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6桔子汽水(1 / 2)

杨玉燕关上门,抱着记账本叹了口气,对站在厨房门口的张妈说:“又搬走一家了。”

张妈也叹了口气,没有说什么,可能她也觉得心里不舒服,回到厨房去了。对张妈来说,厨房就是她的领地,哪怕没有事做,她也会在厨房里拿着一块抹布擦擦洗洗,显示她正在忙着。而她很少在白天回到房间里休息一下,每天只有在深夜时,她才会回到房间关上门。

杨玉燕坐在沙发上,把记账本翻来翻去。这个账本上记着的就是祝家租户每月交房租的情况,还有每个月要交纳的各种费用,每月一结,全都用朱笔写得清清楚楚。

其实她曾在心里默默算过,每月交过救火费、卫生费、治安费等各项杂费之后,还需要给各个机关部门送好处费,除了每月都要给的五块钱之外,夏天每个月会再加五块钱的冰敬,冬天还有炭敬。到了清明、端午、中秋等节日,不送钱,却需要送礼物,各种点心腊肉香肠,都要多多少少送一点。

而祝家的日常开销并不小。她和杨玉蝉的学费就是一笔不小的数目,另外还有张妈的佣金,祝颜舒每日打牌的钱,还有祝家每天的伙食费,那一包包的饼干,一条条的黄鱼,一块块的排骨……祝家楼的房租其实并不能完全满足祝家的日常开销。

她猜祝家是有一点积蓄的,只是平时不会露出来。而且外人也很难看得出来,毕竟看到祝家这么一幢楼,都会以为他们家只是收房租都能收不少钱了。

确实也是这样,一个月的房租基本都能收到三百块,在现在这个年代里,这绝不是个小数目了。

可惜祝家花得也不少。

杨玉燕记得以前她还想过买个小铺面,自己做点小生意,生活多么悠闲自在。结果现在体会到了哪怕做包租婆,不会打点也是不行的。

祝家楼的租金一间在十块以上,二十块以下。但这只是房租,加上每个月的各种杂费就不是这个数了。现在一间房子的租金基本都要再上浮七八块才够,也就是说,十五块租下来的房子,最终每个月至少需要付二十块以上。

这也造成许多租户都开始付不出租金,不得不搬家,去更便宜的地方租房子住。

这已经是这个月搬走的第三家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张妈给她倒了一杯桔子汽水:“不要发愁了,最多我不收佣金,替你家省点钱。”

杨玉燕发笑,“张妈,这怎么行呢?”何况一个月多出十五块也没什么用啊。

张妈:“你只是个小孩子,不用操心这些事。要是不想看书,就看看画报,听听音乐。”

张妈都这么说了,杨玉燕就坐到收音机旁,拧开旋扭,一边吸着桔水汽水,一边调频道找歌听。

不一会儿,收音机里就传出了电影《马路天使》的主题曲,咿咿呀呀的唱起来,杨玉燕也跟着哼哼:“……郎呀咱们俩是一条心啊……”

张妈伸头看了她好几回,她都装没看见,硬是跟着收音机把这首“靡靡之音”给唱完了,郎啊妹的哼了老半天。

等这首放完,接下来又是《夜上海》,她也跟着哼:“夜上海,夜上海,你是个不夜城……”

最后张妈终于忍不住过来关了收音机,推她去看书。

“你都听了半个钟头了,去看书去,不许听了,机器开多了该坏了。”啪,张妈把收音机关了。

祝颜舒不到四点就回来了,杨玉燕听到门响就出去迎接,赶紧把又有一家租房退租的事告诉她妈。

“知道了,让他们一周内搬走。”祝颜舒把包扔到沙发上,一屁股坐下来,好像累极了似的,长长的呼了口气。

杨玉燕见此,特意把新买来的时兴东西桔水汽水开了一瓶,倒一杯给祝颜舒端过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祝家买了一箱呢,就放在厨房里让人想喝就喝。等喝完了再买,这一箱空瓶退回去。

汽水厂不知出于什么理由跑祝家楼来推销了,大概以为祝家楼租户多?也是个可以卖汽水的好地方?

张妈见到就买了一箱,让人送上了楼。

汽水这东西现在只在戏院、电影院、公园这种地方才能喝到,能在家里喝一喝还是挺有意思的。杨玉燕最近极为喜欢这桔水汽水,天天都要开一瓶来喝。

祝颜舒接过杯子,把杨玉燕也拉到身边坐下,温柔的说:“妈去金公馆,没见到金小姐。金太太说她去学习了,归期不定。我看,你那信也别寄了,上一封还在金太太手里呢。等什么时候……金小姐回来了,你能联系到她了,再写信也不迟。”

杨玉燕一听金小姐去上学了,既惊讶,也放了一点心。

“她跟她父母的矛盾解决了吗?解决了才出去学习的?”至少能走出家门,她应该不会再寻死了吧?

祝颜舒面色沉郁的摇了摇头:“父母与子女之间的矛盾没那么容易解决。你在报纸上看到的也很多,吵起来打起来的都有,断绝关系的也不少。我看金小姐应该是敌不过她父母的。不过,我们也没有办法,只能在心底祝福她了。”

听到这些话,杨玉燕的心情也变沉重了。

祝颜舒抱住她摸了摸她毛绒绒的头发,疼爱的说:“真想把你和大姐放在我怀里抱一辈子,一辈子都不撒手。”

张妈出来说:“那怎么行呢?太太,女儿大了还是要嫁人的呀,嫁了人会给你生外孙的啊。”

祝颜舒在金公馆受了太大的刺激,现在想起金太太端庄合宜的微笑就让她浑身不舒服。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这种事她平时见得也不少,但大概是因为金小姐与杨玉燕年纪相仿的缘故,她忍不住把金小姐看成了是与杨玉燕、杨玉蝉姐妹一样的女孩子。看到发生在她身上的悲惨故事,真是让她格外受不了。

她抱着杨玉燕好半天才缓过来,放她去看书,她去卧室换衣服。

趁着她换衣服,张妈赶紧进来说了一下□□的事。

张妈:“我今天去那家看过了,家里挺干净的,人也不坏。是一对老夫妻,生了四个女儿,就是没有儿子。他们家倒是不缺钱,四个女儿都好好的养大了,也都上了学。两人现在就是想收养一个小男孩,当自己的儿子养大,也不断了香火。”

祝颜舒:“我记得那个孩子一岁多快两岁了吧?他们不嫌孩子太大养不熟吗?”

张妈笑道:“不到三岁的孩子都不记事,这个您放心,我跟他们说过了,他们都愿意。”

祝颜舒点点头说:“那就送过去吧。”

张妈得了这句话,没有浪费时间,趁着还不到下班时间,楼里闲人还不多,直接拿了一篮昨天的剩馒头去了马家。

马大妈还是坐在大门口的台阶上,孩子就放在旁边的地上,孩子腰上栓了个绳子,让他不能跑远。

马大妈慈爱的目光一直看着孩子。

看到张妈过来,马大妈连忙要站起来。

张妈摆摆手,把馒头给她:“不用站,坐着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马大妈接过馒头:“多谢您。”她看到张妈的目光转向孩子,心中一紧,忙问:“您有主意了?”

张妈点点头:“就这家吧,我看这家会好好对他的。他们生了四个女儿,这是非要一个儿子不可了。老头老太太都是过五十的人了,再生也生不出来了。不怕这个孩子受委屈。”

马大妈养了这个孩子几天,已经有了感情,可他们家也不可能养这个孩子。她偏过头,把眼泪眨掉,说:“好,那我明天跟您一起去送他。”

张妈说:“我还有件事跟你说,你现在也没事做,就是偶尔出去帮做家务,对吧?”

马大妈擦掉泪,忙说:“是,您有活找我?那您尽管吩咐就是。”

张妈:“上回不是有汽水厂的人过来推销吗?你看,现在天就快热了,你天天坐在这门口的,要是旁边再摆一箱汽水,一毛一瓶,你坐一天不也能赚个七八毛的?多少是个进项。这汽水卖不掉也不会坏,有宪兵队的来了,你开两瓶汽水请他们喝,小买卖,他也不值得再多收你一份孝敬钱。你看怎么样?”

马大妈一下子抓住张妈的手,哽咽道:“您和祝女士都是好人!我们全家都报不了你们的大恩大德。”

张妈拍拍她的手:“这不算什么。你要是愿意干,等下回汽水厂的人来了,我就帮你说,先赊一箱你先卖一卖。”

说完这件事,张妈才放心上了楼。

她总要防着马家再把这件事说出去,败坏祝家的名声。现在是可以放心了。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晚上九点,苏纯钧坐着黄包车回到了祝家楼,路边的路灯都关了,路上没有一个行人,没有一辆车,街上空荡荡,黑漆漆的。

祝家楼的大门顶上有一盏灯亮着。

车夫停下来,苏纯钧下了车,塞给他一块钱。

车夫连声道谢:“多谢,多谢。”然后蹬着车转了个弯就飞快的走了。

苏纯钧握着门环敲了敲门,过了一会儿,马天保把门打开了。

马家大概是自觉没有交房租,祝家也没有收其他的费用,他们就把这祝家楼里的杂事都给做了。

晚上看门守门的是马天保,马大妈则是将楼梯上下、走廊、水房等地打扫的干干净净,好像成了祝家楼里的工人。

这种事怎么发生的也不知道,慢慢的大家都默认了。马大妈的身体好像完全好了,马天保虽然还是只能打一些零工,不过他的英语在这里算是有了用伍之地,现在能赚足够的钱支应着家里的吃喝。马大爷不疼了就不肯再吃药了,现在除了每天躺在床上之外,也不给家里找麻烦,而且他的双手可以自由活动,虽然坐不起来,但两只手是好的,就从外面接了糊火柴盒的活,糊一千只五分钱,他一天就可以糊一万多只,不开灯也能糊得很好,两三天下来也能赚上一两块。

总得来说,马家的日子是越过越好了,叫旁边的人看着也提气。

马天保看到苏纯钧就把门打开,“苏先生,回来了。”

苏纯钧进来:“有劳。”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马天保关上门:“天晚了,您快上去休息吧。我给你打一壶水上去吧?”

苏纯钧忙说:“不用,不用,屋里有热水,我早上才烧的,正好够用。晚安。”

他蹬蹬蹬上了楼,转过弯就停在祝家门口,平一平气息才轻轻敲门。

不多时,张妈就过来开门了。

“苏先生,吃了吗?灶上还有热着的粥。”张妈说。

屋里亮着昏黄而温暖的光,还有一股只有家里才会有的气味。

杨玉燕坐在沙发上,手里还拿着一本书,但她并没有在看,而是放在手里用来应付杨玉蝉的,省得她又要来监督她的学习。

祝颜舒这几日多了许多旧友要应酬,也多了许多牌局要赴,天天忙得脚不粘地,口干舌燥,脚尖受苦。她捧着张妈特意给她熬的凉茶,一双脚放在沙发上,杨玉蝉正在给她按摩。

苏先生已经是半个自家人了,祝颜舒没有再浪费精力起来迎接,连杨玉蝉都只是回头打了声招呼。

只有杨玉燕跳起来,欢快的放下书,过来领他去餐厅:“苏老师,你今天回来的真晚,工作很忙吗?”

苏纯钧摸了下口袋里的戒指盒子,心不在焉的回答:“我大概要调到秘书处,可能就是这两天的事,所以正在交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杨玉燕恰到好处的恭维他:“你又升官了?”

苏纯钧笑着摇头,说:“不是升官,只是平调。我在一楼也是做文书工作,现在只是调到二楼继续去做文书工作。”

差别在于他在一楼时是接下面县市的电话,换到二楼就是接各方部门的电话。要说好,并不好。在一楼时隔着电话线,也不会有人冲过来打他,他以上对下,也占尽优势。但在二楼,要是应对不好,说不定就有人越过半个城跑过来打他,下班路上也不再安全。

何处长就被人从下班路上“请”走过,回来也是屁都不敢放一个。

他因为替何处长出了几个主意,叫何处长认为他在这方面头脑灵通,就把他调上来,专门接电话。这两天他只顾着帮何处长接电话,别的什么事也没做。

不过调动的事,大概是已经稳了。

他才坐下来,张妈就把饭给他盛来了,桌上的菜就没有收走,打开盖子就可以吃。

杨玉燕不想再回去看书,就坐在餐厅陪苏纯钧吃饭。他吃,她说。她的小嘴叭叭的,胜过收音机百倍,苏纯钧有时光顾听她说,都顾不上吃了。

杨玉燕:“我都跟我妈说让我去上学了,不是听说没有抓学生吗?”

苏纯钧摇摇头:“现在没有抓而已,那是因为学校管得严,没放学生去□□。不过那些抓进去的人要是下周不放出来几个,学生肯定会□□的。到时你再看街上乱不乱?”

杨玉燕压低声问:“情况是不是越来越坏了?我家的租户又跑了一个。”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苏纯钧没有瞒她,说:“嗯。市长这次应该是有了很大的决心。”一直躲得很好不出来呢,局里都有人编段子说“好大一只缩头乌龟”。

杨玉燕看了一眼客厅的祝颜舒和杨玉蝉,继续小声问:“可是他也管不着吧?他不就是个应声虫吗?”

苏纯钧就笑了,“不能这么讲,市长还是挺有魄力的。”

杨玉燕哼了一声,不接这个腔。

一座城里,有市长有总理,你说,听谁的?政府都有好几个,这才是最有意思的呢。

苏纯钧:“不过这一回的事,命令确实是从市长那边发出来的。总理并没有管这个。”日常事务,还是归市政府管的。

扫除市面上的不良信息,审查报刊、杂志社,这确实都是市长下的命令。

让宪兵队们日常加强巡逻,保证治安,这也是市长的命令。

因为宪兵们的巡逻暴露兵力不足,需要增加宪兵,这也是市长的命令。

总理府在这次的事件中是完全隐藏起来的。

虽然人人都能看得出来市长是不得已为之,他也是提线木偶。但他能有这个“魄力”出来当这个木偶,也是很有魄力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虽然现在市政府完全空了,市长和副市长和其他部门的头头脑脑们几乎都躲起来了,这也不能否认他们的勇气啊。

苏纯钧没有半丝要对着杨玉燕粉饰太平的意思,小声把这些全都告诉她了。

杨玉燕有一种隐秘的快-感,好像在背着大人做坏事。

她小声评价市长:“这叫什么勇气?找死的勇气吗?”

笑过之后,她面容发沉的说:“……那我们接下来怎么办呢?”

大人们的事是好笑,可笑完了,也要考虑一下自己的日子怎么过。

苏纯钧挟着盘子里的花生豆吃,冰冷残酷的说:“我们没有办法。”他看着杨玉燕说,“可能会请外国人出来维持秩序。”

政府里已经有人开始联络各国大使了。显然,大厦将倾,人都要跑了,老鼠们跑不掉,只能自救。

政府里人人看得出来,那悬于一线岌岌可危的平衡就要被打破了。一旦被打破,这座城市就会立刻陷入混乱中。

此时不是考虑是非的时候,也不是考虑正义与邪恶的时候,首先要保证的是秩序,只要秩序不乱,老百姓就不会受到太多伤害。所以,哪怕是恶的秩序,也比没有秩序要好。

杨玉燕的脸瞬间就变坏了,她直起身:“会到这一步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她真正想问的是:现在就到了吗?

那他们怎么办?她和祝颜舒、杨玉蝉、张妈、苏纯钧要怎么办?

跑吗?

可是,往哪里跑呢?

这段时间因为租户纷纷退租,他们都是回老家了。她问张妈,他们回老家是不是比在城市里好一点?

