姐们来说,他们的心可太高了,用以比量他人之心时,难免会发生偏差,造成许多误会。

代教授认识少东家多年,对他的所有恶习了如指掌,其中最为令他生气的,就是懒惰!

当他刚成为少东家的书童时,就跟少东家一起上私塾读书了。他比少东家大四岁,在油坊度过一年时光之后,他吃胖了,也长高了,头发也重新留起来了,非常受少东家的母亲的喜爱。这位可敬又可爱的太太对他就像对自己的孩子一样,每回见到他都要先摸一摸他的手,问他冷不冷。

他是油坊里长得最好看的一个孩子。他无法否认的是,正是这个原因,让他不但成为太太最另眼相看的小厮,也变成了少东家的书童,得已与少东家一起上学。

少东家是油坊的长子,长得和老爷一模一样,方脸阔嘴,十分健壮,他爱跑爱玩,他就一直跟着他,陪他玩,爬树上房,追狗撵鸡,没有他们没玩过的,油坊的前院后院都被他们当成了游乐场。他觉得他以后留学时没怎么生过病就是当时打下的好基础。

这样的少东家,最讨厌的就是学习和写字。

而身为书童的他,读起书来却比喝水还要简单。不管是什么课文,只要读上一遍,他就可以背诵。老师教的东西,他当堂就能举一反三。抄写课文,对他来说也不是问题,他连学写字都能学得非常快,似乎只要会了,那就所有的字都能写得很好看了。

而对少东家来说,学习真是世界上最难为他的事。他更想快点到外面去玩,而不是在书桌前趴到三更。

所以,为了能更早的到外面去玩,一回到家,他就必须写完两个人的功课,再帮少东家大概背一背书,两人就可以到屋外去玩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一直到一年以后,他才发现他替少东家写作业是害了他。

于是他拒绝再替他写作业。

于是少东家挨了打,他却没有被罚,因为老爷和太太都认为他只是听话做事。

少东家被打了屁股,之后整个年节都趴着睡觉,还不能出去玩,但他却一点都不记恨他,反而得意老爷和太太这么晚才发现。

“我以为他们没几天就会发现了,没想到骗了他们这么久!嘿嘿!”少东家趴在床上得意的对他说。

他坦白他是故意没写,在先生问的时候也是他告的密。而因为以前的作业都是他写,少东家根本想不到要检查交上去的作业是白纸还是写满了字。

少东家大惊失色:“你故意的?”然后仔细回忆了两天后不好意思的问他,“是我让你干的活太多了,你生我的气了?那我以后对你好点,你别生我的气啊。”

他当然没有生少东家的气。

而少东家仍然让他继续代写作业。不过他这回“聪明”多了,他会让他先把文章代做出来以后,自己再抄写一遍!甚至日后还进化成他会读几遍再大概背下来。

他因为第一次告密就害少东家挨了打,反而不敢再告密了。而他每回打算拒绝代写作业的差事时,少东家都会愧疚的说:“玉书,你太辛苦了,我总这么使唤你,害你不能出去玩,你别生我的气。”然后就会加倍的对他好,他想看的书,少东家就买!他用的纸笔,少东家都从不吝啬。而他每一次提起勇气要规劝少东家认真学习时,少东家都会在第二天捧出他想要的书。后来这反而像是他在用作业去勒索新书了,让他感到分外不安。

少东家并不笨,相反,他非常聪明。从这么小就知道怎么做“生意”,将他这个员工使唤得得心应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在送他去留学时,少东家就对他坦白:“其实我知道你不想代我写作业,我就总是让你愧疚,让你没法再劝我。玉书,你这人太好了,什么事都是不想亏欠别人,其实让你出去,我也很不放心,你这个性格太容易被人坑了。以后要学聪明一点,无赖一点,这才能过得好。”

当时他就后悔,没有在当书童时帮少东家改掉懒惰的毛病。他过于拘泥身份之差,却错待了一个真正对他好的人。

到现在当了老师以后,他就发誓一定会好好督促学生学习,特别是对于像少东家一样天性懒惰又聪明出众的学生,哪怕他们可以凭着自己的小聪明过得很好,也不能放过!

这些学生其实都很知道好歹,不会错过真正对他们好的人。他身为师长,有责任也有道义必须帮他们变得更好。

这才是他真正该做的事。

杨二小姐就如同少东家一样,性格敏感,聪明灵秀,却因为生活富足而甘心平淡,所思所求无非家人幸福平安。

她与苏纯钧还不同。苏纯钧孤身在外,原本的温厚与善良早就被尖锐取代,骄傲变成了傲慢,清高变成了冷漠,唯有聪明的头脑没有改变,让他能洞察人心,游走各方,轻而易举的获取财富。

虽然苏纯钧求学时穷困潦倒,但看这个学生这几天的穿戴和谈吐就知道,他已经通过自己的努力和心机重新获得了地位与自信,先有地位,然后才能更加自信。

或许他心中还有一分净土,或许杨二小姐就是他的净土。

但温暖的心是否能长久的为一颗冰冻的心提供热量呢?假如杨二小姐在漫长的家庭生活中失去了孩童时的天真与好奇,变得与芸芸众生一样平凡普通,不复少女时期的明媚与娇艳,她与苏纯钧的未来又会变成什么样呢?

代玉书并不想过多的猜测未来,只是他见过的伴侣之中,幸福相伴永久的太少见了,大多数美好的爱情都在生活的面前凋零。那些人不是来不及甩脱旧爱就急于去寻找另一份美好的爱情,就是在互相折磨中互相憎恨。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只有家乡的油坊,因为生活经年不变,已经化身为世外的桃源。

城市里的一切变化都太快了,时间像装了发动机一样,飞快的向前跑,人们也装上了发动机,将一切都加快运行了。喝一杯咖啡的时间里,爱情产生了、爆发了、衰落了、死亡了。

代玉书将这些想法从脑海里扫干净,毕竟他不是当事人,也不是他们的亲友,如果一定要说,他只是他们的老师,而且他对爱情也不在行,除了爱情诗和爱情和几支社交舞之外,他对爱情的陌生程度就像他和政治一样遥远。

他现在只需要考虑怎么给杨二小姐授课。

首先,她是一个容易放弃,习惯懒惰的孩子。所以不要让她太快产生挫败感。

他决定跳过语法和背诵这两个最容易让人挫败的内容,先从最直接的语言开始。每天教她一句对话,慢慢培养她用俄语说话的习惯。等她自我感觉对俄语已经轻而易举的时候,再引导她去更深的学习这门语言。

毕竟语言只是沟通的工具,熟练使用工具是为了建立沟通的桥梁。假如桥梁已经建立起来了,那粗糙的工具和精致的工具区别并不大。

代玉书考虑了一下普通的俄语会话的难度,以及学校里的几个俄国留学生,到时给杨二小姐找几个可以为她讲一讲俄国风土人情的同学,一定可以激发她说话的热情。

他选择先从俄语开始是因为在现在的中国,国门大开,外国人堂而皇之的走了进来,中国人如果想在争斗中占据一席之地,就只能主动去学习如何跟外国人沟通。师夷长技以制夷,如果连对方的话都听不懂,对外国人的国家一无所知,那又何谈胜利?知已知彼,百战不殆。这是几千年前的中国人都知道的道理,每一个现在的中国人都应该学习这句话,照着它去做。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当天晚上,祝颜舒就已经约好了梳头娘,还破天荒的翻起她以前的读书笔记,为明天招待代教授做准备。

梳头娘特意晚上过来,替她的头发一个个上好卷子,这样明天早上会方便得多。

祝颜舒坐在沙发上泡着脚,与杨玉燕一起翻看她当年俄语书籍的笔记,杨玉蝉也坐在对面的沙发上,手上捧着一本笔记,今晚她相当的沉默。

祝颜舒抱怨:“我可不想在外人面前丢脸!你姥爷的一世英明,可不能葬送在我身上。”

杨玉燕安慰她:“没关系的,妈,代教授主要是来借书,次要是来见我,你要是不想见他,到时就由我去接待吧。”

张妈站在她身后拉了一下她的辫子。

杨玉燕没放在心上,继续说:“而且名人的后代多数都没办法达到前人的高度,代教授不会太难为你的。”

“咳咳!”张妈响亮的清了清喉咙。

杨玉燕回头看张妈,啊了一声,再转回头来,迎向亲妈冰冷的目光,低头看笔记,大声夸:“妈,你的字真好看呀!”

祝颜舒冷哼,翻了个大白眼,把两个女儿都赶回去:“去去去,都回屋去。这本笔记可以借你,不许给我弄坏啊!”她指着杨玉燕拿在手里的旧笔记本瞪着眼睛说,“弄坏了看我饶不饶你!”再转头盯着杨玉蝉看了两眼,关心道:“你是不是着凉了?我让张妈给你煮碗汤,你喝了早点睡吧。”

一听杨玉蝉身体不舒服,杨玉燕与张妈都涌过来关心。

杨玉燕拉着她姐说:“姐,你头疼不疼?”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张妈伸手摸摸杨玉蝉的额头,再摸自己的,“不烫,可能就是冻着了,我给你煮碗姜汤,放两节葱白,发一发。”说罢就赶紧去厨房了。

杨玉蝉说:“我没事。”

但没有用,没人听她的。杨玉燕发挥姐妹爱,亲自拉着姐姐回卧室,替她拿来睡衣与厚毛衣,盯着她换好,强硬的把她按到床上,盖上被子,又跑到厨房去喊张妈有没有热水呀?她要给杨玉蝉提泡脚水。

张妈早准备好了:“我放在洗漱室了,你提一个暖瓶过去,剩下的等我过去弄!你别弄的到处都是水!”张妈冲着已经跑掉的杨玉燕的背影喊。

“我哪儿那么笨啊。”杨玉燕不服气,她都这么大了,连个热水都不会提?太小瞧她了。

张妈快手快脚的把热汤煮好,将茶色的汤倒到碗里,端过去给杨玉蝉,一进门就见屋里床边放着一个盆,盆边星星点点都是溅出来的水。

张妈气呼呼的把碗放下,让杨玉蝉赶紧喝:“别冷了!”

再教训杨玉燕:“瞧你干得好事!这一地的水哟!”

杨玉燕:“就几滴!一会儿就干了。”

张妈:“明天早上都干不了!”

杨玉燕:“那我拖一拖嘛。”

她把盆里的水倒掉以后,又想寻拖把,四处找不着,返回去厨房问张妈:“张妈,拖把放在哪里了?这是什么?”她看到小砂锅里有奇怪的东西,好像都是垃圾呀,有葱头、香菜根、还有好几片姜。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这就是我给你姐煮的,喝了让她好好的发一发汤。嫌弃什么呀!都是老方!”张妈狠狠的瞪了一下面露嫌弃的杨玉燕,把本来拿在自己手里的拖把扔给她:“去!拖你的地去!”

等张妈忙完厨房这一摊去杨玉蝉屋里看的时候,果然看到那溅出来的几滴水被拖成了一大片湿痕。

她问杨玉蝉:“燕燕呢?”

杨玉蝉正坐在床上一脸深沉的养神,闻言仿佛重回人间,道:“她去洗拖把了。”

张妈立刻快步奔向洗漱间!找不到人,又奔向大门外的洗漱池,这里都是家里没有洗漱室的租户在用,也不见杨二小姐的身影。她复又奔回家,被祝颜舒叫住:“张妈,你都这么一大把年纪了,别跑来跑去的,回头心慌怎么办?你要是找燕燕,她已经回屋了,拖把她晾在阳台了。”

张妈捶胸顿足:“太太!你怎么不拦住她哟!这种天洗什么拖把哟!那什么时候能干哟!”

梳头娘已经告辞了,祝颜舒仍在补课,笑道:“哎哟,她难得勤快一回,明早拖把不干,我们一起来笑她!”

张妈怒道:“拖把不干,我怎么做活!临着马路,灰尘扬得老高,屋里不脏死了!”

祝颜舒看张妈真生气了,连忙道:“真的呀?那都是燕燕的错!我帮你骂她!燕燕,燕燕你出来!看看你干的好事!”

杨玉燕听到叫唤就出来了,她已换好了睡衣,“叫我什么干什么?张妈,我把拖把洗了!”她一见张妈就邀功。

祝颜舒假装生气:“你过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张妈一看杨玉燕只穿睡衣就生气:“你回去!也不怕冻着自己!快回屋去!”说着把杨玉燕推回了屋。

杨玉燕仍在表功:“张妈,我刚才把拖把给涮了呢!”

张妈:“是是是,小祖宗,大冬天的你洗它干什么?你洗得动吗!以后这些事你别干就是帮我的忙了!”

“人家帮帮你嘛。”

“好好好,快躺回去。”

祝颜舒就站在外面等,等张妈出来,两手一摊:“瞧,你还不舍得骂她。”

张妈白了她一眼,嘀咕道:“这个家平时就我跟二小姐在家,没她陪我说话,我跟鬼说哦!”说着,躲进厨房去了。

祝颜舒听张妈在厨房里还说:“二小姐可比你们会心疼人!”

她都不知道杨玉燕怎么心疼张妈了,不过她那张小嘴确实是甜得很,瞧把张妈哄得一点都不生气了。

第二天,拖把仍在滴水。

杨玉燕早上起来站在阳台上梳头看街景,看到拖把未干还惊讶:“怎么一晚上都不干?”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苏老师过来陪她,没话找话:“冬天就是不好干。”

杨玉燕偏头通发,一头乌发分两边,一边披在左肩,一边披在右肩,都有过胸的长度。她通完以后,将一侧头发抓满手,分三股打辫子,编完系上绳子,再系一条丝带。

过年当然是系红丝带,一左一右两只红色蝴蝶结挂在胸口,醒目得很。她又取出一只红色发夹,卡在左耳上的发鬓,举着小镜子左照右照,问苏老师好不好看。

苏老师能目不转晴在旁边看上十分钟,此时当然连声夸:“好看,真好看。”

她再取出粉盒,扑在流海上,将流海梳松,这才满意的放下梳子,转回屋里。

苏纯钧亦步亦趋跟在旁边,真心实意的说:“这样梳头清纯又美丽。”

沙发上等着吃早饭的祝颜舒与杨玉蝉头都不抬,视此二人于无物,由着这两人就站在客厅正当中说话,也不坐下来,好像坐下是浪费时间,他们更愿意把这点功夫花在望着彼此的眼睛里。

杨玉燕问苏老师:“是卷发好看,还是直发好看?”

苏老师面对此等常令男士束手无策的问题异常轻松,答道:“你梳直发好看,烫卷发也好看。”

杨玉燕像每一个女人一样擅长查找漏洞:“你又没见过我烫卷发,怎么知道好看不好看?”

苏老师认真端详她片刻,研究学问一般的说:“你的脸型好,直发梳辫子显清纯,卷发显洋气更端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祝颜舒暗中翻了个白眼,看杨玉蝉面露不快,转了下眼珠子,轻轻踢了她一下,等她看过来,凑过去小声说:“谈恋爱不都是这样吗?你跟马天保在一起时肯定也这么肉麻,别太保护燕燕了,她是大女孩了,知道好歹。”

杨玉蝉不快道:“我和马天保才不会这么轻浮。”

祝颜舒早猜出杨玉蝉的恋爱谈得不太顺利,闻言喜极,笑道:“什么轻浮?你情诗读得还少吗?爱情这回事,不管是中国还是西方,不管是古代还是现代,都是自己觉得甜蜜,旁人看了牙酸肉麻。我才不信你跟马天保在一起时没有牵牵小手,说说甜话。”

杨玉蝉张口欲答,又忽而止住。她回忆起自己读过的情诗,那些火热辛辣的句子在她还没有谈恋爱时读起来总会烫得她冒烟,但真正谈起恋爱后,她又被恋爱中的温暖和轻柔所打动。

爱情有许多种面貌,她相信这世界上会有人谈起恋爱来就如同一团燃烧的野火,也相信她更适合如静静流水一般和缓的爱情模式。热烈的爱情不是不好,而是不那么适合她。

她与马天保在一起谈论理想时是多么的心有灵犀!他们对于事物的看法是多么的一致!他们一样的嫉恶如仇,一样怜惜弱小,一样认同新的思想才能够拯救民众,拯救中国。

他们都认为家庭需要夫妻两人的付出,认为孝顺父母并不是封建糟粕。他们并不惧怕贫穷,也并不羡慕富豪。

他们有这么多相同的地方,这难道不是爱情吗?

这时有人敲门,张妈连忙从厨房里出来,一边擦手一边说:“谁啊?一大早就上门。”她打开门,看到外面是一位非常优雅的男士,他穿着灰色的西装,黑色的大衣,戴一顶有些俏皮的棕色帽子,配上他棕色的领带与亮棕色的皮鞋格外出彩。他一手捧着一束鲜花,一手提着一个袋子,见到她开门,连忙换手、脱帽,含胸向她行礼,柔声道:“小姓代,在南京大学任教,不才昨日与贵府祝女士有约,前来拜访,冒昧了,冒昧了。”

张妈昨天就听说过,本以为代教授是一个穷酸,没想到竟然他长得这么好看!穿戴也体面。她马上将门打开,堆满了笑请他进来,一关上门就连忙进屋去叫祝颜舒:“太太,代教授到了。”

祝颜舒吓了一跳,连忙放下报纸,“这么早?哎哟这个人怎么这么不懂礼貌?这才几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张妈:“八点半了,不早了!”

苏纯钧一听就说:“我先跟燕燕过去,祝女士,您在这里等就行了。”然后牵着杨玉燕的手就走。

杨玉蝉也赶紧起身,看看自己的穿戴是否合适。

祝颜舒挽着她说:“对了,等到过几天,苏老师就要去上班了,我想让你每天送燕燕过去上学,好不好?”

杨玉蝉点点头:“当然,本来就该我带她去学校。就不要麻烦苏老师了。”

祝颜舒没有反驳她,反而点点头:“那你也要跟代教授多说说话,以后你常去他那里,不熟悉就不太方便了。这几天你要是没事,也陪燕燕去听几堂课,免得她跟同学不合吵架。”

杨玉蝉想了想,也实在是担心杨玉燕的脾气,答应道:“好,我陪她一起听课。”

祝颜舒目的达成,笑着说:“就几天而已,等你那边要上课了就不必再陪她了。”

杨玉蝉:“好的,妈,我知道了。”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代玉书站在门厅里等主人前来招待,他放下了手里提的袋子,只将鲜花抱在怀里,默默打量着这著名的祝家楼。

祝老爷子在世时,他正在英国读书,不曾有幸得见其真容。不过学校有许多人都曾受过祝家恩惠,乐意将祝家的事故讲给他听,他也因此得知了杨虚鹤这个忘恩负义之徒与祝女士的往事。

祝老爷子一世英名,结下许多善缘。曾经大学四处求师,想请祝老爷子出山任教授,祝老爷子说自己只是个书篓子,读书虽多,却不求甚解,不敢误人子弟。他不肯出山,也就没有举荐杨虚鹤,当时许多人说祝老爷子高洁,现在看来,还是老爷子厉害。假如杨虚鹤现在身在大学之中,桃李遍天下,祝女士离婚后的日子只怕就要更不好过了。

这几年间,他听说杨虚鹤每年都会写信到大学求职,不过学校里受祝老爷子恩惠之人颇多,都道杨虚鹤除了在寻芳问柳之上有许多心得之外,余下并无建树,恐怕不能教书育人。更有人担忧学校之中有许多年轻貌美的女学生,请来一个杨虚鹤,只怕以后每年都要换一位杨夫人了。

毕竟杨虚鹤在外面以良师之名招摇撞骗都能与女学生发生爱情了,可见杨先生爱情的触角十分灵敏,更加不该将他置于一群女学生之中。

每次开会,校长就会将各种推荐信、求职信拿出来供大家讨论,一半是因为现在各种文人名士太多,无法分辨其真伪,另一半则是有一些推荐信不好拒绝。校长使拿出来令大家讨论后再行拒绝,也可称是“经过我们细致、认真的研究后做出的郑重决定”,以此来推卸责任。

当年选这个校长时,校长就道请教授们只管在学校里安心教书,外界风雨则他一肩承担。

虽然这么多年以来校长也惹来不少非议,但当年一同建校的人都十分信任校长的德操与品行。就连他,也是校长当年亲自去码头接人,几番恳谈后,他才下定决心留在这里的。

最近听说校长跟日本人交好,时常与日本人一同出入,校园中骂声一片,还有人问他知不知道。

他当然知道,校长的日语就是他教的。

代玉书想到这里不由得暗自发笑。人人都说他不知变通,他觉得自己挺知道变通的。他就从来没觉得校长已经变节了。既然信人,自然该信一辈子的,轻易就能怀疑朋友,那不是别人的人心易动,反而是自己的心移动了才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看到苏纯钧牵着杨二小姐出来了,便站直行礼:“二小姐好。”

杨玉燕身为主人,先于苏老师开口,她站到代教授面前,认认真真的鞠了个躬,“代教授,欢迎你。”

苏纯钧在之后开口,一开口便显亲密:“代教授,您可来的有点早了,祝家还没吃早饭呢。”

代玉书从当奴隶起就是天不亮就起床,等去英国上学以后,更是勤奋,回了国当教授,更加不敢懈怠。他今天已经算好时间出门,估计祝家七点半吃早饭,他八点半到正好。不料,祝家的起床时间更晚一点,如果不是杨玉蝉每天要上课,祝颜舒要赶牌局,祝家早饭一直都是八点半以后才开,一家人九点吃完再聊一会儿,十点才各自去办正事。

代玉书连忙道歉:“是我的错!”

祝颜舒挽着杨玉蝉走过来,笑眯眯的说:“代教授太客气!你来得巧,不如一起尝尝我家的早饭。您这个弟子可是每天都在我家吃早饭的,他可从来不客气。”

代玉书哪里会头次上门就坐下吃早饭?连忙说:“我再出去转一转,稍后……”

祝颜舒对苏纯钧说:“苏老师,代教授就交给你了。”

苏纯钧笑眯眯的:“好!”上前一把抱住代玉书的胳膊,“教授,您就不要推辞了,张妈的手艺好极了呢!比您强多了。”

张妈也在一旁帮腔,比请苏老师吃饭还要热情:“代教授,您要是不嫌弃我,就坐下尝一尝我的手艺。”

代玉书哪里会嫌弃张妈?连忙说:“不会,不会,您真是言重了,言重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张妈笑着说:“那我就给您也做一份!”说罢转身就快步走向厨房。

代玉书伸着手都叫不回来,望而兴叹。

祝颜舒推了把杨玉燕:“燕燕,去请代教授。”

杨玉燕本来不敢对才见过几面的代教授这么做,但前有苏纯钧做例子,后有祝颜舒,何况家里就她一个小的,她不耍赖留客怎么行?便也将那一点不好意思都扔了,到另一边抱住代玉书的胳膊:“代教授,请。”

以前都是代玉书调戏学生,不想今天被学生调戏,风水轮流转了。

他哭笑不得,对苏纯钧说:“你这是看自己毕业了,以为我就管不住你了。”

苏纯钧只是笑。

他理解祝女士一片慈母之心,知道祝女士表现亲热都是为了请他日后关照杨二小姐。联想起杨虚鹤之后,更加不会见怪。

于是,他就顺从的跟着苏纯钧来到了祝家餐厅落座。

苏纯钧坐在右边,杨玉燕坐左边,仿佛弟子。

祝颜舒真心想替杨玉燕定下弟子之名,希望小女儿日后再多一分保障,就把杨玉燕使唤的团团转,叫她给代教授倒水、拿餐具,服侍的周到体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苏纯钧见此就退了一步,代玉书感念慈母之心,也没有推辞,他接了杨二小姐倒的茶,称呼就正式改成了“燕燕”,也不问她昨天学的那句俄语忘没忘,而是趁着就在餐厅,坐在餐桌前,兴冲冲的说:“我教你俄语饺子怎么说。”

他教一遍,杨玉燕学一遍,他也不说她学的对不对,好不好,而是说:“你知道吗?俄国的饺子里会包酸奶酪,他们的饺子翻译过来叫俄式酸奶饺子。”

杨玉燕被俄国的酸奶饺子震住了!

“酸奶饺子?那是什么味啊?”一听就很黑暗料理。

祝颜舒笑着说:“街上有俄国餐馆,你要是好奇,咱们去尝一尝,专门就点这个酸奶饺子吃。”

桌上的话题自然就转向了各种美食,杨玉燕刚学会一个新奇的怪词,十分有表现欲,不停的念着玩,对着桌上每一个人念。祝颜舒、苏纯钧的发言都很标准,唯有杨玉蝉,她只学过半年,现在忘得差不多了,跟着祝颜舒后面读还没事,一会儿就被杨玉燕给带跑了。

听到一个学生发错音,代教授立刻就把目光移过去,含笑凝睇,一点都不严厉可怕。

可杨玉蝉却反而羞出了一身汗,觉得自己真是太不好了,怎么忘得这么快?这下要让代教授失望了。

祝颜舒知道杨玉蝉的自尊心重,扶着她的肩对代教授介绍:“这是我的大女儿,小蝉,给代教授问好呀。”

杨玉蝉立刻起来,给代教授鞠了个躬,有些激动的说:“代教授,我一直特别崇拜您!我和我的同学都特别崇拜您!”不过代教授的课,他们是都没上过的,没有推荐信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也是因为他们日后都不打算进入政府部门做翻译,代教授主讲外文,他们觉得跟他们的生活太遥远了。

代玉书笑着说:“坐下说话,坐下说。我记得你,你跟几个同学办的读书会十分受欢迎,我一次都没有落下,每回都去你们的读书会上找书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杨玉蝉一听这话,脸顿时红了,浑身充满了氢气一般,要像气球一样飘起来了。

代玉书转头对祝颜舒说:“我听说您是祝老先生的女儿以后,就一直非常敬佩您了。我无缘见到祝老先生金面,却从您的身上看到了祝老先生的风骨。当年祝老先生向各个学校共捐了几万本书,现在我们大学里的图书馆还珍藏着当年祝老先生捐赠的书籍,替学生开目启明,祝老先生走了在我们所有人的前面。”

祝颜舒听到提起了父亲,面容微肃,静静听完才解释:“您误会了,这是小蝉和他的同学们做的工作,与我无关。”

代玉书笑着说:“没有您的支持,哪里可能成功呢?”

祝颜舒笑着摆手:“我不及父亲半分,最多是出了些钱罢了,一些阿堵物而已,拿出来说反倒是引人嘲笑。”

代玉书嘲讽道:“若真有那清高绝俗的人儿不靠阿堵物生活,我还真愿意见识见识呢!”

祝颜舒笑起来,指着苏纯钧说:“这时瞧出来了,果然是师徒呢。”

苏纯钧平时说话偶尔也会冒出这个调调,现在杨玉燕也有几分。

一桌的人都笑起来,唯有杨玉蝉心不在焉,刚才飘飘欲仙,现在像是过了四个小时的氢气球,已经无法再升高,正在缓缓降落。代教授的直言不讳令她更加自惭。人人都看清的事,她看不清。

她到底自误了多久呢……

张妈端着饭菜过来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浓浓的香气杀人于无形。

张妈特意将肉燥子饼摆在了代教授的面前,笑着说:“您多吃点。”

代玉书忙道:“让您费心了。”

张妈:“不用客气!苏老师可从来不客气。”然后在苏纯钧面前也放了一盘,不过是鸡蛋咸菜饼,还多摆了一碗甜酱,都快成自家人了,张妈也不跟他客气,直接说:“你凑和点吃吧,今早没功夫做。”

苏纯钧果然不客气,揭开饼皮笑道:“还有鸡蛋呢,下回您只放咸菜就行了。”

张妈笑道:“那我听您的,还省了我的事呢。”

杨玉燕的最简单,外面买的包子两只。

杨玉蝉今天也是吃包子,张妈一起买的。

最后是祝颜舒的早饭,最麻烦,也最香,一碗热气腾腾的黄鱼面。

一上桌人人的眼晴都往那边看。

张妈欢喜道:“那卖鱼的可算来了!我一早上看到他就高兴!太太,快尝尝。”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祝颜舒也是双目放光采,喝了口汤,笑道:“好鲜!可馋死我了!”

张妈:“太太您吃着好就行。我让他还跟以前一样,每天早上送两条过来。”

张妈的早饭是鲜肉元宵,她喜欢吃这个,特意多包了,每天早上下一碗,全是她的。

张妈躲去客厅吃了,不然她在这里吃叫杨玉燕看到了,她一定也说要吃!那张妈就不得不把早饭让出去了。

张妈躲出去,代玉书有些不解,他看得出来这一家人跟张妈的感情十分真诚,必不会跟她讲究这主仆之别。难道是因为今天有客人张妈才出去吃的?

苏纯钧小声跟他说:“张妈躲出去吃好的了。”

张妈在隔窗之外的客厅扬声道:“苏老师,我听得见!”

代玉书终于忍不住笑起来。

真是一家子妙人。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早饭过后,代玉书送上了他带来的礼物。

一束鲜花,一个提袋。

鲜花当然是送给祝女士的,在英国求学多年的他认为送花给女士是一种礼貌,当然,回国以后,他送花的对象都是年过半百的老太太。

但据他所知,祝女士却是一位完全西化的女性。她没有接受过三从四德的教育,没有缠过小脚。

在他的同事珍藏的一张照片上可以看到阳光下草坪上的祝女士骑着一辆自行车,笑容得意又风采夺目,照片中的她大概十七-八岁大,正是青春妙龄,不输画报上的电影明星,而明星却未必有她当时的快活与自由。

在祝女士结婚以后,关于她的事就变少了,直到杨虚鹤登报离婚,大家才对她婚后的生活有了些微的了解。

杨虚鹤在登报的那则离婚书中曾言道“你如火焰般美丽,却令我不敢靠近”、“触碰你,必会令我受伤”。

便有人认为这是说祝女士在家庭生活中过于强势,令丈夫苦不堪言。这样一来,一个不温柔的母老虎,怎么能怪男人离开她呢?

不过在大学中,那些认识祝老先生或认识祝女士的人口中,就完全是另一回事了。

祝女士热情、好学、好交友。她每天都与许多朋友相伴在一起,他们一起读书,游戏,十分投契。

同事道他曾有幸与祝女士一起排演一部戏剧,正是莎士比亚的名作《罗密欧与茱丽叶》。不过祝女士十分调皮,她要所有参演的人都必须在说完自己的台词后,还要再加上一句自己的点评,这样才有意思。

于是有人就在念完茱丽叶初见罗密欧的台词后说“茱丽叶身边肯定全都是丑八怪”。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下面有人说那是因为贵族少女肯定也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见的男人太少了,才会被罗密欧吸引。

又有人说茱丽叶年纪还小,本来就没见过太多人,再说她平时就是坐车出门,路边看到的都是衣不蔽体的奴隶与过度劳动而早衰的普通百姓,那自然不能令她倾心。

最后结论,茱丽叶与罗密欧的相爱其实一点也不偶然。他们门当户对,都是这座城中最著名的家族,所以对这座城市的感情、受到的神学教育、平时交往的朋友,认识的人,等等,基本全都是一致的!而且他们都是家族中不喜争斗的人。所以他们一见面再一聊天,就会发现对方是自己的灵魂伴侣了,因为他们有太多相似的地方了。

这出已经非常熟悉的戏剧,因为祝女士的建议,从排演时到正式演出,大家都热情高涨,而且充满了欢乐。

最后,也成为了这个同事心中最美好的回忆之一。

代玉书思量再三,还是带上了一束鲜花。其中并无追求之意。他只是认为在冬日送上这一束鲜花,更能令人心情愉悦美丽。而且祝女士也绝不会认为这是对她的侮辱或冒犯。

祝颜舒看到鲜花,立刻起身双手接过来,笑道:“在冬天还能看到这么好的花真是太好了!张妈,快插起来!”