张妈:“好什么啊?你以为乡下就没有收治安费的了?胡子土匪一来,才不会跟你商量是收几块钱,那是你家里的一粒米,一块布,一条驴都不会放过,都给你拉走!像你这样的小姑娘,土匪最喜欢了,放到车上就给你拉回去给你糟蹋了。”

杨玉燕听到就吓得浑身发毛,还说:“土匪那么多吗……”

张妈:“不止土匪呢,地主、县官、保正,村长还会欺负村里的大姑娘小媳妇呢。你在城里还有车坐,你在村里全靠两条腿,你能走到哪里去?像你妈带着两个女儿在村里,那就是绝户。像现在还让你们收租子呢?美得你,房都给你扒了。在村里才是没法活呢。”

往外跑,又能去哪里呢?

她以前在学校的时候,每年学校都有两次出国游,打着学习的名义叫家长掏钱。哪怕是有老师有一大群学生一起去,她都遇到过被人当面骂。不是说没有好人,大部分人都是好的,坏的就那么一两个。可只有遇上一次,就足以让人恐惧。

他不是因为我做错了事才讨厌我,而是因为我是我,就讨厌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这是无法改变的,也是最让人无奈的。

她在美国的一所学校做过半年的旁听生——不过学校的授课老师是中国人,全都说中文。学生也全都是中国的,她觉得除了学校建在美国,跟在中国上学没什么不同。

这就是学校安排的“留学”,纯属骗钱。

不过她也不是全无收获。老师教了他们半年的美国华人历史,之后还没有考试。

虽然没有考试,虽然她上课不是很认真,但也基本了解在外国的华人是真的在两千年后才获得了更高的社会地位,起因就是中国真的崛起了。在这之前,华人在外国就是三等公民。

每个老师说起这个都有一长串的血泪史,关于他们在美国受歧视的事,他们可以讲一年不重样。

而华人最受歧视的时候并不是他们那个时代,而是五十年前。

也就是她现在所处的时代。

假如让她给现在这个时代的华人在这个世界舞台上的位置做一个定义,最直白的定义就是:奴隶。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所以,出国也是不行的,至少杨玉燕自己想不出一个万无一失的地方能够安置她们母女三人,再加一个一点外语都不会的张妈。

还有,她也不知道苏纯钧愿不愿意跟着一起走。

从潜意识里,她觉得他是不会愿意的。

她认为他想做的事,只能在这里做。因为假如他想走,他早就走了。

虽然他从来没有说过,但她相信他的心中是想救这个国家的。

他有救国之心。

她认为这也是他跟代教授能成为好友的原因。

代教授一直很欣赏苏纯钧,这种欣赏一点都没有因为他进入财政局“同流合污”而减少半分。

在她上课的课堂里,不少人都认为现在还要加入政府的人全都是冲着钱去的,他们去当官就是为了贪-污。

所以,他们也认为苏纯钧就是想贪-污才进财政局。

哪怕是站在苏纯钧这一边的同学也没有否认这一点。他们最多是认为就算贪了钱,也只是出于生活所迫,不然钱都叫大官贪去了。大官都能贪,小人物贪一点,付一付房租水电,买一点米面粮食,这有什么不可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只有杨玉燕和代教授相信苏纯钧不是为了贪钱才进财政局的。

苏纯钧现在努力往上爬,想夺取更大的权势,因为只有他的权势越来越大,他才能站在可以救中国的位置上。

这是她的想法,她还没有跟他交流过,只是放在自己心里想过。想像自己的爱人是什么样的人,也是一个乐趣。

所以她从来没有因为他在财政局贪钱而看不起他,这都是因为她相信他真正的目的不在这里。

抱持着这样的信念的苏纯钧是不可能跟她一起走的。

可是哪怕她早就想清楚了,事到临头还是想逃走。但想一想祝颜舒、杨玉蝉、张妈、苏纯钧,她就不得不打消这个念头,转而想别的办法。

苏纯钧看到杨二小姐面露郁色,不想让她为此烦心,连忙说:“别怕,我早就想好了,等过一阵,我在法租界买一幢房子,你们都搬过去住。”

杨玉燕瞠大双目:“什么?搬家?”

苏纯钧点点头:“我已经看好房子了,到时如果真的有冲突,租界里都是外国人,还有士兵把守,是不会有危险的。这边的楼就先关起来,值钱的东西都锁起来或先送去典当,等事态平息后再赎回来就行了。”

听到这个办法,让杨玉燕头顶的乌云一下子散开了,阳光穿透云层洒下来,她痛苦为难了这么久的事一下子就解决了!比起逃到国外或逃到乡下,搬个家显然执行率更高。

她马上说:“那我跟我妈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苏纯钧清了清喉咙,他已经吃完了,倒了杯水喝进去,冲干净嘴里的残渣后,他转向杨玉燕,轻声说:“等……过一段时间,我们一起去说,成功率更高。”

杨玉燕笑着点头:“好呀。”说完就要拉着他站起来,两人去别处说说话。

苏纯钧拉着她的手,将口袋里的锦盒掏了出来,打开,摆在桌上,轻轻的推到杨玉燕面前。

在这一刻,他忘掉了游刃有余,忘掉了巧舌如簧,他变得青涩又无知,像一个什么都不懂也不会的少年。

杨玉燕看着锦盒里的戒指发出哇的惊叹:“是钻石吗?这是给你的上司订的吗?”

苏纯钧愣了,随即想起他在杨二小姐面前无数次的说起他替许多大人订过名贵的珠宝,结果现在就让她误会了!

他结结巴巴的说:“不、不是,这是给你的。”

杨玉燕顿时愣了。

盒中的戒指上镶着一颗跟冰糖差不多大的钻石,她记得以前在网上常看到女明星晒钻石,别称就是“方糖”、“冰糖”。

所以在她的心中,这种夸张的大钻石都是女明星或社会名流才会戴的,她才会以为是苏纯钧替某个上司订的珠宝。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送给她的?

杨玉燕再次定睛去看这枚戒指,却发现怎么也看不清它的样子了。

她的脑袋像是被人施了咒,一片空白。她像是突然变成了哑巴,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说:“你喜欢吗?”

声音又远又近。

她听到自己挤出声音说:“它……它太大了。很贵吧?”

——好像有什么恋爱一百句之类的书中说女生不能说男生送的礼物贵?她是不是说错话了?

苏纯钧发现他把他的二小姐吓着了,看她僵在那里,手足无措,舌头也像被吓掉了似的,他连忙握住她的手,先把戒指取出来戴在她的手指上。

“不贵,钻石是保值的。”他说,“你看,是不是很好看?”

钻石戴在她的手指上闪着温和的光,不像她想像的那么夸张不合适。可能因为这枚戒指的设计很简单,它没有再加其他的碎钻或多余的镶嵌,就是圆环上镶着那一颗钻石,因为净度足够,切割也足够完美,更显得钻石纯净动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宝石的魅力就在于它足够美,也能将人衬得更美。

这颗钻石虽然有点大,但并不夸张,戴在杨玉燕这样的年轻女孩子手上,只让她看更添一分时尚与贵气。

苏纯钧握着她的手,越看越满意:“这件戒指你穿洋装可以戴,穿旗袍也可以戴,穿男式的衬衣也很合适,不必摘下来。你说是不是?”

让他这么一说,杨玉燕也觉得这戒指确实是可以应对多个场合了。

她说:“不过平时还是不能戴的,要放在保险柜里。”

她刚要取下来,突然反应过来:“你送我戒指是……”

这不是一个普通的礼物!它是有向征意义的!假如不是在晚饭后,在餐桌旁,旁边还摆着脏盘子脏碗,她早就反应过来了。

苏纯钧也觉得这个时间地点确实不太合适,可他实在是忍不了了。

他继续握着她的手:“你愿意嫁给我吗?”

杨玉燕不自觉的就变得更加淑女,她垂下头,细声细气的说:“我……我愿意。”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苏纯钧握着她的手满足的笑起来,一块大石落下来了。

杨玉燕与他脸对脸的笑了一阵,拉着他的手站起来:“走,我们去告诉妈。”

两人手牵手出来,走到客厅,祝颜舒已经按摩完毕,正在翻画报看,杨玉蝉去洗手了,张妈则从厨房出来,去餐厅收东西。

杨玉燕拉着苏纯钧的手,说:“妈,他向我求婚了。”

一边把戴着戒指的手伸出去,显摆!

闻听此言,杨玉蝉和张妈赶紧过来,杨玉燕再把手伸过去给她们看,一手还拉着苏纯钧不放。

她笑得合不上嘴。

杨玉蝉看到戒指,看了一眼苏纯钧,平平静静又合乎情理的说了句:“那恭喜你们了。”

张妈笑得更开心一点:“恭喜恭喜!”

可这不够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杨玉燕觉得他们应该更惊讶一点,更震惊一点。

她看到戒指时都失声了几分钟呢。

杨玉燕索性坐到祝颜舒旁边,把手伸到她鼻子下:“妈,你看。”

祝颜舒握着她的手很给面子的看了一眼,夸道:“挺好看的,挺大的。”转头问苏纯钧,“花了不少钱吧?”

苏纯钧笑着说:“我认识那珠宝商,没有花多少。”

杨玉燕瞪大眼睛,再再自己的戒指,再看看屋里的人。

祝颜舒连手上的画报都没放下。

张妈仍然去收盘子,拿到厨房去洗。

杨玉蝉回卧室不知道要写什么算什么,她这段时间都是这样。

她有了一个这么大的钻石戒指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为什么大家都不惊讶!

杨玉燕放炸-弹:“妈,苏老师向我求婚了!”

你们还不惊讶?

苏纯钧连忙说:“可以先订婚,先订婚,燕燕还要上学。”

祝颜舒这下终于放下画报,笑着说:“好呀,我看就下个月五号吧,黄道吉日,先给你们办个订婚,结婚过两年再说。”

张妈从厨房伸出头来:“就说好是那天了吧,那天我就不做饭了?”

祝颜舒笑着说:“不用做,我们出去吃酒席。”

杨玉燕目瞪口呆,以为时间线发生偏移,她跳过了整整一个月的时间。

“等等,五月五号?”下个月?今天才求婚,下个月就举行订婚仪式?

杨玉燕茫然而无措。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祝颜舒握着她的手,把戒指举给她自己看。

“你戒指都收了,还想赖账啊?”

不是,收戒指跟订婚有关系?

杨玉燕张着嘴,无论如何也说不出没关系这句话。

最主要的是苏老师一直看着她呢。

他那么开心,她要是反驳,说不想订婚,他一定会难过。

可是,可是……

她看了看戒指,再看一看仿佛这就已经说定的家人。

她还是觉得事情好像不太对!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晚上,杨玉燕悄悄钻进杨玉蝉的卧室,装模作样的问她:“姐,你就不想说点什么?”

杨玉蝉闭着眼睛,很想入睡,无奈躺在旁边的杨玉燕谈兴正浓。

她长出一口气,冷冰冰的说:“说什么?”

杨玉燕趴在杨玉蝉的背后,小声说:“你不反对啊?”

杨玉蝉:“不反对。”

杨玉燕很不甘心:“你不是一直很不喜欢他跟我谈恋爱的吗?他一来你就总瞪他。”

杨玉蝉翻过来,盯着这不睡觉的小东西,恶狠狠的:“那你是想我反对?”

杨玉燕连忙补救,她又不是真不想跟苏老师结婚。

“也不是,我就是觉得……太快了。我这正谈恋爱呢,就要结婚了?”

杨玉蝉重申:“订婚,不是结婚。想成亲还早呢,等你毕业吧。”

杨玉燕一听还要四年,顿时大松一口气,马上将所谓的订婚仪式当成了一场游戏。

不是真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就是大人们总爱搞的那个仪式感,差不多跟每年过年都必须亲戚聚会一样的仪式。明明又累又花钱还总是酒后打一架联络联络感情,但每个人都乐此不疲。

她翻身躺平:“要等我毕业啊,那就好,那就好。”

杨玉蝉却来了谈兴,觉得做为姐姐,需要给妹妹上一课。

她说:“家里也不是随随便便就答应的,可别觉得以后什么事都能这么办,这回是特殊情况。”

杨玉燕应付道:“知道,知道,以后还会有什么大事啊?不就这一件人生大事嘛。”她笑嘻嘻的调侃。

杨玉蝉叹了口气,越来越觉得她不成熟了,这都要订婚了,还跟个孩子似的。

她语重心长:“你们谈了差不多也有三四个月了,家里都看着呢,妈跟我都觉得苏老师配你是绰绰有余的,要是错过苏老师,你再想找跟他一样的就不好办了。”

杨玉燕不服了:“怎么就配我绰绰有余了?我那么差?”

杨玉蝉冷笑,觉得她是真没自知之明:“你哪里好?你是学习特别好?人长得特别漂亮?性情温柔?出得厅堂,入得厨房,样样都会?”

杨玉燕被亲姐揭短,哑口无言。

杨玉蝉:“你们俩能配到一起是因为你们有爱情,论条件,其实不大相配。”

杨玉燕更加不服:“我跟苏老师哪里不相配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杨玉蝉:“我跟马天保虽然最后分手了,但我觉得哪怕我们两人结婚了,其实也不会过得特别差,因为我们的目标是一致的,我们的理想是一致的。”

杨玉燕反驳得特别溜:“先有面包,再谈理想,你跟他在一起就只能为面包奔波了,理想就真的只剩下想想了。”

杨玉蝉反问她:“那你跟苏老师倒是有面包,可你们有理想吗?”

杨玉燕没明白,“我们怎么没有理想了?”苏老师的理想她知道,她是支持他的呀,还能给他一些指导呢!

杨玉蝉支起胳膊:“苏老师以后在官场上应酬,你能当好一个官太太吗?你会打牌吗?会喝酒吗?会应酬他的同事和上司吗?”

杨玉燕一下子愣了,这个倒是她完全没想过的事。

杨玉蝉叹气:“我就是在担心这个。这些你都不会,你也学不了。”她重新躺下来,说:“我跟妈说过,妈说那是因为你懒。”

杨玉燕:“……懒?那要不然,我跟妈学打牌?”她的性格还是很积极的。

杨玉蝉闭上眼睛:“想学你就学好了。睡吧,不说了。”

杨玉蝉翻身睡了,杨玉燕迷迷糊糊的想了一会儿也睡了,第二天起来就想起昨天晚上的谈话,一大早的就穿着睡衣去找张妈,问家里有没有麻将牌。

张妈早上忙得脚不沾地,见这小祖宗又蹦出新点子了,先把她糊弄走:“有啊,你妈会没有麻将牌?好几副呢,白玉的、玛瑙的、镏金的。你要啊?那等我闲了再给你找。”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杨玉燕于是心满意足的回屋换衣服去了。

等到吃完早饭,张妈想起这回事了,当着众人的面问她:“二小姐,你找麻将牌干什么?”

这话一问,桌上的人都看她。

杨玉燕理直气壮:“学啊。”

祝颜舒笑道:“哟,开窍了?以前哄你打你都不打。我跟你说,学麻将好处多着呢,学好了对算数好,脑子越算越灵。”

杨玉燕对以前的事一无所知,闻言顺口捧祝颜舒:“妈说的对,我就是想学一学,以后在家里也能打。”

祝颜舒更开心了,笑着说:“那好,张妈啊,你去找一副出来,我今天不出去了,就跟燕燕打一打,教教她。”

张妈只是笑,望着杨玉燕说:“那我去找了啊。”

杨玉燕半懂不懂,她心中的警报开始拉响警笛,把目光转向杨玉蝉。

杨玉蝉记事比她早两年,记得一清二楚,冷笑着看杨玉燕:“教训都忘了吧?忘了以前在牌桌上输得鼻涕一把泪一把的,攥着牌不肯下桌,抱都抱不下来。”

杨玉燕目瞪口呆:“什么?我以前打过?输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张妈笑着说:“你和你姐小时候的压岁钱都是让你妈给赢走的。”

苏纯钧在一旁只是笑,不去救人。

祝颜舒也在笑,拍开杨玉蝉,继续哄杨玉燕:“别听你姐的,那会儿你是小,不会打才输,现在你都这么大了,脑袋瓜子灵,不会再输了。“

杨玉燕左右看看,不肯上当了。

杨玉蝉看了一眼苏纯钧,对祝颜舒说:“她昨天晚上就对我说想学麻将。”

苏纯钧敏感的发觉这事的源头在他身上,想了想,还是没有开口。

杨玉燕自然要辩白:“我那是想这也算是一门本事,以后也能用得上。妈去打牌,也不纯是打牌啊。这打牌,也是可以交朋友,联络感情的啊。”

苏纯钧这才懂了,原来杨玉燕突然要学打麻将是为了他。他从来没有想过要将杨玉燕改造成一个合格的官太太,他不需要她在牌桌上应酬,不需要她在酒席上八面玲珑,不需要她长袖善舞,能替男人做好夫人外交。因为他担心那样的她就会慢慢变得不再是她了。

他只想让她永远都是这样,永远不要变就好了。

他向前探了探身,柔声说:“打牌打得好的确是本事,不过麻将本身就有一定的趣味性,你要是喜欢,以后我陪你玩,咱们不赌钱,只算点数,这是很考验心算的,也要学会骗牌,还要跟上下家打配合,认真玩是很有意思的。”

祝颜舒听懂了苏纯钧话里的意思,笑嘻嘻的说:“不赌钱还有什么意思?”她转过来对杨玉燕说,“不过你苏老师说的对,这就是个游戏,玩就是图一乐呵。你还想当功夫学?你也学不成个麻将状元。”她再指苏纯钧,“再说了,你苏老师也不是靠打麻将混出来的。有他在,也用不上你在麻将桌上做英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苏纯钧笑了,轻轻点了点头。

杨玉燕张口结舌,她身边最权威的两个人都投反对票,她也开始觉得自己的念头傻了。

一桌的人都在笑,连张妈都笑。

好吧,把麻将当功夫练是傻了点,她又不当赌神。

杨玉燕看看这一群人,只怪她姐:“你昨天晚上还哄我学打麻将!”

杨玉蝉:“我怎么知道你哭那么惨都忘了?”

张妈说:“别怪你姐,这是上梁不正,要怪,怪你妈。”

祝颜舒笑嘻嘻的:“怪我,都怪我。”

张妈说:“你妈当时缺牌搭子,就抱你姐妹俩上桌,把你跟你姐的压岁钱、零花钱都赢走了。那年过新年你新得了一只绒花,早上刚戴在头上,美得很呢,吃过午饭上桌打牌,不一会儿就给你赢走了,你哭得气都喘不上来,谁哄都哄不住,你外公假装要打你妈,你还拦着呢。”

祝颜舒笑道:“那是最后一回。从那以后,你姐就死活不肯上桌陪我打了,骗都骗不上来。我就只好出去找别人打。”

原来还有这一段往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杨玉燕以前还奇怪为什么她和杨玉蝉都不会打牌,明明祝颜舒的牌瘾那么大,家里加张妈她们刚好四个人的。

原来如此啊。

苏纯钧看了看时间差不多了,起身准备去上班。

杨玉燕送到门口。

他握着她的手轻轻摇了摇,笑着说:“我知道你是想帮我。”

杨玉燕见他懂了,心里一甜,嘴角翘着说:“你知道就好。以后我总要帮你应酬的嘛。”

苏纯钧把她的手拉到嘴边,想亲又不敢,又放下来,拉着不放,说:“不用担心,以后你不必应酬别人。那些人乌烟瘴气的,我不乐意让你见他们。以后我回家就不谈公事,公事都在外面解决,咱们家里就一直这么好好的就行。”

杨玉燕没想到他是这么想的,这样当然更趁她的心愿,最主要是苏纯钧对她的心意,她全领受到了,一颗心像浸在阳光里,暖洋洋的。

她甜甜笑着说:“那好,我只听你的就是。”

苏纯钧放开她的手,依依不舍的出门上班了。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四月十九日,晴。

张妈穿着一件枣红色的毛背心,外罩一件灰扑扑的蓝色旧褂子,下面一条旧棉裤,穿一双旧布鞋,背着一条旧包袱皮,怀里抱着一个胖胖的男孩子,坐着黄包车,来到了城西。

她抱着孩子下了车,车夫说:“我在这里等您一会儿吧,这里不好叫车,要走到那边大路上才能看到车。”

张妈摇摇头:“不用,我走亲戚,要说说话,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出来,你走吧。”

车夫这才走了。

张妈抱着孩子,熟门熟路的走进巷子里。

男孩子在她怀里左右张望,喊她:“婆婆,回家。”

张妈心里一酸,从包袱里掏出一块蝴蝶酥塞到他手里,让他抱着啃:“吃吧,就快到家了。”

男孩子抱着咬起来,一会儿就吃得下巴上都是口水。

张妈拿手帕在他领子口掖一下,抱着他继续往前走。

走了大概一刻钟,前方就有一对老夫妻在等着,他们一看到张妈抱着孩子过来了,立刻迎了上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张妈就站住了,把男孩往上抱了抱,指给他看:“你看谁来了?”

男孩子转头看过去,不理,继续吃手里的蝴蝶酥。

那对老夫妻长得一模一样,真可以说是夫妻相了,都是一模一样的方脸,扫帚眉,小眼睛,面相都很慈和。

两人赶上前来,看到小男孩都喜欢的不知怎么样才好了。

上回张妈带着男孩子过来认门,然后又把孩子抱走了。这一回才是谈定了过来送人的。

自从上回小男孩来过以后,老夫妻已经去算过命,替小男孩重新起了名字,写在了家里的祖谱上,也替他重新做了衣服和鞋,还收拾出了一间屋子,新请了一个会做小孩子饭的阿嫂。

家里的四个姐妹都不知道这个男孩是收养来的。老夫妻已经编好词了,就说是老先生出去风流,一直养着一个外室,这男孩子就是外室生的。老太太早就知道这件事,也是她提出要将这个男孩子抱回来当亲生的养。两人给了外室一笔钱,送她回乡了,这才把孩子抱回来。

因为这个,老先生还特意躲出去住了几天,编造成他送外室回乡的故事,以后好对邻居和女儿们说。

这样做的好处就是这个男孩子从此就是老先生的亲生儿子了,抱养这种事是不会有人提了,就是外人提起来,他们自家就可以不承认。

张妈要把男孩递给这对老夫妻,可男孩子不愿意,揽着她的脖子不放。

老夫妻看到这个男孩子早喜欢的不知如何是好了,当然不敢硬扯他的手,见他不高兴,连忙说:“那就先进家吧,先进家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张妈叹了口气:“行吧,那我就再辛苦一会儿。”

她轻轻打了下男孩的屁股:“怎么不让你妈抱你啊?”

男孩子虽然还不太会说话,可已经会认人了,他知道这不是他的爸爸妈妈,不是他平时喊爸妈的人。他趴到张妈的肩上说:“不是妈,不是我妈。”

张妈抱着他跟着老夫妻进了他们家门,四个姐妹都在院子里等着,厨房那里躲着下人,全都伸头往这里看。

四姐妹站在那里,都是一模一样的打扮,看个头除了一个最小的,剩下三个差不多都该嫁人了。她们穿着宽宽大大的旗袍,梳着一样的辫子,见到张妈都紧张又整齐的蹲身问好,再看张妈怀里的男孩子,全都不由自主的笑成了一朵花。

张妈上回来就注意看过,这四个女孩子被家里管得太严了,都被管傻了,对这个刚冒出来的小弟弟没有一丝一毫的不满与怨恨,个个都喜欢的满脸冒喜气。要是她家的那个小祖宗遇上这种事,那还不把房顶给掀了。

别人家的孩子当然是越傻越好,自己家的当然是越精明越好。

张妈对这四姐妹很满意,对这个家也很满意,进门就把男孩子放在榻上,老先生和老太太赶紧捧着点心和糖果过去哄他认人,四姐妹也凑过去小心翼翼的看着她们的新弟弟。

有她哄着,再有一盘盘的点心糖果,小男孩很快就不认生了,除了被哄着还不肯叫爹叫妈之外,很快就对四姐妹喊起了姐姐。

四姐妹更开心了,连忙上榻跟小男孩一起做,哄他说话,教他念新名字。

张妈陪了半天,直到小男孩累了睡着了,她才悄悄告辞。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老夫妻两人赶紧送到门外。

老先生掏出一百块钱想递给张妈。

张妈按住他的手,摇摇头,叹气道:“要不是我自家不能养,这孩子我是真不愿意送给你们。唉,他爹是个没本事的,他妈是个苦命人。你们以后好好对他吧,别亏待了他。他爹虽然没什么本事,家里也是雇了人的,他妈也是读过书的,两人长得都不坏,瞧这小子的长相你们也能看出来。唉,总之,千万别亏待了他。要是不想养了,告诉我一声,我再把他领回去。”

老夫妻连忙摇头摆手。

老先生说:“从一看到您,我就看得出来您不是普通人家,这孩子的爸妈也肯定错不了,唉,都是命,他们养不了这孩子,是命,这孩子到了我家,也是命。您放心,我一定把他当亲生的养,他就是我亲生的!我有四个女儿,就指着这个儿子替我传继香火呢,他就是我的命根子啊。”

老太太也说:“您放心,就是我们老俩口没了,他还有四个姐姐呢,一人一口也能把他喂大了,以后生老病死,都是我们家管,婚丧嫁娶,我一定不会委屈他,我还要指着他给我捧盆呢。”

张妈跟他们在路口说了许久的话才走,一路走到大路上,站在风里等黄包车,等了不一会儿就有一辆黄包车靠过来,停下问:“太太,您坐不坐车?这里风大,您这眼睛都被吹红了。”

张妈吸了下鼻子:“坐,送我去百货大楼。”

车夫赶紧下车,把张妈扶上去坐稳当,“您坐好了,走嘞!”

老夫妻回到家,连忙去看小男孩。

小男孩已经换上了这家给他新做的衣服,都是浆洗过的,柔软得很。他伸着小手小脚,呼呼的睡得正香。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四姐妹两个在屋里静静的做针线陪他,两个小的被赶到屋外不许吵着他睡觉。

老夫妻看到小男孩睡着香甜,放心的对两个女孩说:“招娣,盼娣,你们就在这里陪着弟弟,他要是醒了,就赶紧喊我。”

老太太说:“我也在这里看着。”

老先生说:“我去请大伯和二伯过来,让他们也见见宝盛。”

小男孩已经被起好了新名字:宝盛。

老太太担心,赶走两个女儿,对他说:“太早了吧?他还不会叫爹呢。等他会叫爹妈了再请亲戚来吧。”

老先生摇头:“夜长梦多啊。早点把名分定下来,就是那一家再后悔来要孩子,我们也不能还他!”

老太太说:“他们还会要?这孩子爹妈不是无媒苟合生的他吗?”

老先生说:“唉,我不放心!又不是死了,只要活着,就难保不会再找过来。错过这次,我这辈子就不会再有儿子了。”

老太太只好答应下来。

老先生说:“你一会儿多哄哄他,看能不能让他喊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老太太发愁:“行吧,我试试。”

等小男孩一觉睡醒,老太太就一直抱着他,哄着他,拿点心糖果引诱他,还让人从街上买来风车鸟哨等玩具,逗他喊妈妈。

小男孩被逼急了就哭着喊“你不是妈妈,妈妈!”

老太太急得一头一脑门的汗,没有一点办法。晚上只好不让他出来。

老先生请来亲戚做见证,又约好了要给宝盛上祖谱才放下一颗心。

两人一心一意哄小男孩认父母改口,慢慢的,小男孩先把老先生当成了他的亲爹,顺顺利利的喊了爹,对着老太太也能犹犹豫豫的喊一声妈,不过他对着这家的大女儿倒是总喊妈。

老太太松了口气,说:“长姐如母,你就当他的妈也没事,以后我跟你爹不在了,就全靠你养宝盛了。知不知道?”

大女儿招娣乖顺的点着头说:“我懂的,妈,弟弟才是家里的依靠,我们姐妹以后都要靠弟弟撑腰的。”

老太太点点头:“你懂事就好。不然你们姐妹四个都嫁出去了,这幢房子等我们老俩口死了以后,你堂兄肯定要占走的,家里这些东西,一个都剩不下来。有你弟在,你们才有娘家。”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那个小男孩被送走,祝颜舒放下心中大石。

张妈还有点难过,虽然没说,可回来时眼睛是红的。祝颜舒拉着她的手哄她:“张妈,我也是没办法。”

张妈点点头,擦着眼泪说:“我懂,你们这一家女人,多一个孩子出来算是怎么回事?何况又是那谁的种,养大了也是个白眼狼。”她叹了口气,既是说给祝颜舒听,也是安慰自己:“那一家看起来家教很严,必会好好教他,日后长大了不跟他亲爹妈学就差不离了。”

祝颜舒哄道:“等过两年,让燕燕生一个小的给你带!”

张妈马上摇起了头:“燕燕还小呢,怎么着也要过了二十再生孩子,年纪小怀孩子对当妈的不好。”

祝颜舒:“行行行,都听您的,过两年。”

祝颜舒交待杨玉燕这两天多去陪张妈说说话。

杨玉燕小声问:“怎么了?您惹着她了?”

祝颜舒叹气:“那个孩子送走了,张妈心里难过呢。”

杨玉燕哦了一声,送个猫狗还要在心里挂念两天,何况送的是个孩子,家里人心里都不太舒服。

她点点头:“那我多找张妈说话去,不让她再想这件事就好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杨玉燕找人说话的本事不太高,左右思考半天,钻到厨房去对张妈讲:“张妈,我想吃生煎包。”

张妈扭头看了她一眼,没说什么就去拿碗开面缸,一边说:“要不要再煮个鸭血汤?”

杨玉燕蹲下来:“好呀好呀。”

张妈今天也不赶她走,就由着她站在厨房门口看。她和面、拿肉剁馅、调葱姜水,等等,直到包子口朝下放进锅里了,才拿了个盆使唤杨二小姐:“去楼下卖鸡鸭那家找他买一毛钱的鸭血、鸭肝和鸭胸,看着他现杀啊。”

杨玉燕就拿着盆蹬蹬蹬下楼。

往日热闹的走廊,今日还是一样的热闹,虽然搬走了三家,但剩下的人家还是一样过日子,大白天的没事做,就聚在走廊里说闲话,看到杨二小姐亲自拿着盆出来买菜,都亲热的打招呼:“二小姐,买什么去?”

杨玉燕:“鸭血。”

一个租户说:“做鸭血汤吧?那可鲜呢!就饼还是就包子?”

另一个租户笑话她:“吃鸭血汤当然是就肉包子才好吃。”

剩下的租户就都笑起来。

“还吃肉包子?你有钱买肉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肉铺都关门了,你去哪里买肉?还想让猪肉刘多给你一条猪尾巴吗?”

杨玉燕去买完鸭血回来,她们还在说笑,也不知怎么那么闲。

一个租户看到她端着的盆里有还冒热气的新鲜鸭血,连忙说:“哎哟,我要赶紧去买鸭脚鸭翅!”