张妈早就把花瓶拿出来了,说:“上回还是苏老师送了两枝花插了几天。”她高兴的把鲜花拿去插瓶,再拿出来摆在客厅窗前的小桌上,将点唱机往里放了放,让阳光刚好洒在花束上,更将花儿衬托得美丽无比。

苏老师趁机看了一眼杨二小姐,两人当着师长们的面对了下眼神,再各自转开低笑,十分满足。

因为今天招待代教授,所以祝女士带着两个女儿坐在长沙发上,苏老师和代教授坐在对面的单人沙发上。苏老师只得一把沙发椅坐,还要时不时的站起来帮张妈接东西、递东西。

与另一边的杨二小姐仿佛隔出了一条天河。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杨玉燕坐在沙发上,手指绕着辫子,光明正大的在大人们的谈话中走神,看到苏老师走过来,悄悄伸脚从后面轻轻碰了下他的裤腿。

坐在上方的祝女士与代教授都看到了,都装作没看到,继续热情的聊。

祝颜舒:“这花可是花了不少钱吧?”

代玉书笑道:“不值一文,这是我让学生从学校的温室中剪的。”

建校之时,学校中的老师们就说要培养学生们的各种能力,不能最后教出一堆四体不勤,五谷不分,只会读书的人。

于是学校里就养牛养鸡养羊,种田织布养蚕,什么都做,什么都有。

当时代玉书就提了意见,认为不该只一味的让学生学种田种麦子,他们是在城里啊,要会变通,要更注重经济效益。换句话说,教会学生们赚钱养家。

校长认为有道理,请他具体说说。

他就建议学校不是建了个温室种菜吗?还可以种花啊!种菜哪有种花赚钱呀。

“也没有种花快啊。”代玉书指着瓶中的花束道,“这一束花放在个面卖少说也要卖个五毛八毛的。”

苏纯钧笑道:“在戏院门口可以卖一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代玉书指着他说:“瞧,这里有个懂行的。现在学校里就只有这个温室的花是能赚钱的,剩下的养出来的鸡羊,大多都给学生加菜了。”他再指着苏纯钧,“不信,问他有没有偷过鸡窝里的鸡蛋?有没有偷过鸡?”

苏纯钧摇头:“鸡没有偷过,只是捡到过鸡蛋。”

一屋子的人都笑起来。

张妈还问:“苏老师,你会做鸡蛋吗?那捡来的鸡蛋是怎么吃的?”

苏纯钧马上说:“怎么不会呢?我会煮荷包蛋啊!”

众人更加要笑。

代玉书再看苏纯钧,仿佛刚刚发现:“我前两天还没注意,你这是吃胖了啊。以前瘦得像纸片,现在这脸上瞧着都有肉了。”

苏纯钧转眼看张妈,起身做揖:“这都是张妈的功劳呢。”

张妈吓了一跳,连忙躲开:“哟,可不敢!折煞人呢!”

代玉书道:“还有几分薄礼,实在不成敬意。”

剩下的就是过年登门作客的老东西了,虽然年已经过完了,但礼物还是可以继续送的,提袋中除了糖果之外,只有一件是他认真准备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是一副仿画,就是代玉书自己画的。

他虽任教授,一月工资并不少,而他吃住都在学校,所穿也全是旧衣旧鞋,并没有多少需要花销的地方。但他把钱几乎都花在了学生的身上,所以根本没有积蓄。轮到要送礼时,只好自己动手了。

祝颜舒看到画轴就十分惊讶了,捧在手上看代玉书:“代教授,这是……”

代玉书:“只是拙作而已,难登大雅之堂,仅供您闲时赏玩就好。”

祝颜舒站起来,轻轻将画展开。

展开就是十分俗气又十分漂亮的钟馗驱鬼图,乍一看与年画很像,但仔细一看就知道不简单,因为它仿的是吴道子的风格与画法,而且已有七分神气在内了。

这画,就连张妈也喜欢啊,虽然她看不出什么画法风格,仅一见就道:“这个好!正月就该挂这个!”

祝颜舒连忙说:“燕燕,你把那边的案清干净。”

杨玉燕就赶紧起身,苏纯钧也跑得极快,两人合力将墙边一张条案上的东西都搬开,再将条案搬到屋子正当中,祝颜舒快步上去,将画平平展展的铺好,这才好好欣赏这画的笔触与用意。

吴道子的画风集写实与写意为一体,令人一见便能认出画中是什么人物,精、气、神俱全。现在有许多人都模仿吴道子的画,实在是他的画与现在西方画中的结构十分接近,仿佛殊途同归,更兼吴道子是古人,反衬得西人不如古人,持此观念的人实在不是少数。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祝家曾藏有吴道子的几幅真迹,但在分家之后就不知去向了。祝颜舒幼时学画,用的就是祝老爷子作的仿画。幼时的闲情到今日早就所剩无已,今日乍然得见一幅吴道子的仿画,瞬间就将祝颜舒拉到了二十年以前。

她静静的欣赏了近十分钟,屋中其他人竟然不敢出声,连杨玉燕都无比安静的站在苏纯钧旁边。

“真是精妙。”祝颜舒直起身,收起浮动的情绪,含着笑与代教授说,“代先生技巧高超,令我都看入了迷。”

代玉书也是受宠若惊。他在英国留学时可没学过画,这还是回国以后,进了大学,与各路学者相交以后才萌发的兴趣。这幅画是他去年所作的画中最为满意的一幅,一直都只是珍藏在自己的书房里,还没有拿给别人看。

他总担心班门弄斧,所作诗画从来不敢轻易示人,非亲友而不可得。

这一次在挑选礼物时,他一时想选从英国带回的茶具,一时又想拿珍藏的茶叶,或是名酒。结果犹豫再三,最后取了这幅他最满意的画作。

从心底深处,虽然祝老先生已经不在了,但他今日登门拜访,是要造访老先生的书斋,见藏如见人,他是当自己是来拜访祝老先生的。后进拜见先生,礼物当然是自己的习作最为恰当。

他选中此画,意义就在这里。

但这只是他心中的念想,祝老先生早已作古,只有一位遗爱与两个外孙女。他并没有抱着这幅画能被人欣赏的念头。

万万没想到,是他看轻了人!

代玉书不由自主更加郑重,轻声道:“我几年前才开始习画,这是我去年画的一幅仿画,原画其实也是仿画,不过是唐人所仿的吴道子,也算是古董了。代女士如此盛赞,实在令我汗颜。”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祝颜舒笑道:“天底下哪有那么多幅真吴道子?我见过的也是家父的仿作,幼时学画,赏的也多是仿作。父亲曾道,看画不是看人名的,是看画的,只要画的好,上面写佚名也是好画,画得不好,上面写皇帝的名字也是烂画。”

一屋子人都笑起来。

代玉书更是大笑:“老先生说的对!”

两人继续就着此画的用笔、立意、衣冠等处进行了更加详尽的讨论,杨玉燕在旁边,渐渐发现自己听不懂了。

苏纯钧听到兴处,转头也想与杨二小姐聊一聊,立刻发现她有些尴尬,转念一想就懂了,他想了想,轻声在她耳边说:“你看画中的鬼和钟馗是不是都胖胖的?”

杨玉燕伸头看,点点头。

他道:“那是因为唐人全是大胖子。”

杨玉燕被逗笑了。

他牵着她往前站了站,指给她看那画中钟馗的衣冠,告诉她这是唐朝的什么官的官服,虽然并不完全一样,但头冠、胸口绣品图样以及腰带都说明了这是什么官。

而且这是代教授的话,代教授喜欢讽刺,再看那钟馗身后的小鬼,它们有的赤身,有的驾云,有的骑马,有的扛刀,虽然是众鬼,却好像是钟馗的手下一般。神话中钟馗会驱鬼,所以这幅画中的钟馗带着鬼众出行,那些鬼都是他手下的小鬼。

换言之,钟馗与鬼,乃是一伙。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杨玉燕马上就领会到了!

“哦,原来如此。”这下她看画也不尴尬了,能看懂就不会尴尬了,哪怕只领会到几分意思,也会觉得这画有意思了。

苏纯钧继续给她小声讲:“你看那个细颈细胳膊细腿,肚子却仿佛怀胎十月的鬼,那就是个饿死鬼,你看它是不是一双倒八字眉,一双细眼睛?你要是见过财政局的局长……”

他一挑眉,杨玉燕心领神会:“哇哦……”

钟馗身后众鬼几乎都有一副“熟面孔”。也就是杨玉燕不太关心实事才对这些面孔不熟悉,而杨玉蝉是就算认出来了,也半丝也不敢声张,只做哑巴。

祝颜舒就边看边笑了,与代教授更加相谈甚欢。

只有张妈看不懂,她还有许多事要做呢。

见夫人、小姐与客人们交谈得热闹,她先去把客厅里的一面墙壁腾空,备着一会儿祝颜舒要现场挂画。

然后将厨房收拾干净,估量着代教授可能还要留下吃午饭,悄悄跟杨玉燕说了一声就提着篮子出去买菜了。

杨玉燕连忙从人群中脱身出来,跟着张妈到门口,问:“张妈,都要买什么啊?现在好买不好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张妈:“菜市都开了,肉店鱼铺也都开了,东西还是好买的。我也不买多,买两只鸡,一只炒着一只煮汤,再买两条鱼,防着晚上代教授也在这里吃。家里有现成的火腿,再看有没有什么新鲜的青菜,买一点也就齐全了。”

杨玉燕:“你拿不了就请人送回来,不要自己提呀。”两只鸡两条鱼可不轻。

张妈:“我都晓得的,你快回去吧。”

杨玉燕转回屋,见到祝颜舒捧着画说:“这画我看就挂在这边屋里正好,借这鬼王的威风,也挡一挡邪气。”

客厅有张妈才腾好的一面空墙,苏纯钧便踩在椅子上,亲手将画挂了上去。

他跳下来,拍拍手上的灰,就又站到杨玉燕身旁,小声问她:“张妈是不是去买菜了?”

杨玉燕点点头,嗔他:“你就想着吃。”

苏纯钧做作的咽了口口水,说:“实不相瞒,我现在看到张妈就肚子叫。”

杨玉燕看着画说:“代教授实在是多才多艺。”

苏纯钧感叹:“他聪明得像妖怪一样!我从小学画,学了十几年,还比不上他学几年的。我也仿过吴道子的画,画的稀烂,最多只能仿到几分意、形,神韵是半分也没有的。”不过代教授学什么都快,他自己都说到大学来任教对他来说就像重新当学生一样。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杨玉燕听他讲代教授除了自己平时给学生上课,还时常去其他教授的课堂上当学生偷师,几乎学校里所有的教授的课他都听过,还认认真真写作业,比真正的学生都要认真,也比他们学得更好。

“学海无涯。”苏纯钧说。

对代教授来说,这是一句实实在在的话。

花也送了,画也送了。祝颜舒终于实践诺言,带代教授去看祝家藏书了。

祝家藏书的地方竟然是在五楼,与杨虚鹤原本的书房相临。

杨虚鹤离开后,这间书房就换了锁,东西也全都被清理了出去。

任谁也没想到,这里还有一间书房。

祝颜舒打开门以后,带头走进去。

书房昏暗,窗户紧闭,却并没有灰尘。

祝颜舒拉开窗帘,推开窗户,众人才看清书房的全貌。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书房十分阔大,共有两个房间,全是书,密密麻麻的。

墙壁两侧都摆着书柜,柜中、柜上全是书,地上还有许多书箱摞在一起,并不整齐。

代玉书一进来就仿佛痴人,目光发直,脚步发涩,站在一架书前就不动了。

杨玉燕快步走了一个来回,对祝颜舒问:“妈,这里到底有多少本书?为什么我都不知道?”

祝颜舒瞪她:“你小时候也没少上来看书,自己忘了怪我吗!”

杨玉燕便不问了。这也不怪她啊,她与上一个杨玉燕融合的记忆与感情里根本没有这个书房啊。

祝颜舒:“不过你与你姐姐小时候都不喜欢上来,进来以后不许说话,不许吃东西,不许跑来跑去,要保持安静。结果你们都不喜欢上来玩。后来我也不敢再带你们上来了,怕你们把书拿出去乱借人。”

以前这里也没这么多书,只有靠墙的几个书架。大部分的书还是放在各屋的书柜上。

后来她的父亲去世。去世之前将一部分的书捐献了,剩下的都被藏在了这里。

大部分的人都以为祝家藏书在她父亲去世后都捐完了,不知道都藏在这里。连杨虚鹤都不知道。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她当时没有告诉杨虚鹤是怕他把书拿去借人。借出去的书,就很难再收回来了。这都是她父亲留下的藏书,少一本都十分可惜。她怎么也不舍得,索性连他都瞒着。

后来才觉得瞒着他才是对的。

在与杨虚鹤离婚以后,这间书房就只有她一个人上来了。她亲手打扫,偶尔也坐在这里发发呆,看一看书。

这还是第一次带其他人上来。

在这间书房里,祝颜舒是一个最严苛的守财奴,她连杨玉燕和杨玉蝉都不放松,虎视眈眈的盯着她们说:“只许看,这里的书我可不借给你们带走。”

杨玉燕嗯啊两声,为发现一大排的翻译文而顾不上听亲妈在说什么,最重要的是这些书好像都是手抄的!这都是哪些大神翻译的啊!

杨玉蝉也粘在一本书前动不了,这竟然是一本美国建国录,这本书肯定不能拿出去给同学们看!但其中的每一个句子都是珍贵的财富!这对她一直想跟读书会的大家探讨的如何才能救中国提供更多思考!

代玉书与苏纯钧也是一般模样,各自站在一书架前或粘着一本书,眼神牵系,魂儿难离,置一切于不顾。

祝颜舒盯着他们,防着他们趁机藏书——这种事可是多得很!!她太有经验了,再是人品高尚,在这方面也是信不过的。

容他们看了十几分钟之后,她就道:“这里没生炉子,不要看了。一人挑上一本下去再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可眼前便是书海,谁能只取一瓢?

杨玉燕立刻便发出不平之声:“只能拿一本?”

祝颜舒瞪她:“你一天也看不完一本啊。”

杨玉燕立刻顺杆爬:“那我明天看完了能再来拿吗?”早知道家里有这么多书,她何必去买呢?

祝颜舒还没答应,苏纯钧清了清喉咙,堆起满脸的笑,一副只等着跟在后面开口的样子。

祝颜舒便不开口了。

代玉书不能像苏纯钧一样耍赖皮,但他另有高招,他捧着一本书正色道:“此书令我茅塞顿开!祝女士,如蒙不弃,小生是否能据此书写一些感想请您斧正?”

祝颜舒已经许久未与人笔谈了,闻言心痒难耐,而且她也觉得代教授也是配得上与她谈论的。

“您太客气了,我也只是半桶水,让我们共同进步吧。”她笑道,看着那书说:“此书……便借给先生三日,可好?”

代玉书立刻欣喜点头,几乎巴不得立刻捧着书回去畅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杨玉燕瞬间发现借书的妙招,立刻说:“妈,我觉得我的读书笔记有新内容了。”

祝颜舒翻白眼:“我记得你都一年没写读书笔记了吧?”

杨玉燕:“那都是没有足以打动我的新书啊!这一系列的书我觉得很值得写一写读书笔记了!”

祝颜舒记得那个书架上杨玉燕看的那一层的书好像都是一些通俗读物,她走过来看了一遍,全是各种少女与少年的名字,显然……以爱情故事为主。

杨玉燕提起心,紧张的看着她,生怕她不答应。

祝颜舒却放过了她,说:“也好,读一读这几位先生的大作,好过你去书店买什么唱京剧的罗密欧。”

杨玉燕大松一口气,连忙答应每天一篇读书笔记!

苏纯钧站过来说:“我可以辅导二小姐写读书笔记。”

祝颜舒斜过去一眼:“……”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华灯初上,苏纯钧将代教授送到祝家楼下。虽然天已经黑了,不过年才刚刚过去,人们仍沉浸在年节的气氛中,路边仍然有许多摊贩,巡夜的宪兵队还没有出来。

路边的黄包车看到他二人站在路边,连忙过来拉客。

苏纯钧招手示意,黄包车就在他们身边停下。

代教授怀里抱着刚从祝家借出来的一本手抄本,珍惜得不得了。他不急着上车,回身拍了拍苏纯钧的肩膀,沉吟片刻,说了句话:“这家人都是好人,你能遇上他们,是你的运气。”

苏纯钧笑道:“教授,我也是这么想。”

代教授深深的望着他,点了点头:“那就好。不要辜负了对你好的人,我先走了,明天还是你去送二小姐是吗?到时我们再聊。”

说罢不等他答,代教授就转身上了车。

苏纯钧站在路边目送黄包车远去,才转身回去。

在祝家门前他敲了敲门,杨玉燕跑过来给他开门,他探头进去,看到张妈正在忙碌,祝颜舒今天陪了一天的客,已经回卧室休息了,杨玉蝉也不在。

“我就不进去了,你们早些休息。”他对杨玉燕轻声说。

“好,你也回去休息吧。”杨玉燕笑着说,“妈说明天让我姐送我,你就不必陪我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苏纯钧想起刚才代教授交待的话,摇了摇头:“明天我再送你一次,你姐也是第一次去教授那里,我替你们介绍一下更方便。”

杨玉燕答应下来,送他离开,这才关好了家里的大门。

第二天,在祝家吃过早饭,三人便坐上黄包车走了。

杨玉蝉和杨玉燕坐一辆车,两姐妹靠在一起。杨玉燕觉得杨玉蝉脸色不太好,抱着她的胳膊问:“姐,你这是放假以来第一次回学校吧?要不要一会儿去看看你的同学们?”

杨玉蝉的心里正纠结。在这个短短的年节中,她仿佛已经经历了许多年,足以让她把与马天保的感情做一个切割了。可一回到学校她才发现其实才过去了短短二十几天,而学校里的同学们还都以为她与马天保是一对情侣。假如他们知道了她回家过了个年就要与马天保分手,会如何猜测其中的原因呢?当他们得知她是因为马天保的家庭原因跟他分手,又会如何评价她呢?这个巨大的难题让她第一次萌生了逃避的念头,而且竟然能够理解当年杨玉燕不肯去学校是为什么了。因为她现在就不想回学校见同学们了。

与杨虚鹤当时的情形不同,当时她知道是杨虚鹤做得不对,她身为他的子女并没有错,所以哪怕流言纷纷,她也能坦然。

现在,是她自己心虚,是她成了爱情的逃兵,是她顾忌现实,嫌贫爱富才想分手。或许马天保确实当时爱上的并不止是她的知识与思想,或许他也有过许多盘算,但他毕竟没有伤害过她。

论心无完人啊。

而她现在又何尝不是在心中将他与他的家庭放在秤上盘算思量呢?

如果说有错,那她也并不清白。

杨玉蝉在心底给自己打了五十大板以后,陷入了更深的沉默之中。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在这样的沉默之下,他们到了大学,并步行走过长长的土路,途中遇见了放猪的同学和放鸭的同学,两边竟然还在吵架,于是便驻足看了五分钟的热闹,才继续起程,前往代教授的小红楼。

大概是他们来的早,今天的小红楼里还没有学生,只有代教授。

代教授穿着土布衣服,站在门前迎接他们,笑着说:“快进来,别介意,我刚起来。”

苏纯钧了解代教授,说:“教授,你肯定昨天晚上又通宵看书了。”

代教授笑道:“拿到新书怎么能忍得过夜?”

苏纯钧便笑起来,因为这话,代教授在课堂上也讲过,当堂并无女学生,所以代教授的原话是“新书便如新娶的娇妻,怎么能忍过一夜再去碰?”

此话固然有些不够文雅,却恰如其分。

最有意思的是代教授说完这句又添了一句,“话虽如此,我却并未娶过娇妻,实不知娇妻与新书有何区别。”

反倒是堂下学生十有□□都娶过妻了,没娶的也定了亲。站在堂上数一数,到这把年纪仍未有妻的竟然只有三个人,就是代教授,他与施大头。

他若是还在家,现在也差不多该谈亲事了。施大头是穷,他能跟着代教授读书乃是代教授自己写的推荐信,把他给拉过来的。代教授说他混迹在各个教室,一半是为了学习,一半就是为了找学生,要真是听校长和各局领导的只能凭推荐信找学生,那他到大学里来教书干什么?

代教授开门让他们三个进来,就指挥苏纯钧去升炉子,煮茶待客,他回楼上换衣服。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杨玉燕领着杨玉蝉来到了茶室,拉开窗帘,窗外的景色便映入眼帘。

窗外的草坪已经由黄泛绿,仿佛这短短几天,春天就已经快来了,它的脚步近了。

一个人背着柴从远处走来,沿着小径从落地窗前经过,往厨房去了。

杨玉燕拉着杨玉蝉坐下,说:“代教授很和气,姐姐你坐。”

杨玉蝉坐下也坐不安稳,如坐针毡。杨玉燕不知道代教授是何许人,她可是一清二楚。在校长亲自请回来的一群归国教授中,代教授是相当有名气的一位。不止是他的才气,还有他的脾气,他是出了名的眼里不揉砂子。当然,他不是一个坏人,他只是在某些方面特别认真。在治学上,一些不太认真,更爱沽名钓誉的教授遇上他就恨不能落荒而逃,而学生中一些更愿意仗势欺人的,他也从不客气,被他退学的都有好几个呢。

这时门外有人声,杨玉蝉立刻弹了起来。

却是苏纯钧,他推着一架推车,上面有热茶、面包、黄油还有煮鸡蛋,非常丰富的一顿早餐。

杨玉蝉一看就愣了,昨天在祝家吃饭的代教授并没有表现出他喜欢吃西餐,相反,他说了很多他在当奴隶时爱吃的饭菜,其中就属油渣最受他推崇,他说油渣怎么吃都好吃,空口吃好吃,就馒头就饼都好吃,包成包子、饺子也好吃,是世上最好吃的东西了。

但这一推车却全是西餐。

苏纯钧早已脱下外套,切了面包抹上黄油放在盘子里递给杨家姐妹,说:“吃吧,这都是别人送教授的,他都是待客的时候才拿出来。”

说话间,代教授已经换好衬衣西裤过来了,他大步进来,看到这个就高兴的说:“我要饿死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苏纯钧赶紧也给他切了厚厚的面包,抹上黄油。

他接过来却先对杨玉燕说:“燕燕,你知道吗?俄国的面包很难吃!”

杨玉燕这几天听了许多俄国的事,充满了对俄国的好奇心,马上抬头:“他们的面包很难吃吗?”

代教授痛惜的摇头,肯定道:“难吃!又硬,又咸。可能他们的国王吃的会好一点,我吃过的面包店的面包都不怎么好吃,只能泡在热汤里吃。他们那里最好吃的是各种点心和糖,因为他们会放很多的奶油、黄油、奶酪和糖进去,还会放很多坚果、果脯、巧克力,所以非常好吃。”

代教授说完以后,就又教了杨玉燕两个词,一个是面包,一个是红菜汤。

杨玉燕听了半天俄国难吃的面包和泡面包的热汤,对这两个词的记忆格外深刻,听一次就记住了。

勉强又吃了一顿早饭,代教授就催苏纯钧去上班。

“你这一天天的,不去上班四处闲逛,是什么道理?”代教授拿笔敲着苏纯钧的脑袋笑问。

杨玉燕正在学写俄语字母,她自己在家也模仿着写过,写得十分怀疑人生,可祝颜舒和杨玉蝉都说俄语就是这样,字母不但难写,书面和手写还不一样,而且词都巨长!

但在代教授的教导下,仿佛这字母也没有那么难写,不就是横杆加撇加捺加竖弯钩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听代教授教训苏老师,她没有半点同志情谊的在旁边笑。

苏纯钧见她适应得不错,就决定先告辞了。

代教授放下笔,笑着说:“那我送你。”说完就推着他出去了,两人穿过走廊,来到大门前,代教授才说:“我有两件事要问你。”

苏纯钧见代教授神色严肃,连忙也郑重道:“您说。”

代教授:“第一,你这份工作打算做到什么时候?又打算做到什么地步?你不必答我,自己想清楚。”

苏纯钧一怔,话到嘴边就又吞回去了。

代教授:“我观你与二小姐也算情投意合,她的年纪虽然与你相当,却是个相当天真烂漫的孩子,我看她只能过小日子,当不了贤内助。你在政府部门步步高升,是想让她日后去当一个官太太?”

苏纯钧神色微动,没有答话。

代教授盯了他一眼,望向天边:“从以前你在我这里时,我就看得出来,你心中有大志向,只是我不知道你这志向到底指向何方。本以为你早早毕业投身官场,结果又与良家女子牵扯不清。”

苏纯钧苦笑:“教授,你这说的好像我是那勾引少女的坏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代教授:“少废话,你自己想清楚。我可以不管你,因为我知道你是个聪明人,你心里自有计量,无需我多言。我只盼望着学生幸福,不管是你,还是二小姐。”

苏纯钧在心底深深的叹了口气,重重的点了点头:“我明白,教授。”

代教授说:“还有一件事,关于杨同学。”

苏纯钧反应过来这是指杨大小姐杨玉蝉。

代教授:“你已经毕业了,可能没听说。我听人说她与一个男同学谈恋爱,现在那个男同学遭了难,她就抛弃了人家。”

苏纯钧马上反驳:“这是胡说!这是谣言!”

代教授皱眉:“你嚷什么!我还能不知道这是谣言?这件事我已经通知杨同学的教授和系主任了,学校会澄清谣言,但……学生之间肯定还是会有所流传,这件事,我昨天不好直接对祝女士明言,毕竟我身为教授,一旦开口,就有可能是代表学校的。你今天回去要告诉祝女士,如果流言太伤人,最好让杨同学在家里待一段时间再回学校。”

苏纯钧已经气得不轻了:“怎么会有这种事?是什么人在传流言?”他脑筋转得快,马家出事时已经差不多是过年了,马天保也快要毕业了,更何况马天保在出事后就被金家关着,后来就直接去医院了,他不可能自己跑到学校里来传流言。

综合起来,只能是杨玉蝉与马天保共同的熟人。

“读书会,是他们的人。”苏纯钧皱眉道。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代教授并不意外:“有人的地方就有争斗。祝女士和她的两个女儿都是不在乎金钱与物欲的人,资助读书会完全是出自公心。但在其他人看起来,读书会未尝不是一个收获名利的好地方。现在杨同学就快要毕业了,往她头上栽脏,正好可以将她赶出读书会,再将读书会收入囊中。”

苏纯钧惊讶的看他:“教授?这可一点都不像你啊!”

代玉书笑道:“我五岁就被卖掉做奴隶了,可比你们这些公子哥见的世面多。不就是勾心斗角那一套吗?没意思得很,偏偏有人前赴后继的。”

苏纯钧冷笑:“祝家的钱买来的书,哪里容得下别人伸手?”

他不欺负人就算了,还让别人欺上门来吗?

代玉书一下子就笑了:“你姓祝吗?怎么管起祝家的钱来了?还是你打算入赘?”

苏纯钧:“那又何妨?”他这个姓本就是母姓,再换成妻姓也未尝不可。他转身回去,说:“教授,借一下电话。”

代教授点点头:“在客厅,去吧。”

他看苏纯钧快步进去,自己走在后面,心道这孩子倒比自己的事更积极。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早起喝了一杯水,在家又喝了一碗粥,到这里来又喝了一杯苏老师亲手端上的茶之后,杨二小姐就有了内急之忧。

她忍耐片刻后发现苏老师与代教授一去不回,果断起身出门寻找厕所。

幸好小红楼的建筑模式与祝家有些相似,她成功的厨房附近找到了洗手间。解决完之后,她无师自通的用洗手间里的水桶中的清水冲掉了秽物,干干净净的出来,迎面就遇上了一个半熟之人。

是上回见过的施大头。

他与苏老师是同学,杨玉燕就主动打招呼:“施先生,你好。”

施无为本来是冲过来看是谁用掉了水桶里的水,好好教导一番,但现在发现竟然是朋友之妻,这就不好开口了。他只好干笑着说:“哈哈,你好。”

有很多人不会用这里的厕所,所以几乎隔几天就会发生一次这种事。有的人是根本不会清理,任由秽物留下;而有的是大概是用惯了更高级的东西,或者家中有下人服侍,就将放在里面的清水冲厕所。

其实那个水是备用的,真正冲厕所只需要仰头,寻找到一根绳子,轻轻一拉,水箱中的水自然会倾泻而下,将秽物冲得干干净净!

施无为很喜欢这个设计,这让他第一次感受到了新技术带来的神奇之处,曾经还有萌生了想学建筑的念头。

杨玉燕看他从厨房出来,问:“施先生刚才就在厨房吗?我之前看到你送柴过来。”

施无为说:“对。我们几个人商量好了每天给代教授这里送柴。”

杨玉燕好奇的问:“是煤不够用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施无为笑道:“煤太贵,柴便宜啊!教授虽然看起来不缺钱,不过能省一点是一点。教室里用煤取暖少烟气,做饭时还是用柴更好一点。”

施无为将杨玉燕送到茶室就回去了,他今天没有课,只是来帮代教授干活的。

杨玉蝉看到杨玉燕回来才放心,“你怎么去了那么久?刚才那个人是谁?”

杨玉燕关上门说:“是代教授的学生,跟苏老师是同学。姐,他们还每天给代教授送柴,帮代教授干活呢。”

杨玉蝉说:“这没什么,尊敬师长理应如此,你以后也要帮代教授和年长的同学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可不能偷懒。”

杨玉燕吓了一跳:“我也要……”

杨玉蝉把她拉回来好好坐下,说:“我就知道你记不住。这不是在家里,没有张妈帮你,你要成长起来才行。”

杨玉燕就问:“那姐,你在学校里也干过杂活吗?”