她一说,剩下几个租户也都反应过来,纷纷回屋拿盆往外跑,一时竟有四五个女人冲出大门去。

杨玉燕端着鸭血回来交给张妈,把刚才的事当笑话说了。

她道:“不知谁抢了鸭脚鸭翅呢。”

鸭脚鸭翅便宜,还有鸭头鸭脖子鸭架都是便宜东西,剩下的鸭胸脯和鸭腿是最贵的。卖鸡鸭的那一户能把鸭架子上的肉全都片下来,只剩下一丝丝挂在鸭架上。张妈说那就只能煲个汤下个面,别的做不了。

张妈:“也就嘬个味。”

晚饭别人都吃正经东西,就杨玉燕面前是鸭血粉丝汤和生煎。

杨玉燕自己面前有六个生煎,她让了一圈,其他人都意思意思的挟了一个,剩下的都归她。

她就着粉丝汤吃生煎,听桌上的其他人闲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苏纯钧说他已经正式调进了秘书处,薪水从这个月起涨了五块钱,好处是从一楼搬到了秘书处,坏处是从此不再可以随便挂账了。

他笑道:“少了一大笔收入呢。”

祝颜舒笑道:“能得上面看重就是好事,先祝贺您高升,张妈,拿酒来。”

张妈就拿了红葡萄酒和四只水晶西式酒杯,小小的,倒满才一口的量。

杨玉燕不喜欢葡萄酒,这酒她过年时就喝过,觉得不好喝。

她说:“我要喝香槟。”

张妈嗔她:“香槟早叫你一个人喝完了,没了,凑和着喝吧。”

张妈给大家倒酒,杨玉燕说:“我来。”

她站起来拿着酒瓶倒酒,苏纯钧端着酒杯凑到她手边,酒液徐徐滑入杯中,慢慢注满。

酒倒好了,祝颜舒举杯:“来,大家一起祝贺苏先生升官。”

苏纯钧笑着说:“您太抬举我了,我先来,各位女士小姐请随意。”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一口喝干净,剩下的人就只是抿了一口,杨玉燕根本没碰,看他喝完就直接把自己的酒推过去了。

酒瓶没拿走,让他们继续喝。

祝颜舒说:“苏先生高升,订婚时会不会来更多客人?”

苏纯钧说:“大概会多十几个人吧。秘书处的人我今天已经先请了他们,明日补上请柬。拖家带口的,估计还要再添两三桌。”

杨玉燕听得目瞪口呆,转过头问杨玉蝉:“订婚……请了很多客人吗?”

不是一家人吃顿饭就完了吗!

她以为是全家一起出去吃饭就行了的啊!

杨玉蝉看她死到临头尤不自知,冷笑:“请柬发出去了五百份,就算来得少一点,也有二三百人。和平饭店订了二十桌,还未必够坐呢。”

杨玉燕的眼睛瞪得溜溜圆,蹦出一句:“咱家不吃饭了!和平饭店开二十桌酒席?!这要花多少钱啊!”

祝颜舒正跟苏纯钧说话,嫌她声音大吵人,骂道:“你嚷什么?要让邻居们听到吗?”

杨玉燕马上问:“我们请邻居了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祝颜舒:“没有。”

杨玉燕松了口气。

祝颜舒:“可能吗?你傻不傻?邻居当然要请啊。”

杨玉燕顿时觉得自己的脸皮将要被剥得干干净净,浑身冒起热气,尴尬无处不在,疯狂生长。

“这怎么可以!那也太太太过分了!”她站起来叫道。

祝颜舒惊讶:“怎么了?怎么了?前两天还没有生气,今天怎么生起气来了?”

杨玉蝉赶紧拉住杨玉燕看她的神色,见是真的气得满脸通红,身上都发僵,立刻搂住哄道:“不气不气,怎么了?不想让邻居去?怕人太多?”

杨玉燕在姐姐怀里跺脚:“就是嘛!为什么要请那么多人!太丢人了!”

张妈从客厅伸头看了一眼,又缩回去了,装不知道。

祝颜舒哭笑不得,只得也起身过去哄:“别人都嫌不够风光,只有我生的这个与众不同。乖乖,这是好事呀,你看看,哪有人不喜欢自己订婚上风风光光的呢?到时那么多人都祝福你和苏先生这段良缘呢。”她拉了下杨玉燕的胳膊,假装小声说:“你瞧,你一生气,苏先生都不知该怎么办好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杨玉燕本来就觉得哄自己的少了一个,此时看过去,果然见苏纯钧站在那里,仿佛不敢过来,神色竟然有几分无助。

她瞪了他一眼,他才好像松了口气,放下餐巾,犹豫了一下才走过来,用最温柔的声音对她说:“我知道你不喜欢人多的地方,也讨厌私事被这么多人知道,这次的事是我不好,等结婚时我们就不办这么大了,好不好?”

杨玉燕也只是刚听到吓了一跳,又尴尬发作,才觉得浑身不自在,此时被全家人围着哄,也觉得是她无理取闹了。是啊,女生都喜欢风光的,他们要办大,也是为了她好。

她便偃旗息鼓,只是最后挣扎般问了一句:“那不是要花好多钱吗?”

苏纯钧连忙说:“不用花钱。酒席是我找的人,说好的费用全免。”

杨玉燕自然要震惊的。而祝颜舒与杨玉蝉早震惊过了,此时就显得格外淡定。

杨玉燕急忙问:“全免?那是多少钱?”

苏纯钧:“我没有细问,大概有两千块吧。”

这份人情也是苏纯钧挣来的,他说不必在意,祝家母女只好都不去在意。

一群人重新落座,要换个话题。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张妈赶紧过来打岔,“吃完了?我给你们盛甜汤,放在沙发那了,都过去喝吧。”

大家过去喝甜汤,苏纯钧走在后面,试探着牵上杨玉燕的手。杨玉燕也正好想道歉,主动把手伸过去。

两人牵上手,再对一个眼神,刚才的不谐就烟消云散了。

坐在沙发上,人人手里一碗甜汤。

祝颜舒提起去做新衣服的事。

“明天、后天都是晴天,也没什么风,你看呢?”她问苏纯钧。

苏纯钧忙放下碗说:“我都听您的,您看什么时候方便,我都方便。”

祝颜舒便定下明天一早去裁缝店做衣服。

因为第二天要早起,今晚势必要早睡了。

祝颜舒早早的回卧室做美容操,进去前对杨玉燕说:“不要学太晚了,早些睡。”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杨玉燕觉得这是讽刺她,但还是在手中拿着一本书做掩护跟苏纯钧说话。两人又避开众人换到餐厅,装模作样的。

杨玉燕要拿出个认真学习的样子来,又有刚才的事作祟,她不免要显得更正经些,便拿着课本先给苏老师汇报她今天背了几个词,读了几章书,抄了几篇诗作,还练了十页毛笔字呢。

苏纯钧也很客气,坐的离她有一掌远,也不再找机会动手动脚,摸摸辫子,摸摸小手。

他说:“我明天给你带几本书好不好?都是新书,我去书店特意买的。”他小声说,“都是。”

好,好。

杨玉燕已经很久没能去逛书店买了,因为她家楼下最近的那家书店已经关了,老板吓得回乡了。

她问:“你找的书店还开门吗?老板胆子好大呀。他不怕被查吗?”

现在书店的书来源都很复杂,因为书刊杂志虽然也是需要按号出版,但更多的都是私自出书的,刊印书籍报纸在现在只需要一架油墨机就可以干了,市面上的有日本产的和德国产的,许多书店自己都备着一台,印一些风花雪月的书好卖钱。

也因为这样,宪兵队查书店基本都是一查一个准,抓住老板就可以直接投进监狱,书店里的书全搬回去,按照有无书号进行入罪,再将其中词句敏感的挑出来问一问,够书店老板在牢里过年的了。

她在书店里看书时就能时常看到类似的书籍,出人意料之外的是,它们的封面和名字一点也不刺激,反而都起一些婉约的仿佛情诗一样的名字,乍一看还以为是哪个新派诗人写的伤春悲秋的诗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但翻开里面的内容就刺激了。

不过她从来不买,因为杨玉蝉买的够多了。

苏纯钧说:“没事,老板跑了就行,等没事了他再回来,一样开店做生意。”

杨玉燕惊讶:“张妈也是这么说!”

她说书店老板跑了的时候,张妈说:“过一阵还会回来的。”

苏纯钧笑着说:“大家都习惯了,风声紧的时候离开,风声没那么紧再回来。说不定过上几个月,肉铺老板也会回来。”

杨玉燕:“那就好,张妈现在买肉都要跑到另一条街去,抱怨好几回了。”

两人聊了半个小时的天,张妈就过来清一清喉咙,问苏先生要不要再喝一碗甜汤了。

苏纯钧闻弦知音,立刻起身说:“晚了,我该告辞了,你们早点休息吧。”

杨玉燕把他送出门,两人站在门口又告别了一番才分开。张妈抢上来锁上门,推她回屋换睡衣。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张妈:“明天早上就能见着了,以后你天天能看到他,看到你都烦了。”

杨玉燕认真的说:“那要等他老了以后吧。”她应该是不会喜欢老头子的,到时爱情带来的滤镜也该消失了,唉,爱情最终会毁灭,只剩下生活的鸡毛蒜皮。

张妈:“他老,你也会老,到时你也长一脸皱纹,跟我似的。”她把脸伸到杨玉燕跟前,逗得她笑倒在床上,刚才骤然升起的对于爱情的感悟也消失无踪了。

洗漱过后,她躺在床上盖着被子,又想起了刚才的念头。

等他老了,她也老了,他会不会变成她眼中最帅的老头呢?

她翻了个身。

要是她一脸皱纹,他到时不喜欢她了怎么办?

想来想去,她发现自己或许可以接受苏纯钧变成史上第一帅老头,却没把握他会不会继续爱着一脸皱纹的她。

一夜翻来覆去,到早上就连连打大哈欠。

杨玉蝉早早的把她从床上叫起来,赶她去洗漱,催她换衣服,把她拉到阳台让她背书,她给她梳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杨玉燕背对着升级为妈的姐姐,眨着泪花,木然的念诗。情诗被她念得干巴巴的,毫无感情可言。

杨玉蝉替她梳好辫子,说:“你把情诗念的像已经走进了爱情的坟墓。”

杨玉燕笑嘻嘻的说:“听说婚姻就是爱情的坟墓,我确实快要走进去了。”说完,自己先叹了口气。

杨玉蝉关心的问:“怎么了?有什么心事?”

她一直觉得杨玉燕现在还远远没有到可以结婚的年纪,不管是生理还是心理,她都还没有成熟到可以走进婚姻。可现在已经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的状态。她很担心杨玉燕没能转换心态,再出现什么问题。

杨玉燕认真的问她:“姐,你说要是……等我四五十岁,满脸皱纹时,苏纯钧他不喜欢我了,我该怎么办啊?”

杨玉蝉:“……”

毕竟是亲生的,杨玉蝉打不下手。

她按着杨玉燕的肩说:“你可以先他一步登报离婚啊。”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离婚也是女性的权力。”祝颜舒说。

早餐桌上发起了一项让人浑身发毛的话题。起因是杨玉燕与杨玉蝉两姐妹的讨论从阳台延伸到了客厅,被祝颜舒听到了,她也随即加入了话题,跟着张妈来到客厅喊大家去吃早饭,她也加入了,最后苏纯钧敲门进来,他也成功加入了进来。

于是,在将要去做参加订婚仪式的新衣服的这天早上,这个家里所有的人都在讨论离婚这件事。

苏纯钧咽下一口馄饨,说:“我认为以后男女的各项权利都会达到一个平衡,哪怕是表面的平等,在法律上将不会再将女性区别对待,认为女性不具备与男人一样的权力与义务。”

祝颜舒说:“这确实是现在的一种趋势,我们都在向西方学。”

杨玉蝉:“西方社会确实有许多值得我们学习的地方。他们发达的科学,强大的工业,还有完善的社会制度。”

张妈站在旁边:“我就觉得那个女人也能请律师离婚的事挺好的。”

杨玉燕低头只是吃馄饨,不肯参与进去。她小心翼翼的目光看了好几回苏纯钧,怕他误会她想跟他分手,又找不到合适的机会解释,心里很焦急,这表现在她没有去挟放在旁边的小咸菜,以往她是很喜欢吃小咸菜的。

苏纯钧注意到了她的沉默,就故意问她:“燕燕,你怎么看?”

马上就要拥有名分了!他终于可以直呼杨二小姐的闺名了。他让这个名字在舌尖滚过去,轻快的弹出去。

杨玉燕:“这样当然很好。但离婚之外,财产问题恐怕才是最大的困难。”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苏纯钧立刻大加赞赏:“说的好极了!”他心里还真有一点惊讶,不过跟着他就觉得是他太过小看杨玉燕了。她虽然年纪小,但并不是象牙塔里的孩子,所见所闻,所思所想,一点也不比成人差到哪里去。

“燕燕说的是现在女性离婚最大的一个难题。”苏纯钧说,“女性本来没有财产,她要怎么在离婚后仍然保有自己的财产呢?现在的律师一惯爱用西方法律进行辩护,但最终还是要看法官们是怎么想的。”

直白一点,就是看这个律师能不能走通法官的门路。因为离婚这件事实在是个新奇之物,要不是著名的皇妃跟皇帝离婚,世人还不知道夫妻之间女人也能主动不要男人,自古以来只有七出三不去。在皇妃跟皇帝离婚之后,报纸上连篇累牍的报道,都是在哭喊秩序崩坏,天纲不存。

但就算是有这么一件轰动的故事让人人都知晓了女人也可以离婚,但离婚之后的女性要如何生活,如何保护自己,这就又成了一个难题。

因为根本就没有相关的法律规定,而就算有这样的法律条文,法官们有没有读过还是一个问题。许多现在的法官在审判案件时都是随心所欲。他们更关心跟权贵有关的案件,对普通民众的离婚案根本没有兴趣,常常是随手就判了。

这就让将离婚当成一件救命稻草的女性时常蒙受更大的伤害。

许多女性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她们从父亲的手中被转到了丈夫的手中,自已是没有什么意识的。她们的嫁妆也并不由自己掌管。她们在家里时住着父亲的房子,嫁人后住着丈夫一家的房子。

所以当她们离婚后,就会被赶到大街上,没有住的地方,没有钱买吃的,什么也没有,假如能被娘家重新接纳,那已是万幸。否则就只能沦为乞丐,或者遭遇更加悲惨的事。

杨玉蝉坚定的说:“所以,最重要的是启智。要让女性也有获得教育的渠道,让她们也认识世界,这样才能够把握自己的命运。”

杨玉燕也说:“对。直到有一天,我们自己也可以插手去制定跟我们自身相关的法律条文,那时才能得到真正的保护。”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苏纯钧替她鼓掌:“不得了!燕燕以后要当法官吗?那我以后可不敢不听太座的话啊。”

这个玩笑开得好极了。

祝颜舒与杨玉蝉都暗自放下了心。就是张妈也笑呵呵的离开了。

杨玉燕听出他并不生气,反而是在向她表白,心中欢喜之下,嗔他:“胡说什么啊!”

早饭吃完,祝颜舒和杨玉蝉就回屋换衣服了,杨玉燕也要再去换一条出门的裙子。她犹豫了一下,换上了一件白色带荷叶边的衬衣,下面穿了一条粉色的百褶裙,配一双白色半截袜,一双棕色小皮鞋。

她站在镜子前转了转,犹豫了一下,又拿了一条披肩,这才出来。

苏纯钧就坐在客厅里等三位女士换好衣服,他拿着杨玉燕抄写的诗词看,见她还在页角画上了诗中所述的花朵、拱门与月亮,便静下心慢慢品味她的这份浪漫心思。听到门响,他就立刻站起来,打算好好的夸一夸。

转过身来一看,第一个走出来的正是杨玉燕。

她穿着洁白的衬衣,胸前鼓起,腰系的紧紧的,不盈一握,粉红色的百褶裙像花瓣一样散开又合拢,下面露出她雪白圆润的小腿,白的就像从来没见过太阳。

她在他面前转了个圈,偏着脑袋可爱的问他:“好看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苏纯钧这才呼出一口气,他刚才一直屏住呼吸。

“好看,真好看。”他想上前,又克制自己站在一步远的地方,“非常适合你,清纯又美丽。”

祝颜舒推门出来,一见杨玉燕就赞道:“这么穿真好看,哎呀,应该再给你买几件衬衣,你以前怎么没穿过?对了,再去拿一条领结来戴上更好看,快去,你那里有没有?”

杨玉蝉也出来了,她就是简单换了一件去年的新衣,没有多做打扮。她说:“我那里有,我去拿。”

她转身回去,少顷就拿了四五条领结出来,都是女孩子用的,有红色格子的、深绿色的、黑色的、黄色的。

祝颜舒挑了红色的,亲手给杨玉燕系上:“喜事当然要用红的。”

小巧的领结打在领扣下。祝颜舒又不满意了:“这里要是钉一个珍珠的领扣就更好了,我记得我有一件。”

她又回屋去翻,张妈跟进去帮她找,找翻了天才找到。因为祝颜舒早就不用这枚领扣了,万幸珍珠找出来还未失色,仍然温润而有光泽。祝颜舒把它扣在领结上,枕型的珍珠足有大拇指指甲盖那么大,下面的金托都有些黯淡了。

她扶住杨玉燕的肩,把她拉到全身镜前,望着镜中已经长成少女的杨玉燕,她感叹道:“真好看,真衬你。”

杨玉燕望着镜中的少女,她双目水润黑亮,面庞富有青春的光泽,她脸颊微微泛红,嘴角不自禁的在笑。她身边有妈妈,有姐姐,有男朋友,有张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她很幸福,非常幸福。

她的眼眶有些湿润。

她很快的笑了一下,眨了眨眼,摸了下领扣上的大珍珠:“好大个啊。”

祝颜舒豪气道:“给你了。”

她把杨玉燕推到从刚才起就像变成哑巴的苏纯钧身边,说:“苏先生,你帮我照顾她。”

苏纯钧这才找回舌头,慌忙点头,咽了口口水,有些僵硬的把胳膊伸给杨玉燕让她挽上。

他看到她泛红的眼眶,还有微微失神的面庞。

他不知道她是为什么难过,猜测可能是因为想到就要嫁人让她不安。

他轻声说:“我们以后就住在这里,我不会让你跟你妈妈和姐姐分开的。”

杨玉燕紧紧挽住他的手嗯了一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祝颜舒揽着杨玉蝉,小声说:“妈也给你留着好东西呢,等你的好日子到的时候,都给你。”

杨玉蝉又感动又好笑:“妈,我哪有那么小心眼?今天是燕燕的好日子,她不风光谁风光?”

祝颜舒高兴的握了握杨玉蝉的手:“大姐,妈真高兴。有你们姐妹,妈这辈子都值了。”

祝颜舒这时才觉得她前半辈子的苦难都结束了,从这时起,她们一家的幸福生活才要刚刚开始。

她转头看到张妈还没换衣服,连忙催道:“张妈,你怎么还没换啊?快去换衣服,要出门了。”

张妈还是觉得她跟着祝家母女一起去做新衣服不合适,“我还是不去了吧。”

祝颜舒:“不行。一定要去,我都跟人家说好了的。”

她把张妈推回去。

不一会儿,张妈换好衣服出来,又紧张又高兴。

杨玉燕就去拉着她,解除她的不安。苏纯钧站在另一边,笑着说:“张妈,你还会不好意思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张妈笑骂道:“苏先生,以后你就是这家的姑爷了,咱们是一家人,嘴里留点德吧。”

祝女士摇曳生姿的挽着杨玉蝉走到大门口等黄包车。

马大妈就坐在大门口,旁边是坐在旧椅子上的马大爷。地上还摆着一箱桔子汽水。

马大妈见到祝家母女出来,赶紧打招呼:“太太,大小姐,二小姐,苏先生,你们这是要出门啊?”

祝颜舒笑着回她:“出去转转。”

马大妈就要开汽水请他们喝。

祝颜舒忙道:“不用不用,我们赶着出去呢,您这是做生意的,老请人喝还怎么赚钱啊?不用了不用了。”

这时黄包车也过来了,几人分别乘上三辆车,很快就走了。

马大妈坐回去,笑着问马大爷:“我开一瓶给你尝尝?”

马大爷也笑,含糊着说:“不用,不用。”他现在精神越来越不好了,在屋里就很容易昏睡过去,马大妈就趁太阳好,天气暖和的时候把他搬到外面来,让他的精神好一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尝尝吧,这汽水挺好喝的,你喝过我也能尝尝。”马大妈开了一瓶,插了根吸管,递给马大爷,让他用两只手握着慢慢吸。

这时过来一行骑自行车的青年男女,看到路边的马大爷喝汽水,就过来问:“汽水多少钱一瓶?”

马大妈连忙说:“汽水一毛钱一瓶,桔子味的。也有吸管,吸管要两分钱。”吸管是纸做的,这是杨玉燕出的主意,说有的小姐可能不喜欢对着瓶口喝,用吸管更文明些。

文明不文明的倒不是最重要的,张妈担心这吸管没销路,还要白花钱去买,一毛钱才五十根,卖不掉就亏了,纸是会坏的啊。

结果没想到这边还真有许多小姐愿意买这个账。

这一行男女中就有两个涂了口红的小姐要了吸管,结果喝汽水时,其他的女孩子看到她们两人秀秀气气的吸着汽水,她们却要和男生一样仰着脖子喝,一不留神就喝到脖子里去了,竟然有人后面又买了吸管。

马大妈笑着等他们喝完收回瓶子,客客气气的把人送走。她手里抓着一把毛票和硬币,坐下认认真真的把票子都好好的展开再塞进口袋里。她对旁边的马大爷说:“今天又赚钱了!这一会儿就赚了有五六毛了!”

马大爷笑着点点头,把汽水瓶推给她喝。马大妈喝了两口解解渴又推给他,说:“这味是挺好喝的,我以前都没喝过,你喝,你喝。”她坐下喊:“汽水,好喝的桔子汽水啊!好喝的桔子汽水啊!”

三辆黄包车来到了裁缝铺前停下来。薛记女士西装店的老板薛女士早早的就站在门口等着,一看到他们下来,立刻出来迎接,声音扬得高高的:“哟哟哟,祝女士,你是吃了什么仙丹妙药?怎么好像年轻了呀!”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苏纯钧以前来过这里,还叫杨二小姐撞见了他玩弄口舌的时候,此时重游故地,不免有些紧张,于是他肩背挺直,拿出百倍的精神来应对,无形之中便闪闪发光如同贵公子般矜傲。

店主薛女士竟然不敢上前打招呼,先与祝颜舒对话。

“祝小姐,这位是……姑爷吧?”她一时情急叫了旧称呼,却刚好合了祝颜舒的心意,一张笑脸更添三分光彩。

祝颜舒也往那边看,只见杨玉燕与苏纯钧挽着手站着,可称郎才女貌。杨玉燕天真纯美自不必多言,苏纯钧拿起架势来也足够唬人。他本就出身富贵,只是这几年过惯了苦日子才变得油滑了些,现在背直起来了,那份贵公子瞧不起人的味道一下子就出来了。可他这个样子,一双眼睛却只盯着杨玉燕的身影,望着她的脸说话,那份关爱看重叫祝颜舒怎么看怎么满意。

祝颜舒轻描淡写的说:“是我二女儿的好朋友,正好我家要做新衣服,就带他也来做一件,他啊,就跟我自家孩子是一样看待的。”说罢就招手喊苏纯钧过来。

苏纯钧与杨玉燕手挽手过来,祝颜舒指着薛女士介绍说:“纯钧啊,这是你薛阿姨,你跟着燕燕一起叫就行了。”

杨玉燕就先做个样子叫苏纯钧学,她客客气气的行礼问好:“薛姨好。”

苏纯钧就跟着说:“薛姨好。”

薛女士连声说:“可不敢当,可不敢当。啊呀,真是金童玉女一样啊。”

杨玉燕含羞带笑,苏纯钧也笑起来。

祝颜舒说:“他们小孩子,不要夸他们了。我这次是想做两件新衣去吃酒席,五月初的时候,天气大约有些热了,你这里有没有好料子叫我瞧瞧?衣裳样子有没有新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薛女士连忙说:“有,有,料子有,新样子也有。你说了以后我就去了一趟百货公司,你说的那个样子我见到了,没问题,我能做!”

她挽着祝颜舒走进去,还是那个里间,已经打扫一新,靠窗的台子上摆着十几样新料子,靠墙的西边摆了一件新沙发,跟原来的大镜子挨着,另一边放了一个架子,全都是做出来的衣裳样子。

薛女士请祝颜舒一行人坐下,又亲自去外面买了饮料进来,倒给他们喝,然后把帘子一拉,指着衣裳架子说:“这上头的衣服都是我和我丈夫先试做出来的,要不然我穿给你看一看?当时我在百货公司也试穿过,那衣裳怎么裁的都学了。”

祝颜舒就站起来去看那一架子的衣裳,乍舌道:“乖乖,你是试了多少件啊?只怕是把他们那边的衣服都试回来了吧?”

薛女士就笑:“我跟我女儿一起去的,她虽然年轻,也有四五分了,帮我记了好几种样子。就算有我们俩也足足去了四回才全学回来,那边的那个售货员脸色难看死了。”

祝颜舒哈哈笑起来,喊张妈也过来挑,对薛女士说:“这是我表姐。”

薛女士看张妈衣着打扮就知道这估计是祝家下人,但也客客气气的喊:“您看有合适的也可以上身试试。”

张妈个头比祝颜舒低一头,又有些胖,架子上这些她是都没办法穿的,笑着说:“承您的情,先给我们太太挑吧。”

别看张妈穿着普通,家里的画报她可是没少看,挑起衣服来头头是道。祝颜舒拿那件绿色的,她说:“这件看起来不错,可胸口这一圈蕾丝不太合适,显得累赘,你又不是那没胸的,没必要穿这件。”

祝颜舒拿另一件枣红的,她说:“好是好,就是扣子改成珍珠的更好,这水钻的不合适,不衬你。”

祝颜舒又看上一件黑色的,她说:“这件倒是最好看,就是当天只怕是不行,别人还以为你是寡妇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祝颜舒也喜欢这件黑色的,站在镜子前左看右看,笑着说:“那我就当一回寡妇好了。”

薛女士插不上话,就在一旁捧哏,笑着说:“大姐眼光真好,我可比不了。”她拿起那件黑色的,“那我就先试这一件,您坐回去吃点瓜子,喝点饮料。”

薛女士拿衣服进去换了,祝颜舒就跟张妈坐回去了,赶杨玉燕和杨玉蝉去看,两姐妹就手拉手走过去。祝颜舒对苏纯钧笑着说:“男士的西装就那几个样子,只好先屈就你等我们选完了再选。”

苏纯钧笑道:“我以前常陪家母家姐挑衣服,一坐就是一天,从来不烦。多谢您给我这个机会重温。”

祝颜舒笑着对张妈说:“瞧瞧,这是熟了,不拘束了,敢开玩笑了。”

张妈笑着说:“这还不好?一个女婿半个儿,你以后就多个儿子了。”

苏纯钧半点磕巴不带打的,张嘴就喊:“妈。”

祝颜舒哪怕有这个心,也没料到他这么容易就喊上了,脸都稍稍红了一下,作势要打他:“真叫妈我可就真打了啊。”

苏纯钧一派坦然,眉梢眼角没有半丝为难的说:“当娘的教训儿子是正经。”

祝颜舒望着这个年轻人的神情,突然感受到了他心中的伤害。他是真的想要一个家,想再喊一声妈。

她把苏纯钧的手拉过来,轻轻拍打了一下,说:“既叫了这声妈,我也就觍着脸受了。教儿子跟养女儿可不一样,养女儿是怕她被人骗,教儿子是怕他学坏。对女儿我是宽着来的,对儿子我可是严着来的。张妈啊,回去你把家里的戒尺找出来,以后就放在客厅里。”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张妈笑着说:“行啊,以前老太爷打你总下不了手,以后你打这儿子怕也是下不了手。”

苏纯钧眼中星光闪动,一时成了个哑巴。

杨玉燕挑好了一件衣服,比在身前,转过来问他们:“这件好不好看?”

三个人都没注意,此时便齐声说:“好看。”

杨玉燕便晃到大镜子前转,皱眉说:“我怎么觉得有点长了?这层蕾丝也有些多余。”

苏纯钧眨了眨泛红的眼睛,不好意思的站起来,走过去一同望向镜子里,说:“你穿什么都好看,这件你穿一双高跟鞋就行了。”

有苏纯钧过去哄人,祝颜舒就省事了,只管翘着腿跟张妈说话。

这时薛女士换好衣服出来,她还把头发挽高了,换了一双高跟鞋和玻璃丝袜,一站出来就艳惊四座!

这袭漆黑的长旗袍直到脚面,叉开到大腿,剪裁极为贴身,将女士的身材裹得淋漓尽致,优点全部放大。它是五分袖,露出整条小臂。薛女士的手腕上没有首饰,她摸着自己的手腕说:“到时祝女士你戴一件好首饰,保准吸引人!”

祝颜舒赶紧站起来,走过去细瞧。她啧啧道:“你家那个人可真会裁,瞧这件衣服把你衬的,都年轻了二十岁。”

薛女士也有些不好意思,笑眯眯咬着嘴唇小声说:“我家那个人也最喜欢这件,我刚换上他就不许我脱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祝颜舒啊呀呀的打了她一下,“死相!这都是孩子,你也不收着些。少说这些没意思的话。”

薛女士就认真讲解这件衣服的好处,她伸着脖子说:“这个领子极妙,比别的领子都低,也都松一些,却显不出来,你看,反衬得人脖子长。”她转了一圈,祝颜舒双眼越看越放光:“哦,这领子这里是有弧线的,后面高一些,前面低一些,这样显得脖子长,下巴也好看。”

她以前也是非常爱打扮爱做衣服的,围着薛女士两人讨论得热火朝天,立刻就订下这一套。

薛女士忙说:“这件还裁了件白色的,你要不要看一看,我觉得那件也好看。女要俏,一身孝啊。你连黑的都穿了,这白的也不必忌讳。”

祝颜舒就答应要看看白色的那套,结果不到十分钟的功夫,她就预定了两套,一黑一白。

此时杨玉燕和杨玉蝉都坐在沙发上看热闹,张妈对她们说:“这叫黑白双煞,你妈也是真不忌讳。也对,现在能叫她穿孝的都不在了,也不怕再妨着谁,可不就随便穿嘛。”

杨玉燕和杨玉蝉都暗中发笑,唯有苏纯钧还自觉不太敢放肆,就把脸扭开了再笑。

薛女士倒是想一口气就把生意做成十件二十件的,倒是祝颜舒记得今日的主角是杨玉燕,订下两件就毅然决然的喊了停,把杨玉燕拉过来,道:“今天是给你选衣服,你躲在后面干什么?快过来挑啊。”

杨玉燕忙说:“我挑好了,挑好了。我要这件、这件和这件。”

薛女士马上夸:“二小姐眼光真好,不愧是新新青年。”

可祝颜舒看不上杨玉燕的眼光,将这三件批的一无是处:“怎么全是白色、黄色的?你那天是干什么自己不知道吗?都不行。”说完怕杨玉燕不高兴,又说:“那件白色的勉强可以,剩下两件黄色的你喜欢就也做了,回去平时穿。”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杨玉燕:“三件都是带蕾丝的,我平时可不穿。那就要白色那件吧。”

薛女士连忙将杨玉燕指的那件白色捧出来,这件旗袍有些西式风了,袖子是个两层的,里层是普通的短袖,外层接了一个五分的白蕾丝袖子,袖口还攒成花瓣状,浪漫可爱。除了袖子做了一些变化之外,其余就平平无奇了,就是白色丝绸上用暗纹绣了一些报春花。

薛女士当然要夸出花来,将最有特色的袖子点出来后,又夸这颜色:“现在西方流行白色,他们那新娘都穿白纱呢。”

当然,报纸上一直认为西方结婚女的穿白,男的穿黑,那是大大的不吉利,全是丧事的颜色啊!结婚是大大的喜事,怎么能不穿红呢?