杨玉蝉点点头:“干过呀,怎么可能没干过?像整理桌面,整理书柜,擦桌子扫地,这都是很平常的事。还有,如果教授要你烧水、倒茶、抄写东西,也都不能拒绝,要积极努力的去完成。”

杨玉燕听完就放松了:“原来只是这些活,那我还行。要是让我背柴烧灶做饭,那我就真的不行了。”

杨玉蝉:“像代教授这样在学校里独居一幢楼的教授可没有那么多,大部分的教授的三餐要么是在家里用,要么是家人送饭,不然也可以吃学校的食堂。”她左右环视一圈,说:“其实这里既是代教授的家,也是教室。”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这时,苏纯钧与代教授进来了。杨玉燕看出苏纯钧脸色不对,目光中便透出疑问来。

苏纯钧对她安抚的一笑,对杨玉蝉说:“大小姐,我刚才与祝女士通了个电话,她现在还在线上,请你过去与她说话。”

杨玉蝉以为是祝颜舒还有什么交待,便起身与苏纯钧过去。

杨玉燕自然要跟上。

电话里,祝颜舒也没说别的,只是问杨玉蝉她当时替读书会买书时的收据和信都放在什么地方?她一会儿让张妈找出来送到学校去。

杨玉蝉一边直言相告,一边奇怪:“送到学校里来干什么?”

祝颜舒从刚才听了苏纯钧的传话后就气得不轻,现在气还没消呢,没好气道:“我现在没功夫跟你说话!等那些收据送过去后,你就去把那些书都捐给学校!”

杨玉蝉更加不解:“那些书本来就是捐给读书会的。”捐给读书会就等于是捐给学校了啊。

祝颜舒:“你个傻丫头!你现在是被人盯上了,有人要坑你!哼,既然这样,咱们送出去也不给别人占便宜!”

杨玉蝉心头乱跳,挂了电话就问苏纯钧:“苏老师,到底是怎么回事?”

刚才她打电话的时候,杨玉燕已经听苏纯钧说了个大概,顿时气冲霄汉:“小人!真是个小人!太恶毒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往人身上泼污水,还是从最难辩解的私德下手。难道要杨玉蝉现在去向每个人表白她并没有嫌贫爱富吗?

可总也不能为了这件事就真要嫁给马天保吧!

杨玉燕平时指点江山的时候多了,今天这件事却不知该怎么处理。

苏纯钧将杨玉蝉姐妹领回茶室,劝杨玉蝉最近不要到学校来,等流言平息以后再来。

杨玉蝉本来就因为马天保的事心灵上受了许多折磨,听到外面竟然有这种流言,顿时手足冰凉,半句话也说不出来,全堵在胸口。

“他们本来也没说错……”她说。

杨玉燕高声:“胡说八道!古代都有七出呢,皇妃都能休皇帝呢,你只是分个手,犯天条了?”

代玉书在旁边本来并不想开口,听杨玉燕高声这句,竟惹他发笑。

他一笑,屋里的人都看过来。

代玉书笑道:“燕燕说的在理。杨大小姐,还请你不要自误。”

他看杨玉蝉神情凄惶,暗暗的叹了口气,正色道:“道德是人心的准绳不假,却不该成为枷锁。你现在扪心自问,你是出于何种理由才挣扎难过的?是因为爱情还在?还是因为道德压力?如果是前者,那我希望你不要分手;可是如果是后者,那你早就该分手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杨玉蝉一下子就怔住了。

爱情还在吗?

她不知道。她甚至都不知道她跟马天保的感情是不是爱情了。爱情应该是什么模样呢?她旁观杨玉燕与苏纯钧相处,酸酸甜甜,恋人的每一个举动都牵动着另一个人的心。她与马天保却少有这种时候,他们更多的是在一起畅想未来,或讨论思想。

可第二个问题的答案却十分清楚。

她无法干脆分手的原因是因为她无法面对道德的压力。这跟她的道德感是相违背的。

“您为什么说如果是因为道德压力,我就应该分手呢?”杨玉蝉不解。她不认为代教授是和杨虚鹤一样的人,但在她看来,杨虚鹤当时抛弃家庭,正是他道德败坏的选择。

代玉书微笑着说:“因为这意味着你的爱情开始的地方就不对。假如你爱他,那你现在要离开你的爱情,你应该更惋惜爱情。”他思考了一下,单刀直入的说:“就比如你们的父亲,杨先生,我猜他当年选择祝女士,应该就不是因为爱情,至少爱情绝不是主因。所以他抛弃家庭时,也丝毫没有留恋之意,因为这本来就不是他爱的。”

杨虚鹤从来没有爱过家庭?

杨玉蝉像是被当头一棍给敲傻了。

她从来没有这么想过!她一直以为父亲是背叛了与母亲的爱情,背叛了家庭。但现在代教授说父亲根本不爱母亲。

这时,她听到旁边杨玉燕在小声与苏老师说:“我一直都这么觉得,当年姓杨的肯定是看中祝家的钱和势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杨玉蝉看向自己的妹妹,艰难的问:“你怎么能这么想?至少以前他跟我们在一起时,还是有感情的。”

杨玉燕怎么会也认为杨虚鹤对他们没有感情呢?以前他们一家人在一起时也是很幸福的啊。

杨玉蝉感受到了背叛,她快连自己的妹妹都不认识了。

苏纯钧握住杨玉燕的手。

杨玉燕却并不生气,她能体会杨玉蝉的心情,她平静的说:“姐,有的夫妻就不是因为爱而结合的,有的父母也不会天生爱孩子。我们能有现在这个幸福的家庭,是因为我们都幸运的有一个好妈妈。妈妈爱我们,我们才有现在的好日子过。对比妈妈,你就知道杨虚鹤对我们的感情有多少了。假如他有一分爱我们,他当初就不会做的那么绝。正是因为他不爱我们,他才能毫无顾忌的伤害我们。”

杨玉蝉半句反驳都说不出来,她的心第一次变得空落落的。

杨虚鹤不爱他们。

她也不像自己想的那么爱马天保。

连自己的感觉都会骗自己。

在这一刻,杨玉蝉第一次更清醒的看清了自己。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杨玉蝉这些年给读书会购书的收据竟然有六本,全是装订好的,还有些她跟出版社和作者通信的回信也都放在箱子里。

祝颜舒坐在椅子上一边翻一边冷笑:“我生的果然像我,都是冤大头。”

张妈站在一旁,啧啧叹气:“怪谁呢?你这个脾气还好,别人欺负你,你也会欺负回去。大姐只像了你的清高,少了脾气,结果更加被人欺负。我看,这个家里只有二小姐好,日后你们娘俩都要靠二小姐过日子。”

祝颜舒捡起箱子里最后一个厚皮笔记本,摔在桌上,哼道:“可得了吧。就她那个傻样,苏老师说什么她都信,我看她才会被人骗走呢。”

张妈摇摇头,问她:“这叫我都带去?”

那装订的收据好厚一本呢,六本全带上,她的老腰要受不了的。

祝颜舒:“哪里用全带上?你只用带一本,再拿上这个。”她拍拍厚皮笔记本,翻开道:“这是大姐记的账。这还是我教她的,凡是花的钱都写下来,这样就知道钱都到哪里去了。”

张妈就拿一本收据,一本帐册,祝颜舒再从回信中捡了几封也让她带上。

祝颜舒:“咱们不是一开始就是去吵架的,咱们是去捐书的,要高高兴兴的。要是有人出来说废话,咱们再搬证据出来,这才合适。”

张妈点头道:“那我记下来交待给他们。”

祝颜舒:“用不着,苏老师在呢,他在财政局不出半年就高升了,这点事对他来说是小菜一碟。你去送东西,再把大姐带回来就行了。这段时间,她还是不要去学校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就算能把读书会的事解决掉,也只是解决了一个小人,流言可不会因此消失啊。

张妈坐上黄包车,匆匆赶到学校。

小红楼中,杨玉燕陪杨玉蝉在楼外的草坪上散步,让她能更冷静一点。

姐妹俩站在一起,个头已经差不多高了。

杨玉蝉握着杨玉燕的手,“刚才……”

她想道歉,她不是有意要瞪妹妹的。

杨玉燕不等她说完就反握回去:“没事,姐,我知道你对爸的感情比我深。”

杨玉蝉的心又狠狠的揪了一下,她的眉头紧紧的皱了起来。

让她相信杨虚鹤从来没有爱过她们母女太难了。但她也更清醒了,她清醒的知道她现在更多的是不想相信,而不是杨玉燕的话没有道理。

因为从杨虚鹤悄悄搬走,到在报纸上登出离婚告示之后,他还制造了对祝颜舒很不友好的风声,那段时间报纸上有许多声援杨虚鹤的文章,大学里也有一些文会将这件“著名”的社会事件当成一个例子来讨论。

他们大多数都将祝颜舒和她与杨虚鹤的这段婚姻描述成了一桩封建□□的错误。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们不认识祝颜舒,也不认识杨虚鹤,不了解他们在婚姻中到底是什么样,也不关心他们究竟是什么样。

他们只是将杨虚鹤当成了破除封建旧家庭的英雄,将祝颜舒视为封建旧家庭的一部分。

她必定是无知的,必定是愚昧的,必定是狭隘,必定是丑陋的。她必定毫无思想进步,必定裹着小脚,必定拒绝接受新思想,必定张牙舞爪,令人厌恶。

许许多多的形象被套到了祝颜舒的头上。

假如不是当时杨玉燕正躺在医院里,杨玉蝉必须每天与祝颜舒赶到医院,在医院、学校、家三地奔波,无暇他顾,她也不知道自己在这种环境中会不会发疯。

纵使那时她没有精力去理会这些旁人的目光与议论,她也不会将这段往事遗忘。

所以她仇恨杨虚鹤,恨其入骨。

可如果杨虚鹤并未披着画皮,他不是在突然某一天才变坏的,不是在遇上新情人之后才从心底升起的恶念……

而是一直如此的话,那她心中的仇恨就一下子全落空了。

她恨的是那个曾经爱过她们的人,恨的是曾经是个慈祥的父亲的男人,恨他为什么要变成坏人,为什么要离开她们。

但假如他不是她心目中慈祥的父亲,他就只是一个陌生的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恨的反面是爱,是爱而不得。

她对杨虚鹤的恨就是这样产生的。

跟她对父亲的心结相比,她对马天保的心结就小多了。今天她想通了一个困扰她多年的问题,解决了一个沉疴旧疾,骤然升起的轻松令她觉得自己整个人都空落落的,再去想马天保,仿佛也能更轻松的去面对了。

她喜欢马天保,做为同学,做为年轻的男女,他们之间萌生过感情。但那感情没来得及长大,是她在渴望长大,她和马天保都渴望尽快长大,肩负起家庭的重担。所以他们才会那么快就开始讨论家庭生活中的种种。她以为这说明他们是幸福的,但回想起来,他们讨论家庭的时候,跟他们讨论其他问题时是一样的。

牵手、拥抱、亲吻,这些曾令她的心悸动。但是否像杨玉燕与苏老师那样时时刻刻都想要牵着手,目光总是系在对方身上舍不得离开,每一刻都想要在一起,不想分离?

不,这些都没有。

现在,她仍然同情马天保的遭遇,愿意尽全力帮助他。

但这已经不再是出于爱情,或道德压力,而是出于情谊。

他们同窗数年,一直志同道合,哪怕她现在明白了她并没有那么爱他,爱到想嫁给他,她也并不是对他毫无情谊的。

杨玉蝉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举目望向天空,初春的天空是浅浅的蓝,白云像一道烟雾拖着长长的尾巴,斜斜的挂在天空中。

她的妹妹抱着她的胳膊站在她身边,嘴里仍然说着不着边际的话,她的嘴巴总是闲不下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杨玉燕:“我一直觉得咱们俩的名字可以这么解读。你叫玉蝉,那就是蝉娟嘛,那时姓杨的跟妈的感情应该还挺好的,外公也还在,他也不敢动歪心。到了我就是燕,劳燕分飞,我觉得他那会儿就有外心了。”

杨玉蝉忍不住骂她:“胡扯八道。我和你的名字都是外公取的,玉蝉是指盟约,当时巴黎和会正在召开,外公希望不要再有战争了,希望我国与他国百代友好,永远和平才给我起了这个名字。”

杨玉燕震惊到失声:“什么?!玉蝉是这个意思?外公他老人家想的也太复杂了吧!那我呢?我的玉燕是什么意思?”

杨玉蝉:“希望你如燕子一样轻盈灵巧。”

杨玉燕仔细品味了一下这两个名字,总觉得……

“外公当时给我起名是不是挺敷衍的?”她不甘的问。

为什么姐姐的名字就那么有意义,她就是普通的名字!不公平!

杨玉蝉教训她:“轻盈灵巧有什么不好?女孩子就应该这样啊,你看你现在长得这么漂亮,都是这个名字的功劳,你要记得感谢外公知不知道?”

杨玉燕被教训的频频点头,不敢再吐槽名字。她以前还觉得“玉燕”太土,后来不也习惯了吗?反正也不能改名了,凑和用吧。

苏纯钧一直担忧的看着窗外,直到看到两姐妹如常一般说笑起来才放了心。

代教授坐在沙发上,在替杨玉燕写教案,说:“不用担心她们,我看祝女士与这两个孩子都是心宽之人,她们不会拘于小节而自困的。就算一时糊涂了,也会慢慢清醒过来的,而且人永远不缺改变的机会。”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苏纯钧转头说:“教授,你想怎么教燕燕啊?”

代教授抬头说:“这个……暂时还不知道。我总要先试一试她的底限,总之,凡我所会的,只要她想学,我都可以教她!”

看代教授双目有光,苏纯钧就有些头疼,以前他也被代教授抓住过,后来还是教授发现他志不在此才放过他的。代教授的信条一直都是只要学生想学,他就恨不能用漏斗把知识灌到学生的肚子里。

苏纯钧双手做揖:“教授,还请您对燕燕宽容些。”

代教授放下笔,笑道:“纯钧,不是我不放过二小姐,而是只有像她一样不愁吃穿、心思简单、物欲不丰的人,才有可能将一生的精力都用在学习知识上面。比如你,你是很聪明的,但你一心想要建立一番事业,不管是出于什么目的,达到什么目标,你就不适合治学。像大头,虽然我现在一直将他留在学校里,但也不可能永远将他留在这里。”他叹了口气,“校长已经找我谈过多次了,一些早就应该毕业的学生,要赶紧放他们毕业。虽然我有心将大头留下来,可他现在的水平还不足以在学校里谋得一职,而一旦走出学校,他就势必要为生活奔忙,为每天进口的食物而操劳,你说,这样的人还能保持精力学习吗?”他摇摇头。

苏纯钧陷入了沉思中。

“你们现在学习的知识确实已经够用了,足够你们找到一份体面的工作,在政府或其他部分谋求一份高职,得到重用。我也承认,现在的社会上确实急需人才,所以大学才应该尽快将高质量的人才输送到社会上去。”代玉书说,“但我始终觉得,知识是需要去追求高峰的,不能只要求够用就行。如果停止追求知识的高峰,那我们仍然会落后!当外国的学者们在不停的攀登知识高峰的时候,我们却已经满足了,那我们什么时候才能追上外国,才能超越他们呢?我们不能停下来啊!”

苏纯钧:“教授。”

代玉书拍拍大腿,笑道:“教书育人,百年大计。我有信心在学校里干上一百年,看我最终能种出几棵树来吧。”

这时杨玉燕敲门进来,笑盈盈的说:“教授,苏老师,张妈来了。我们去图书馆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捐书是一件正事,学校里也一直都鼓励各界人士捐书,实在是因为现在的书,它并不便宜。

由代教授陪同,苏纯钧这个人精头子当说客,又有祝老爷子的旧事在,图书馆的馆长立刻就出来接待杨玉蝉了。

他握着杨玉蝉的手热情的说:“杨同学,非常感谢你对学校的支持!”

杨玉蝉捐书的理由是她马上就要毕业了,虽然明年才正式毕业,不过现在就来捐书也很正常,女学生们通常很少会读到最后,中途就跑出去嫁人的也不在少数。

她带来的收据和帐册可以证明她一共捐了多少钱的书,而作者与出版社的回信也能证明这些书都是从哪里来的。一些书报刊物有的已经绝版了,有的则是当时刊行的数量就很少,都是她一封封的写信给出版社、作者,向他们求来的。

这些书都是她自掏腰包买来的。

现在它们都放在读书会。

而读书会,是一个学生的组织。成立的时间并不长,很多规章制度都很模糊。在杨玉蝉入会以前,读书会虽然也会向外求购书刊,但大量购进的情况是很少见的,而且当时都是依靠众人捐款来做为购书款,购买的书刊也就只是存放在读书会的会室中。

读书会是学生们进行讨论,对新思想,新浪潮进行思考的一个集会。

它跟学校里其他的文学集会一样,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读书会也支持大家交换书籍,对购进的书刊,也可以进行借阅,除了押金之外,并不需要再付租金看书,跟学校图书馆一样。

杨玉蝉入会以后,如鱼得水。她提议举办定期的读书会活动,由学生轮流担当干事,主持这个活动。

这一举动引起了大家的响应,许多人就将自家的书带来,供大家讨论。

杨玉蝉当然也将她自己的书带来过。不过这只是第一年,第二年起,她就开始用自己的钱买书了,后来也带动了其他人自费购买书报带过来让大家看。

后来读书会的活动越办越大,在学校里也渐渐有更多的人愿意参加进来,哪怕不入会,也会参加读书讨论。

代教授参加的就是读书讨论活动。

更多的同学是来“蹭”书看。

关于杨玉蝉自费买来的书到底是个什么归属,其实并没有明文规定的写在读书会的会规中。

没有任何一个学生集会的规则中会写出将大家送过来的东西全都定义为无偿捐赠的。

只是杨玉蝉自己以前是默认这些书都会留给读书会,用来在以后继续开办活动使用。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不过经过这次的流言之后,她也发现她的想法太天真了。

她是不在意买这些书都花了多少钱,在她看来书更重要,钱已经花了,花了就花了,书并不能等同于钱啊。

但在有心之人的眼中,书就是等于钱的。这些书不仅仅是书,还是资本。他想占有这些书,就必须将书的原主人赶走。

杨玉蝉出示的证明足够多,馆长就接受了她捐献的书。

她还亲笔写下了一个自愿捐书的证明,馆长随即给她写了一份奖状,奖励她捐书的义举。

奖状是现成的,还盖着校长的章,还有签名呢。

馆长像是生怕捐书的人后悔,将空白奖状填上字后,墨迹未干,就笔嘻嘻的双手郑重递送给杨玉蝉,再三夸她:“杨同学,你深明大义,乃是当代学子的楷模啊!”

杨玉燕在当背景,一直觉得这个馆长老师的态度不太对,有点太热情了,都不像老师了。

她悄悄问苏老师这是怎么回事。

苏纯钧小声答她:“因为怕来捐东西的人再跑掉。”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杨玉燕:“为什么?”

苏纯钧:“学校穷啊。”

学校是真穷。

馆长问清现在书报杂志都在读书会的会室里,当机立断,片刻也不等,马上叫来在馆里的工作人员,这就去读书会把书都搬过来!

杨玉燕目瞪口呆。

这也太急了,这难道不像是从学生那里抢东西吗?

苏纯钧却很了解,图书馆的馆长就如同守财奴,生怕放在外面的书丢了,巴不得都赶紧放在眼皮底下看着。

馆长还对杨玉蝉解释:“以后读书会需要举办讨论会,可以到馆里来借书,我给他们批条子!”普通学生一次只能借一本,读书会可以借五十本!

当然,这一借一出,就全都要登记了。

工作人员来去如风,风风火火的过去,一会儿就如同猛虎下山,土匪进村,骑着三轮车把书都给“抢”回来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真是抢的,因为后面还跟着一些学生,都是读书会的人。

他们气愤不已,跟过来找图书馆馆长质问为什么要抢读书会的书。结果一进来就看到了杨玉蝉。

这其中有一个男同学,戴着圆眼镜,马上越众而出,笑着对杨玉蝉说:“杨同学,是你啊,马同学呢?他跟你在一起吗?”

后面读书会的人马上就小声嗡嗡起来。

杨玉蝉冰冷的看着他:“钱同学,请问马同学怎么会跟我在一起?”

钱同学仿佛不明白:“马同学不是跟你……”

杨玉蝉大声打断他的话:“马同学跟我是同学关系!就如同我跟你,跟大家一样,我们都是同学。难道不是吗?”

钱同学呵呵笑:“是这样?那是我误会了。”

杨玉蝉冷笑:“淫者见淫。”

钱同学立刻脸色不好看了,他转而严肃的问:“杨同学,那我想请问你,你为什么要将读书会的书捐给图书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杨玉蝉:“我捐给学校图书馆当然是希望让整个学校的同学都可以看到这些书。这也是我当时加入读书会的原因。钱同学,你为什么质问我?难道你不希望我将书捐给图书馆吗?”

钱同学马上高声说:“这些书都是读书会的书,你们说对不对?”他转头对身后的人说。

这时他后面其他读书会的人也上来劝杨玉蝉改变主意。

“杨同学,你再考虑一下。”

“对啊,杨同学,你这一捐,读书会的下一场活动还怎么举办?”

“对啊。”

大家也是都没想到,没想到杨玉蝉买的书竟然有这么多,几乎占据了整个读书会现在拥有的书的八成!

因为其他人举办读书会时,不管是自己的书还是新买来的书,事后都拿回去了。只有杨玉蝉将书留在了读书会,没有拿走。久而久之,大家也都习惯杨玉蝉无私的行为了,都以为这些书就是读书会的书了。

结果到今天,大家才发现原来不是这么回事。

馆长是生怕事情有变,听到这里就赶紧过来劝大家:“不要着急,不要着急。你们读书会以后要举办活动,可以到图书馆来借书。我已经跟杨同学讲好了,给你们特殊待遇!你们只要是为了活动来借书,可以借五十本!”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馆长的大手笔立刻就令读书会的其他人“叛变”了,只要读书会的活动可以继续举办就行啊,而且还有了更多的书啊!

只有钱同学神色不定,十分气愤,他只盯着杨玉蝉:“杨同学,你不能这么自私!为了一点点荣誉就出卖读书会!”

他指着杨玉蝉手中卷起的奖状说。

众人再次把目光移回来,目光闪动,却没有像上一次一样帮腔了。

馆长皱眉,很不喜欢这个男同学,他说:“这位同学,你这样说就不对了。杨同学无偿捐书,难道学校连一张奖状都不能发给她吗?难道就要让人家无偿的付出,我们连一句谢谢都要吝啬吗?这样下去,谁还愿意做好事?不要勒索别人的善意,这是非常恶毒的,你的思想很有问题,需要反省。”

馆长的话,令读书会其他的人也都扭转了回来,钱同学孤掌难鸣,只得暂时收兵离去。

他临走前愤怒仇恨的眼神表示他仍然不觉得自己有错。

杨玉蝉很生气,很想痛快的骂他一顿。但张妈紧紧的抓住她的胳膊,杨玉燕也听苏纯钧的,在一旁劝她。

“不能在这里跟他吵,他一发疯,说不定就会拿马天保的事攻击你。”杨玉燕说,“别跟小人纠缠。我们先走吧。”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代教授看了看怀表,对杨玉燕说:“燕燕,你今天先回去吧,好好安慰一下你姐姐,明天再来找我。”

杨玉燕连忙答应,她今天肯定是没心情继续学俄语了,正发愁要如何请假,不想代教授如此善解人意。

“谢谢教授,那我明天再来。”她说完还鞠了个躬,就去找杨玉蝉了。

杨玉蝉还想去读书会的其他人对质,看是谁在暗中传她的流言,被张妈紧紧拉住:“大小姐,快跟我回去吧,太太生气了!”

一提祝颜舒生气了,杨玉蝉心中就升起愧疚,她一直不愿意给妈妈添麻烦,一直想帮妈妈照顾好这个家,照顾好妹妹,没想到现在却是她一直在惹事。

杨玉蝉失去了去找同学们对质的心情,答应先回家向祝颜舒道歉。

杨玉燕安慰她道:“姐,妈肯定不会生你的气,她只是在气那些小人而已。”

苏纯钧与代教授告别之后也走过来,说:“别担心,回去商量一下要怎么办吧。”

杨玉燕和张妈都看他。

杨玉燕:“你也跟我们一起回家?现在几点了?”

苏纯钧才买了一块手表,闻言潇洒的抬起手腕看时间,说:“十一点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张妈唬了一跳:“你还要跟我们回去?你不上班了?”

苏纯钧笑道:“没关系,我下午去局子里转一圈就行了。”

张妈嘀咕道:“你这到底上的是什么班哟。”

一行人坐上黄包车回到祝家楼,祝颜舒已经穿戴整齐,正坐着打电话,她听到门响,对电话那头的人说:“谢教授,多承您照顾,日后再去寻您道谢。”

杨玉蝉走进来听到电话里称呼“谢教授”,惊讶道:“妈?你怎么会给我的教授打电话?你认识谢教授?”

祝颜舒瞪了她一眼,挂上电话,站起来叉着腰说:“你在他手底下读了三年,我当然要去质问他是怎么照顾我女儿的!怎么能叫那种小人混在大学里!”

苏纯钧也很惊讶,他本想从学生会入手给那个钱姓同学吃个教训,没想到祝女士竟然直接找上了对方的教授。不过细想也很合理,杨大小姐当年入学时,祝女士肯定也是辗转打听过杨大小姐的教授是何许人也,就算当年不认识,三年下来也早该认识了。

杨玉蝉规规矩矩站在祝颜舒面前鞠躬认错,“妈,都是我不好,在学校行事不谨慎才招来小人。这跟谢教授无关的。”

祝颜舒翻了个大白眼,撑着额头说:“我怎么生出来你这个傻丫头?我瞧你妹妹现在都比你精明。燕燕,你来讲,我找谢教授干什么?”她指着小女儿问。

杨玉燕无端被指着鼻子问话,却并不想当母姐吵架中的炮灰,含糊道:“大概就是跟谢教授请假吧?姐姐不是要在家里休息吗?”

祝颜舒反而点头微笑,“说的对。我就是打电话去向谢教授请假的,说你需要帮忙家事,暂时不去学校了,替你请个长假。”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然后再不经意的提起学校里现在流传的流言,澄清一下她的女儿与大家都是好同学,并没有与其中什么人有特殊的感情,希望谢教授能明白。

谢教授当然表示明白。他向祝女士保证学校是非常纯洁的地方,女学生到学校来上学,这代表着学生家长对学校的信任,而他们学校是绝不会辜负这种信任的。他绝对相信杨玉蝉没有与任何男同学发生感情,他对现在流传在学校里的流言也十分的焦急愤怒,他会尽快在学生中间澄清此事的。

“高明。”苏纯钧替自己倒了杯茶,由衷的佩服:“您这是釜底抽薪了。”

张妈已经给大家都端来了果茶,今天午饭来不及做,只好让外面的饭店送来了,不过就算是这样她也轻松不下来,忙忙碌碌的。

杨玉燕手里捧着热茶杯暖手,坐在单人沙发上,将三人沙发让给了祝颜舒与杨玉蝉。亲妈教训姐姐,她可不要掺和进去。

苏老师站在杨玉燕的后面,诚心要再赖一顿午饭,所以表现得十分自然,半点不给张妈赶自己走的理由。他迫不及待的发言,誓要加入这场热烈的讨论之中。

他说:“学校一直都很注重声誉的,虽然现在社会上时常能听到女大学生追求爱情去了,但在学校里面却是非常排斥这种事情的。”

杨玉燕似懂非懂:“是因为名声不好听吗?”

苏纯钧笑道:“差不多。毕竟现在女学生很少,而学校一直希望能倡导女子接受高等教育,偏偏学校里是男女混合上课的,教授也基本都是男性。所以为了让女学生的家长能放心的将学生送进来读书,学校就非常注重这方面的事,哪怕只是传言,只要有一点苗头,都会严查死守,绝不会允许学校中出现诱骗女学生的事故。”所以像杨虚鹤那种人,是根本不可能进入学校,成为教授的。

杨玉蝉从来没注意到这方面,她惊讶的说:“可是学校里有很多人都在谈恋爱啊。”

苏纯钧说:“同学之间萌生爱情是可以的,但发乎情,止乎礼,如果有人在上学期间越雷池一步,就会双双处分。当然,新婚夫妻倒是无妨。无媒苟和就绝对不行。师长也绝不允许和学生发生爱情。”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她还以为在学校里是鼓励爱情的呢,实在是各种学生团体讨论文学作品时,歌颂新时代爱情的作品有很多,而学校从来没有禁止。

苏纯钧喝了口茶,说:“因为学校不想用条条框框来限制学生的思想。不过教授们都是心中有数的,一旦越线,就一定会被处罚。”

所以祝女士这个电话打过去,钱同学不管有什么心思,都要暂且放下,他必须要先应对教授和学校对他的调查。

苏纯钧在心里暗叹,他解决问题的思路还是学生的,不比祝女士,直接从上找人。看来他还是需要更加成长才行。

杨玉蝉看他,突然说:“你从来没有参加过读书会。”

苏纯钧:“我什么会都没参加。”他是一条孤狼,在学校里一直独来独往,与任何人都没有太深的交往。

杨玉蝉突然发现她可能一直都看错了苏纯钧。以前她认为他是个穷学生,在他与杨玉燕发生感情之后,她又认为他是个投机者,当他去财政局任职并迅速站稳脚跟后,她更加无法相信他是一个好人了。

偏偏祝颜舒一直夸奖他,杨玉燕也对他的感情越来越深,就连张妈都喜欢上他了。

现在,杨玉蝉觉得苏纯钧这个人更加神秘了。

假如他在学校里没有一个交好的人,也放弃了所有的社交机会,那他怎么会一进财政局就变得长袖善舞呢?

假如他一直都是一个长袖善舞的人,那他在学校里又怎么会默默无名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这太矛盾了。

杨玉蝉陷入了沉思中,没有让任何人发现她对苏纯钧起了疑心。她看着他弯下腰跟杨玉燕说话,逗得她的小妹妹露出笑脸来。

做为一个姐姐,她喜欢自己的妹妹。但凭心而论,燕燕的优点真的不多,或许她足够年轻漂亮,但那就能吸引苏纯钧了吗?

她以前以为他跟燕燕发生感情是想继续住在祝家楼,或许还想娶一个有钱的妻子。但自从他在财政局越做越好之后,他身上的值钱东西越来越多了,除了大衣还是祝家送给他的那几件之外,手表、皮鞋、皮包、帽子等等,一样样的好东西不停的出现在他的身上。

他不缺钱了,那燕燕未来出嫁时会带的嫁妆对他还有吸引力吗?