不过现在样样都是西方的好,西方的妙,裁缝店也只能顺从潮流。不然薛女士是无论如何也不敢在别人说要去吃酒席时推荐白色的裙子。

薛女士捧祝颜舒:“您是最懂流行的,我这只是班门弄斧了。”

祝颜舒还真不觉得杨玉燕订婚穿白色有什么不好,她自己都买了件白的呢。她说:“这件白的还勉强可以。不过不能只挑一件,要防着万一。再挑一件。”

杨玉燕就又挑出一件绿色的。

初春时节,淡绿色的衣服也是很相宜的。但刚才还说白色衣服可以穿的祝颜舒这回就改口了,“你就不能挑一件喜庆点的?不是白的就是绿的。”

杨玉燕也是很牛气的,抓着一件摆在最角落的,薛女士拿来凑数的大红色旗袍说:“那我挑件红的?”

一屋子人都笑了,祝颜舒笑完就说:“你敢挑我就敢付钱!当天你穿不穿?”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杨玉燕瞬间就把那件衣服放开了,她才不要这么快就穿大红呢。

最终还是苏纯钧出来挑了一件粉色的,鲜嫩的桃花一样的粉色,这件倒是祝颜舒和薛女士都夸好看,衬小姑娘,连苏纯钧自己也觉得与青春正好的杨二小姐十分相衬,唯有杨二小姐自己避之唯恐不及。不过她自己进去换了出来,虽然衣裳不太合身,有些长,有些宽,但确实把她衬得娇艳无比,叫她自己都看愣了,捧脸站在镜子前欣赏,发出感叹:“我靠,原来我这么白吗?”穿这么艳的粉都行?

祝颜舒当即给了她的屁股一巴掌,眼如铜铃:“哪学的!”

杨玉燕立刻噤声,缩头认怂。

祝颜舒不好在外面使家法,威胁道:“等回去再给你好看。”

杨玉燕便乖乖的滚回沙发做认罪状。轮到杨玉蝉和张妈去挑了,这两人起来时都暗暗威胁她。

杨玉蝉:“回去再好好问你。”

张妈:“你说你这小东西,一眼看不到就胡说八道的。”

唯有苏纯钧仍在她身旁,不离不弃。

杨玉燕对在沙发旁陪着她的苏纯钧小声求情:“你回去以后帮我说说话吧,我不是有心的。”

“嗯。”苏纯钧一脸严肃的回忆:“我没在你面前说过脏话。是在大学里学的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显然打算找出源头给予扼杀。

杨玉燕不甘的抱怨:“不是,我就随口一说,这有什么大不了的……”她的声音在苏老师的目光中越来越小。

苏老师温柔道:“没事,一次两次不要紧,以后不说就行了。这也不怪你,是教坏你的人不好。君子坐言起行,都要慎独,不能放纵自己。以前是我疏忽了你的教育,只顾着应试,从明日起,我开始教你四书五经。”

杨玉燕被惊天大霹雳砸得头昏脑胀,茫然无措的说:“不是,我以前学的是应试的?我应什么试?我当时要考试?”

她怎么不知道?那不是祝颜舒不允许女儿当文盲才一直给她请家教吗?

苏纯钧温柔抚摸她的脑袋,语重心长:“你妈对你的心意,你要好好感受啊。”

杨玉燕陷入亘古的迷茫之中,开始怀疑以前祝颜舒给她请家教是真的想让她去考个什么试了。

但回忆以前的家教时光,好像也没什么目标啊?莫非是想让她参加女子中学的考试?可她也没学女四书这种摧残人性的东西啊,女子中学是必考女四书的,听说要用毛笔字默写《女诫》全文的。

所以,到底是要去哪里考试?她现在都进大学读书了,还需要考吗???

杨玉燕的背上乍起久违的汗毛,仿佛暑假最后一天才发现少写了一门作业。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从薛记女士西装店回来已经是下午六点了。

祝颜舒一到家就哎哟哎哟叫着回卧室躺着去了,张妈跟进去帮她开灯拉窗帘,侍候她把衣服脱了换上睡衣才关上门出来,说:“你妈累着了,今晚不吃饭了,你们吃点什么?”

杨玉燕和杨玉蝉也坐在沙发上起不来,唯有苏纯钧手上大包小包的东西放下还有力气,对张妈笑着说:“恐怕大家都不太饿。”

张妈笑道:“可不是吗?这一天可没少吃。”

早上去薛记女士西装店量尺寸做衣服,挑好款式后留下订金后出来时间还不到十一点,这母女三个就疯了。先是拐到酒楼吃茶点,吃完茶点填饱肚子就直奔百货公司,从一楼逛到三楼,每一个柜台都逛了个遍。

逛完百货公司,出来以后还不肯回来,又寻了个戏园子听他们下午的相声大鼓,一边听一边乐一边吃园子里的小吃,什么鸡皮馄饨扬州包子乌梅糖糕点了一桌子,人人都吃了不少。

从戏园子出来,终于要回家了,路过看到点心铺子,又停下打包了几样点心,全是杨玉燕说要吃的。

苏纯钧把那几样点心放在茶几上,张妈故意去问瘫在沙发上的杨玉燕:“祖宗,你现在还吃不吃点心了?”

杨玉燕摇头,按着胃说:“不吃,张妈,我撑得慌。”

张妈:“活该。给你说吃不完吃不完,一个劲的点,每一样都吃两口不吃了,瞧瞧,都包回来了,够你吃一周不重样的。我都给你留着,你给我都吃了才行。”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张妈去把打包回来的剩菜都提进厨房去腾到盘子里,苏纯钧见这一家子都累了,只怕也没力气再应酬他了,就去厨房去张妈说:“张妈,我先走了,让她们好好休息。”

张妈喊住他:“你等等,这菜你带回去,晚上饿了热一热吃吧。”

她找了一个大汤碗,把肉菜全装进去,盖上一个盘子给他,苏纯钧伸手来接,她又收回去,不放心道:“我还是给你送上去吧,你端不住再摔了我的碗。”

苏纯钧笑道:“张妈,我哪里那么没用?不会连个碗都端不好,给我吧。”

张妈扬扬下巴:“算了算了,你忙您的去吧,对了,你把你那鞋拿回去吧。”

在百货公司祝颜舒买了好几双鞋,专给苏纯钧买了一双新的,还给张妈买了一双皮的呢。

苏纯钧也不客气,弯腰提起来,这是给他在订婚仪式上配西装穿的,他的西装做了两身,一身黑的一身灰的,要不是张妈拦着,祝女士只怕还想再给他做一件俏一点的。他算是今天才见识到祝家大小姐的风采,这才有那么一点点当年祝半城养出的大小姐的样子呢。杨二小姐只有一点点像祝女士,但也是对花钱极为没数的一个。

想起日后他也要像张妈似的跟在杨二小姐身后替她张落操心,他这心里就别提多快活了。

杨玉燕看到他要回去了,也不站起来,坐在沙发上招手:“你要走了?”

他过去弯腰笑着说:“我回去了,你好好休息。”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杨玉燕点点头:“你一走我就回去睡觉。”

苏纯钧看了一眼还白着的天,笑着说:“早点睡挺好的,今天累着你了。”

张妈说:“瞧瞧,苏老师笑话你呢。还不快起来送送,没规矩。”

杨玉燕就起来送人,回头见杨玉蝉还坐着不动,使唤她姐:“姐,起来送送。”

杨玉蝉不起来:“我现在升职了,是大姨子了,大姨子不用送姑爷。”

张妈笑得手里的碗都要摔了:“你们这两小兔崽子,都该打了。”

杨玉燕头回在她姐面前张口结舌,苏纯钧就只剩下笑了,牵着杨玉燕对杨玉蝉说“那大姨,我先走了。”

杨玉蝉眼一瞪,也笑了。

张妈说:“你活该,叫你先占人便宜,现在也不许恼。行了,你也坐着吧,等我烧水,你们洗洗都早点睡吧。”

杨玉燕把苏纯钧送到门口,两人一番依依后才告别。回来后就见杨玉蝉去厨房捅开炉子准备烧水,她走过去靠着门说:“姐,你不生他的气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杨玉蝉:“他对你好我就不生气。”

杨玉燕有点不明原因的消沉:“嗯……”好像从今天才隐约有感情她将要离开这个家了,将要离开以前的世界,迈向新世界了,这份不安今日开始生长漫延。

杨玉蝉回头看了她一眼,说:“别怕,你要是以后过得不好就离婚,回家来。”

杨玉燕捂着嘴嘻嘻笑。现在只有姐妹两个,说话就不必那么谨慎小心了。

杨玉蝉说:“皇妃离婚案后,我们学校的女学生都很高兴。以前成亲婚后过得不好只能忍,以后我们就可以选择放弃这段婚姻,拯救自己。这是女性解放的第一步,也是最重要的一步。离婚是你的权力,你以后要好好用它保护自己,别不好意思。”

杨玉燕点点头:“我知道。我要是过得不好才不会忍呢。”

张妈开门回来,听到这句说:“又说什么呢?你们姐妹背地里说说还行,你可别当着人苏先生的面说。人家对你多好啊,这话说多了伤人心。”

杨玉燕点点头:“我懂,张妈。我也喜欢他啊,我也会对他好的。不过人生的事谁都说不准,要是以后他不对我好了,我也不会忍着不说。”

张妈说:“你这么想是对的,对你不好当然不用忍啊。到时也不必非要离婚争个是非对错才能走,你这点要跟你爹学,人先跑了,等人安全了,再折回来争黑白。”

杨玉燕和杨玉蝉一起笑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张妈理直气壮:“怎么?我哪儿说错了?以后杨先生肯定地位更高,燕燕跟他哪里敌得过?不想过了先跑了才是对的。”她推开杨玉蝉,“行了,你们姐妹都出去,别给我添乱。”

一周后,薛记女士西装店就把衣服送来了。

人人都是两套,杨玉燕站在屋里转着圈的试她的新衣服,不等高兴呢就被张妈给挂到柜子里去了,还系上了除虫的香包。

从这一天起,时间好像一下子加快了脚步,转眼间就到了五月五日当天。

早上四点半,杨玉燕就被张妈给从被窝里拖出来,昏昏欲睡的坐在桌前让梳头娘卷头发。

梳头娘笑眯眯的说:“小姐别急,我给你卷好了,今天就没有女的能比你更漂亮!”

杨玉燕打出一个天大的哈欠,眨着满眼泪花应道:“好,多谢您。”

她又暗中盹过一小觉,睁开眼已经六点了,头发上横七竖八的缠着许多竹签子,动一下就插着脖子了。

她脖颈僵直,看到杨玉蝉坐在床上,梳头娘已经出去了,连忙喊她姐:“姐,姐,她给我卷成什么样了?”

杨玉蝉走过来递给她一本画报,摊开后让她看中间那幅画,上面是个法国女人,头发垂到肩,全是整齐一条条的螺丝卷,像蛋卷似的直直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杨玉燕哇了一声:“烫的是这样的?”

杨玉蝉点点头,拨了下她头上的竹签子,笑道:“你这样跟糖葫芦串子似的。”

杨玉燕:“你怎么不说我像牙签肉啊?”

杨玉蝉摇摇头:“毕竟是亲生姐妹,我还是不太忍心的。”

张妈端着早饭进来,看到这对姐俩还逗呢,骂道:“大姐,你赶紧出去吃早饭,这会儿我看人就来了。燕燕,你赶紧吃,一会儿那梳头娘还要给你化妆呢。”

杨玉燕此时已经听到客厅的人声,目瞪口呆:“人?为什么还要有人来?”

张妈:“廖太太带着人上门了,我看是来看热闹的,不过人家说的也有道理,你妈一个人是太少了点,多几个人陪着也显得咱们亲戚朋友多啊。”

杨玉燕小声尖叫:“我这是订婚!不是结婚吧?苏老师呢?”

张妈:“他去接人了,还要去两个地方,先去大学,再去那何秘书家,说不定还要去一趟财政局。他救不了你了,赶紧吃你的。”说着就把包子给她放下了。

廖太太有儿子也有女儿,可还是爱别人家的热闹。她早早的盛妆打扮了,叫上一群朋友就上祝家来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祝颜舒昨晚已经烫好了头,今天早上只需要换上衣服就能走,本来是为了省事,免得早上梳头娘子忙不过来,不想竟然真的做对了。廖太太一来,她什么也办不了,只能先陪客。

杨玉蝉就是因为在外面被廖太太说得不好意思才躲进来的。

现在又被张妈赶去吃饭,只好转出来,悄悄溜进厨房吃。她站在灶台前吃包子——今早张妈省事,除了祝颜舒还有面条吃,剩下的人全都只能吃包子。

才吃了一口,祝颜舒也躲进来喘口气,看到她就皱眉:“一会儿你也把头发烫一烫吧。”

杨玉蝉吓了一跳,忙说:“我不烫,烫了就不像学生了。”

祝颜舒:“你那学我看也不必上了,过一年看情况变好了你再回去领个毕业证。不过我看这证不证的,没有真才实学重要。你在学校学了四年,比那张证有用的多。”

杨玉蝉有些犹豫,祝颜舒说的有道理,她也不太排斥。

祝颜舒说:“既然不去学校,那烫不烫头还有什么啊?今天人人都烫,张妈都梳了个新头呢,你也烫一烫,也好看呀。”

杨玉蝉一会儿就被梳头娘给拉回杨玉燕的屋里去了。

杨玉燕已经吃过包子,也漱过口刷过牙了,正等着梳头娘给她化妆,见杨玉蝉被拖回来就笑:“你也要烫头哈哈哈哈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杨玉蝉:“你还要化妆呢。”

杨玉燕就苦了脸,对梳头娘说:“不要化太浓的妆吧,我不喜欢。”

梳头娘笑着说:“不浓,不浓,小姐放心,我还给电影明星化过妆呢,不会给你化难看的。咱们只上一点粉就行。”

说是这么说,梳头娘却先给她修眉,将杂毛都剃干净,将眉形修成了双燕眉,再用眉笔画型。

画完叫杨玉燕看,梳头娘说:“小姐看,这样是不是像电影明星了?”

杨玉燕看镜子里的眉毛,这不就是挑眉吗?不过还真挺像国画中的燕子翅膀的,叫双燕眉真是好听多了。

接下来梳头娘让她站起来,用大粉扑在她的背上、腋下、腰上周围全都扑上了粉,连胳膊和手背上都有。

杨玉燕举高双手做投降状:“为什么连这里都要上粉?”

梳头娘说:“怕你出汗湿了衣服不雅观呀,扑上粉就不会出汗了。”

有道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就是这粉闻起来特别像痱子粉……

杨玉燕坐下来就闭着眼睛当木偶了,让梳头娘子在她脸上折腾,虽说现在没有粉底液啊美妆蛋,但各种家伙什也不少,梳头娘子在桌上摆了一个小箱子,打开全是一样样的东西。

她把她的脸当画布揉搓,折磨了许久才放过她。

杨玉燕都不敢睁眼睛了,生怕把她画成一张大花脸。

不过真照了镜子发现也没那么吓人,就是粉涂的白了点,胭脂多了点红了点,但奇异的并不难看,反倒显得她粉光脂艳,颜值蹭蹭蹭跃上好几个台阶。

她对着镜子欣赏自己的美貌,杨玉蝉就代替她被按在椅子上折腾头发,浑身汗毛直竖,梳头娘子说:“大小姐别紧张,我不给你卷太多,这样你回来一洗头,卷子就没了。要是想多留几天,就别洗也别梳,睡觉戴睡帽就行。”

杨玉蝉听说不会久留才舒了口气,转头看杨玉燕捧着镜子照个没完,说:“看什么呢?画的跟个唱戏的似的。”

杨玉燕才不管呢,目光不离镜子,啊呀她可真好看!

一边道:“娘子,你也给我姐扑点粉,省得一家里就她不涂粉,不合群。”

杨玉蝉大骂:“胡说八道!这算什么合群!”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梳头娘子笑嘻嘻的听两姐妹逗嘴,一边把杨玉蝉也收拾好了,嘱咐她坐着不要动,然后就去给杨玉燕拆发卷子,拆完又涂了一层发胶才说:“弄好了,我去喊人进来帮你穿衣服。”

少顷,张妈进来帮杨玉燕穿衣服,一边笑着说:“一会儿你站在阳台上往下看,可热闹了呢。”

杨玉燕站着让伸胳膊就伸胳膊,让钻就钻,问:“什么热闹?”

张妈说:“廖太太把那于英达也给带来了,他开了一辆汽车停在楼下,说想接我们坐汽车去和平饭店。”

杨玉燕和杨玉蝉都惊叫:“什么?要坐他的车?”

张妈打了杨玉燕一下,“站好,让我说完呀。他把车停在那里,刚才又开来一辆财政局的福特汽车!一来就把他的车给赶跑了。你们猜这车是谁借来的?”

这还用猜?

杨玉燕:“他还借了辆汽车?他没说啊。”

杨玉蝉戏弄她,故意问:“谁是他?哪个他?”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祝家楼下聚集了许多看热闹的人,闲得没事做的邻居们也都抱着臂膀三五成群的对着大门外的两辆汽车指指点点。

马大妈一见今天这么热闹,就不把马大爷搬出来了,她自己在外面卖汽水,一个劲的喊:“好喝的桔子汽水,一毛钱一瓶!”

于英达今日是特意来帮忙的。他知道祝家没有车,这才特意向廖太太说情,把廖家的汽车借出来了一辆。他与廖先生和廖太太都是好朋友,借辆汽车还是很容易的。

廖太太也真心的对他讲:“你现在也有些年纪了,该考虑一下家庭的事了。你不要瞧祝女士年纪大又有两个女儿,但她才是那种可以过日子的女人。当年姓杨的一个穷鬼瘪三,毛都没有一根,祝女士要追求爱情就肯下嫁!可见她这个女人啊,容易被爱情打动。你往日来往的那些女人眼里都只有钱,不会用心待你。”

于英达自己也很明白,外面都说穷苦人老实不爱财,这才是大大的瞎话!越穷的人,越爱财。他自己穷得卖了一辈子身,现在开着小汽车,住着小公馆,身上穿西装,家里请佣人,可他还是觉得自己穷,还是爱财。一颗心里有多少真意,他自己最清楚。他看着廖太太与廖先生,那都不是在看人,那是在看喂狗的主人。

他就是那条狗。

真心?好奢侈的东西啊。跟钱比,当然是钱更好。

若是有人给他钱,让他去出卖廖先生和廖太太,他是绝不会有一丝犹豫的。

可惜廖先生这个救火队队长位卑职小,这等曹操求将的事一次也没发生过。

以前他被廖先生带去参加酒会,招待客人的时候,他不止一次这么想。

真可惜。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跟廖先生比,女人总是更加心软。他年纪越来越大之后,能为廖先生出力的地方就少了。廖太太就想着给他找一个归宿。

在廖太太心目中,当然是他比祝女士更加是“自己人”。

当然,其中也不乏女人嫉妒同类的心。

廖太太将他介绍给祝女士,千方百计的替他找机会,还教他如何讨好祝女士。

于英达本来只有三分真意,但现在慢慢的,他竟然真的渴望着要与祝女士结成夫妻了。

他甚至还设想过有两个女儿喊他爸爸的场景,一家人坐在一起吃饭,他从此变成了一个体面人,不是贵人席榻前的玩物,赤身倒酒点灯的漂亮东西。

他真的很想很想,做一个体面人。以后死了,葬在一个有后代会来祭扫的坟地里,以后每年都能看到子孙后代来坟前磕头上香。

所以,他并不想逼迫祝女士。他希望让她慢慢体会到他的真心。

廖太太说的许多主意,他都没有听从。

他在祝女士这里,是一名叫做于英达的绅士。

所以,哪怕今日他的好意落了空,他也没有纠缠,让人看笑话,让祝家难堪。他马上把车停到远处,再下车来与司机让烟说笑,然后才回到楼上报喜信:“外面有一辆福特汽车,讲是来接祝女士母女去参加宴会的。真是好风光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于英达上楼这么一讲,围着祝颜舒的太太们都应和的欢叫起来。

廖太太推了一把祝颜舒,笑道:“你这东西,竟然找了这么一个好女婿,真是叫我嫉妒啊!”

祝颜舒笑着说:“现在讲究自由恋爱,我哪里管得了?再说,廖太太你最清楚,我那女婿之前就租我家的房子,一个穷学生。我哪知道他去年毕业进了财政局就得了贵人青眼?”

穷小子鱼跃龙门,这种故事大家最爱听了。

立刻七嘴八舌的追问。

祝颜舒就讲出一两件趣事给他们听:“燕燕爱吃饼干,我家就常常买来给她吃。可是她竟然把饼干偷偷包了拿给苏先生吃,还是我家张妈说饼干现在吃得太快,我才发现的!还有啊,燕燕爱看书,也爱在我的钱包里拿零钱出去买零嘴,我隔上几天也会给她一两块钱花,结果她把这钱全都借给了苏先生。哎哟,气得我哟,打又舍不得打,可不是只好把她嫁过去了?”

太太们听了这样的趣事,笑声尖的要刺破窗户。

富小姐爱穷学生,好戏,大戏!

廖太太笑得最大声,指着祝颜舒说:“像你!母女两人一个样,有多少钱都能叫男人给哄了去!”

祝颜舒翻了个白眼,一巴掌挥掉她的手,气哼哼道:“我那是瞎了眼!再说,燕燕的运气比我好,苏先生现在风光了,买了好大一颗钻戒来求婚,我才答应的。”

听到钻戒,众太太又高-潮了,尖叫不断,都说要看钻戒。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祝颜舒轻描淡写的说:“也没有多大,我看也就两克拉。”

廖太太中肯的说:“那也要七八千块,好一点的上万都有可能。你这个女婿真是不错,这回和平饭店也是他订的桌?”

祝颜舒点点头,长长的叹气:“我本来只想要自己家人开一桌,吃吃饭就好。他说要请何秘书,席面小了不好看,我就叫他去张落,结果他就把桌开到了和平饭店。我哪里掏得出来钱?卖了这幢楼还差不多。最后都是他付的,也不晓得他哪来的钱?”

祝颜舒一脸茫然无知,廖太太便认认真真的给人科普讲解,周围的太太们也都凝神细听。

廖太太难掩酸意:“你可不要小瞧财政局,他们那里的人管着金库呢。你那小女婿,随便签一个数,钱就能领出来了。财政局的白条子是真的钱,可比别处肥多了。”

祝颜舒这才恍然大悟,又说:“那他还说以后结婚了也要住我这里?还让我腾一间大点的房子做新房。唉,要不是最近租户都快跑光了,我还不晓得新房从哪里变出来呢。”

廖太太本来正为祝颜舒捞了这么一个多金又上进的女婿而眼酸,再一听这女婿回头就挖丈母娘的墙角,显然也不是个好东西,精明的很,以后祝颜舒要出的血多着呢,说不定这幢祝家楼都保不住,立刻便心平气顺了。

她笑道:“祝家楼这种位置的房子掏钱也买不来啊,他就是有千金万贯,也没办法买这条街上的房子。反正你也舍不得女儿,就让他们一起住又如何呢?”

祝颜舒点头说:“我也是这么想的,燕燕那么小,我哪里舍得?大家一起住还热闹些。”

廖太太抚着祝颜舒的肩笑着说:“你啊,可真是老样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她给于英达使眼色,叫他过来坐到祝颜舒旁边。

于英达摇摇头,只站在她身后。他的身份在座的人都知道,站在这里也没人在意。

廖太太只好替于英达说好话:“英达这个人,心最软,人最好了,对女人最体贴。我出门,儿子女儿都不肯来,只有他跟着。”

祝颜舒笑着端起茶杯来抿了一口。

张妈过来说:“二小姐准备好了。”

祝颜舒勾头看了一眼钟表,连忙说:“十点半了,咱们快走吧,十二点开席呢。”

这么一说,客厅里的女人都作鸟兽散。她们都要赶紧下楼,自己招黄包车赶去和平饭店。廖太太虽然带她们一起吃祝家的酒席,可没保证车接车送,想去,自己坐车。

廖太太稳坐不动,于英达也就没动。

这时杨玉燕和杨玉蝉出来了,两姐妹一亮相,顿时就把这客厅给照亮了。

青春逼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祝颜舒与廖太太不能跟青春少女比漂亮。祝颜舒还有收获自家地里的白菜的快乐,能平心静心的欣赏两姐妹的青春之美,廖太太的心里就难受多了,她像一个恶婆婆,对着杨玉燕招手:“好漂亮啊。燕燕,过来叫姨姨瞧瞧。”

杨玉燕就走过去,端庄大方的问好。

“廖太太好,于先生好。”她甜甜一笑,十分可爱。这可爱不止能击中苏先生,于英达也隔空升起了贷款父亲之爱,伸手掏出口袋里的红包塞给她:“恭喜你,拿着吧。”一边很周到的给祝颜舒说,“一点心意,只放了五十块,让燕燕做个零花钱好了。”

五十块确实不算多,要是五百块,祝颜舒就要拦住了。此时她只好点点头,笑一下,说:“让您破费了,一会儿一定要多喝一点!”

杨玉燕的两只手上光秃秃的,廖太太故意问道:“听说你的未婚夫那个苏先生送了一只钻戒,怎么不见你戴?”

祝颜舒说:“在我这里,燕燕,你现在戴上吧。”她从钱包里拿出一个锦盒递过去。

杨玉燕接过来说:“现在就戴?”

祝颜舒:“又不是当着神父发誓要苏先生亲自给你戴?这只戒指就跟聘礼差不多意思,早就是属于你的东西了,戴吧戴吧。”

杨玉燕就打开盒子,戴上了那枚方糖。

于英达夸道:“好闪的钻石啊。太太,您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廖太太探身去看,然后又捧着杨玉燕的手看,最后评价说:“倒是挺净的,成色不错。我看,也值个一万来块吧。”

她挑剔的目光上上下下的打量杨玉燕,无奈实在没有可以挑剔的地方。

只见这位少女年方二八,穿一身粉色的旗袍,袍子上大片大片绣着白色的花朵,仿佛身上落满桃花。

她烫着公主头,规矩整齐的卷子拢着她年轻的面庞,让她像真的公主一样贵气。

粉白的面颊上是一双黑亮的眼睛,一双漆黑的眉毛罩在上面,她的眼睛像会说话,闪着光。

描画得鲜红的嘴唇像一颗樱桃,嘴角好像一直带着笑。

她不必太多的首饰装点,青春是最好的装饰物。

更别提她还有一颗大钻石。

和一个明显已经对她着迷的年轻男人。

廖太太实在不喜欢像杨玉燕这样的女孩子。她以前灰秃秃的时候还挺讨人喜欢的,现在打扮起来就变得精明了,像是会勾引男人的样子。偏偏男人就是会被这样年轻漂亮的女人吸引,爱情就像她手中的武器,总会有男人上当受骗,成为她的裙下之臣,心甘情愿的付出身上所有的钱。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廖太太还是喜欢以前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那样男女都不得见面,男人就不会被年轻女人勾走了。

她左右一望,看到了杨玉蝉,立刻眼前一亮,对祝颜舒讲:“你可不能偏心呀,燕燕穿的这么好,小蝉怎么穿得不像妹妹这么好看?”

杨玉蝉的衣服也是当时一起新做的,只是她又不订婚,所以挑的两条都是偏重平时也可以穿的。今天她身上这一件就是一件黄色的旗袍,也绣了花,只是没有杨玉燕那身的花朵大。

杨玉蝉闻言在心里翻了个白眼,暗骂廖太太挑拨离间,手段下作。

祝颜舒招手把杨玉蝉叫过来,搂在手里说:“大姐这身也很好看啊,不像我们年纪大了,脸上都有皱纹了,她们这个年纪,怎么穿都好看的。”

祝颜舒说着就抚着脸叹气,望着廖太太说:“瞧瞧,咱们眼角的纹都快织成网了!”一边说一边指着廖太太的眼角。

廖太太像被烫了一样,要怒又讲不出口,咽又咽不下。

于英达赶紧上来打岔:“时间不早了,太太们,咱们快些吧,不然开席要晚的。”

廖太太和祝颜舒这才休兵,假装什么事都没发生过,纷纷起身,拿好东西,一起出门。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祝家母女并廖太太一行人下了楼,自然各坐各的车。

廖太太上的是于英达的车,上车前也没再被祝颜舒说话。于英达坐上去后还鸣了两下笛,向祝家母女这边示意,然后才出发。

而祝家这边也有点尴尬,因为开车的人不是苏纯钧,是个不认识的人。

不过此人马上下车帮忙开车门,主动解释:“苏副科长去接何处长了,临走前千叮万嘱让我一定要好好将几位送到和平饭店。小姓赵,几位叫我小赵就行了,我就在苏副科长手下做事。”

几人面面相觑,这人又拿出一张苏纯钧亲手写的便条才终于上车,实在是因为现在城里的拐子太嚣张,什么人都敢拐,上回还拐了一个名门小太太,惹起轩然大波。

坐上车后,大家就再无怀疑了,因为这个小赵啊,开始吹苏纯钧了,那叫吹的一个响亮!在他的嘴里,苏纯钧就是天上文曲星下凡,出身不凡,聪明绝顶,深受何处长的信赖。而何处长,人人都知道那是市长的自家人,连局长都没有何处长说话好使,何处长一个电话可以直接拨到市长家!

所以综合起来说,苏纯钧也约等于市长的自家人了。

祝家母女只好干笑,只有张妈跟小赵颇为合拍,点头说:“相府的丫头还是七品官呢。”

小赵拍大腿:“就是这个理!”