他真的是喜欢燕燕的吧……

苏纯钧感觉到视线,抬头看过去,发现是警惕的盯着他的杨玉蝉。他毫不在意,自从他表现出喜欢燕燕以后,这位杨大小姐一直都用这种眼神看他,好像他会把杨二小姐拐出去卖掉。

说起来,其实他觉得就算马天保没有问题,他想要加入这个家庭时也不会太轻松。因为任何一个男人出现在这个家庭中的女人身边以后,他都要面对复数的挑剔,从头到脚,从里到外。

所以,最好他是毫无破绽的,比如就像他自己,如此完美的男人才能扛得住这些挑剔,成功成为祝家的座上客。

不然就会像马天保那样,连自己的失败到底在哪里都不知道就被出局了。

苏纯钧放下喝完的茶杯,张妈走过来收杯子,惊讶道:“苏老师,您是要留下来吃饭的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苏纯钧的脸皮厚似城墙,早就不惧张妈的刀枪棍棒了,笑道:“如果不麻烦的话。”

张妈笑着说:“哎哟,麻烦什么?我早料到您会留下来,特意多叫了一个菜呢。”

街对面的饭店很快送来了午饭,张妈换了盘子,将送餐的小工打发走,摆上餐桌,才来喊大家过去吃饭。

祝颜舒坐下来时,张妈特意将鱼摆在她面前:“太太,这家的鱼做得挺好的,您尝尝。”

祝颜舒挟了一筷子,挑剔道:“没有你做的好吃呢,不过鱼倒是鲜鱼。”

张妈高兴的说:“没法子,今天中午先凑和一下吧,晚上我再给您做。”

杨玉燕看中了四喜丸子,却不想自己吃一整个,自己挖了两勺子之后,就将碟子推给苏纯钧。

苏纯钧才要伸手,杨玉蝉抬头说:“燕燕,你跟我分着吃,我也吃不完一个。苏老师胃口大,他能吃一整个的。”

杨玉燕就转手递给了她。

苏纯钧暗叹,有张妈和杨大小姐这两座大山,他的爱情之路才会如此有趣味。

怀着爱情受挫之心,苏老师独食了两只拳头大的肉丸子,十分快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最后一只狮子头归了张妈,苏老师万分佩服张妈的胃口,这把年纪了还能独食一只肉丸,哪怕是清蒸的也可以了。

不过这家的菜确实做的好吃,肉丸里除了猪肉,还混了火腿提鲜,放了荸荠丁添味。

祝颜舒自己吃了一盘鱼,吃得只剩下一条鱼骨才抹嘴巴。待盘子都收起来后,她对张妈道:“将家里过年省下的点心收拾出一盒来,我今天下午要去医院探病。”

杨玉燕好奇的问:“谁生病了?”

杨玉蝉的心一动,跟着就看到祝颜舒盯了她一眼,马上紧张起来。

祝颜舒道:“还能看谁?当然是马同学一家子。不是说他们住在医院,由金家付的医药费吗?我去瞧瞧,看他们住得怎么样了。”她故意问杨玉蝉:“你想不想去?”

杨玉蝉过年前还去医院送过两次捐款,她也早就担心马家的情况了,但过年时根本走不开,她也不敢说她要去医院看马天保。到了现在,她的心境已变,反倒有些畏惧见到马天保了。

见到以后,她说什么呢?他会说什么呢?

杨玉蝉心里沉甸甸的。

苏纯钧说:“我与您一起去吧,就当是同学去探望,正好问问他,是不是姓钱的去看过他才会说出那番话。”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杨玉蝉猛然一惊。

杨玉燕震惊加愤怒:“是马天保说他被抛弃了?!”

苏纯钧与祝颜舒交换了一个属于大人的眼神,他转头安慰杨玉燕:“不是,情况我们都不知道,只是想姓钱的可能去过医院,回来才编出那些瞎话的。”

就算这么说,杨玉燕也气得七窍生烟,她说:“我也要去!”

苏纯钧再三劝说都没办法令杨玉燕打消念头,而杨玉蝉在听到苏纯钧的话以后也决定要去医院了,哪怕她现在出现可能会更糟也要去。她要知道真相。

祝颜舒才不管这些人,自已回卧室小睡一会儿后才起来,打扮整齐,提上点心,道:“一起去也行,不过到了不许多话。”

杨玉燕马上发誓:“我保证。”

祝颜舒:“苏老师,你看住她。”她把点心盒递给杨玉蝉,“来,你提着。”

她自己拿着珍珠手袋,走在最前面:“我们走吧。”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一行四辆黄包车停在医院前的马路上。

苏纯钧的车停在最前头,他下车后快步依次走到后面将车上的女士们都扶下来,引她们站到人行道上,再回去跟黄包车车夫算车费,不想黄包车的车夫笑着说:“苏科员坐车,哪个敢收钱哦!”

竟然都不肯收他的钱。

苏纯钧笑着掏出大洋,硬是塞进他们手中:“你们赚的是辛苦钱,拿着吧。”

他走了以后,几个车夫分了钱,还有闲情议论他。

“还以为他是个小气鬼呢,我听说他在刘大肉的肉铺里就一直是赊账,怎么到我们就肯给钱了?”

“我们哪有肉铺刘有钱?”

“那就是嫌我们穷,不占我们的便宜。”

几人把车停在路边,蹲下一边抽土烟一边说笑,看到有人停在路边叫车就会立刻站起来,把土烟掐灭放进口袋,拉着车笑着迎过去:“先生,坐车吗?”

医院大厅里永远都有许多人,这是一个在任何时候都不缺生意的地方。

杨玉燕曾经在这所医院里住了半年,却从来没见过这里。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她好奇的四处张望,祝颜舒喊杨玉蝉拉住她:“别叫你妹妹再跑丢了。”

杨玉燕这才收起好奇的目光,紧紧跟在姐姐身边,忍不住好奇心的问:“这是哪里?我怎么没来过?”

她当时出院好像不是从这里走的。

杨玉蝉:“你住的是病房,这里是门诊。”

杨玉燕:“那也该是一个大门啊。”

当她没去过医院啊?不管住在哪里,走的总该是同一个大门吧?

杨玉蝉哪里有心情现在陪她玩问答游戏,道:“别瞎问了。”就不理人了。

还是苏纯钧懂杨玉燕的意思,因为他以前第一次自己到医院来求医时也犯过同样的糊涂。

他趁机将杨玉燕牵过来,小声跟她讲:“这里是给不住院的病人看病的地方。你住院的病房区在后面,有另外的门和通道。”

直白点说,就是普通区和贵宾区,分为掏得起钱的人和掏不起钱的人走的不同的通道。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杨玉燕这才明白。

苏纯钧又接着说:“医院的大门有好几个,至少有三个,一些比较大的医院还有更隐蔽的通道。因为现在仍然有很多人不接受西医,说他们会拿刀割人是巫医,为了医院的安全是必须要多准备几个门的。还有一些人也不愿意跟普通人走同一条路,这个门前的路就很不方便过汽车。”

他以前去医院看病都是坐汽车,等到他第一次靠自己的双腿走到医院时才体会到这些区别。后来出于好奇,他研究了许多关于医院的事,还知道第一所西医的医院是谁建的等这种无用的知识,不过现在用来逗杨玉燕倒是很有用。

杨玉燕果然很想听,她猜道:“是外国人建的?”

苏纯钧:“是个美国的传教士,在广州。第一座由中国人自己建的西医医院在北京。”

但他们面前的这座医院,是由日本人建的。

不过这座医院里不止有日本医生,也有很多白人医生。

市里的西医医院并不止这一所,还有一个教会医院。不过普通人平时看病还是去街上的药堂更方便。

她与苏老师在后面聊着天,前面由杨玉蝉负责带路,她来过不止一次。

但这一次,她却找不到马天保一家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她在那间病房里挨着床看过来都没有找到,在整个病区来回找了三遍也没有。

祝颜舒生气道:“到底是不是这里?”

杨玉蝉急得鼻尖冒汗,“是的,就是这里!”

苏纯钧说:“还是问一问护士吧。”

结果护士一听就说:“马天保?父子两个都受了棍棒伤的?早就走了。他们没有钱住下去了,一开始是从病房里搬出来,住到了楼梯间里,后来还在医院后巷里住了几天呢,现在早就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这也太惨了。

祝颜舒想不到会是这样,看杨玉蝉的眼泪瞬间就掉下来了,便把她拉到后面,她上前去问:“我记得不是一位公子送他们来的吗?那位公子没有再给他们付钱吗?”

杨玉蝉也焦急的听着。

护士:“哦,那个公子倒是来过两回,不过他都是把钱给那家的儿子,那个儿子的病状轻一些。那个公子最后就没有再来送钱了,他们的钱可能也不够了。”

护士说的时候,一直在看着杨玉蝉,似乎是对她也有点印象,不过她看到杨玉蝉的眼泪就精明的没有问什么会令人尴尬的问题。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祝颜舒觉得现在事情越来越不好办了,本来杨玉蝉已经想通了,但是现在马家一出事,她肯定是无法放手的。

她马上下定决定,安慰杨玉蝉:“你别着急,我们先打听着,一定可以找到他们的。”她对苏纯钧说,“马家离开医院,应该是没有钱了。但病不能不治,别的不说,他父亲那个病就离不开药。我看,他们有可能去找中药堂的坐堂大夫看病去了。”

苏纯钧马上说:“您说的有道理,那我这就去外面的中药堂打听一下,你们先在这里等一等,我很快回来。”

杨玉燕:“你现在去哪里打听?我们要不要先回家,等从别的地方问一问再去找药馆,不然这全城的中药堂都有可能。”

苏纯钧:“没事,医院后面就有几家。”

穷人看不起西人医院,吃不起外国药,就只能吃一点便宜的药了,所以西人医院的附近一定会有几家中药堂的。

祝家母女三人便在医院大堂等候,护士看她们辛苦,还特意为她们搬来几把椅子。

杨玉蝉此时已经冷静下来了,她看到母亲和妹妹都在为她着急,更觉得自己给大家添了太多麻烦。

“你给过他多少钱?够他住多久医院的?”祝颜舒问杨玉蝉。

“两次捐款都是三十多块,一共是七十多块钱。我自己添了二十多块,给了他一百块左右。”杨玉蝉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祝颜舒算了下帐:“一百块省着点用,也够他住到年后了啊。他怎么花得这么快?是想先存着以后再用吗?”

“妈,我没事。”她对祝颜舒说,“你先带着燕燕回去吧。我去找苏老师,先不用打听了,我去学校里问一问同学,看有没有同学知道。”

祝颜舒皱眉:“你给我省些事吧。你忘了学校里的人现在还在传你的闲话吗?”

杨玉蝉摇摇头,说:“不是所有人都相信那些话的。我有几个要好的同学,他们的人品都信得过,是不会相信谣言的。”

祝颜舒犹豫了一下才点头,“那好吧,你回去就问一下,看一看马天保一家是搬到哪里去了,他们要是缺看病的钱,我们可以资助他们一点。”

杨玉蝉双唇抖动,她想帮助马天保一家,可她并没有这个能力,就像她在学校里买了那么多书来帮助读书会一样,这都是她的家人在背后支撑着她。

她在当时不懂这个道理,替家人添了许多麻烦。

现在她懂这个道理了,却还是要替家人添麻烦。

祝颜舒轻轻握着她的手说,“只要能让你安心,我是不会在意的。妈妈的就是你们的,不必跟我客气。”

杨玉蝉低下头,数滴水痕落在她的外套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对不起……”

她抖着声音说。

这时一个妇人路过他们身边时惊疑的看了他们一眼,匆匆离去了。

不多时,一个熟人走过来,也是十分的惊讶,他走过来,客客气气的向祝颜舒打招呼:“祝女士,您好。”

祝家母女三人抬头一看,除了杨玉蝉不认识,祝颜舒和杨玉燕都认得他。

此人正是金家下人,其父是金老爷的亲信的孙炤。

祝颜舒并不起身,点头应道:“孙先生,在这里见到您真是意外。”

孙炤:“您到这里是来看病的吗?”

祝颜舒:“我来看望朋友。孙先生忙的话就请自便吧。”

孙炤再是口舌灵利也都被堵了回去,他也不敢仗势欺人,实在是祝女士虽然人穷,但祝家名声在外,金家也是行商的,今日祝家败落了,金家欺上去,异日金家要是也败落了呢?行商的人家都看着呢,金家欺负别人没关系,欺负同是商家的祝家后人,就欠了一分道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上回他看不起祝家,后来就被狠狠的教训了一顿,金老爷以前还算器重他,那次以后也说他还需要再历练,他父亲也亲手狠狠的抽了他一顿,他自己也是后悔的不行。

从那以后,他再也不敢小瞧任何人了。

他见祝颜舒不愿意搭理他,站了一会儿,只能走了。

祝颜舒不想多谈。

她觉得她跟孙炤这种小虾米有什么好说的。

孙炤显然是不知道是什么原因的前来打探情况,不过祝颜舒怎么想都觉得马天保一家的事不至于会令金公馆如此紧张,一家已经被赶出去的下人,就算挨了打,事后也送到医院来了,并没有丢了性命。马家就算犯了失心疯去警察局告状,也最多是让金公馆赔些钱,说不定还要吃更多苦头。

既然不是为了马家,那又是为什么?

孙炤出现在医院也很奇怪。

是金家有人生病了?在住院?

祝颜舒打发走了孙炤就站起来,叫杨玉蝉和杨玉燕:“我们先回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杨玉燕连忙说:“苏老师还在外面打听着呢!”

祝颜舒:“他在医院找不到我们自然就会回去了。”

杨玉燕不答应,她想自己留下来等,被祝颜舒在胳膊上掐了一下,打消了念头,只好给护士留了个字条,让她到时交给苏纯钧。

祝颜舒一手拉着一个不省心的女儿,出去坐上车就回祝家楼了。

张妈不在家,她去菜市场了。

祝颜舒一进门,脱下外套与披肩,就去打电话,她要打听一下金公馆过年时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电话拨通,她转头看到两个傻女儿还站在客厅里,气急败坏的道:“都回你们的屋去!不到吃晚饭不许出来!”

杨玉燕还想听一听祝颜舒的电话打给谁的呢,见亲妈发火,马上溜回了屋,还想留条缝,一声喝斥就跟过来:“把门关好了!谁敢偷听我就打谁的屁股!”

她赶紧把门关严,在屋里转了几圈,跑到窗前把窗户推开,坐在窗前望向外面的大街,等苏老师回来。

这一等就是一个多小时。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她没等到苏老师,但等回了张妈。

张妈推开门,一看祝颜舒穿着出门的旗袍,脚上的高跟鞋都没有换下来,坐在沙发椅上眉头微皱的打电话,就知道肯定有事情不对了。

她轻手轻脚的把菜提回厨房,一边做饭一边竖着耳朵听外面的动静,见祝颜舒挂了电话就赶紧出来问:“太太,出什么事了?”

祝颜舒刷的打开扇子,呼呼的扇着,这一会儿功夫她打几个电话就出了一身汗。

她整理了一下思绪,说:“只怕是金公馆又出事了。我们今天去医院看马天保一家,才知道他们已经离开医院了,护士说是没钱治了。以前给马天保送钱的王公子已经不给他们钱了。还有,我们在医院还碰到了金公馆的另一个人。奇怪的是他也在医院,不知道是为什么。”

张妈说:“是金家的人生病了?是金老爷还是金太太,还是被上次金小姐的事气病了?”

祝颜舒刷的收起扇子,压低声说:“最奇怪的是,在正月十五的时候,金公馆还办了个宴会,请了许多客人,还有日本人呢。宴会上金老爷和金太太都好好的招待客人呢。我打听了一圈,没听说宴会上发生了什么事啊。”

她的眼珠转了几转,与张妈对了一个心领神会的眼神。

张妈替她把话说出来了:“是不是……金小姐又出事了?”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金家又出事了?”苏纯钧堂而皇之的坐在祝家的餐桌上,“这也不是不可能。”他吃下一大口米饭,咽下去才说:“我找到了马天保求医的那家,就是同仁堂。不过那里的伙计说马天保拿了药方以后,就去别处抓药了,没有在他们家抓药。”

杨玉蝉连忙问:“他抓的是什么药?”

苏纯钧:“是麻沸散。”

杨玉燕:“麻沸散?那不是开刀时用的药吗?”

苏纯钧摇摇头,“不仅是在开刀时要用,它就是麻药,用来止疼的。”他说,“可能是马天保的父亲……一直在用麻药。”

没人知道马天保的父亲到底伤的有多重,只知道他被打成瘫子了。

问杨玉蝉,她也只能摇头。

“我不知道。”她握着筷子无心吃饭,拼命回忆,也没能想起太多关于马天保父亲的情景,因为当时马父是躺在病床上,只盖了一条被子,因为他大小便失禁,所以她当时就没有进病房去看望,只是与马天保在走廊上说话。

“我不知道他父亲病得有多重,都用什么药。”她只知道马天保的父亲进医院的时候是昏迷的,是外国医生把他给治醒的,后来已经可以自己吃饭了,只是还不能坐起来,更不可能下床。

祝颜舒见过被打坏的下人,那些人如果连床都没办法下,哪怕有家人照顾,最多过两三年就死了。

苏纯钧:“可能是伤着腰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杨玉燕:“说不定,是伤着背了……”脊柱受伤的话,现在的医疗水平是没救的吧?

祝颜舒打断他们,“先找到人再说。我们尽了这一份心就行。”

苏纯钧说:“当时我提过替他找工作和房子。不如这样,我明天去那些租房子的地方找一找,说不定能找到他们。”

杨玉蝉连忙说:“我去吧,苏老师还要上班。”

祝颜舒没好气的瞪了她一眼,“你去?你知道去哪里找吗?别添乱了,明天好好的送你妹妹去上学。”她转头对苏纯钧说,“苏老师,本来不该再麻烦你,但这件事我也实在是不愿意让更多的人知道,只能交给你了。”

苏纯钧:“不必客气,我也担心马天保一家的情况。”

这顿饭吃得没滋没味的。

吃完之后,苏纯钧也没像以前一样马上告辞,而是坐在沙发上继续聊马家的事。

祝颜舒认为送佛送到西,不能把马家丢下不管。不然杨玉蝉这辈子都脱不掉这个包袱了。先把人找到,再讨论其他的事。不客气的说,就算要甩掉人家,马天保也最好活得好好的,她们一家也才能安心。

杨玉燕也是这么想,她听到马天保一家连病都看不起被赶走,也难免同情。

她问苏纯钧:“你要去哪里找他们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苏纯钧:“他们要寻房子,肯定是越便宜越好。我知道有个地方,一个月只要一块钱,他们一家三口,一个月三块。全市没有比这更便宜的地方了。我明天先去那里打听。药房的话,这个反倒是难一点。麻沸散这方药任何一家中药堂都能配得出来,马天保应该只是去同仁堂求个方子,抓药还是往便宜的药店去,这就很难找了。我想还是先从房子找起更容易。”

张妈借着送茶就在旁边听,此时说:“我去打听,苏老师还是应该去上班。你这都旷了几天班了?小心上头罚你。”

苏纯钧笑道:“过完年后处处都是活儿,我正好想借机躲一躲呢,张妈就不要把我赶过去了。”

祝颜舒一听就笑道:“我说你这几天怎么这么有空闲呢,原来是想偷懒。”

苏纯钧放下茶杯,叹道:“年前就有传言,市长挨了不少的骂,四处受夹板气,正准备过完年以后大干一场,好一振声威。各个局子都有新任务,只是还不知道是什么。不过财政局脱不去就那么几样,查账、查账、查账。”他扳着三板手指,一本正经的数道。

在座众人皆笑,连杨玉蝉都被逗得摇了摇头。

“我连算盘都不会打,何苦去顶那苦差?”苏纯钧两手一摊,“何况那账是好查的吗?一盘糊涂。索性躲远些。我们财政局的局长、副局长都躲到医院去了,听说是头疼,心口疼,牙疼,心肝脾肺肾,没一处好的,可见是要住个两三年了。等市长的邪火撒完了,再回来也不迟。”

一屋子人笑过一场,都有些叹息,连张妈都道:“说不定病过这一场,你们局长家里会多出一两位姨奶奶呢。”

苏纯钧:“您说的最正确了。”

他有空就哄张妈,终于将张妈哄得向着他了点,不再动不动就将他当骗自家女孩子的骗子看了。

等度过这次的事之后,想必杨大小姐也不再好意思瞪他了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苏纯钧这么想着,端起茶杯呷了口热茶。

这时电话突然丁铃铃的响起来了。

张妈赶紧去接,不多时就慌张的过来喊祝颜舒:“太太,是金公馆的电话,金太太找您呢。”

客厅里的人都怔住了。

杨玉燕:“就因为在医院遇上咱们了?这是心里有多大的鬼啊。”

祝颜舒笑了笑,站起来去接电话,还道:“瞧瞧,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呢。”知道人家家里也有一堆为难的事,她的心情好多了。

她持起听筒,声音柔和:“喂?您好,我是祝颜舒。”

她坐在沙发椅上接电话,其他人站在客厅门口看她,她点头,他们盯着,她微笑,他们盯着,她说了一句“是吗?怎么会这样啊?那我明日可要去看一看。”

大家都竖起耳朵听到了。

等她挂了电话,杨玉燕马上迫不及待的问:“妈,你明天什么时候去医院?等我从学校回来再去好不好?我跟你一起去,是谁出事了?”

祝颜舒:“是金小姐,据说她摔断了腿。”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杨玉燕惊讶:“是摔断了腿?”

祝颜舒站起来,走过来瞪了她一眼:“你以为是什么事?”

杨玉燕连忙摇头,她可什么也没想。

祝颜舒重新坐下,说:“金太太说金小姐是从楼梯上摔下来,断了一条腿,这才住了院。”

苏纯钧点点头:“这也说得过去。”

至于金小姐是怎么从楼梯上摔下来的,或者她究竟是不是从楼梯上摔下来的,又或者她到底是不是摔断了腿才住的医院,这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金家对这件事非常看重,哪怕是一个跟金家毫无交际的祝颜舒,都值得他们特意打一通电话来解释,可见金家不愿意有一丝流言传出去。

这也能说明为什么王公子突然不给马天保送钱了。而马天保一家又为什么必须从医院离开。

祝颜舒沉思片刻道:“我就觉得不太对。大姐当时给他的钱可不少,再加上王公子给的钱,马天保手里少说也要有个两百块。当时他都答应要去租房子找工作了,为什么突然不辞而别呢?”连病都不治了,马天保可以走了,可他的父亲却根本离不开医院和药。

苏纯钧:“金公馆希望他们不要再出现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晚上,杨玉燕回到卧室里时,心里装了许多事。马家的,金家的,马天保到底怎么样了,金小姐又是因为什么住的院。连苏老师财政局的事都在她心底徘徊了几圈,实在是……她知道这个时候的民国政府有些混蛋,但不知道它们这么混蛋,从上到下,好像一个干正事的人都没有了。

她也终于能体会街上的学生为什么天天游行了,她现在假如还在学校,只怕也会忍不住去游行的。

她今晚难得打开了台灯,翻开了日记本,思量再三,才写下了想写的东西。这本日记本已经许久没用过了,上一回写的还是摘抄的诗句。自从祝颜舒要求她写日记以来,她一周最多能挤出来两三篇东西,顶不过就用抄诗来搪塞。祝颜舒倒是从来不查,不过她也不敢不写。

这是第二次,她真心实意的写下自己想写的东西。

上一篇是她刚得知杨虚鹤的故事之后写的,她全都用“他”来代替,痛快的在日记中大骂了一通。

这一次她想写的东西却全都是担忧。

第一个,她担忧马天保。不仅仅是因为杨玉蝉,她一直觉得马天保一家就像是站在悬崖上,一脚踏空就会落入深渊,这时谁离他们近,谁就会被拖下去。

所以,她才一直想拆散他们。

但谁也没想到他们家这么快就遭难了。

她虽然不后悔拆散他们,却总觉得心里很不舒服,很愧疚,很想帮他们做点什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第二个,她担心金小姐。金小姐住在金公馆,父母双全,家里有财有势,本人年轻、漂亮、懂礼貌,还很聪明。她那么优秀,生活条件、社会地位都比杨玉燕要好得多。可这样的金小姐却仿佛也不能保护自己,不能过上想要的生活。这其中有许多因素,有她父母的,也有其他的。

金小姐就像是她的一面镜子,她看着金小姐,就像在看自己。假如连金小姐都不能免于不幸,都会在不幸来临时束手无策,没有丝毫的办法,那她遇到不幸之后又该怎么办呢?

杨玉燕摇着笔,下笔十分的艰难。她心里有许多的话,许多的想法在缠绕,却没办法清楚的描述出来。

最后她用这句话结尾“不幸从不敲门,它突然出现,让人无从招架,只能被动承受,在面对不幸时,我们到底应该祈求上天的帮助,还是”

“还是”如何呢?

逆来顺受还是反抗呢?

可顺从或反抗,真的有用吗?选择什么道路,对结果真的有影响吗?不幸会因此而被打败吗?

她躺到床上时回忆起了她躺在以前那个家里的床上时是什么心情。

当时她总是关着门,关着灯,假装已经睡觉了,其实是一直竖着耳朵听外面的动静,听妈妈有没有在家里四处走动,有没有突然发火,有没有哭,有没有给爸爸打电话,有没有又吵起来。

她会一直竖着耳朵,直到睡着为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她喜欢现在的妈妈和姐姐,喜欢现在的家。她希望她从一开始就是住在这个家里的。

她闭上眼睛,静静的听着外面张妈关灯、关门的声音以后,入睡了。

第二天,全家都很忙。

祝颜舒艰难的起了床,对张妈说:“叫一个梳头娘上来吧,唉,我昨晚上一晚没睡好。”

张妈说:“太太,你自己也要保重啊。那金家的、马家的,都跟咱们家没关系啊。”

祝颜舒摇摇头,抱着被子靠在床头,叹道:“张妈,我是觉得这世道只怕是又要……”

张妈竖起耳朵听,她却没有往下说,只道:“我今早简单吃一点就行了,你也不要太辛苦了,今天不是还要出去找马家吗?简单点就好。”

张妈叫来梳头娘,送进祝颜舒的卧室就去烧水了,虽然说是不必准备早饭,但早饭也不能随随便便的吃。张妈从楼下叫来了汤面、包子和粥,又把家里的咸菜炒一炒端出来,也摆了一桌子,才去叫杨玉燕姐妹俩起床。

杨玉蝉已经起来了,听见敲门就道:“我这就出来。”她开门看到张妈,说:“我去叫燕燕,张妈你去忙吧。”

张妈说:“热水我放在浴室了,你们去那里用。你妈在梳头,早饭也摆好了,你们洗漱完就自己去吃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杨玉蝉敲门把杨玉燕从床上叫起来,催着她穿衣服梳头。

杨玉蝉:“穿整齐点,你今天还要去见代教授。”

杨玉燕一边穿一边扭头说:“家里这么多事,我也可以帮忙的,不然我今天去请个假,就不去了吧?”

杨玉蝉帮她拿袜子,回头道:“你别添乱。妈去金公馆,张妈和苏老师去找马天保。我送你去上学,再回来做一做家务,买买菜。”

杨玉燕瞪大眼睛:“你行吗?”

杨玉蝉推她坐下:“我总比你强吧。我都不行,你就更不行了。快坐下,我给你扎头。”

第一次享受姐姐梳头的待遇,令杨玉燕受宠若惊,一个劲的说:“你手轻点,手轻点,不然我还是自己来吧。”

搞得杨玉蝉紧紧张张,花了一刻钟才扎好。

不过最后的成果十分喜人,杨玉燕出去时,苏老师已经到了,一见她就双目放光的夸道:“二小姐今日容光焕发。”

不过苏老师夸她是要打折扣的,她以前穿睡衣蓬头垢面的出来,他跟今天一样,满面放光的夸她“气色红润”。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杨玉燕摸摸杨玉蝉替她梳的盘起来的小辫子,一个头上盘了四个圈,还打了四个小缎带结,除了好看之外,也能看出亲姐姐一心想把事情做好的决心。扎个头发都这么复杂,让她去买菜还不要买出个满汉全席来?