两人越说越火热,等到了和平饭店,张妈就要拖小赵也进去吃酒席。小赵不敢,连连推辞:“不行不行,我要在车里看车啊,这车是何处长特批才开了条子开出来的,回去要是有个刮擦,把我劈了我也赔不起啊。”

祝颜舒就道:“那等到开席以后,你进去喝杯水酒,只当是贺你们苏副科长的好事了。”

小赵心动道:“呀,那倒是该去喝一杯。”他在身上摸了又摸,祝颜舒看出来他是想摸红包,笑道:“今日只是订婚,不兴收红包的,等他成亲你再送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小赵立刻松了一大口气,连连答应,又一路将他们送到大门口才转回来。

能喝一杯苏副科长的喜酒,也是不虚此行了。

他站在车旁,哼着歌拿出烟抽起来。

杨玉燕挽着杨玉蝉的手走进和平饭店,一进去就扬起脖子四面观看,很像一个土包子。但因为她今天是个美丽的土包子,所以自觉并不丢人,便放心大胆去看。

和平饭店是由犹太商人建的,极尽奢华。

现在还不到中午,饭店里已经有许多客人了。其中有许多外国人,而且它的客人以外国人为主。

它虽然叫饭店,却并不只卖饭——废话。这是一家高档酒店,有很多外国人在这里住宿,他们长年累月的住在酒店里,特别是在这里没有房子的外国人,他们就以酒店为家了。

当然它也承接一些酒席安排,据说苏纯钧订下的用来订婚的大厅以前就招待过许多外国的知名人士。

至于是什么知名人士,请恕作者就不编了。

酒店里有许多侍者,分为穿西装的和穿长衫的。他们站在角落里,随时准备着为客人服务。

祝颜舒一行人走进来时,就有一个长衫侍者过来询问,得知他们是要参加订婚宴,而且就是主宾之一,马上亲自领他们上去,还对杨玉燕轻声说:“恭贺小姐,有一间小厅是专门给小姐休息的,我这就领您进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还解释说假如一会儿杨玉燕不想在大厅吃饭,可以在小厅单独开桌。这是为了避免大厅里有人喝酒吵闹,而小姐们不喜欢的贴心之举。

杨玉燕没想到他们的服务这么周到,跟杨玉蝉咬耳朵:“这就是金钱的魅力。”

杨玉蝉一张俏脸愣是被她逗得要破功,严肃的警告她:“今天是你的好日子,不许胡闹。”

杨玉燕连声答应:‘我特别乖,放心。”

从两侧旋转梯向上走,可以将大厅尽揽眼内。

她发现虽然大厅里的侍者很多,但全都是男人。不管是黄皮肤的侍者还是印度侍者,都是男人。

因为在大厅做侍者是一个体面的工作,只有男人能担任。

而女人能做的工作都是在暗处,她们不能光明正大的出来工作。比如和平饭店里一定也有女人做事,但她们可能就是卧室清洁工、洗衣妇等,甚至连厨房都没有女人,洗碗洗菜的全都是男人。

杨玉燕在代教授那里做课堂讨论时说这就是深入骨子里的歧视,中西方都一样。

而代教授说他也有一个觉得很有意思的事,就是虽然中国人的英语说的很好,印度人的英语说的很糟,但假如遇上两个侍者,外国人都更愿意接受印度侍者的服务,因为他们觉得印度人比中国人的英语更好,更顺从,更不会做坏事。

他说:“你看,评价一个人能不能做好一件事的标准不是他到底能不能做好,而是另一个人的偏见。”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她勾着头看大厅里的侍者,杨玉蝉看她都快把身子探出去了,拉了她一把问她:“你在看什么?”

杨玉燕收回目光,说:“外面的店里做事的全都是男人,这里也是。”

杨玉蝉沉默了一下,说:“这就是我们要努力改变的事。我们要为女性创造更多的机会,更多的工作岗位。”

杨玉燕摇摇头:“这其实还是歧视的事。要说工作岗位,在我们的身边其实有许多女性都能获得更体面的工作,但这只属于一部分人。大学里就有许多女同学帮家里的忙,他们也能工作。但没有家庭帮助,其他人就很难获得同样的工作。”

比如家里开小店铺的就很少会搞男女之别,很多女同学从小就在家里的店铺里工作做事,可这样的店铺请小工,却绝不会考虑女性。所以一部分人可以拥有工作机会,另一部分人却无法得到同样的机会。

杨玉蝉叹了口气:“这是一个很难解决的问题。”

祝颜舒挽着张妈走在后面,见她们俩姐妹说个不停,叫停道:“你们俩说什么呢?”

两姐妹一起扭头,笑得一模一样的乖巧:“没说什么。”

祝颜舒才不上当,冷笑:“都规矩点,平时胡闹可以,今天不行。”

两姐妹便拿出做淑女的全部本领,再也不敢多说一句话了。

张妈紧张的一直咽口水,没有功夫教训两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一行人到了订婚的大厅,门口摆着两排花篮,都是恭贺苏纯钧与杨玉燕订婚大喜的。

祝颜舒掏钱买了十个花篮,这里却少说也有四十个,整条走廊全是花。

杨玉燕走过去时还乍舌,对杨玉蝉说:“妈也太下血本了!”

杨玉蝉亲自去订的花篮,肯定的摇头:“不是,我就买了十个。”

剩下是谁买的?

难道是苏纯钧?

杨玉燕不管是谁,先把这口锅扣在未婚夫身上,欢喜的骂道:“他真是乱花钱!”

不管花不花钱,反正足够风光。

走进大厅,客人们倒是已经来得差不多了,一眼看去,人山人海,几乎都坐满了,全在叽叽喳喳的说话。

杨玉燕一看就浑身发麻,眼前情景简直是龙潭虎穴!刀山火海!

要不是杨玉蝉紧紧挽着她的胳膊,登时就想打退堂鼓。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幸好还有一个小厅。侍者把她们领进小厅,它挨着大厅,并不算小,有一个洗手间合并的更衣室,里面还有一面大镜子,外面有一条长沙发和一个梳妆台,并一些梳妆的东西。

侍者说:“我们这里也有化妆师,如果您需要,可以随时叫她们过来服务。”

祝颜舒说:“实在是多谢了。”她要掏出小费给侍者,侍者不肯收,说:“我不收自己人的小费钱,谢谢您。”说罢,行了一礼就出去了,还说他就在这条走廊上服务,需要他只要叫一声就行了。

祝颜舒坐下叹气:“他们在这里做事至少要会两门外语才行,学了这么多,却只能干下人的活,真是屈才啊。”

没了外人,张妈放松多了,道:“太太想多了,他们在这里赚得钱比在街上赚得多多了,穷学生要是能找到这里的工作就好了呢。”

祝颜舒笑着说:“说的也是,我也操不着这些闲心。你在这里陪她们,我出去看看都什么人到了。”

祝颜舒开门出去陪客了,杨玉燕坐在沙发上无所事事就蹦起来趴在门缝往里看,想看看都有什么人来参加她的订婚宴,她怎么觉得这么多客人一个都不认识呢?

她巴着缝看,杨玉蝉教训她:“你这样太难看了,一会儿出去打招呼不就知道了吗?”

杨玉燕眯着眼睛不回头,招手小声叫她:“姐,你看那个是不是吴小萍?”

杨玉蝉赶紧过去,杨玉燕让开,让她看。吴小萍是她的家教学生,一家早就从祝家楼搬走了,她爸爸爱赌,他们家穷的要靠吴小萍的妈妈洗衣服赚钱,所以杨玉蝉肯定没有送请柬给吴小萍。

“还真是她。旁边那个是她妈妈,那个是她爸爸?”杨玉蝉也巴着门缝看起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杨玉燕:“肯定是,哇,父女长得好像啊。他们穿的还不坏啊,哪来的钱?”

吴家三口都到了,身上的衣服都很合身,不算时尚,但也不失礼,似乎都是新衣。

杨玉蝉摇头:“不知道啊,她上个月还说家教费要晚两天才给我,我一直没找她要。”

就是攒上一个月的家教费也不能换三身新衣服啊,因为吴小萍不是天天来,她一周最多来两次,到现在也才欠了十块家教钱而已。

张妈说:“你们俩都回来,这不是在家里,别调皮了。”

杨玉燕嗯嗯应着,突然又咦了一声:“那是不是金太太啊?”

张妈没见过鼎鼎大名的金太太,她听祝颜舒说过许多次,早就想看一看这个卖女求荣的狠心妈妈长什么样了,闻言立刻过去:“在哪儿呢?哪一个?”

杨玉燕和杨玉蝉都让开,张妈趴在门缝上,杨玉燕给她指:“就是现在跟我妈说话的那个。”

张妈哟了一声:“长得挺像个人样的,怎么不办人事呢?”

杨玉蝉也听说了金小姐的事,叹气:“世上什么父母都有。”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杨玉燕趴在门缝将来客认了个遍,除了大部分不认识的以外,其余的就是邻居、祝颜舒的老同学和牌友了。

张妈说:“现在这些来的勤快的,都是指望今天吃大户的。瞧瞧,来得多齐啊。”

杨玉燕和杨玉蝉都笑起来,跟着张妈一起认,发现跟祝家楼在一条街上的邻居都来了七七八八。真难为他们,为了吃席,都打扮得比往日光鲜不少。

张妈:“恐怕把棺材本都拿出来买新衣服了吧。”

杨玉燕受苏先生言传身教,十分懂行的说:“要是租来的衣服,那也花不了几个钱。”

杨玉蝉心焦如焚:“要是到时不够坐怎么办?来晚的客人没有座位怎么办?那要临时加桌子,不是还要多付钱吗?真是,这些人又没有收到请柬是怎么来的?”

张妈说:“你在报纸上登了消息,忘了?”

杨玉蝉恍然大悟,终于找到了这么多客人不请自来的原因了。

杨玉燕大惊失色:“你们还在报纸登了?”

张妈笑着说:“登了,为了不让你知道,连报纸都不敢买呢。”

杨玉燕怒道:“怪不得这段时间不买报纸也不许我下楼逛街!”还说什么是为了安全。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张妈说:“客人多才风光呢,你订个婚就请了好几百号客人,多风光啊,到你姐订婚估计比这还多。”

杨玉蝉摇头:“我才不请客呢。这一回就够我受的了。”

张妈:“你别做梦了,你妈才不会悄没声的把你嫁出去呢。你等着瞧,到时你的排场不会比你妹小到哪里去。”

杨玉燕说:“那我的同学们呢?我怎么没看到他们?”她还亲手写了一封请柬拜托苏纯钧带给大学里的同学们。现在不该来的都来了,该来的一个都没看到。

包括未婚夫先生。

杨玉蝉:“你女中的老师同学也送了请柬呢,不知他们会不会来。”

这话可把杨玉燕吓出一身冷汗。

“怎么还给她们送了?”她要是知道肯定不让送!

杨玉蝉以为她是还记着当时被同学说闲话的事,安慰她道:“放心,当时因为姓杨的你被人嘲笑,现在不同了,姓杨的被抓起来关进大牢,你今日订婚,能在和平饭店开酒席是很风光的!妈就是想让你出出气才给她们送请柬的。”

杨玉燕真是有苦说不出,她此时皱眉,张妈和杨玉蝉都以为她还在为当时的事生气伤心,都过来安慰她。

张妈:“你现在这么早就找到一个好女婿,你那些同学都要羡慕死你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杨玉燕哭笑不得。

这时祝颜舒回来了,还带来了金太太和一众亲朋好友。

除了金太太和廖太太,剩下的杨玉燕都不认识。

祝颜舒与金太太手挽着手走进来,杨玉燕几人赶紧起身迎接。

祝颜舒笑着说:“燕燕,快过来叫人啊。”

杨玉燕上前一步,金太太就先拉住了她的手,亲热的就像对待自己家的孩子:“真是长大了,以后可要更懂事了啊。”

金太太对其他人说:“这是燕燕,你们都认识认识,以后碰到可不要装不知道哟。”

其他人好像都是跟着金太太来捧场的,纷纷说:“这么好看的女孩子,可真是少见!”

“模样好,性情也好。”

“不愧是祝家的孩子。”

金太太一手拉着祝颜舒,一手拉着杨玉燕,一起坐在沙发上。她的手一直没放开杨玉燕,比祝颜舒这个亲妈更像亲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她搂着杨玉燕假意对祝颜舒说:“这么好的孩子,你这么快就把她嫁出去了?我本来还说想给万川问一问呢。”她转头问杨玉燕,似真似假:“你也见过你王哥哥,喜不喜欢?”

这个“王哥哥”只怕就是金小姐的表哥,王公子,王万川了。

但这从何说起呀!

杨玉燕实在摸不着头脑,只能当金太太是在开玩笑。

她与王公子就见过三次,一次就丢了金小姐,第二次就见王公子跪着求情,第三次金小姐不良于行躺在病床上坐牢,他就是牢头。

这种情况下,她就是茱丽叶再世也不敢对王公子倾心啊。

何况王公子也不像是对她有什么特殊想法的。

杨玉燕心惊胆战的回忆了一遍,断定金太太在乱点鸳鸯。

幸好她今天就订婚了!

她本以为只有苏纯钧才是抢手货,没想到她也是有很多歪瓜劣枣想占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站在后面苦无说话机会的廖太太连忙插嘴,尖声笑道:“哎哟,我那两个儿子一直说想请燕燕去看电影,被我给骂回去了。我说二小姐那样的大家闺秀哪里是他们配得上的,趁早别打主意。还是金太太这样人家的公子才好,呵呵呵。”

杨玉燕的脸都僵了,头一次替廖太太感到尴尬。

周围人似乎也不知该不该笑。

幸好金太太和祝颜舒都没理她,不接茬。

祝颜舒笑着说:“哪里是我找的?是她自己找的。”

金太太叹气:“唉,都是当娘的,孩子想干什么,咱们当父母的还能跟他们拧着干不成?”她抱着杨玉燕晃了晃,说:“你啊,以后要多听你娘的话,要知道孝顺懂不懂?”

杨玉燕心知金太太这话不是在说她,是在说金小姐。她心里说呸,嘴里还是只能应:“我知道了,谢谢您的教导。”

金太太笑着说:“哪里是什么教导?我看你就跟茱丽是一样的。得知你的喜事,我这特意带了一份礼物给你。”

杨玉燕十分俗气的想金家姓金,又是大商人,必定是金银珠玉之类值钱的东西吧?

不想,金太太剑走偏锋,明明出身铜臭之家,偏偏要送风雅之物。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她带来的是一副写得一点也不好的毛笔字,倒是装裱的很精致。

她笑着说:“这是山本先生的手书,十分珍贵,他听说你与茱丽是好朋友,特意写给你们,祝你们和美幸福。”

杨玉燕心里万般嫌弃,打定主意拿回去就送给张妈点炉子,人却只能站起来双手接过来,郑重道谢。

不过跟着那些随金太太一起来的人送的礼物就可心多了,全都是黄白之物,最不济的也拿红包装了三五百的应个景。

杨玉燕努力不要笑得太开心,一边收红包一边鞠躬道谢,将红包全都给杨玉蝉收着,她姐的小手包都快放不下了。

其中廖太太也无奈出了一回血,她本来应该是没打算另外再掏钱的,本来她跟祝颜舒交际,就是祝颜舒给她送钱,今日来吃席就是给面子了。不想遇上了金太太,廖太太想捧金太太的场,只能临时改主意,从包里拿出一百块,卷成一个筒塞到杨玉燕手里,抓住她的手说:“好孩子,一点小心意,收下吧。”

杨玉燕觉得比起钱,能看到廖太太这样不甘不愿的表情才更值呢。

金太太拉着杨玉燕坐在沙发上亲热说话。

金太太:“茱丽现在改名叫贵子,她的日语已经说得很好了,我记得你也会日语是不是?你要不要写一封日语的信?我可以帮你把信送给贵子。”

杨玉燕自从听说金小姐已经被送进了日本人的府邸后对金太太的感观就很复杂了。虽然是与她无关的人,也清楚的知道金家送女是受日本人胁迫之后的举动,公平点说,也没有谁规定过父母就要为子女奉献,现在卖儿卖女的也有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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