吃早饭时,祝颜舒听到杨玉蝉自告奋勇要替张妈做家务,虽然只是洗碗扫地买菜这种小事,她和张妈的表情也是十足的不放心。

张妈犹豫的看祝颜舒:“太太,您看呢……”

祝颜舒盯着杨玉蝉上下打量几回,壮士断腕一般的说:“那好吧,就让你来做。”然后转头就交待张妈,“张妈,你多告诉她点。”

张妈:“好,好。”

杨玉燕也好奇的竖起耳朵,一心三用,一边吃饭一边吃两边说话。

祝颜舒与苏老师说:“我今天上午应金太太的约先去医院看望金小姐,不过我猜马家的事,只怕金太太也不会透露太多,她可能根本就没放在心上。”

苏老师说:“自然是下面的人自作主张。您放心,马家上下的病是无关性命的,他们手里也是有钱的,不会这么短短几天就丢了命的。等找到人就一切都清楚了。”

另一边,张妈也在与杨玉蝉交待:“大小姐,中午我一般是买中午与晚上的菜,咱们家每顿饭是四个菜一个汤,两道素的,两道荤菜,汤多是鲜汤。你去买菜,只看那菜是不是新鲜,掐一下梗就知道了。鱼、肉你都不会买,这个等我回来以后叫肉店和鱼店送来就行了,你千万不要自己去买。菜钱……你记着,花五毛钱就足够了!不管是什么青菜,你每一样买一毛钱就够咱们家加上苏老师吃的了。”

两边都商量完了,只剩下杨玉燕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祝颜舒交待她:“好好的在代教授那里上课,这几天家里没人有空管你,不许惹事。”

苏老师笑着说:“跟同学好好相处,如果有人欺负你,就找代教授告状。”

张妈交待她:“在外面不要乱吃东西,我给你准备了点心和苹果,在那边饿了就吃。兜里带上一块钱,回家时记得坐车。”

杨玉燕出门时对杨玉蝉说:“你们是不是觉得我还小?连上学都要人送?”她不是十八岁,她是八岁。

八岁也可以自己坐公交车了吧。

杨玉蝉拉着她出门,一边道:“张妈还觉得我不会买菜呢,你听听她刚才交待我的。”

杨玉燕半点不给面子:“你是不会买菜啊,你从来没买过菜。”她就不同了,她以前逛过很多回超市了,淘宝也玩得很溜,她自我感觉对物价而言,她比杨玉蝉更有数。

杨玉蝉气得回头说:“你也不会自己上学!从前每回都是有人接的!我还接过你呢。”

她拖着气人的妹妹跑到楼下,坐上黄包车,像个新上任的牢头一样送妹妹去学校了。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张妈也是穷苦人家出身,不然不会出来做下人,一做就是一辈子。

她原来的家就在郊外的村子里,家中有父母有兄弟姐妹,穷人的日子不好过,没有那么多讲究,也没有大户人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规矩。她从只有凳子高的时候就会干活,等能说清楚话了,就出去做工了。

她前头几个哥哥姐姐都是被卖了的,这一卖,离得近了父母还能去看一看,要是主家远,那就是生离死别,再也难相见。

不过日子都是这么过的。在家吃不饱饭,被卖出去好歹还能吃饱肚子,家里也能多得些钱扛租子交税。

只是到了她长大,突然之间就不流行买人了,媒婆都不肯收她,说是现在皇帝没了,是新时代了,乱七八糟的说不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

要是卖身,那钱就多些,一辈子卖断终身,生死都不再与父母相干。

如果只是做下人,那钱就少了,不过每个月都有钱拿,还离家近,可以常回家看看。

当时张妈的父母商量之后,就送她出去做下人了。

她先是去当灶娘,洗菜切菜淘米砍柴,这些活她每天天不亮就起来干,一直到天交子时才能躺下。

过了一年,听说洗衣妇可以学手艺,学缝补,她就又去另一家当了洗衣妇。

又过了一年,她长到十五了,眉清目秀,替她介绍工作的媒婆说:“你长得干净,干活也麻利,口齿也清楚,我给你介绍个好人家,你去当丫头吧。这个活干好了,日后不用这么辛苦不说,穿衣吃饭都能跟主人家一样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就这样,她进了祝家。

祝家房子大,老爷、太太和一个小姐。房子里有五十多个下人,三十多个丫头,还有好几个黄毛蓝眼睛的女人,她都不敢看她们的眼睛,怕她们是鬼。

她干了六年,太太才知道她:“是那个长得干干净净的丫头”。

她给太太打扫过屋子,太太夸她伶俐。她还给太太炖过甜汤,太太夸她甜得刚刚好,不涩。

她看着小姐跟黄毛蓝眼睛的女人学外国话,学得开心了就笑,笑得像画报里的女人一样好看。

后来小姐出嫁了,嫁给了老爷教的一个穷学生。

那个穷学生可殷勤了,每回都看着小姐下楼了就拿着本书过来,跟着小姐到院子外头去搭话。小姐人好,没看不起他,每回他凑过来,小姐都笑着跟他说话。

后来,小姐越来越喜欢跟他说话,一说就笑,笑起来两只眼睛里有星星一样。他们悄悄的在房子后头的角落里,听着楼上传来的音乐声,搂在一起跳舞。

后来,他们就结婚了。

老爷分了家,将楼上的房子给他们住,老爷和太太搬到了楼下。

而且,老爷还说不让他们去侍候,让小姐自己做家事,让那个穷学生自己挣钱养家。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小姐哪里会做家事呢?才成亲一天就跑下楼找太太,太太心疼小姐,就与老爷商量送一个小丫头过去。

她就这么被挑中了。

太太说,让她不要做太多事,也要适当的让小姐做一些。

太太说,让她不要将小姐与穷学生过日子的事说出去,不管他们在房间里干什么,她都要守口如瓶。

穷学生找不到工作,投出去的文章没人要,长吁短叹。

小姐就拿钱出来给他用,替他买衣服买鞋,一门心思的打扮他。

穷学生就不找工作了,成天陪着小姐跳舞,两人读书、写诗、与朋友一起玩。

可是那些人总是嘲笑穷学生,背着小姐对他说难听话,他就渐渐不喜欢那些朋友到家里来做客,小姐没了玩伴,就去打牌、逛街。

跟着,大小姐出生了,小姐受了大罪。

太太变成了老太太,老爷变成了老太爷。不过老太爷仍然不让老太太给小姐钱,也不让她再送老妈子过去。

张妈就只能自己照顾坐月子的小姐和才出生的大小姐,她什么也不懂,什么也不会,忙得脚不沾地,小姐很快就变得憔悴起来,没日没夜的捧着一个只会哇哇哭的小孩子,那些婚前的闲情全都丢掉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跟着二小姐也出生了。二小姐从落地起就比大小姐更别扭更难养,喜欢哭,喜欢人抱,还不爱吃奶,挑食。

小姐已经变成了太太,却比太太更辛苦。因为太太有老爷帮忙,穷学生只会每天躲在书房里写文章,除了吃饭,根本不出来。小姐每天要带着大小姐开蒙认字,要给二小姐喂奶,剩下的时间也来不及去与穷学生读诗跳舞,倒是牌桌更受她喜爱。

从那时起,张妈就知道小姐与穷学生长不了了,好日子已经过到头了,剩下的就只有鸡毛蒜皮了。她虽然一辈子没成亲,却比成了亲的小姐更懂男人。男人要是爱你,绝不会看你一个人辛苦。当着面对你好,背过身去却根本想不起来你的男人,不是良人。

如今面上已经布满皱纹的张妈再看身边跟着的苏纯钧,就只能感叹祝家母女的运气终于变好了,这一个看起来还不错。

苏纯钧下了黄包车,领着张妈往前走,一边说:“这里是我以前来找房子时找到的地方,就在前面了。”他伸手扶住张妈,“您当心,这里路不好走。”

狭窄的巷子,泥泞的地面,深一脚浅一脚的坑,水坑散发着臭味,空气中弥漫着灰尘。各种声音混杂在一起,牛、马、狗、鸡的叫声、人的吆喝声、板车的咔吱声、木匠锯木头的声音,等等。

这一片的人住得相当的稠密,围墙低矮,伸头就能看到墙里的人。鸡被关在房子下面的洞里,只能伸出一只只鸡头咯咯咯的叫,瘦狗盘在墙角,看到人来就站起来汪汪两声。

院子里四处拉着绳子,挂着衣服、破布。

张妈一边走一边看,说:“这里住的人可真够多的,这里怎么这么脏啊?怎么还不如我老家那块啊。”她看到墙角的几块干硬的大便,恶心的掩住了鼻子。

苏纯钧笑着说:“我当年过来时也吓了一跳。张妈,您老家哪儿的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张妈:“不远,从这边往西边四五十里吧。”

苏纯钧:“那是挺近的,您家里还有什么人啊?”

张妈摇摇头:“早没了。我爹妈死了以后,剩下的三个弟弟都不见了。两个是让抓丁抓走了,一个是跑了。人都没剩下,村子里已经空了。”她当时在祝家,听说村里被抓丁时还四处借钱,准备送回去,因为听说只要交钱就不会抓了,结果已经晚了。现在根本不知道三个弟弟有没有活下来的,现在又在哪里。

到最后,竟然还就是当初进祝家当下人的她活下来了。

往前走到尽头,竟然是一幢还不算差的二层楼房。

苏纯钧说:“就是这里了。”

远看这楼房还不错,近看才发现没窗户没门,原来是门窗的地方全都被打破了,门全都不见了,窗户上糊着报纸。

有一个女人坐在台阶上洗衣服,看到苏纯钧和张妈走过来也不打招呼。

苏纯钧上前问:“请问这里有姓马的一家人吗?一家三口,我们是他们的朋友,特意来找他们的。“

那女人看了他一眼,端起盆进去了,话都不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张妈说:“我来,你不行。”

她走进去寻了一个躺在床上的老人问:“大爷,有没有才住进来的?姓马,是我亲戚,我听说他们病了,没钱住院出来了,就来找他们了。”

那老人瘦得皮包骨头,就像一具骨头架子,满口的牙都掉光了。

张妈从包袱里拿出一个馒头递给他。

老人接过来就藏在被子里,抬起身来指了一下,沙哑着说:“二楼。”

张妈:“谢谢大爷。”

苏纯钧和张妈就上了二楼。

二楼跟一楼一样,走廊里都躺着人,他们用报纸、纸箱、各种垃圾铺成“床”,占住位子。

苏纯钧和张妈没费多少力气就找到了马天保,因为他是唯一一个坐在地上,用一块木板支着,在写字的人。

在他身旁躺着一个老人,正在艰难的喘气。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苏纯钧走过去,低头叫他:“马天保?”

马天保猛然一惊,抬起头看到他,警觉的问:“你是谁?想干什么?”

张妈这时过去说:“马同学?你记得我吗?你去找我家孩子时,我给你开的门。”

马天保认出了张妈,浑身的敌意消失了,他僵硬了片刻,慌忙收起木板上的纸张,站起来,说:“是杨同学让你们来找我的吗?”他满怀期待,激动与感动让他的眼睛里渐渐溢出了泪水。

张妈看到他这副艰难的样子,既心酸又难受,她深深的叹了口气,先把带来的一桶鸡汤面拿出来,递给马天保:“你先吃点东西吧,也给你爸吃一点。唉,怎么会变成这样啊。”

马天保抹了一把眼泪,接过保温桶,蹲下来把他爸爸扶起靠在墙上,一口一口把面条挑起来喂到他的嘴里。

苏纯钧也不嫌弃的蹲下来,帮马天保扶住他爸爸。因为马天保的爸爸根本坐不住,一直在往下滑,马天保只能也坐在地上,用两条腿夹住他爸爸,帮他坐起,张妈和苏纯钧帮忙喂。

一桶面条喂进去大半,马天保的爸爸才摇头不吃了,把保温桶推给马天保。

马天保三两口把剩下的面条连汤全吃了,张妈还带了十个馒头,他又吃了四个馒头才吃饱。

张妈叹气:“你这是饿了多久?”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马天保不太好意思的说:“也没多久,我就是早上没吃,昨天晚了还是吃了的。我想先抄写完,去交了差拿了钱再买吃的回来。”

马天保的爸爸睡着了,马天保带张妈和苏纯钧出去说话。

他在外面的水井边把保温桶洗干净,还给张妈,说出了这段时间的事。

自从杨玉蝉对他说要省着钱用,尽快找工作,找地方安置他父母之后,他就记在心里了,所以并不算是完全没有计划。

他为了省钱,先是把他父亲从病房搬到了楼梯间,那里虽然有风,但还可以忍受。这样省下的住院费就可以多买一天的药了,他想多省点钱,多存几天的药。

后来医院发现他们住在楼梯间,他又带着他爸爸搬到了医院后面的一个小角落里,但很快也被发现了。

他只好去外面找房子,把他爸爸搬了过去,他妈妈现在还住在一家中药堂里,他每天过去看一次。

他在这里只租了一个床位,就是给他爸爸睡,这样一个月的租金只要两块钱。

苏纯钧:“我记得是一块。”他当时来问的时候是一块。

马天保没想到苏纯钧这样看起来很像大少爷的人竟然也住过这里,感到他更亲切了,笑着说:“涨价了,涨了大半年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一个铺位两块钱,租两个就要四块,租三个就要六块,而他抄信件,一千封才一块钱,还要搭进去墨水和纸,这些成本都要从他的钱里扣除。

他现在每天白天在屋里抄,等晚上就到外面借着路灯抄,没日没夜的抄写,换来的钱也最多够一家三口每天的饭钱。

因为这里不能做饭,他也不会做饭,只能买外面最便宜的大饼吃,他自己可以吃大饼,他的父母都病着,他就给他们买汤面,每回都请店家多送一份汤,他用来就饼。

他手里现在还剩五十多块,但父母每天都要吃药,这五十块根本花不了太久。他现在只想着怎么才能赚更多的钱,别的什么都想不了了。

他说到这里,沉重的对张妈说:“请转告杨同学,我们……就到此为止了!”

说完,他一抹脸,转身就要走。

苏纯钧叫住他:“等一等,马同学,你知不知道现在学校里传言杨同学因为嫌贫爱富抛弃了你呢?”

马天保猛的转回来,震惊道:“你说什么?谁这么说的!”

张妈眼眶顿时红了,哽咽道:“都这么说!我家大姐可怜的很,现在都不能去学校,只能待在家里。她对你的心思,你是不知道。当时她还跟我学做家务,洗衣刷碗做饭什么都干,就是想……以后能帮你的忙。”

马天保握紧拳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苏纯钧:“我们想知道,是不是你对什么人说了什么?不然,他们怎么会知道你要和杨同学分手的事呢?”

马家出事,杨玉蝉组织了两次捐款,同学老师学校找了个遍,这怎么看都不像是要分手的情侣吧?杨玉蝉最后一次见马天保,他说过要分手这样的话,但杨玉蝉除了对家人讲过以外,并没有告诉同学。

过年前没有这样的流言,过年后才传出来的。所以只能是在过年这段时间里,有人来见过马天保,知道了他们分手的事。

马天保茫然的回忆,突然想了起来:“是,是钱斌!他来医院看我,送给了我一本他的读书笔记,让我不要忘记学习。他问起了杨同学,我对他说我们已经分手了,请他不要再提……”

他猛然住口,发觉正是他给了钱斌理由来陷害杨玉蝉。

他狠狠的给了自己一巴掌,捂住脸蹲了下来。他只是不想再让杨玉蝉被他牵连,不要让人以为她跟他这样一个人还有关系才这么说的。

苏纯钧扶他起来,安慰他道:“不怪你,是小人在搞鬼,你不要放在心上。”

他觉得马天保不是故意要抹黑杨玉蝉的,他只是没料到,坏人另有其人。这真的让他们松了一口气。比起姓钱的小人,马天保要是存心要害杨玉蝉,就更加难办了。

现在得到这个结果,他们就可以放心了。解决了姓钱的小人以后,就不用再担心会有其他后遗症了。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杨玉燕今天的任务是:整理书柜。

有事弟子服其劳,帮代教授整理书柜也没什么,而且她今天心事很多,本来也没心情学俄语,来到小红楼以后还担心上课时走神让代教授生气呢。

结果代教授请她帮忙整理书柜,还贴心的留下了茶和饼干之后就离开了,让她一切自便。

她可以放心大胆的一边整理书柜一边走神了。

杨玉蝉把她送过来以后就匆匆赶回家了,走之前她严厉的说:“你不要乱走,中午我来接你回家吃饭!”

杨玉燕体贴的说:“我可以自己坐车回家。”

“不行。”可惜刚上任的牢头铁面无私,杨玉蝉禁止她自己回家,必须要等人来接。

“姐,我都十八了。”杨玉燕抱怨道,但她千不该,万不该后面又接了一句:“你以后有孩子了肯定是个虎妈。”

把杨玉蝉气得一张脸红透,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的走了。

杨玉燕心里升起三分愧疚,不过她以前就觉得杨玉蝉的性格过于认真,会钻牛角尖,但那时杨玉蝉还没管过她,她的体会不深,现在杨玉蝉似乎因为在马天保的事上受挫,对家人骤发出巨大的责任心与责任感,她做为家中最小的一个,就成了杨玉蝉的目标人物,开始隐隐感到自己以后会再多一个妈。

还是非常严厉的那种。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那个“虎妈”也是给自己准备的。

所以她的愧疚很快就消失了。

她负责整理的是代教授开放给学生使用的书房,据说楼上还有一间是代教授自己的书房,里面全都是教授的珍藏,学生们都十分的向往那里的书。

不过在她看来,这间书房里的书要是都读尽了也够当大文豪的了。

她在整理之前问代教授要按什么顺序整理,书柜上的书是按什么方式排列的。

代教授说需要遵循几个准则:第一,四面靠墙壁的书柜都是按照国家划分的,所以同一个国家的作者的书放在一起。

第二,同一个理念的作者的书可以挨着摆,而不同观念的书放在相临的书柜上。

第三,同一个作者的书当然应该放在一起,如果这个作者同时还是个译者,那译制书也放在一起。如果一个作者有多个笔名,那她知道的就放在一起,不知道的可以来问他。

最后,如果她有任何拿不准的地方,都欢迎来找他。

杨玉燕就开始了自己的搬书大业。

虽然这间由学生使用的书房中的书摆的还是非常整齐的,大部分的学生在用过后都会尽量放回原位。但仍然有书跑错了位置,还有许多书可能是在课堂上使用的,搬回来后没有及时摆回书柜,就这么摞起来放在桌上或地上或推车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杨玉燕就先从她认识的书开始摆起,而一本书她认不认识也很容易分辨:拿起来看书皮就知道了。

有的书她看过或听过的,拿起来时就像遇到一位旧友,面容熟悉多年未见,翻一翻看一看再放回去。

有的书就是家里有的或她买过的,那就熟得不能再熟,招呼都不必打,直接放回去。

有的书她没有看过,但是至少能看懂书皮上的文字的,她都会仔细看上一两章再寻找安放它的位置。

最后一种是她连书皮上的文字也认不出来的,或是虽然认识文字但读不懂的,她把这些分门别类的放着,最后再解决。

她像一只勤劳的小蜜蜂,在这间书房中来来回回的跑,不多时就觉得身上热起来了,于是脱掉了外套。再过一会儿仍然觉得热,于是撸起了袖子。最后仍然觉得热,她打开了所有窗户,还有门,让凉爽的风吹拂进来,吹去燥意与额间的微汗。

有人敲门,咚咚两声,很有礼貌。

她一回头就看到施大头站在门口正冲她笑。

……这么看他的头真的有点大。可能是发型的关系?她盯着他厚厚的西瓜盖头陷入沉思。

日后绝不能让苏老师剪这种发型!

“我们要开始做饭了,你中午也在这里吃吧?”施无为走进来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不,我回家吃,我姐会来接我。”她摇摇头。

施无为走到桌前,看到长桌上整齐的摆着一摞摞书,他拿起一本看了看,说:“这个是德国的作者施奈德的,他的书在那里。”他指着一个书架说。

杨玉燕走过来探头:“哦,原来那是德语。”她不认识德语,“你会德语?这个施奈德是写什么的?”

施无为很神秘的探头过来,小声对她说:“其实这书不是施奈德写的。”他翻开书皮,一直翻到第七页,才指着上面的标题说:“《思考与回忆》,这是俾斯麦的回忆录。”

杨玉燕感觉这是个有点听过的名字,但她一时想不起来。

施无为从她的表情上看出来了,立刻说:“他是德国总理,非常厉害的一个人。代教授觉得他的做法对我们的国家来说可能才是正确的。”他年轻的面庞上显示出了对这句话的认同和不理解。他出于相信代教授而相信他的话,但由于自身的局限,让他无法对这番话和这本书有更深刻的解读。

杨玉燕:“那这个人是怎么做的?”

施无为翻了翻书,他已经看过很多次了,难以置信的是代教授正是用这本书来给他做德语开蒙的,而他读完之后才体会到当初代教授让他用这本书来学德语是多么的……大胆。

当时代教授让他用这本书的理由是:“这本书没有人读,你可以一直借它,不会被同学拿走借用。”

在人人都想占有更多本书的前提下,这番话深深的打动了他!

等他艰难的读了两年后才明白,没有人读的另一个意思是:它太难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读完的。

但读完它以后,可能因为每一页他都看过不下上千次,每一行文字在什么位置他都知道,他对它产生了更深的感情,捧起它就像捧自己的一部分,熟悉的让人落泪。

所以他不用再翻一篇就可以简单概括给杨玉燕听,用他自己的话。

“这个德国总理带着德国把周围都给打了一遍,发动了好几场战争,大发战争财。而且他很会赚钱,很会做生意。代教授说这叫他对经济有一手。教授说一个国家有了钱以后,再有自信,就会变强大了。”施无为用很小的声音说。

他很少把这段话说给同学们听,也从来不敢在大家讨论的时候这么说。因为他觉得代教授这番话的意思有点危险。如果他们的国家也要走这条路,那不是说也要靠战场来找回自信,再让国家多赚钱,国家才会变好吗?前者过于暴力,而后者……没有人觉得他们的国家是因为穷才被人欺负的,所有人都知道,是因为他们的国家太富有了,才引来这么多豺狼。

虽然代教授自己平时在课堂上说的话比这更加极端,但施无为还是不想在大家面前说。

肯定会引来许多反对的。

对杨玉燕说就没关系了,她跟他们差了几个年级了,就算她春天以后就入学,也不会跟他做同学。

他说完就完了,没指望身边还没入学的小女同学发表什么意见。

“代教授说的没错啊。”杨玉燕轻轻松松的点了点头,说:“我们现在被人打,肯定是要打回去的,不止要打疼对方,还要通过战争告诉我们自己的人民,我们已经很强了。至于钱,没钱怎么打仗?百姓们没钱怎么吃饱饭?”

施无为听了这新奇的说法,没放在心上,以为是苏纯钧告诉她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笑道:“我们国家有钱的很,你不知道朝廷赔了多少银子给外国军队吧?他们打我们就是为了钱。皇帝跑的时候把紫禁城的金库都搬走了,现在全落到日本人手里了。”

他以为这足以说服杨玉燕了,不料杨玉燕不但没被他说服,反而用看白痴的目光看他,哼道:“钱能花出去才叫钱,花不出去算什么钱?银子就只是金属而已。咱们国家现在就是没钱,就是穷。因为穷才没钱才没兵才没武器。不然我们现在要打仗,武器是不是都要向外国买?枪枝弹药是不是都要买?药品要不要买?还有士兵们要不要发饷?这都是钱。我们现在就是没有钱啊。”

施无为挺起胸膛说:“我们也可以不买,我们可以自己学自己造!”他们现在学就是为了以后不求人!

杨玉燕快语如珠:“等你花十年造出来黄花菜都凉完了!买的更快,先买先打,边买边造互不耽误!,又没说买了就不能造了,也没说造了就不能买了,明明可以两路并行,为什么非要先掐断一条自己的路再走呢?”

施无为不想承认自己被一个小姑娘说到哑口无言,强行道:“我们不是没钱!我们的钱是都被外国抢走了!”

杨玉燕:“那要抢回来不打怎么抢?靠嘴炮吗!要打就要动武,要动武就要有武器,要武器就要有钱,归根到底除了枪炮以外,我们确实需要钱啊,清廷的钱也不是天上掉下来的,那也是老百姓一分一分赚来的啊。”

施无为跟不上了,他瞪着眼睛看着杨玉燕,喃喃道:“你可比苏剑厉害多了……”

代教授在门外已经听了很久了,此时笑着走进来,拍拍手:“好了,大头,这回是你输了。”

杨玉燕和施无为才发现门外站着许多人,除了代教授之外,还有七八个学生,男女都有,全都瞪着眼睛一脸好奇的看着屋里的他们。

代教授回头问学生们:“有没有人想发言?有不同意见的,都可以出来讲一讲。”他再转过来指着杨玉燕笑道,“这是杨同学,你们可不要看她年纪小就小看她哦。”

一个女学生就走进来,好奇的问:“杨同学,我姓庄,名叫唯绢。我想请问你,你还有什么看法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杨玉燕一见人多就开始紧张,连忙摇头:“我没有什么看法啊。”

一个男学生紧跟着走进来,说:“杨同学,你好,我叫范丽纯。我觉得等我们可以通过国际上的其他国家对那些抢走我们财富的国家施压,等他们把我国的财富还回来以后,我们就可以慢慢发展起来了,并不需要通过战争来达到目的。”

杨玉燕盯着他看,没有说话。

代教授走到她身边,像个靠山一样,轻轻扶着她的肩说:“燕燕,有话就讲,没关系。”

杨玉燕才说出一句她耳熟能详的话:“真理在大炮的射程之内。”

不说代教授,施无为都立刻叫了起来:“你不是没读过这本书吗?”他举着那本俾斯麦的回忆录说。

杨玉燕更惊讶。

看她一脸茫然,代教授就懂了,笑着说:“是在别的地方读到的吧?她不是读过这本书,可能也未必记得这话是俾斯麦说过的,应该是在别的地方读到过或听别人说起过。”他对施无为说,说完摇头叹惜:“祝家的家教,果然名不虚传。”

那个男学生显然能听懂这句话,但他仍然摇头:“我还是认为这个世界是讲理的。”

杨玉燕摇头,她不认同,她说:“他要是不讲理,你能对他有办法吗?那些侵略我们的国家,谁能惩罚他们呢?假如没有惩罚,他们又为什么要害怕呢?”

男同学不说话了,他不知道该如何反驳。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代教授说:“没有人惩罚他们,我们只能自己来!”他握起一只拳头,“没有人打他们,我们自己把他们打疼!让他们再也不敢来!”

通过这一场意外的讨论,杨玉燕倒是成功认识了几个“同学”。

代教授替她一一介绍。

之前他们认识她,都是替她挂上“苏纯钧的未婚妻”这样的名牌来认识的。

现在他们认识她,却是称呼她的名字“杨玉燕”。

他们一个个上来说:“杨同学,我叫王玉男,你好。”

“杨同学,你好,我叫……”

图书馆成为了一个新的教室,大家都坐在这里热烈的讨论了起来。

代教授并不拘泥,非要让大家再回到教室去上课,就让他们在这里讨论。

今天仍未开学,不过现在回校的人已经有不少了,所以小红楼里哪怕不上课也有十几个学生。

这些学生大多比杨玉燕大上几岁,两三岁四五岁七八岁的都有。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代教授说杨玉燕是自动来整理书柜的,替她赚了许多好感,于是学生们也都顺便一起整理起书柜来,一边与杨玉燕说话聊天。

“原来你懂日语与英语。”一个女同学笑着说,“好厉害啊,读写说都可以吗?”

杨玉燕摇摇头:“读写都可以,但我并没有跟太多外国人对话,只是在家中与母亲、姐姐和苏老师对过话,他们说我可以,我也不知道到底行不行。”

另一个女同学问:“你现在是不是在学俄语?”

杨玉燕笑着承认:“其实是代教授送了我一本俄语的诗集,我想读一读,只好开始学。还挺有意思的。”

两个女同学还有身后的男同学都笑起来。

男同学转过头说:“那你要小心了,代教授一见面就爱送书给我们,不过……”他摇摇头,转回去长叹道:“就要吃苦喽。”

谈话中,他们得知杨玉燕的父亲就是杨虚鹤,而杨玉燕也十分不客气的称其为“那个人”,言语之中非常看不起杨虚鹤以及他的那个新妻子。

杨玉燕:“她是被骗了。杨虚鹤要不是拿那些自由恋爱、婚姻自由的鬼话骗人,哪个二十多的大姑娘愿意跟着一个四五十的老男人做老婆啊?”

男同学们都笑起来,连声夸她睿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施无为就先道:“我就一直奇怪,那些老头子怎么总是有年轻女学生跟他私奔呢?要是像张学良少帅一样的人物倒算了,年轻有为,还有权有势。半老头子有什么好的?”

女学生中倒有一二神色不对的。

其中一人反驳道:“爱情本来就是纯洁的,跟年龄、财富、社会地位无关。”

杨玉燕当即反驳:“那也要对方是真心的啊。假如对方并非爱你的灵魂,而只爱你的年轻与美貌呢?”

那个女学生看向她,咬牙说:“爱情应该互相相信,而不是互相怀疑。”

杨玉燕:“如果没有可以怀疑的地方,那也无从怀疑。可如果有可疑之处,却闭上眼睛假装看不见,那就活该倒霉。”

女学生皱眉:“你怎么说得这么难听?”

杨玉燕便道歉:“那好吧,就改成与人无干,与已无怨吧。”

代教授听到这里笑起来,“好一个与人无干,与已无怨。是啊,人生的每一个选择都是自己做的,时间无法倒转,选择了的路也无法回头。等走到岔路口,希望你们的每一个人生选择都要做到与人无干,与已无怨。”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今天杨玉燕学到了很多。

比如她第一次劈柴,第一次打水,第一次发现铁锅比她想像的更重,白菜比她想的更沉,白萝卜比她想的更脏,红薯比她想的更不像吃的。等等。

因为代教授一直接受学生到他这里来吃饭,不管是不是他的学生,所以厨房里就像一个小型的战场。许多学生都在这里无偿的干活,他们是自发的,还自己排了时间表和工作表,不管他们当天在不在这里吃饭,他们都会在做饭前到这里,看着人数做饭。

今天的午饭就是蒸红薯、炖白菜、炒萝卜,还有一大锅二米饭,就是大米混小米一起蒸出来的饭。

在吃饭之前,先要做饭。

杨玉燕跟在新认识的同学们来到了厨房之后,震惊的瞠大了双目。

哦,上帝。

她在心底感叹。

这是她第一次走进来,这个厨房可比她想像的大得多,它足有两个房间大,还有一个通向外面的门。

灶眼有两个,其中一个放着能把人装进去煮的锅,一个上面盖着锅盖。

一个男同学正蹲在那里清灶膛,把炉灰都拨出来,搓出去。代教授已经换了一身土布衣服,走进来看到就说:“这个可以当肥料用。”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男同学笑道:“知道了教授,不会乱扔的。”

剩下的同学不分男女都在干活。

他们从屋外把水担进来,倒进水盆或水桶中,再把白菜、萝卜、红薯放进去洗,冰冷的井水不一会儿就把他们的手浸得通红。

杨玉燕看了看,也去拿了一件围裙,伸着两只手去帮忙抱白菜,来回运了几次以后,她的手就被冻冰了,木木的没感觉。这白菜好凉啊,那洗白菜的人不更冷了?

因为他们不会把外面的叶子都剥掉不要,结果外面已经不好的叶片也被仔细的清洗干净,为了不浪费一点点食物。

白萝卜也很凉,而且有很多的土,它们大小不一,长得也不太好看,可是洗它们的学生依然非常认真。

红薯上的土更多了,全是泥。两个女同学捧着红薯,把上面的每一点泥点都仔细的浸洗掉。

杨玉燕主动帮忙,大家却都只是让她帮忙运菜,就算这样也把她累得不轻,一会儿就觉得腰酸得撑不住了。她不想被人认为是娇气包,死扛着不说,运菜时脸色愈见狰狞。

施无为进来送柴时看她脸色不对,仔细一想就明白了,笑着过来拉她:“你不要这么实心,干个没完,苏剑在的时候只挑最简单的活来干,你也要跟他学学嘛。”

旁边有个男同学听到了就笑着附和:“没错!苏剑那小子最狡猾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杨玉燕不露痕迹的撑着腰说:“苏老师都干什么了?”

施无为把她拉到外面,让她站在一个木桩子旁边,他把从校外买来的柴枝放在木桩上,提起一把柴刀,蹲下劈柴,道:“他是监工。专门监我的工,看我劈柴,说是担心我不小心劈到手来不及救护,所以特意关爱我。”

杨玉燕一下子就被逗乐了,笑完还要替苏纯钧辩解:“你胡说,苏老师才不会这么干呢。”她才不信呢,苏老师哪会那么干。

施无为将长长的柴枝劈成合适的长短,将柴枝上的细短的枝桠劈去,一边摇头叹息:“你受骗太深了,没有看清他的真面目啊。”

施无为想要替杨玉燕解围,不放她进去干活,又要避免公然庇护她会令其他人不满,就一直不停的说苏纯钧的坏话,真假掺半。

他说,苏纯钧一开始来代教授这里上课,是为了白吃这里的饭!

学校食堂有饭吃,而且对成绩优秀的学生还有补助,不但便宜而且吃得很好,营养充足。

苏纯钧先拿了补助,然后就跑代教授这里来白吃饭。为了白吃饭,他才努力成为代教授的学生的。

施无为:“你看,这才是他的本性啊!”

杨玉燕再次被苏老师丰富多彩的学校生活震惊了,而且这一次她没有半点怀疑,因为这正是苏老师极有可能会做的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施无为再道,学生入学都是有校服的,而这个校服呢,是需要掏钱的。不过可以先欠着,慢慢还。他说:“你猜,苏剑欠了几年才还?”

杨玉燕估计着苏老师的本色,说:“他是不是毕业才还的?”

施无为大惊:“杨同学,看来你很清楚他的本性嘛,那你怎么还会被他蒙骗呢!”

杨玉燕头铁,继续理直气壮的替苏老师辩护:“莫欺少年穷嘛,苏老师现在就很厉害了。”

这时一个男同学端着一大盆污水走出来,听到她的话,站住冰冷的说:“他现在跟外面的蛀虫有什么不同?这有什么值得骄傲的?我都替他脸红,枉他还有脸再回学校来!”

这是第一个当着她的面对苏老师不满的人。当陌生人的敌意扑面而来,杨玉燕有一个瞬间的怔忡。

施无为已经站起来喝止道:“张四海,住口!”

这个男同学没有再说,冷着脸去倒掉污水,提着盆进去了。

施无为停了一下,不好意思的对杨玉燕说:“你别放在心上,我相信苏剑是不会变坏的。”

其实杨玉燕自己心中的善恶之分倒是没有这么严格。她在反应过来之后,也能理解为什么张四海会这么说。因为在这个以理想为先导,纯洁又天然的校园中,苏纯钧在官场扶摇直上,四面吃开的行为本身就不会令人敬佩。在非黑即白的人看来,苏纯钧已经“堕落”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而杨玉燕却并不是很在意苏老师是不是跟那些官场之中的老油条一起同流合污,因为眼下的这个政府正走在毁灭的道路上啊,谁都知道,它已经没有威信可言了,各地风云变幻,这个所谓的国民政府谁都管不了,谁也管不住,它现在还坐在这里,仅仅是因为各地大佬和洋人们都还没有分出一个高下,没有决定谁来当老大。

而且不止是她知道这个国民政府的寿命不长了,所有人都知道。政府里的人知道,街上的人也知道,就连张妈都说过“几百年的皇帝都倒台了,他们能撑几年还不知道呢,我看没一个像有龙气的”。

街边的算命先生最拿手的本事就是算龙气,他们坐在人群聚集的地方,像是车站、商店门口、十字路口等地,像说书一样讲一讲龙气的事,比如紫禁城的皇帝是什么时候没有龙气的,龙气是什么时候向东北那边移的,这些事他们都开着天眼呐,天黑了往天上一望,夜观星相,就什么都知道了。

杨玉燕在路边也看过好几次算命先生说龙气,说得头头是道。而且这些先生们还会算现在中国的龙气在哪里,一时在西边,一时在北边,一时在南边,一时在东边,今天这龙气姓阎,明天就姓张了。先生们不提人名,全都含糊以称,这个叫西北王,那个称晋王,说得热闹好听了,还有人从小摊上买热食送给先生吃呢。

可见,连街边的人都不对南京政府抱有什么希望,也不认为它能救中国,能打退洋人舰队。

苏老师跳上这一艘快沉的船,他想干什么,她不清楚。因为她现在也隐约感觉得到,苏纯钧去当这个财政局的小科员并不是图财的。她觉得他的人生目标没这么浅薄。假如他想要钱,想赚钱,有无数的办法,以他的脑袋不至于想不出来。

不过她也并不想现在就去寻根究底。

不是她不好奇,也不是她害怕答案她无法接受,而是因为她现在还没有资格去问。

她问了,他答了,然后呢?她要如何参与到他的人生中去?她要如何有一席之地?她现在手无缚鸡之力,脑袋空空,屁本事没有,能干嘛呢?

问也白问,不如不问。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等她再成长一点之后,不求能成长到跟他一样的高度,只要她能依靠自己站立起来以后,她再去问,都比现在问出答案更有价值。

不过她自己对苏老师有信心是一回事,没想到施无为也对他有信心。

“你这么相信他吗?”她反问道,“为什么?”

施无为想了想,说:“我觉得他不像那种人。”

再谈下去话题将滑到一个令人不快也无法掌握的方向,于是施无为和杨玉燕同时换了一个话题。

杨玉燕看到他身后堆起的柴山,全是这种细柴枝,就问:“这些柴多少钱?”

施无为:“没多少钱,也就两三毛吧。”

杨玉燕震惊:“这么便宜?”

施无为笑了,道:“你以为一担柴多少钱?”他举出五根手指,“只要五分钱。”

而一担柴,指的是一条扁担挑起来的两担。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这些柴都是有人去野地里砍回来的,最近因为过年贵了一点,但为了卖出去,卖柴的都会尽量把柴多捆一些。所以这些你看着多,事实上买回来也要不了几毛钱。”

施无为一边劈柴一边说:“煤就贵了,一车四百斤就要一块多,最近还涨价,还要限量供应。都是烧着用,柴也就是烟大一点而已。”

杨玉燕觉得今天真是开了眼界,这都是她在家里对着姐姐、妈妈、张妈和苏老师不会得到的信息,仿佛清风拂面,眼前一片清新。

十一点二十,第一道菜出锅。

主食是红薯,锅盖一揭开,蒸气冒出来,红薯的香气也跑出来了。整整一锅的蒸红薯,全都是整个的,一层层垒在锅里,锅底加了一点水,就这么蒸熟。

红薯蒸好,施无为就给杨玉燕拿了一块,让她插在筷子上吃。

“烫得很,慢慢吃。皮撕下来别扔,可以喂猪。”施无为手里也拿着一根筷子插着红薯,很熟练的教她把红薯皮扔在指定地点。

红薯都拾到筐里以后,开始炒萝卜。说是炒,其实也是炖。先用菜油加猪油烧酱,然后加水,把萝卜切块都埋进去,再加水,再加盐,盖锅盖,等冒蒸气了,里面的水滚了,把盖子揭开,收汁。

炒萝卜也盛出来以后,就摆在厨房的长桌上,热气腾腾的几大盆酱色的炒萝卜,散发出浓郁的萝卜香味。

施无为站在门外,伸长脖子深深的嗅闻,叹息:“萝卜可甜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最后一道菜是炖白菜,更简单了,倒水,倒白菜,盖锅盖,滚了以后加猪油和菜油,再加一大勺的炼油渣子。这道菜是代教授做的,他加炼油渣时,所有的学生都在流口水。

代教授说:“这样做白菜特别好吃!”

施无为条件反射的咽了口口水。

看来是真的很好吃。

杨玉燕虽然没吃过炼油渣炖的白菜,但看他们的表情就知道了。

最后放盐,放虾皮,出锅。

十一点四十,所有的饭菜都端上桌了。

代教授招呼大家都上桌开吃。

代教授喊杨玉燕:“燕燕,你也坐,不要客气。”

杨玉燕对这新奇的一餐还是很感兴趣的,但杨玉蝉估计不会答应她在这里吃午饭。于是她摆手,摇头,十足拒绝。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被按到了凳子上。

幸好,在她举起筷子之前,杨玉蝉终于到了。

她从前门进来,绕到厨房才找到自家妹妹。

杨玉蝉看她都坐下了,连忙走过来,先对代教授鞠了个躬:“对不起,代教授,是我来晚了。燕燕。”

杨玉燕赶紧站起来走过去。

代教授也站起来招呼:“不必客气。那你们这就要回去了吧。”

杨玉蝉牵着杨玉燕说:“是的,我妈在家里等着我们呢。那我们就告辞了。”

杨玉燕乖乖鞠躬:“代教授再见,大家再见,拜拜。”

一桌的人都笑起来,也都跟她说“拜拜”。

施无为搞怪:“撒哟那拉。”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大家更要笑了。

代教授也笑着说:“那我就添一个,俄语的再见是……”

杨玉燕咬着舌尖学了一遍,莫明觉得这个词组学起来舌尖估计要受罪。

在座的学生中学了俄语的只有两三个,也都用俄语跟杨玉燕说再见,搞得她又重复了几遍,舌尖更疼了。

终于从小红楼里出来,杨玉蝉牵着她走。

她问:“姐,你怎么来得这么晚?是家里的事太多吗?你的手怎么了?”杨玉蝉的手背上有一个伤口,像是指甲挖出来的。

杨玉蝉看了一眼,不在意的说:“没什么,我在家洗菜时不小心碰到了。”

今天也体会了一下洗菜的杨玉燕感同身受的点头,“洗菜是挺麻烦的。”

杨玉蝉今天的体会可比她深刻多了,拉着她加快脚步说:“快走吧,回家的事还多着呢。”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家务事看起来简单,要做好却并不容易。

杨玉燕坐上黄包车有心想问杨玉蝉今天上午在家里过得怎么样,是不是很担心学校里的事,担心马天保的事,等等,但看到她的脸色就不敢问了。

进门休问荣枯事,但见容颜便得知。

她看到杨玉蝉的脸就知道她现在心情很不好。

杨玉燕转口问:“今天午饭是什么?”

这该是最安全的话题了。

“姐,你做了什么给我们吃?”杨玉燕还真的挺好奇中午吃什么呢。

今天离家前,听张妈的意思是吃得简单点,让杨玉蝉去菜市场买几斤面条,再买些青菜和熟食,中午家里就吃最简单的汤面条,再炒两个菜就行了。而且杨玉蝉不必炒菜,她只要在张妈回家前把菜买回来,简单收拾一下,能让张妈回家以后直接做就行,再加上熟食不必做,只需要切一切装盘或到时上蒸笼热一下,杨玉蝉的工作就简化为买菜、洗菜、切菜这三个。

&!

她挺好奇杨玉蝉买了什么菜的。

杨玉蝉没好气的说:“我买什么你吃什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那你到底买了什么呢?

杨玉燕怀抱着快要漫出来的好奇心回到了家,一进门,张妈还没回来,祝颜舒倒是已经回来了。她在卧室里换衣服,听到门响就高声道:“张妈?张妈,你快去外面的合福居叫他们送一桌菜上来,我看到大姐买的菜了,都没办法吃呀!”

杨玉蝉听到以后,脸顿时红透了。

杨玉燕走进厨房,看到了地上放着一颗大南瓜。

她惊讶的问杨玉蝉:“乖乖,这么大,你是怎么抱回来的?”

祝颜舒换好衣服出来,看到杨玉蝉红着脸立在屋当中,没好气的瞪了她一眼:“你去,到合福居去叫几道菜回来,我要吃黄花鱼,给你妹妹叫个小排,你自己爱吃的粟子鸡,再要两个新鲜的素菜,糟鸡、糟鱼各要一盘,他们还会送两道小菜的。快去快回!对了,米要一桶,汤的话要两个,你看着要喝什么汤,一个甜的一个咸的。”

杨玉蝉一转身出去了,听着她蹬蹬蹬的脚步跑下去,杨玉燕在心中暗叹,转而好奇的问祝颜舒:“金小姐怎么样了?是她生病住院吗?”

祝颜舒沉重的叹了口气,招手把她叫过去,搂着她坐在沙发上,摩擦着她的胳膊说:“金小姐……不是生病,她啊,是跟家人发生了矛盾,被关起来了。”

半个小时后,张妈和苏纯钧也赶回来了,合福居也送来了饭菜,还送了一瓮桂花酒,是米酒,度数不高,甜甜的。

杨玉燕也可以喝,张妈给桌上每个人都盛了一杯。

祝颜舒这才重头说起她去医院见到的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她是特意转到杏花楼又买了点心才去医院的。

昨天晚上才通过电话,金太太也是刻意请她过来,所以孙炤特意在医院门口等着,见到祝颜舒就领她进去。

“还特意从南门进去,怕是担心从北门进去再被人看到。”祝颜舒皱眉,“还有那个姓孙的小子,哼,以前狂得什么似的,现在成了个跑腿的了,再也狂不起来了。”

孙炤上回在祝家的事和金小姐的事上连错两回,金老爷已经不像以前那么器重他了,连他爸都要重新夹着尾巴做人,也顾不上他,所以他现在就像个普通的下人似的,见到祝颜舒也是把姿态放得很低。

金小姐住在一个很偏僻的病房里,整整一层楼好像都没什么人,她的病房在最里面。

有一个丫头和一个老妈子在这里照顾。金太太每天上午来一次,下午来一次。

孙炤带着祝颜舒过去时,金太太正坐在金小姐的病房外的长椅上默默掉泪,看到祝颜舒过来,金太太连忙擦掉眼泪站起来。

祝颜舒还以为金小姐半死不活呢,结果进病房一看,金小姐靠在床头坐着,望向窗外,对金太太的眼泪不闻不问。丫头立在一旁,老妈子也不敢说话。屋里有鲜花有水果,有书有报。

看着挺好的啊。

金太太似乎不太敢跟女儿说话,借着祝颜舒来,小心翼翼的探头对金小姐说:“祝女士来看你了。”

金小姐这才转头,客客气气的说:“祝女士,谢谢你来看望我,我没有什么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她转过来,祝颜舒才看到她额角和脖子上都有伤,两只放在被子上的手上也有伤,像是在石砬之上磨伤的,现在伤口早就结痂了,红红褐褐的一大片到处都是。

金小姐打过招呼以后就不肯再多说了。她不与祝颜舒说话,也不搭理她妈妈。丫头让她喝水她也喝,老妈子要给她披衣服,她也接。但她就是拒绝与他们说一句话。

祝颜舒也没有多留,她将探病的礼物留下就告辞了。

金太太除了谢谢她来看望之外,就是多提了两句杨玉燕,似乎想让杨玉燕也来探望金小姐。

祝颜舒这才明白金太太不是请她来,是想请杨玉燕来,大概以为她会带着女儿过来探病。她当即就提起了杨玉燕准备考大学,已经拜了师,正在补习,无暇他顾。

她回来以后,衣服都顾不上换,先连打了好几个电话,这才勉强打听出究竟出了什么事。

在金公馆的元宵节上,金老爷和金太太一直挺好的,只有金小姐一直没出现。

“我猜她当时可能是被关在屋子里了,后来大概是避开了看守的丫头,这才出了事。”祝颜舒叹道,“这孩子太惨了。”

桌上一片沉默。

张妈叹道:“这才找回孩子怎么又出事了,怎么当爹妈的哟。”

杨玉燕放下筷子,说:“妈,我想去看看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祝颜舒皱眉,“你不要去!金家现在乱得很,他们连自己的亲女儿都能逼成这样,对着你这种外人更能下得去手了。”

往常祝颜舒说什么,杨玉燕从不反对,因为她觉得祝颜舒不是她亲妈,还对她这么好,不管从哪一方面来讲,她都没资格在祝颜舒面前耍脾气。

但这一回,杨玉燕坚持要去看金小姐。

“我要去。”杨玉燕的心中有一个强烈的预感。

那就是金小姐不是不小心摔下楼梯的。

她可能是想自杀。

同样被父母逼迫而选择过这一条路的人对此有着深深的感触。

不是处在同一种环境下的人是不会理解的。

她当年也不止一次对别人说过。不管是身边的朋友,还是网上的陌生人,不管是认识她还是不认识她的人似乎都不觉得她的父母有这么罪大恶疾。

父亲再不管她们母女,她也好好的长大了呀,她吃喝上学的钱哪里来的?她住的大房子哪里来的?不都是父亲掏的钱吗?

母亲再骂她,她自己心里也很苦啊,丈夫外遇,她也很难过啊,她是受害者啊,她这个当女儿的为什么不能更体谅她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何况她无病无灾,父亲还很有钱,她还是一个富二代!

这世上有比她惨得多的人,她有什么资格在这里无病呻吟?

可是没有人知道被父母憎恨无视的感觉!

那她的存在有什么意义?

她应该感激父母,爱戴父母。她想爱啊!可他们不爱她啊!她把她的爱捧在手心里想送出去都没人要啊!

她对他们是没有意义的,他们都不爱她,都不需要她。

真可悲。

她觉得她很可悲。

都说没人爱自己,就要自己更爱自己。

可怎么才算是爱自己呢?

花许多钱?买许多东西?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但杨玉燕可以说,她花再多钱,占有再多的名牌,也没有用!

有时她甚至觉得她去买东西最大的收获就是柜姐柜哥们对她热情的笑,亲热的叫她的名字,会在微信上给她留言,会给她打电话,会像想着她一样告诉她“宝宝,上回你想要的那个颜色来了!我给你留了!”

她会为了这一句话去花钱。

制造自己的家庭?

那是要去交男朋友吗?结交闺蜜吗?

可是闺蜜能体会她的心情吗?她对闺蜜抱怨父母时,闺蜜会说“你就不要管你爸妈了嘛,使劲花他们的钱就好!”

她花了啊,她很使劲的花了啊,可她还是不满足啊。

如果人可以换父母就好了。

不用太好的,普通的就行。就像闺蜜的父母一样,感情不是情比金坚,日常也会为孩子父母吵架,但他们会每天坐在一起吃饭看电视,普普通通的生活,这就很幸福了啊。

绝望就是你一步也不想往前走了。

她跳下来以后就后悔了,可是后悔也晚了。当她来到这个世界以后,发现这个世界的另一个杨玉燕也在为了父母的错惩罚自己以后,她就更后悔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其实网上的陌生人和闺蜜和朋友劝她的话都是对的,只是就像他们无法理解她一样,她也无法理解他们。他们是在两个世界里啊。

其实绝望与希望之间就只差一步。

她跳下来以后才发现其实抛弃父母也没那么难,而抛弃他们也只需要一瞬间就可以想通。

想通以后,再想起他们就不是绝望,而是觉得他们麻烦。

一件麻烦的事,是有解决之道的。

假如金小姐现在已经陷入了绝望之中,那她或许可以去拉她一把,用她自己的亲身经历去告诉她,或许她还是有别的路可以走的。

杨玉燕:“我猜金小姐不是意外,她是故意跳下来的。她想自尽。”

张妈顿时捂住嘴惊呼一声,眼泪瞬间溢出来。

她想起了当她看到杨玉燕趴在床上,到处都是药瓶的那一幕。

祝颜舒也想起了那一幕,那是她今生最恐怖的一天。当那一天过去以后,她都无比的庆幸杨玉燕活了下来,并再也没有想起过杨虚鹤,他从她的心里消失的干干净净,连一丝皮毛都没有剩下。

杨玉蝉想起了她被从学校叫回来的那一天,她赶回了家,又从家赶到了医院,父亲变成了恶棍,他重重的伤害了这个家里的每一个人。她还记得杨玉燕小时候非常崇拜父亲,因为她较年长,读书背诗更快更多,杨虚鹤因此而更喜欢她,小小的杨玉燕总是努力的背诗想争取父亲的目光与夸奖。这个孩子对父亲所有的孺慕像水晶一样,在那一天被摔得粉碎。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杨玉燕的面庞第一次褪去了天真与快活,她看起来沉静得像一个深潭,所有的感情波动都隐藏在水面之下。

“我想劝劝她。”杨玉燕说。

苏纯钧坐在她身边,静静的看着她,想起的是自己赶回家,听到父亲要新娶,而母亲仍在病床上躺着。是父亲的迫不及待送掉了母亲最后的生机,她闭上眼睛时,父亲与他年轻的未婚妻一起站在她的病床前,他们是来“一起”送别她的。

他大发雷霆,暴怒不止,在病房里令所有人都颜面无光——这是他堂叔和堂兄的话。

他在婚礼上逃走,匆匆离开,什么行李都没有带。

那个华丽的房子,庞大的家族,竟然没有一个可以相信的人。

那里有权有势,有风光有热闹,什么都有,唯独没有亲情。

祝颜舒轻轻的叹了口气,“好吧,我给金太太打电话,明日我陪你一起去医院。”

杨玉燕轻声说:“谢谢妈。”

祝颜舒瞪了她一眼,哼道:“你发善心,难道我还要拦着不成?多积福会有福报的。好了好了,快吃吧。”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丫头将一瓶鲜花摆在窗口,并轻轻拉开了半幅窗帘。

金茱丽披着开司米毛衫,靠在枕头上。老妈子小心翼翼的端着一碗鸡汤说:“小姐,喝一碗汤吧。”

她在英国长大,习惯了开舞会开到半夜,早上睡到十一点才起床,在床上用早餐,还要在睡醒以后用一碗浓鸡汤。

其实,在她的心目中,梅根公爵夫人更像是她的母亲,金太太反倒像是个陌生人。

她从小就是在梅根公爵夫人旁边的房间里长大的,早上一起来,就会穿过那一扇相邻的门跑到梅根公爵夫人的大床上,跟她一起在床上喝鸡汤,吃面包和饼干。

一直到十岁必须回国时,她才不得不离开公爵夫人。她曾无数次抱着公爵夫人痛哭哀求,求她不要把她送走。

公爵夫人也非常难过,但当时英国的国会好像通过了什么协议,对清人有了许多限制。公爵已经去世,公爵夫人也失去了依靠,只能离开,另寻他处安身。当时公爵夫人抱着她轻声哄她:“茱丽,回到你的国家去,在你的父母身边,保重自己,讨好他们,找一个有钱有势的男人结婚,要让你父母给你最多的嫁妆,这样你才会过得好。”

她还在母亲的肚子里时就飘洋过海,在这西人的国度里诞生、长大,见到的都是黄眉毛绿眼睛的人,她以为这就是她的国家,虽然她和他们都不一样,虽然他们一直说她是外国人,虽然还有说着不一样语言的丫头和老妈子教她汉语,但她还是认为自己就属于这里。

直到回了国以后,从下船以后,她见到的人全都跟她一样,黄色的皮肤,黑色的眼睛,黑色的头发。她在船上换上的衣服,也和这里的夫人小姐一样。

她真的不是公爵夫人的孩子。

她唯一保留下来的只有她自己的名字:“茱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她是茱丽,她不是叙年。

金太太抱着她痛哭,她只感到尴尬。两人容貌相似,可说话做事的风格完全不同。金公馆虽然也时常开舞会,大家穿着洋装跳舞,但男人与女人如果没有夫妻关系就绝对不会下场跳舞,而舞池里陪着男客人跳舞的女人全都是金老爷的姨太太。

金太太把她带在身边,却不许她下舞池,从头到尾,她都只能坐在舞池旁的沙发上。

她的英语很好,汉语也会说,却还是听不懂她们在说什么。

她在英国学习的一切,在这里都用不上。

她懂英国与法国的历史,熟读圣经,会写拉丁文。她知道莎士比亚、但丁、歌德,会欣赏歌剧,会跳十四种宫廷舞,会弹钢琴,会说法语。

而论起中文来,她只会丫头和老妈子教她读的《女诫》,什么诗词,什么唐宋,她一点都没听过。

她记得公爵夫人的话,她见过没有嫁妆的小姐的婚嫁有多困难,她知道她必须把握机会讨好金太太与金老爷,只要结婚以后,她就可以自由了。

于是她非常努力的跟家庭教师学习,把自己打扮成他们喜欢的中国小姐的样子。

可她越来越不快乐,她觉得越来越窒息。

她希望能跟金太太和金老爷像真正的父母与子女一样建立感情,可金老爷只关心她有没有改掉口音,有没有学会更多的诗词,是不是已经“可以见人了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不关心她在想什么,她想要什么。家中有丫头侍候,出入有汽车,她有穿不完的新衣与珍贵的珠宝首饰,他认为她应该为此满足了。

而金太太,她也令她失望极了。

她本来希望能与她像与公爵夫人一样无话不谈,她们可以拥有一些女人的小秘密,她们可以一起开心的玩耍,也可以安静的坐在一起读书,可以一起弹奏钢琴,也可以一起品尝下午茶。

但金太太却比金老爷更令她无法忍受。

金太太总是抱怨她身上的“洋人味儿”,说她说话的口音“为什么总是这么奇怪?”,抱怨她的口味“为什么总是跟大家吃不到一起?”。

最后,她获准可以在家里吃面包、饼干、牛排、布丁。这不是出于对她的爱护,而是因为她吃不下餐桌上的饭菜,身体出现问题,中国大夫和西洋医生一致认为需要让她吃点她想吃的。

金茱丽突然发现,她的亲生父母比公爵夫人更加不关心她,他们之间没有感情。

那她为什么要回来呢?

为什么不留在英国呢?

哪怕公爵夫人无法收留她,她也应该留在英国。她可以嫁给一个普通人,一个圣职者,一个有一些土地的小乡绅,甚至一个律师,一个抄写员,都可以!

在那里她只是外表有些不一样,但她的整个心灵都是自由自在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在这里,她的外表与大家一样,可她的心灵却像被捆住了一样。

她要回去!

不管要花出什么样的代价,她都要回去!

她借着上街的机会,认识了一个英国士兵。他很惊讶她能说出流利的英语,更加惊讶她对英国的熟悉。对她而言,他就像是一窗通向过去的窗口,让她的梦想不再是梦想。而他本人是什么样毫不重要。

她告诉他,她爱上了他,她愿意跟他回去做他的妻子。

他高兴极了,两人商量了一个计划,她从家里跑出来,而他会把她藏在军营中。他说这很容易,军营里有许多地方的看守都不严格,只要他们能成功上船,就能成功到达英国,回到自己的家乡。

她没有去思考他的话是真是假,她只想相信他,因为相信他就意味着她可以回去了。

直到今天,她仍然幻想着她已经回去了,回到了她梦想中的家园。

金茱丽喝完鸡汤,丫头就过来扶她下床洗漱。掀开被子,她的一条腿打着厚厚的石膏横在床上,另一条腿也包着白色的绷带。

丫头把她的两条腿都搬下来,老妈子推开轮椅,两人把她扶到轮椅上,再推她去洗漱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洗漱过后,她回到了病房,看到了金太太与王万川。

王万川拿着一束鲜花,笑着迎过来,把鲜花放在她的手中,还在她的脸颊上轻轻吻了一下:“给我可爱的妹妹。”

他是个很聪明的人,自从他发觉她更喜欢英国之后,在私底下就会这么对她。这也让她在很小的时候就对他产生了亲近感。

她曾以为他会是她的丈夫人选,但他自己却从来没这么想过。

他想的是把她嫁出去,替金家和王家赚取好处。

金茱丽把花递给丫头,回到床上。金太太走过来坐在她床边,握着她的手微笑着说:“昨天晚上睡得怎么样?”

她没有回答,丫头说:“小姐昨晚上休息得很好,没有再惊醒了。”

金太太笑道:“那就好。”

王万川笑着说:“我看茱丽的气色已经好多了。”

金茱丽还是没有说话。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金太太摸了摸金茱丽的手,说:“祝女士的女儿,杨二小姐想来探望你,我已经请她过来了。”

杨二小姐。

金茱丽想了一会儿才想起这个人是谁,不过她的面容已经模糊了。她记得那是一个活泼可爱的小女孩,还很年轻,在家一定深受疼爱,而且周围的人一定都很喜欢她。

她跟她完全不一样。

不过自从她住到这里来以后,这还是第一次有年轻的客人来探望她。金太太和金老爷让她住在这么空旷的病房里,连护士和医生都很少过来。他们一定不想让她再逃一次,而且他们一定很害怕会有更多的丑闻。

不过,金太太一定是被她的不说话给惹急了,先是祝女士,然后又是杨二小姐。她怕她会一直不说话,这才病急乱投医,要请一个与她只有一面之缘的小姑娘来说服她吗?

金茱丽第一次转头对金太太说话了。

她说:“你们已经迫不及待的要把我送进日本人的房子了吗?”

金太太还来不及为金茱丽开口说话而欣喜就被她的话弄白了脸。

王万川把门轻轻关上了,守在了门口,看着这对母女吵架。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其实也不是吵,金茱丽在轻声说话,金太太只是沉默掉泪。

金茱丽:“我没想到,我连一个正式的婚姻都没资格拥有。你们不但没有把我嫁出去做正妻,连侧室、小妾都不是,而是将我送给日本人做玩物。”

金太太徒劳的说:“不是玩物……山本先生说了,你会是他在中国的妻子,唯一的妻子。”

金茱丽毫不放松:“我在英国时,只有在上帝面前发誓的婚姻才成立。我回到中国,你们教我只有遵从父母之命,媒人说亲,还要拜天地的婚姻才是真正的夫妻。日本一定也有属于它的风俗,我没有进行日本的仪式,我能算是那个人的妻子吗?”

金太太握住她的手,哀求的说:“茱丽,现在你爸爸很艰难,日本人的势力在扩大……英国人已经退出了,我们以前跟英国人交好,现在已经不管用了。日本的舰队就停在那里,我们没有办法……”

金茱丽把手抽回来,冷笑:“所以就把我送过去当礼物,你们已经没有更好的礼物了吗?”她逼近金太太,冰冷又残酷的说,“是因为你们舍不得给日本人送钱!!你们舍不得钱,才把我送出去的!!”

金太太咬住嘴唇,浑身发抖,眼中含着泪水,祈求她:“茱丽,茱丽,不要再说了!”

王万川见此,悄悄打开门躲出去了。

他站在门的这一边时,门里的声音就变小了。不管是金太太的哭声,还是金茱丽直白的质问,都听不太清了。

他松了一口气,从口袋里掏出烟,抽出一根,咬在嘴里点燃。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深深的吸进去,再重重的吐出来。

他深深的叹了口气。

事实正是如此。

洋人在城里作威作福,政府不管用,军队不敢打。

金老爷的生意做得大,交游自然广阔。他以前凭借着四处的好人缘赚下了金山银山,从来也没有尝过现在的滋味。

因为日本人太贪心了。

他们根本不像以前的英国人、葡萄牙人、法国人那么好说话。那些人只是想要钱,只要有钱,一切好说。

可日本人从一开始就想要金家的一切!

金家所有的钱,金家所有的生意,所有的店铺,所有的员工,所有的技术,所有的厂房,所有的一切。

金老爷想了许多办法,找了许多人,收效甚微。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日本人的下一步可能就是把他抓起来秘密处死了,最后金家所有的钱还是会归日本人。

金老爷只好想出了两家人变一家人的办法:他想把金茱丽嫁给日本人,这样金家的生意明面上归日本人,实际上还是归他,而且等日本人走了以后,金家还是他的。

但日本人也很精明,金茱丽的美丽也并不能动摇他们的决心。不过他们好像并不想这么快就撕破脸,所以那个山本答应接受茱丽,却不是做为正式的妻子,因为他在日本已经有妻子了,而且他的妻子是日本望族之女。金茱丽完全无法与他的妻子相比。他仅仅只是愿意接受金老爷提出的这个条件而已。

他收下金茱丽,金老爷不再是他们的敌人,他们可以合作了。

金茱丽说的不算错,但也不对。

王万川在心底说。

那不是一些钱,那是金家所有的钱。

别说金老爷舍不得,金太太也舍不得,他王万川也舍不得,金家上下都舍不得啊。

所以,只能对不起金茱丽了。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王万川等在外面抽了一支烟,他再敲门进去时,金太太与金茱丽都已经安然的各坐在病房的一角,互不打扰,刚才的失态就像一场盛夏的迷梦。

金太太看到王万川就拿着手包站起来说:“阿川,廖太太今天会到家里来,我出来时忘了交待了,现在只好赶回去。”

王万川看了一眼金茱丽,心知这是金太太无颜面对女儿,只能逃走。他道:“好,我送姨母回去。”

金太太摇摇头,说:“我昨日与祝女士通了电话,杨二小姐想今日来探病,你在这里等着,帮我招待一下,也替我告一声罪,说我是有事才离开,请她们不要怪罪。”

王万川:“那好,我在这里等祝女士与杨二小姐。”

金太太草草交待了一下就走了,行动匆忙,竟忘了再于金茱丽告别。

金茱丽听到门轻轻合上,嘴角轻轻一勾,露出一抹讽笑。

她木然的望着窗外的冬景,时已近春,这病房窄小的窗户一角只能映出巴掌大的一片蓝天,她就日日贪看个没完。

这时门再一响,是王万川送走金太太后回来了。

她听到王万川的脚步走到床边,不等他说出什么“关怀”的话,就突然指着窗户说:“表哥,这病房的窗户这么小,是不是防着人跳楼?”

王万川浑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条件反射的望向病房的窗户,那窗户又窄又高,确实是为了防止病人跳楼才这么小。

假如金茱丽在他的看管下跳楼死了,那他也要没命了!

他立刻给病房里的老妈子和丫头使眼色,一定要看紧金茱丽,绝不能让她离开视线。

他绕到病床的另一边,弯下腰看着金茱丽还带着伤痕的脸,这个大小姐从回到金家以后就身系万千宠爱,平时她咳嗽一声都是天大的事,他的父母都要特意过府探病,现在她摔得这么惨去只能被关在这么一间狭小的病房里无人关心,大概是她生平头一回吧。

想到此,王万川的心底也升起一声叹息,这让他难得想说一说心里话。

“茱丽,你这么硬抗着是没有用的。姨父已经下定了决心,一定要将你送到山本先生那里去。”他使了个眼色,让老妈子和丫头都出去,才小声对金茱丽说:“姨父在山东的车队出事了。”

金老爷的生意做得很大,以前他的第一桶金就是借着英国人赚回来的,所以比起其他视外国人为恶鬼的国人,他对外国人的友好也令他在外国人面前格外有办法。

当然,中国人中因此而骂他的就更多了,不过金老爷才不在乎呢,因为骂他的都是普通人,有权有势的大人们都很喜欢像金老爷这种可以“里外交通”的人才。当年皇帝还在紫禁城时,康大人还给金老爷写过亲笔信,希望他能帮助皇帝,尽一已之力,共抵时艰,其中也大大的吹嘘了一番,许出高官显爵想要打动金老爷的心。

金老爷在酒酣之时曾把信拿出来交于亲信友人传阅,一方面是替自己挣面子,一方面也是因为他太得意了,连皇帝都要来敲他的门了,金家门楣生光啊。

不过,金老爷从来没想过要去帮皇帝做事。

他不过只是一个商人,只喜欢赚钱,他与外国人交好是因为外国人的牌子好使,不管是清政府的大官还是现在的政府,都吃外国人这一套。他有外国人做靠山,生意做起来都比别人更轻松。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而皇帝又不能帮他做生意,反而还要他拿出钱来供皇帝花销,替皇帝白白出力,只许给他一两个虚名有什么用呢?

彼时,金老爷确实借着外国人的势力将生意做大。

结果就变成现在这样,日本人找他麻烦,他寻不到帮手。

“英国人、葡萄牙人、法国人都不肯帮他,现在那些大人们连门都不让他进了。”王万川皱眉说,“山东那边应该是听到了消息,以为姨父跟外国人闹翻了,就截了姨父的车队。”

金老爷也是好大一块肥肉,以前无人下手时还好,现在有一个人下手了,人人就都盯着这只大肥猪,想宰了过一个肥年。

金老爷做生意,养着许多车队来往各地。以前有钱有势时,各地的人都给金老爷几分面子,好处收了,就不再找麻烦了。现在不行了,那些人一看到金老爷好像失势了,立刻就咬上来了,明目张胆的劫了车队,逼金老爷去谈判,去赎回车队和货物。

假如金老爷不去,那他的车队以后就不能再在山东那一片走了。

而金老爷要是去了,以前谈好的条件就全都不算了,要重新谈才行。这一回谈判,优势就全在对方手上,人要是去了,连命都在对方手上。

“姨父现在只好不管车队的事,想先在这里把日本人安抚住了,再去山东。”王万川说。

金家这一关,实在是不好过。一个不好,比当年的祝家还惨,那些盯着金家的人可不会再给金家留下什么可分给子孙后代的遗产。

金茱丽不为所动,在她听起来这或许可以解释她将要面临的命运,却不能令她释怀。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王万川的声音更低了,他看着金茱丽说:“茱丽,现在日本人占上风,我们才必须要听他们的把你送过去。等日本人不占上风了,我们就可以把你接回来了!你只需要等几年,等几年就行了!”

金茱丽冷笑:“等几年?”

她并非提问,而是反问。

但王万川假装没听懂,点了点头:“对!只要等几年就行!别看现在日本人嚣张得厉害,外国人之间也相互争斗。现在英国是顾不上,等他们腾出手来,日本人不是英国人的对手!等英国回来,我们的日子就好过了。你不是很想回英国吗?到那时,我来求姨父送你回英国好不好?”

回英国。

这就像一根吊在驴前面的胡萝卜,哪怕金茱丽明知它是假的,也心动了。

她惨笑起来,一行泪沿着眼角滑下:“表哥……大哥,我叫了你十年大哥,你到这时还要骗我吗?”

王万川的心里揪起来,他放柔声音:“茱丽,你信大哥。大哥会帮你的。等过了这一关,大哥求姨父把你接回来。你没嫁给山本反而是好事,到时把你要回来就更容易了!”

金茱丽无声的笑起来,趴在被子上,不肯在这冷血的亲人面前流眼泪。

在她这个表哥的嘴里,那日本人将她当做玩物也成了好事。

这时老妈子敲了敲门,进来说:“大公子,大小姐,我看到有人过来了,像是祝女士和杨二小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王万川和金茱丽不再说了,他们各自直起身,很快收拾好了外露的情绪。

老妈子走进来帮金茱丽收拾哭湿的脸,她弯身从柜子里拿粉盒。

王万川最后看了一眼金茱丽,他知道他没有说服她,这个小妹妹已经不愿意被他哄了。

“我去迎一迎祝女士他们。”他说完就出去了。

金茱丽没有去管他。

他们之间花了十年功夫才“培养”出来的兄妹情谊,其实不堪一击。

老妈子用粉扑在粉盒里狠狠搓了搓,轻轻扑在金茱丽的脸蛋了,把泪痕遮羞的一点都不剩。

老妈子和丫头只是侍候金茱丽,平时一句话也不与她多说。

替金茱丽又整理了一下发辫,老妈子才让开。

金茱丽听到了走廊上的脚步声,一个沉稳,一个轻快。还有王万川的声音,他正用他那副虚假的面孔说着什么。

金家要伪装得一切都好,就像当日她在楼上听着,楼下的人欢笑着,她的亲生父亲高声说着不熟练的日本话,对那个山本先生亲热得不得了。父亲说她“仰慕”山本先生,十分渴望成为山本先生的弟子,认真学习日本知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她才知道父亲根本不是想把她嫁到日本去,而是只想将她送给日本人,至于是以什么名目,以什么理由,这都不重要。

母亲到楼下来,要将她带下楼去,叮嘱她要对山本先生礼貌一些,殷勤一些。

她像疯了一样质问她。

你们要把我送人吗?

让我去做日本人的玩物?

她本以为她的用词已经够不堪的了,她本以为对自己的羞辱会换来母亲的喝止。可她没想到的是事实比这更不堪。

母亲对她说:

——只要你好好侍候山本先生,也可以让他高高兴兴的娶你为妻子啊。

母亲似乎还要教她如何用女人的手段去获取山本先生的欢心。

她恶心的想吐,头晕脑胀,眼前的一切都像假的一样。

她被母亲领着走出房间,楼底下广筹交错,人声鼎沸。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只要她走到楼下,她的一生就完了。

于是她推开母亲,滚下了楼梯。

王万川轻轻敲了敲门,打开它,金茱丽转过来,看到杨二小姐和她身后的祝女士。

祝女士的一只手放在杨二小姐的肩上。

王万川笑着说:“茱丽,你看谁来看你了?”

金茱丽露出一个淡淡的微笑:“谢谢你们来探望我,其实我没什么事,不过是家里人不放心,才让我多住几天医院的。”

——她又怎么能把那些不堪的事说给这些幸福的人听,让她们替她担心呢?

金茱丽假装一切都好,对杨二小姐说:“快坐到我身边来。吴妈,切些水果来。”

老妈子和丫头也动起来,一个接过祝颜舒手中提的点心盒,一个去洗水果。

王万川看金茱丽没有胡说八道,在心中也松了一口气,他也希望金茱丽能尽早想通,不要再闹了,反正不管她再怎么闹,逃也逃不掉,最后还是要去山本家的。她乖乖的,金老爷和金太太心疼她,才会对她好,给她多一点的陪嫁。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王万川左右看一看,笑道:“只有水果怎么像样?我去买一些蛋糕饼干来。二小姐多陪茱丽坐一会儿吧,我也不知道你们这些小姑娘平时喜欢什么,茱丽对着我都没什么话可说。”

他识趣的出去了,想让金茱丽更放松一点。

老妈子和丫头送上水果之后也守在了门外,将门虚掩着。

祝颜舒看了这一场戏,再看金小姐与杨玉燕差不多的年纪,心中也多少有些可怜她,她起身走到了窗前,倚窗而望,将这一片空间全让给了杨玉燕和金小姐。

她能理解杨玉燕为什么一定要来看望金小姐,她也希望这次来访能帮助杨玉燕更加坚强。

背后,金小姐仍在假装太平,她轻笑着说:“我听说你要去考大学了?怎么这么想不开?当年家里要我去考大学,结果我考了两次都没考上,丢死人了。幸好后来家里不逼我了,我才松了一口气呢。这一点,你倒比我强,比我更上进。”

她的笑容无懈可击,脸上和手背上的伤痕却没那么容易消除。

杨玉燕握着她的手,看着她手背上吓人的一大片褐色的血痂。

金小姐的目光也移过去,轻描淡写的说:“家里开宴会,我喝了酒还要下楼梯,这才摔了,看着吓人,全是皮肉伤,现在已经不疼了,就是痒得厉害。”

杨玉燕的一双眼睛像是镜子,能映照出人心。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怕吗?”她问。

金茱丽脸上的笑定住了,像一幅画。慢慢的,这画才活了,变回了人。她的眼中开始透出真正的情绪,脸上的表情也不再僵硬,或者说,更僵硬了,因为她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来面对这句话。

杨玉燕回忆起自己跳下楼的那一瞬间,其实很漫长,因为她的害怕持续了很久很久,久到她都能想“不是说这是一瞬间的事吗?为什么我还在害怕?难道不应该是在害怕之前就结束了吗?”

事实上不是。

害怕持续了很久,久到足以让她后悔,久到足以让她想起了另一个选择。

——与其跳下来,为什么不离家出走呢?

当时她本也可以选择离家出走的。

为什么没选?

在以前不敢去深入的去想“为什么”,但在那时,她已经不需要去顾忌自己的面子、自尊心,或者别的东西了。

她知道为什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因为她不想再见到父母的嘴脸,不想再面对一次父母都不爱她的事实。

假如她离家出走,因为未成年,父母肯定会报警。父母不报警,学校也会报警。最后她肯定会被警察找回来。

找回来以后,这件事肯定会被更大范围的议论起来。

“因为她家里的事……”

“她父母不管她……”

“她爸外遇不回家……”

“她妈总打人……”

离家出走根本不能彻底解决,她仍是要回来继续面对这一切,而且是再一次挖开伤口,鲜血淋漓的让众人再看一遍,再说一遍,她再经历一次。

绝不。

她绝不要这样。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她要的就是彻·底·解·决。

但在跳下来的那一瞬间,她仿佛突然获得了无限的勇气!

——离家出走一次不行,就继续出走啊。

——别人议论又怎么样?她又不是没听过。

——父母的嘴脸难看,她也不是没看过。

而且她非常、非常了解父母的弱点!

父亲早就不耐烦了,所以他根本不会多管她。母亲巴不得把事情闹大让父亲丢脸,她只会高兴多了一件事可以去吵父亲,不会来多管她。

所以,其实她离家出走的结果对她来说并不会比现在更糟。反而可以让父母更早的厌烦她,更早的放弃她。

父母不爱她,她早就知道了。

他们恨她,她也早就知道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她只是需要去面对他们全都是人品低下的人渣而已。

为人父母不值得他们去做好人,去替孩子做一个表率。他们毫不介意将自己身上最恶心的部分让孩子看到,他们不在乎自己在孩子心目中的形象。

而且他们很可能只是在这段关系中才表现得这么人渣。可能换一个人,换一段婚姻关系,换一个孩子,他们就会愿意做好人了。

这都说不准。

但这不是她的错,她也不需要为他们的错误负责。

杨玉燕对金茱丽说:“你只是比较倒霉。”

金茱丽静静的反问:“我比较倒霉吗?”

她看出来杨二小姐是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的。或许她了解的不是那么清楚,但她聪明伶俐,猜到了。

她想起了杨二小姐的父亲曾经做出的丑事,是这个遭遇让杨二小姐对她感同身受吗?

杨玉燕点点头:“摊上这样的父母只是你比较倒霉而已。”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金茱丽笑了,她掩住口,虽然只笑出了几声气音,但也笑了。这笑意突如其来,挡都挡不住。

可能是杨二小姐的形容仿佛这件事太轻松又太简单,不值得一提。

她放下手,嘴角仍是翘起的。

“那我该怎么办呢?”金茱丽问。她不知道自己期待着一个什么样的答案,但她很清楚,眼前的小女孩是解决不了的。而她也并不想要一个轻飘飘的安慰。

杨玉燕:“我当时就已经有答案了,你当时没有吗?”

金茱丽缓缓摇头。

她当时是想死的。可她现在不想死了,却找不到比死更好的办法,所以最后,她可能还是要选择死才行。

杨玉燕想了想,说:“我们的情况也没办法比,我当时比你轻松多了。”她当时是可以离开家的,金茱丽却没办法走吧?不然她也不至于想跑到英国去了。

现在想一想,金茱丽一开始的选择就是跑。被抓回来以后才变成这样的。

金茱丽摇摇头:“不,我们是一样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母亲被人登报离婚,她们母女都背负了污名,成了弃妇。如果是她,也很难像祝女士这么勇敢坚强的挺过来。所以她很佩服祝女士母女三人,她们现在活得多么好啊。

外面有人看守,金茱丽没有办法跟杨二小姐聊得太多,她也不希望再把祝家母女牵扯进来。

她轻轻推了推杨玉燕的手,说:“谢谢你来看我。”

这是她回家以后,第一个真心的来看望她,来关心她的人。知道还有人关心她,在替她担忧,这让她的感觉好多了。

杨玉燕知道这是让她们离开了。

她不知道金家出了什么事,但祝颜舒在家里打了许多电话,打听出来的情形并不乐观,好像金家得罪了日本人。不知道金家打算让金茱丽去干什么,但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贫家卖儿女是因为吃不饱饭,富贵人家吃得上饭也会卖儿女。

她站起来,祝颜舒也从窗边走过来,揽住她,对金茱丽说:“金小姐,请你多保重。”

金茱丽看着这对让她羡慕的母女,说:“多谢你们来看我,回去的路上请小心。”

门外的老妈子和丫头看到这边的动静就进来帮着送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杨玉燕的脚下发滞,她站在金茱丽的病床边说了最后一句话:“金小姐,爸爸妈妈有什么弱点,做儿女的最清楚了。想耍赖皮的时候,对准父母的弱点下手是最快的。”

老妈子和丫头听到这句话面面相觑,觉得这杨二小姐还真是什么都不知道呀。

金茱丽才要笑,就看到杨玉燕的眼神,那表情仿佛在对着她说什么。

父母的弱点?

什么是金老爷与金太太的弱点呢?

仿佛一道闪光划过脑海。

金老爷和金太太的弱点是什么?

她要如何利用他们的弱点来帮助自己呢?

这才是杨二小姐想告诉她的话吧!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走出那幢阴冷的病房,祝颜舒和杨玉燕来到大街上。两人没有叫黄包车,慢慢的行走着。

祝颜舒揽着杨玉燕,好半天不说话。

她一直都知道杨玉燕的心底有一道很深的伤痕,痛入骨髓。

这道伤口来自于杨虚鹤,也同样来自于她,更来自于这个扭曲的冷漠的社会。

杨虚鹤打破了父亲这个伟岸的形象。

她当年的一个不负责任的选择,同样伤害了她爱的亲人。她的父亲和母亲直到去世还在为她担忧。而她的两个女儿以后的人生中永远也不能摆脱杨虚鹤的阴影。

而在杨玉燕和杨玉蝉认为恶行必定会受到谴责时,社会却告诉她们没有人关心谁真的犯了错,社会永远只对能引起轰动的热点感兴趣。谁掌握热点,谁就握有正义。

杨虚鹤颠倒黑白,报纸、杂志与大众闻鸡起舞。真相与善恶全在他们的喉舌之下变成了一盘盘端上餐桌的佳肴。

祝颜舒没有倒下不止是因为她还有两个女儿,而是她曾经听父亲和母亲说过更可怕的事。

与这些事相比,杨虚鹤的所作所为不值一提。

但他仍然造成了很大的伤害。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不过这只会让她恨他,而不是恐惧他。

她用力抱了一下杨玉燕,晃着手袋说:“我们买一些蛋糕,去公园走一走,散散步吧。”

杨玉燕仰起头,说了声好。她知道这是妈妈想安慰她,她不能拒绝这份好意。

她们站在路边招手叫了一辆黄包车,坐上以后,先去熟悉的面包店买来面包与饼干,还让厨师新鲜做了一些三明治。胖胖的大胡子厨师贴心的送了她们一个篮子,还在里面放了一枝花。

她们提上篮子,再次坐上黄包车,去了公园。

杨玉燕抱着野餐篮坐在车上,随着黄包车往公园去,她的心里渐渐的期待了起来。见到金小姐,感受到她的悲惨与痛苦,令她也沉浸在了过去的痛苦之中。但现在就如同这迎面来的春风,柔柔的将过去的一切都吹拂走了。

“我这是第二次去公园。”她说。

上一回是她出院之后,祝颜舒和杨玉蝉在夏天时带她来这里赏花。不过那时她根本没有心情去看这公园的景致,全部心神都快被满目的西装绅士与旗袍女士给惊走了。

外界的一切,建筑与人物,都告诉她这是什么地方,而她又在哪里。

比起这迥异的世界,盛开的鲜花倒是千年不变。

她看到花,觉得自己还不如变成一枝花活着,至少不必去关心沧海桑田的变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祝颜舒道:“你小时候来过好多次呢,我们几乎每年夏天都会来这里拍照片,你还来这里写生呢。什么记性!”

公园的大门口有几个宪兵队的人好像是在站岗,他们驱赶挑担的小贩或穿着寒酸的人,不许他们进,对看起来是学生的人更是直接赶走。

杨玉燕伸头看到几个年轻的学生,有男有女,在公园门口险些与宪兵发生争吵,不过最后还是被赶走了。

“怎么回事?”她嘀咕道。

祝颜舒也皱起了眉,她揽着杨玉燕说:“实在是晦气,要是不许我们进就只好回家了。”

说话间,黄包车也已经到门口了。车夫有些紧张,远远的对着宪兵队的大爷们就点头哈腰。

车停在公园门口,宪兵们走过来,他们看到祝颜舒与杨玉燕的穿着打扮就没有检查,反而很客气。

祝颜舒和和气气的说:“这么一大早的,你们也太辛苦了。我带女儿过来散心,要是不方便,我们就不进去了。”

宪兵队的大兵们很清楚什么人可以欺负,什么人最好不要欺负。

一个兵听出祝颜舒的口音是正宗本地人,笑道:“太太与小姐进去玩吧,我们也是没办法,大人们最近听说学生们要搞运动,就让我们来这里转一转,避免他们闹事。”

祝颜舒哦呀了一声,满面同情:“唉,大人们辛苦,你们也辛苦。那你们忙,我们进去了。”她转头示意杨玉燕打开篮子,从里面挑捡出一个羊角包,用餐巾纸包着,双手递给那个大兵,“当个炊饼吃吃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大兵一看这是西洋点心,立刻双手接过来,扑鼻的奶油香气!他哪里吃过这个!连忙扶正帽子,“这怎么好意思?”

这时其他大兵们似乎也要走过来占便宜,这个大兵立刻催促车夫赶紧走,还送了一条消息:“太太出来时,走南边那个门吧,那边清净得多,没这么多人。”

祝颜舒含笑道谢,车夫赶紧拉着车进去了。

初春的公园里,人少,车少,景致却并不差。

祝颜舒让车夫在梅花园前放下她们,付了车费,车夫却不想就这么出去,他道:“太太和小姐要是一会儿还要用车,不如我就等一等再送你们吧。”

祝颜舒:“哦,你是怕空车出去会被查问?”

车夫苦着脸说:“要不是拉的是太太与小姐您二位,刚才我不掏空口袋,他们是不会放我走的。”

祝颜舒看看天色,道:“那好吧,你找个地方休息一下,我们逛上一个小时就要回去了。”

车夫连连道谢,拉着空车走了,不知道去哪里打发时间。

祝颜舒拉着杨玉燕慢慢走,说:“这边是梅园,种着几百株腊梅,白的、黄的、绿的。”

她们从梅园中穿过,空寂的梅园中,唯有梅香浮动。嶙峋的梅枝上,一簇簇的梅花绽放。而有的梅树却是空落落的,只生出了叶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从梅园出去,映入眼帘的是一尊白色的雕像,不是什么伟人,竟然是一尊女像,还不是观音或神佛,反倒像是西洋的女神像。

她露出两条胳膊,长发被花环挽起,闭目侧颈,形态十分的写实,丰满而动人。

在这个穿裙子不能露出膝盖的世界里,一尊非佛非神的女性雕像,简直就是“大逆不道”。

杨玉燕不由自主的就站在雕像前,惊叹的目光再三巡过雕像圆润的肩头与曲起的手臂,还有那与完美的颈线相接的,露出一点风光的胸-口,那饱满的弧度。

天爷。

雕像附近也是进公园以来人流最多的地方。人流中不仅仅只有年轻人,还有好几个老先生,他们的有穿着长衫,有的戴着礼帽,形形色色。

祝颜舒:“吓一跳吧?”她笑着说,“为了放在公园里的这个雕像,足足吵了两年呢。”

杨玉燕当然不记得,祝颜舒说那些口舌之辈在报纸上争执了两年之久。开始是政府为了开明、正义才做了这个雕像,揭幕仪式之后报纸上却称雕像是色-情之物,还有人说要把雕像砸了才行,于是政府也不敢立了,只能一直给雕像蒙着布。

第二次,政府中人提出为了学习西洋之进步,要改进社会风气,应该竖立雕像。报纸上便称这是西人对国人的腐蚀!于是又不了了之。

第三次,轰轰烈烈的学生运动兴起,学生们认为应该给社会下一剂猛药,才能唤醒沉睡的大众!于是学生们冲进公园,将蒙在雕像上的布给揭了。这回就变成政府反对雕像了。

杨玉燕听得哈哈笑,问:“后来怎么又立着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祝颜舒笑道:“因为法国人说这雕像美丽。”

杨玉燕叹了口气。

离开雕像之后,就到了湖边。不过湖边竟然也有宪兵在巡逻,看到有学生模样的人便上前驱赶,连年轻的男女都不放过。只有杨玉燕这种有成人陪伴的年轻人才能幸免。

祝颜舒就拉着杨玉燕拐到了另一条路上,不远处也有一座花园,不过现在是冬天,花园中没有花。他们就在路边的一条长椅上坐了下来。

坐下之后,杨玉燕就打开了野餐篮,取出三明治要吃。

祝颜舒拿了一个小圆面包,取下手套,咬了一大口,说:“早上为了去探病,连早饭都没吃好。”

杨玉燕点点头,她也是。从昨晚上一直想着金小姐的事,早上根本没心情吃饭。幸而刚才去见过金小姐之后发现她并没有取死之念,相反,她觉得金小姐是一直想要反抗的,这让她放心不少,现在肚子也开始咕咕叫了。

母女二人吃了几个小面包之后,都有七八分饱了,眼前景致宜人,还没有闲杂人等,正适合聊一些不适合在家里、当着人聊的事。

杨玉燕先问祝颜舒知不知道金家究竟是想怎么对待金小姐的,怎么令金小姐这么痛苦?

祝颜舒掏出手帕擦了擦手,说:“你平时看那么多书,古往今来,年轻的小姐们寻死觅活是为了什么,你还能不知道?”

杨玉燕说:“我猜到是因为婚事。可到底有多糟?”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祝颜舒把手帕塞回手包里,叹了口气,说:“想要多糟就有多糟。”

杨玉燕瞠大眼,脑中浮出许多可能与想像,却都一时成不了形。

祝颜舒说:“我曾经有一个堂叔,把他的女儿卖到了妓院。亲生的,还不是丫头养的,是正正经经的祝家小姐。”

杨玉燕倒抽一口冷气。

祝颜舒替杨玉燕理一理刚才吃东西弄脏的袖子与衣领,平静的说:“我那时还没出生,是我爹,也就是你外公说给我听的。”

那时祝家还没分家,说有钱也有钱,可也不是家中的子弟都能想怎么花钱就怎么花钱,相反,正因为还没分家,各家都无私财,日常花费、婚丧嫁娶,全都是公中出钱。

所以,那个堂叔抽上了大烟,还染上了赌瘾,把父母的钱都花干净以后,老婆的嫁妆也全都被他祸害完了,他还欠了高利贷,还想翻本,又没有门路,就把目光转向了自己家里。

而且,比起家里的名贵器物,摆设,字画,他第一个选的竟然是才八岁的女儿。

也不知他哪来的天才脑袋,想出一个破绽百出的计划。

他与妓院的人讲好之后,带着女儿外出,将女儿交给妓院之后,带着钱去赌场翻本,又去烟馆抽烟,回家之后就谎称女儿被拐了。

可惜祝家不是贫家小户。普通人家丢了孩子找不回来是因为没人手没钱,祝家当时有祝半城之称,会没钱没人手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一说女儿被拐了,祝家立刻就找上巡捕房,全城抓拐子。为了防止拐子拐了人就出了城,还发电报给火车站,让他们在火车上搜捕。

结果不出半天就找到人已经进了妓院,因为年纪小,生得也好看,妓院没有动人,只是先关起来饿肚子杀性子。

等寻到卖身契,才发现竟然是亲父卖儿。

满城哗然,祝家丢了好大的一个脸。

之后祝家如何处置不肖子孙是另外一回事了。

祝颜舒摸着杨玉燕的头发说:“人要是恶起来,那是连鬼都比不过的。”

杨玉燕沉默了下来。

祝颜舒:“金小姐十分的可怜,但我们能为她做得却很少。因为金家势大,她无法反抗的不是父母,而是金家这个庞然大物。”

杨玉燕瞬间明白过来了。

不是金茱丽的父母恶毒,而是他们根本没有把她当女儿看。他们对金茱丽,与对马家并没有区别。

祝颜舒叹了口气,说:“我们现在可以帮马家,是因为金家已经不会再管他们了。等金家放弃金小姐的时候,如果我们到那时仍能帮得到她,我们再去帮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杨玉燕沉默着回到了家。

祝颜舒说她可以给金小姐写信,也可以再去看望她。金老爷与金太太固然冷血无情,但他们毕竟还是有理智在的,他们是想令金小姐屈服,不是像对马家那样只用暴力解决事情。

她的信件想必可以令金小姐多一些安慰。

她回家以后就回到房间写了一封信给金小姐,胸中万言,写出来的却只是几句而言。她最后抄了一首诗给她。

刚好,是一首俄文诗。

这是祝颜舒送给她的,是她以前学习俄语时抄写的诗集,送给杨玉燕做拓展的。

高尔基的《海燕》。

她希望金小姐能获得海燕的勇气。

写完信之后,她拿着信出来,想去寄掉它。

祝颜舒与张妈正好在说话,看到她,张妈站起来说:“我刚好要出去,你把信给我,我替你去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杨玉燕就把信递给张妈,问:“张妈,你是要去菜市场买菜吗?”

张妈看了一眼祝颜舒,得她点头才告诉杨玉燕:“我是要去给马家父子送些饭和钱。”

杨玉燕想起马家父子现在的情况,说:“他们家也很艰难。”

祝颜舒说:“他们家还好,也就是个钱的问题。不过咱们家不能直接给钱,那样容易结仇。”

张妈说:“我去给他们送点吃的,再送点衣服,再看看能不能给马天保介绍个更好的工作。”

张妈收起信出门了,杨玉燕后知后觉的发现杨玉蝉竟然不在。

祝颜舒:“哦,我让她去买菜了,帮帮张妈的忙。”

杨玉燕惊讶:“妈,你还敢让姐姐去买菜?那个南瓜还没吃呢。”

祝颜舒翻着画报说:“她今天肯定不会再买个南瓜回来了。”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张妈提着一个包袱,出门坐上黄包车就直奔城南而去。车夫见她穿着布衣,虽然陈旧但没有补丁,就客气的与她搭话:“奶奶这是去看亲戚?”

张妈啐道:“外八路的亲戚,上门讨债来了,又不好不管,不管他良心上过不去,管了又怕他粘上来,实在是烦人啊。”

车夫叹气:“可不是吗?村里人都瞧我在城里讨生活,以为我多有钱呢,时不时的就拖小扶老上门冲我借钱,我还要管他们吃饭,我自己的婆娘孩儿还吃不饱呢,哪有闲钱去周济他们?可人都上门了,也不能把门一关不理他,那我在村里的名声可臭完了。”

这时车夫看到路边有几个穿黄衣的宪兵在那里吞烟吐雾,立刻避开他们拐到对面街上去了。

等看不到了,车夫骂道:“这些黄皮狗天天在街上窜,被他们挡住不掏钱就不让走,专拦我们这些没本事的。”

张妈抱住包袱,皱眉道:“你跑快点,省得误了我的事,我还要赶着回家做饭呢。”

车夫蹬得更快了些,车子穿过人流车流的间隙,消失在马路尽头。

祝家楼里,杨玉燕坐在祝颜舒身边,百无聊赖的也翻着一本旧画报看,心思却不在这上头。

祝颜舒看了看钟表,叹道:“这几天都没去打牌,手都痒了。”

她一开口,杨玉燕连忙插话:“妈,马家的事我们怎么办?”

上回在饭桌上,苏老师告诉她们马家现在的情况实在是很不好。离开医院以后,马父现在还能活多久都不知道,马母也不知道身体怎么样。只有一个马天保,每天玩命的抄写信件,赚一点点钱供着一家三口吃饭,他手里只有五十几块钱,全凭这些钱给马父和马母买药吃,等这五十几块钱花完,马父和马母只能等死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祝颜舒合上画报,叹道:“我是已经想了一晚上了。你姐姐那边已经想通了,马天保看起来也不是个心思恶毒的人,所以我觉得……等你姐开学回学校以后,我就把咱们家一楼那个放杂物的小房子借给马家住。”

杨玉燕一听就愣了,她瞪着一双眼睛,半天才说:“真的吗?会不会、会不会……”

祝颜舒笑道:“你是想知道会不会给家里惹祸吗?咱们以前怕的是你姐昏了头,吃里爬外,反倒祸害了咱们家。现在你姐想明白了,再帮马家就没有顾忌了。没有你姐,马家就只是一个普通的穷苦人家,还跟你姐是同学,马天保也算是个才子了,现在拉他一把,他缓过来以后,日后也会报答我们的。他就是不报答,我们自己也心安啊。不然看到了,不伸手帮一把,日后再想起来,这心里就多了一件事日夜折磨咱们了。”

况且,现在这个世道,家里人口少终究是不□□全的。她们这一家子女人,平时也是借着这一幢楼的租户在壮胆。

马家现在看起来,心地还是好的,良心也是有的。她把那间小屋借给他们暂住,等于帮他们省了房费,马天保必定是愿意的。马父还能熬多久不好说,马母现在是个什么情形也很难讲,说句不祥的话,马父马母能不能过了明年都不知道,到那时,马天保身无拖累,是龙是虫到那时再看吧。

祝颜舒思来想去,都觉得这个善心是可以发的。

她今天让张妈去,就是去试探一下马母现在怎么样了,问一问马天保愿不愿意借祝家的房子住,而且还要讲明了,他不能借这个机会继续纠缠杨玉蝉。

这话也只有张妈去说才合适。

至于杨玉蝉这边,祝颜舒也是想趁这次机会让她彻底成长起来。不然走了一个马天保,回头她再认识一个牛天保,一个周天保,那怎么办?她难道还要一次次的劝她?

哪有那个闲功夫!

就这一次,让她彻底改掉看男人的坏眼光!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善良和爱情,那是两回事。

杨玉燕见祝颜舒已经打定主意,哪怕心里不赞成也没办法,她没想到祝颜舒的胆子这么大,也有些理解不了为什么她会做出这个决定。

晚上七点,苏纯钧踏着夜色回到祝家楼。他熟门熟路的敲门,走进来,解下围巾与大衣搭在手臂上。

张妈已经迎过来了,让他去餐厅坐:“我去给你盛饭。”

苏纯钧赶紧道谢,跟着走进厨房,说:“哪敢劳动张妈?我自己端就是,今晚吃什么?”他看到了地上有四五个紫色的茄子,笑道:“这茄子炒肉好吃极了。”

张妈揭开锅盖,拿筷子挟了四个大菜包子出来,盛在盘子里递给他,说:“那茄子还没熟呢,现在不好吃,要放两天再吃。”

苏纯钧就懂了,小声说:“大小姐去买的?”

张妈没好气道:“可不是?咱们家现在这菜是越来越多了,个个都没法吃!”墙角还有一个大南瓜呢,现在都不敢切,切开以后连着吃四五天?

“你看这家三个人,哪个肯吃四五天的南瓜?”张妈摇摇头,“个个都挑得厉害,我敢天天都让她们吃南瓜?”

苏纯钧忍住笑。张妈又给他盛了一碗汤,他一手端汤,一手端包子,张妈替他拿着筷子和料碟,两人往餐厅去。

杨玉燕一看到苏纯钧就笑,站起来去接他手里的东西,可他哪个都不敢给她拿,连张妈都喊:“小祖宗,那碗烫得很,你别碰啊!再摔了怎么办!”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杨玉燕就缩了手,苏纯钧让开她,把粥和包子都放下,这才安然的坐下来,往桌上一看,四个菜里倒有两个是现成的,可见今天张妈很忙,没功夫做菜,只好这么糊弄人了。

杨玉燕面前仍是买来的包子,她倒不讨厌晚上吃包子,反倒觉得新奇。

祝颜舒吃的还是张妈亲手做的黄鱼面,祝女士一天雷打不动三顿面,必要吃新鲜的。他听张妈说过,好像是因为祝颜舒怀孩子时搞得胃不好了,不能吃米,只能吃面,可馒头包子她都不喜欢,只有面条可以下咽。

杨玉蝉面前也是包子,跟杨玉燕一样。

苏纯钧这下知道自己面前的菜包子是哪里来的了,必定是同一家店的。

祝家没有食不言的规矩,但也不会在餐桌上说正事,都是闲聊。祝颜舒将鱼刺都挑出来,啜着奶白的鲜汤,叹道:“这鱼怎么越来越小了?”

张妈忙道:“他今天送来的全是小鱼,就没几条大的,我还骂他来着呢,又不是不给钱,要是再这样就不买他家的鱼了,他说了许多好话,说明天一定送好鱼来,要是鱼再不好就不收我的钱。”

杨玉蝉道:“我今天去买菜,听买菜的说最近街上的宪兵变多了,他们卖菜都不好卖了。”

杨玉燕正在专注的看苏老师吃包子,闻言扭头说:“我今天跟妈去公园也看到公园门口有宪兵队的人呢,公园里面也有。”

张妈:“街上也有,好多呢。”

苏老师此时正忙着吃第三只包子,无暇他顾。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桌上四人看了看他,只好一会儿再请他发言。

祝颜舒皱眉说:“报纸上倒是没提最近有什么事啊,我看了好几天报纸了,上面什么也没写。”

苏老师只剩下一只包子了,终于有功夫空出嘴巴来说话,他喝了几口汤咽下,顺顺喉咙,才道:“报纸上的东西要晚几天,我听说是要搞几个大检查。”

杨玉燕连忙问:“检查什么?”

苏老师挟了一粒酱瓜:“什么都查,重点查□□门和学校。”他对杨玉燕说,“你明天见到代教授要提醒他这件事。”

杨玉蝉担心道:“是因为学生运动吗?他们是不是又要抓学生了?”

苏纯钧笑道:“学生天天运动,只要不上街就没事。你放心,学校应对这个有经验,只是怕有心人混在里面鼓动,借学生行事。”

杨玉蝉不至于认为学生之中全都是一心为公之人,肯定有人别有居心,但政府的行动可是不分青红皂白全都抓的。

他看了几眼杨玉蝉,没有说话。

杨玉燕注意到了,等吃过晚饭就公然拖苏纯钧去房间里帮她“补习俄语”。

祝颜舒说这几日累着了,根本没管他们这对小男女,吃过晚饭就回卧室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还是杨玉蝉这个做姐姐的不放心,追到屋里“请”杨玉燕和苏纯钧去客厅学习。

杨玉蝉:“我要回房间写东西,客厅里没有人,又宽敞又明亮,你们去客厅学就好了嘛。”

她先将杨玉燕的书本纸笔都拿到客厅,杨玉燕和苏纯钧只得换到客厅。

在客厅里,既有厨房的张妈时不时探头探脑,还有杨玉蝉特意留着门“监视”,让苏纯钧纵使满腹贼心也没有半分贼胆,当真就替杨玉燕补习起俄语来。

他让她摊开笔记本,跟他一起一笔一划的抄写字母,抄一遍手写体,再抄一遍书面体,两厢对照,加深记忆。

杨玉燕抄了十分钟就开始走神,在课堂上公然要与老师聊天。

苏老师早已习惯了。

她悄悄将祝颜舒打算请马家住到家里来的事告诉他,道:“我不懂,非要做到这个地步吗?”送钱送东西不行吗?

苏纯钧一听就明白祝颜舒是怎么想的,这一点,可能杨玉燕和杨玉蝉不懂,但他能理解。假如他处在祝颜舒的位置上,他估计也会趁着这个机会对马天保施恩。

祝颜舒对待马天保,就如同当年对待他一样。

奇货可居。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虽然他和马天保还不到始皇的份上,但祝颜舒仍然决定资助他们,趁他们还未起时就赶紧下注。

假如他没有爱上杨二小姐,现在只仍然只是祝家楼里的租客,那祝颜舒当年资助他数年的情份,在他成为财政局的小科员时,祝颜舒就已经赌赢了这一注了。

因为他在进入政府后,就已经可以报答祝颜舒了。

祝颜舒也又多了一条路。就像她跟廖太太和廖大人的关系一样。他在财政局不管是混得好还是混得不好,都可以给祝颜舒一些方便的。

不过他与杨二小姐相爱后,很难说祝颜舒到底是赢还是输。

马天保也是如此。假如他没有与杨大小姐相爱,那他也是一个值得投资的对象。他出身寒微不算什么,他是一个大学生,这就足够了。

祝女士的资助可能会打水漂,也可能出现白眼狼,但她的每一次下注,都意味着祝家母女的未来可能会多出一份保险,多一条路可走。

不过祝家现在家底不厚,所以祝女士的每一次下注都十分小心谨慎。而且她也不会无限制的付出金钱与精力。

她现在看似是把马家给接到家门口了,但事实上,她付出的就只是一间不用的房间。对马家来说却意味着每个月可以省下两三块钱的固定开销。

比起现在每天让张妈去送饭,真把人接回来了,开销未必会比现在更大。因为现在是看不到底的,接回来以后反倒就有底了。毕竟在借出房子这个大恩惠的前提下,祝家不必再付出更多就足以得到马家的感恩戴德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而以祝女士的性格,肯定还是会帮助马家一些吃的喝的,一些日常小事也会多给他们家行方便。

如此这样一来,马家只要不是太没良心,都不会忘了祝家待他们家的好处。

马天保要是没有出息便罢,他日后走的越高,过得越好,他对祝家的回报就越大。

苏纯钧想了想,对杨玉燕说:“金家过了这一阵,一定会继续给马家送钱的。金家不送,那个王公子肯定会再来找马天保。”

杨玉燕反应过来:“你是说……金小姐那个表哥,还会继续投资马天保?金家把马家害成这样,他还有脸来?”

苏纯钧笑道:“他不姓金啊。金家跟马家的仇,算不到他头上。”

大学生也没那么好找。还要能跟金家扯上关系,还要能欠上金家或他王公子的人情。哪怕看在以前下在马天保身上的功夫,金家和王公子都不会那么简单放弃马天保。现在没过来,只是因为金家和王公子现在都顾不上而已。

马家又不会突然一飞冲天,时间越久,马家过得越惨,金家和王公子伸出援手时才越有用。

现在,等于是祝女士也看中了马天保的未来,打算截胡。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苏纯钧没有在祝家待太久。一来是楼上楼下有许多租户,祝家三母女,他现在毕竟还没有跟杨玉燕订婚,在祝家待太久,对她们的名声不好。人言毕竟可畏。他不是非黑即白的学生,不会非要碰个头破血流才罢休。

哪怕流血的是别人也不行。

二来,他深知杨二小姐的注意力只有三十分钟,超过三十分钟,她就无论如何也没办法专心了。他以前当家教时要将一堂课分成两半来讲,中间还要陪杨二小姐谈天说地一个小时。不过这一个小时也不白费,谁叫杨二小姐太好哄骗,说什么她都信以为真,实在是让他得了不少乐趣。

抄写加上背诵,三十分钟过去,苏纯钧就收起课本与笔记,告诉她明天起床后先读一遍加深记忆,然后就去厨房跟张妈告辞了。

张妈马上出来把他送到门外,巴不得他赶紧走。她目光如刀,剜了他好几下,啧啧道:“等二小姐成年了,你们订个婚,日后我也就不管了!如今可不成啊。”

苏纯钧嘴巴很甜,连忙说:“张妈哪里的话?你就跟燕燕的外婆似的,哪能不管她?燕燕怎么舍得你哦。”

张妈唬道:“可不敢瞎说!我哪能跟老太太比?你是没见过老太太,生就一个水做的玉人儿!头发都白了的时候,还是那么美。人又慈和善良,贤惠得很。唉,老太太是不敢拍照片,要是拍了照片留下来你也能见见。那比现在的电影女郎好看不知多少倍。”不过她心里也是很受用的,这时再看到杨玉燕守在门边,瞪眼的威力就弱了不少,说道:“只能再说一句话,快点锁门,你也要赶紧去睡觉了。”

然后就转身回厨房了。

杨玉燕守在这里只是望着他说了一句晚安。

苏纯钧被她望着,不自觉的露出笑来,也轻轻柔柔的说:“晚安。”他扶着她的肩让她进去,突然又想起在饭桌上想对杨玉蝉说的话,可是当时他担心杨玉蝉反对,那就不太好了,就把话咽了回去。现在正好说给杨玉燕听,让她去劝杨玉蝉。

苏纯钧说:“刚才在餐桌上我没说。那个读书会,现在正是个机会,让大小姐退出来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杨玉燕:“哦,你是担心学生运动的事会牵连到吗?”

苏纯钧:“现在也没人知道这场风波会搞多久啊。大小姐跟读书会的众人发生了矛盾,她也快要毕业了,趁着此时退出,正是时候。”

杨玉燕担忧道:“怎么?难道政府那边会很麻烦吗?”她还以为这就像是以前的各种活动一样,最多只有三个月的寿命,很快就会平息,大家还照样过日子。

苏纯钧苦笑,摸了摸她的辫子梢,说:“以后恐怕会越来越麻烦了。”他神色一改,郑重道:“你劝劝大小姐吧。以后你去读书,也不要参加什么活动或集会,更不要交太多朋友。认认真真只读自己的书就行。”

他担心以杨玉燕的性格脾气,在学校很容易被人盯上利用。

杨玉燕关上门,上了锁,还在思考苏老师最后说的话。

是啊,以后会越来越——危险。

她刚到这个世界来的时候,根本没有认真思考过什么。

生命都不珍贵了,还有什么好在乎的?

那时,她觉得这个世界的命运已经注定了,所以她也从来没想过还能去做什么。她默默的做“杨玉燕”,做祝颜舒和杨玉蝉的亲人,尽量去报答她们的关心与爱护,尽量不给她们找麻烦。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她本来以为这会跟她在家里讨好父亲和母亲一样难熬,可这三年过去,她已经渐渐遗忘了过去的她是什么样了,好像现在这个爱说话、爱插话、爱挑嘴的自己才是真正的自己。

今天,苏老师的话像是打醒了一直以来懒惰的自己一样。

这片大地正在经受苦难,它的人民正在被掠夺被折磨,苦难是那么的漫长,但最终黎明还是到来了。不过在那之前,他们要度过漆黑的长夜,在荆棘中步行。

如果她能知道更多就好了。

可上课从来不认真,课本都没有翻过几次的她根本就不记得此时都发生了什么。

其实她隐约也有一点点的庆幸。假如她记得一切,那她该如何去利用这些帮助身边的人,帮助这个国家呢?她不知道,她全无头绪!那些伟大的人物太遥远了,只知道名字的她能够做什么?她连亲生父母之间的矛盾都解决不了,那这整个国家的重担放在她的身上,她又怎么承担得起呢?

现在这样更好。她只是一个小人物,只尽力尽自己所能,帮助自己能帮助的人,脚踏实地才是她应该做的。

她靠在门上陷入沉思。张妈出来看到,喊她:“不要发呆了,快去提热水洗漱一下,早点上床吧。”

杨玉燕连忙收起那些雄心壮志,跑去提了热水壶进房间,她坐在椅子上洗脚时,张妈提着汤婆子进来替她烘被子。

看到张妈提着那么大的铜壶进来,再替她把被子铺开,把汤婆子塞进去,周围仔细掖好,杨玉燕突然觉得自己太不应该了,张妈的年纪已经大了,她继续干全家的家务,真的太辛苦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她连忙甩甩脚穿上拖鞋站起来说:“张妈,你不要管了,一会儿我把汤婆子拿出去。”

张妈没好气道:“你提得动?回头再砸了脚!行了,你就替我省些事吧。脚洗完了吧?自己去把水倒了吧。”

杨玉燕答应一声,欢快的跑去倒水,等回来又看到床头柜上放了一碗甜梨水。

“喝了记得去漱口再睡。”张妈说,“一会儿我关了灯,你就不要再跑去厨房放碗了,就放在屋里,早上再拿过去。”

张妈催杨玉燕上床,把汤婆子拿下来。被窝被烘得干干的暖暖的,一点湿气都没有,也不阴凉。杨玉燕的两只脚丫伸进被子里,舒服得直打哆嗦。

甜梨水还烫着,暂时没办法喝。

张妈继续在她的屋里转着,把一些零碎东西放回原位,袜子鞋子裤子衣服都叠好放整齐。

杨玉燕拥着被子,靠在床头,说:“张妈,现在家里的事越来越多,你这么辛苦,能撑得住吗……”

张妈回头说,“你们母女三个都不肯干活,我不干还有谁干?怎么,你还想跟你妈说给我加工钱啊?”

杨玉燕连忙说:“我以后也可以干家务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张妈大声啊呀,“啊哟!可算了吧!有你姐姐添乱还不够?你看看厨房地上的那个大南瓜!我还想不出拿它怎么办呢!”

杨玉燕嘻嘻笑起来。

张妈看她这小模样,心里也疼她,坐在床沿,拍着被子说:“我知道,你是心疼我。你妈之前也跟我提过要不要再请一个人回来帮我干活……”

杨玉燕马上问:“行吗?那我们请吗?”

张妈瞪她:“不行!外面的人不知根底,请回来害了你们一家三口怎么办!你知道外面的劝业所里都是什么人啊?都是那些家里有赌鬼、有大烟鬼,还有……”张妈压低声:“还有从良的女人!那种人请回来,你们一家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杨玉燕吓了一大跳:“劝业所里都是这些人吗?”

报纸上也报道过劝业所的事,做为一项极受人欢迎的德政,不但政府大加支持,就连杨玉燕也对劝业所的印象很好。因为劝业所是帮助穷苦人家的,而且它是会替女性介绍工作的。

张妈叹道:“不然呢?要不是家里出事,普通人家的女人怎么会去劝业所?只有衣食无着,又没有亲戚朋友可依靠,也没有一技之长的女人才只能去劝业所想想办法。就比如你,你要是想找工作,只需要将你女中的学生证拿出来,哪里的工作不能找?再比如我,要是你们家不请我了,我在菜市场放出风声去,立刻就会有人上门来请我!”

张妈自信的很。

杨玉燕赶紧应和:“我们家可离不了张妈您!您可不能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这么一说,确实是这么回事。

张妈叹道:“但凡家里有一个男人管用,哪怕出去拉车,都不会让家里的女人饿肚子。那些家里有大烟鬼、赌鬼的人,你知道她到你们家以后会不会藏着祸心呢?我当年也是家里清清白白,爹妈都是老实的庄稼人,不怕我卷钱跑掉,才能出去做事,人家也才会放心请我。”

张妈自己也知道,年纪到了,自己的身体是大不如前了,她以前还担心过祝颜舒会等她老了以后将她扫地出门,但现在她早就不这么想了。别人再靠不住,她觉得杨玉燕是不会不管她的。

这母女三个全都是身娇肉贵的娇小姐,虽然读了许多书,能说许多大道理,可要放她们自己生活,那是万万不行的。

她也实在是放心不下她们。

有时她都觉得,祝颜舒就像是她娇滴滴的妹妹,杨玉蝉与杨玉燕这两个,就像是她的孩子。

张妈:“所以请人的事,就不必再提了。我能干的时候,我来干。等我干不动了,你们就只能自己干了。”

她拍拍杨玉燕的被子,“行了,你好好睡觉吧,别整天胡思乱想,明天还要去学校跟教授读书呢。”

杨玉燕拉住张妈,问:“对了,张妈,马天保……他们愿意搬过来吗?”

张妈:“说要想一想。不过我看,他们早晚要搬过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杨玉燕:“那马天保的妈妈是得了什么病?”

张妈叹气:“说是头晕站不起来,一站起来就往地上栽。手脚都是好的,人也能说话会吃饭。现在在医馆那边住着,大夫每天给她针炙,不知道还能不能好起来。唉,这人一病啊,就活不久了。”

第二天,杨玉燕早上想跟杨玉蝉说话,但根本没有时间。一大早,所有人都忙忙碌碌的。

祝颜舒嫌这几天东跑西跑的太辛苦,早上起来吃了早饭就又回去躺着了。

张妈要收拾小库房,给马家腾地方,还要扯一根电线进去,再装个灯,忙得很。买菜的事只好再次托给杨玉蝉,这一次就交待的更清楚了,连该买什么菜,在哪个摊子前买,摊主姓什么叫什么,买多少钱的,都交待的一清二楚。

张妈把菜兜子递给杨玉蝉,说:“你先送燕燕去学校,然后直接去买菜,买完再回来。”

杨玉蝉哪有功夫跟杨玉燕说话谈天?推着这个拖拖拉拉的妹妹出了门,坐上黄包车直奔大学,到了地方放下她,还想跟代教授打声招呼的,无奈代教授正在忙,她只好把杨玉燕交给了施无为。

施无为郑重接管杨玉燕:“你放心,我一定会看好她的,不会让她乱跑出去。你中午来接她时,她一定是好好的。”

杨玉蝉又转头交待杨玉燕不要在学校里乱跑乱转,就在小楼里待着,上课下课都要跟同学在一起,她中午过来接她。

交待完她就风风火火的走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施无为对杨玉燕感叹:“你姐姐真是个雷厉风行的人物。她一会儿是有什么重要的事要办吗?”

杨玉燕:“她要去买菜,去晚了就没新鲜的菜了。”

施无为对菜十分有心得,因为他家就是种地的。他叹道:“城里的菜都太贵了。”他自己家吃菜去地里扒就行了,就是镇上的菜也比这城里的菜便宜得多,他刚到城里时,第一次知道青菜还能卖钱!拿几根葱换不就行了?

杨玉燕:“那你下回可以跟我姐姐说说怎么买菜,她这两次买回来的菜都不太好。”

施无为更加惊讶:“这有什么难的?”

杨玉燕叹气:“我也不会啊。”

施无为看了杨二小姐一眼,开始替苏纯钧担心了。显然他的未婚妻不通厨艺,是个正宗的大小姐,那以后苏同学家里的日子可就不太好过了,必定麻烦多多。

这么一想,好像还不错?

施无为顿时觉得以前被苏同学欺负的鸟气消了不少。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杨玉燕很担心会被代教授提问,因为她休息一天根本没有看书,而且之前学的词和词组也都不太记得了。

不过她担心的事统统没有发生!

因为代教授今天给大家讲的是数学课。

跨度从中国古代的《九章算术》到阿基米德。没有课本。杨玉燕第一次具体的了解了阿基米德他是一个希腊人,而且成就不止是在数学上,还包括神学、天体、物理,以及人体解剖,还有政治。

她对阿基米德的认识在这一上午有了一个质的飞跃!她保证以后再有人跟她提起阿基米德,她肯定不会只想起来“阿基米德原理”这一句话,她还会在脑海中复习阿基米德这个人类的先驱者,拥有超越时代的智慧,以及超高的运气和政治素养,从各种围剿和抓捕中成功逃脱了半辈子。毕竟在人人都以为世界是一个平面的时候,在人人都相信神明控制日升月落并住在天上的时候,你突然对所有人说皇帝和政府说的都不对,这就是在动摇国本啊!不抓你抓谁?

代教授这么说的时候,底下的学生都会心的笑起来。杨玉燕因为年纪小,被特许坐在第一排靠墙的座位上,就在代教授眼皮底下,走神是不可能走神的,代教授时不时的就要看她一眼,说到好笑的地方时都会看着她笑,而他讲三十分钟至少能把大家逗笑十几次,这她怎么能走神呢?那不就听不到好笑的地方了吗?

不过代教授讲课是真的大胆,他时不时的就穿插几句报纸上或政府上的事,言辞十足辛辣,引人发笑的同时又令人深省。

就比如过完年之后街上突然多出来的那些宪兵,代教授就说“大兵们过了年就要出来上班,实在是太辛苦了。幸亏大人们好心,放他们在家里过完年,还过了元宵呢”

众人就又要笑。谁都知道,大人们都更愿意去唱歌跳舞,没有人愿意做事。至于到底是上面体恤下情才过年后才办事,还是大人们都不乐意在过年时还要辛苦,误了他们收钱,这人人都清楚。

顺便,她还学了十几个希腊字母,它们就是数学符号和某些元素符号,这就意味着她记住这些希腊字母后就等于一口气学了三种!这对学渣来说真是好消息,她再看那些字母都觉得它们变得可爱多了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下课时,杨玉燕只觉得意犹未尽,她还从来没觉得上课的时间过得这么快过。学生们不想下课,求代教授多讲一会儿,她也是这么想,跟大家一起拍桌子跺脚,耍赖皮不想下课。

这种事在以前简直是不敢想!

哪怕是苏老师上课,她都没有不想下课。

学生哪有喜欢上课的?

今天她这个正宗学渣算是体会到这千年难得一遇之奇事了。

代教授看了一眼表,说:“那就再讲五分钟。”他想了想说,“这样吧,你们每个人说出几本你们最喜欢读的书名吧,大家互通有无,都趁这个机会扩展一下自己的书单。不过先说好,可以向同学借书,但不能强借。什么书都可以。”他的目光在教室里一转,杨玉燕的心一提,果然他就看过来了。

他咧嘴一笑,走过来坐在她的桌子上,亲切的说:“燕燕,你平时看的书,随便给大家说几本。就说你印象最深刻的。什么书都行,咱们现在放松一下,不用太严肃。”

整个教室的目光都集中过来了。

杨玉燕瞬间紧张起来,可代教授就在她身边,无形中替她壮了胆,她也不想辜负代教授的希望,于是试探的看了他一眼。

真的什么书都行?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她可没看过什么正经书,全是。

代教授重读:“什么书都行。”

杨玉燕想了一下,她最后看的一本就是那本中西结合的罗密欧与茱丽叶了。于是她便说了这个。

整个故事是非常简单的,就是两个年轻的男女相爱,被家人拆散,相约自尽的故事。跟真正的罗密欧和茱丽叶相比,当然多了更多的趣味性。

比如罗密欧变成了罗公子,号闲柳居士。茱丽叶变成了朱丽叶,身边还有一个红娘呢。

凡是看过西厢记或读过《西厢》的学生都会心的笑起来。

当然,学生中也不是所有人都读过《罗密欧与茱丽叶》,看过《西厢》或读过《莺莺传》。

还有人看过戏,但没见过钢琴。

杨玉燕觉得好笑的地方,并不能引起所有人的共鸣。

就比如施无为,他没看过戏,更没看过《西厢》,他在家乡只听过大戏,那还是在同村有喜事和丧事的时候听的,他到城里来以后根本没去戏院子逛过,那都是公子少爷们去的地方,他进去连门票都付不起。他到大学以后才接触了西洋文学,他知道莎士比亚,但他没读过《罗密欧与茱丽叶》。他认识钢琴,但没听过太多钢琴演奏。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她说钢琴与二胡同台演奏令她发笑,整间教室里只有三四个人跟她一起笑起来。

如果不是代教授一直在旁边陪着她,她早就不敢继续说了。

一个女学生听完以后,问她:“你为什么会觉得这个故事可笑呢?或许它有许多不足的地方,但他们的感情难道不感人吗?”她手里还握着手帕,显然刚才听说故事中的恋人自尽后还哭了。

杨玉燕从刚才就一直忍不住看她,此时听她发问,也想问她:“我讲的有那么感人吗?你为什么会哭???”

她瞠大的双目显示她真的是真心发问,半丝假装都没有。

因为整间教室里,除去听不懂的,听的懂的只有她一个人哭了,剩下的女生中有的只是觉得听这种男女相爱、私会的故事有些尴尬,有几个脸红了,还低下了头。这个她还能理解,但她真的不觉得自己的讲述有那么强的感染力。

不过,还真多亏了这个认真听故事的女生,不然她都不知道自己能坚持讲下来。

教室里的同学又纷纷去看这个女同学,她身边的女同学也赶紧拍她的肩和手臂来安慰她。

代教授做了一个手势,温和的看着那个女同学:“我也好奇,为什么呢?”

那个女同学早已平息下来了,她回望关心她的女同学们,才回答杨玉燕:“因为他们为了坚持自己的感情,太艰难了,没有人理解他们。你也不能理解,对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杨玉燕点点头:“对。”

女同学摇摇头:“那我也不用多费口舌了。”

杨玉燕皱眉,她很讨厌被怼,现在她就觉得自己被怼到了,大概这是遗传自前世的嘴炮修养,她从前世带来的戾气令她到现在才能发泄出来。

她扬高声重重的说:“自尽是最蠢的事,只要活着,才有可能最终与爱人厮守在一起,而且我也不觉得爱情有这么重要,我的人生有很多想做的事,就因为跟一个男人的爱情不成功我就要去自尽?永远不可能。”

教室里有几个学生轻轻鼓起了掌。施无为也在鼓掌,他跟许多同学都是想做一番事业现在才会努力学习的,什么都不能让他们放弃努力。

爱情绝不是最重要的事。

现在的报纸上总是在鼓吹爱情自由,爱情神圣,封建社会压迫人的自由意志之类的东西。

代教授就说过这是因为报纸上的人不敢说真话,他们所说的“爱情”并不真的只是爱情,而是许多东西的代指。

并不是爱情自由,而是“自由”。封建社会也并不只是压迫了人追求爱情的自由,它压迫的东西太多了,这太多的东西都不能堂而皇之的拿出来讨论,所以只能借“爱情”之口来一抒胸意。

代教授看着那个女同学,然后又移开目光:“现在很多人借着这股东风,将仁人志士们口中的爱情狭义的理解为男女之情,大行方便,你们要具备分辨能力。”不过他说完以后就笑着说,“我只插这一句。你们继续,继续啊。”他对女同学说,“杨玉燕已经说出了她的看法,你也不要敝帚自珍,把你的看法跟大家分享一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其他同学都看向女同学,施无为带着说:“讲一下嘛,课堂讨论没有关系。”

女同学思考了一下,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语言,说:“因为你们都不了解来自家族的压力有多强大。他们会不停的逼迫你们,让你们遵照他们的意志行事。而当你真的听了他们的话以后,日后每一步,都只能照着他们的话去做,你将永远都没有办法有自己的思想。”

她低垂下头,似乎已经不堪重负。

教室里变得沉默压抑起来。或许喊口号更简单一点,但没有人能体会另一个人的痛苦,所以他们没有人可以代替她发言。

而他们在这间窗明几净的教室里读书,每一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艰难痛苦。只是其他人藏得更深,没有被人察觉。

杨玉燕沉默了一会儿,仍坚定的说:“但自尽仍然是最蠢的决定!”

女同学愤怒的瞪着她:“你不是他们,你怎么知道他们正在经受什么样的苦难呢?你站在一旁这么说当然轻松!”

杨玉燕这时想到了金小姐,或许这个女同学也遇到了和金小姐一样的情况。

假如是金小姐,又该怎么办呢?是不是只有自尽这一条路可走呢?不自尽,又要如何破局呢?

杨玉燕:“如果是这个故事里的这对青年男女,他们的爱情受到了反对,他们必须各自嫁娶,不能再相见。”她顿了一下,高声说:“但他们的父母必会死在他们的前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教室里鸦雀无声。

杨玉燕知道这番话有多么大逆不道,可能她的名声都要完蛋了。

但她害怕这个女同学真的会选择自尽。假如她也遇上了同样的事,假如她也钻起了牛角尖,假如她认为自尽轻松又浪漫……

她在心里安慰自己,反正报纸上说什么的都有,这本来就是个百无禁忌的时代,旧神破除,新神未立,群魔乱舞……她有一个杨虚鹤做亲爹,说什么都行,都算到他头上去。

“他们可以等,而他们绝对会等到那一天。等到压迫他们的人或物都不复存在以后,假如那时他们的爱情还在,那他们就可以在一起。”

这番话带来的冲击足够大,何况又是杨玉燕这个比他们更小,看起来是个大家闺秀的小姑娘说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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