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逸海还是出门了,没跑远,不声不响地去看了趟刘晴晓,不哭不笑,不言不语,从下午跪到傍晚,起身时揉了好一会两膝才慢慢走了。
刘隐山听完阿武的描述,也不表态,身子陷在柔软的靠椅中,望著自己的手出神。阿武也习惯了他这种不阴不凉的做派,闷了口酒道:“我现在都开始怕你了。”刘隐山懒懒地眯著眼,嘴角不甚明显地扬了扬,“那是好事。”阿武回瞪过去,“我今天看见他,突然有点同情他了,好好一个人现在……你也不为他以後打算,这才不到三十。”刘隐山敛了笑意,坐直了身子,“有我在,不需要打算。”说罢抬手看了眼时间,又恢复了往常的微笑,“不早了,他还在家等我。”
阿武望著刘隐山的车子在车流中逐渐消失,懊悔自己何苦操这份闲心,这两人但凡早坦诚一天也不至於落到今天这个下场。
刘隐山到家时,已经错过了晚餐时间。小梅带著李瑛朗在院子里玩,见他回来了,便照例给他报备了李逸海晚饭的内容,刘隐山静静地听著,随後走进餐厅扫了眼李逸海剩下大半饭菜的碗碟,面色又沈了几分。他知道这药的副作用是影响食欲,影响程度他不好判断,但李逸海这个状况分明不是药的原因。
刘隐山推开卧室门,电视开著在放广告,那人倚著床头,腿上摊著本杂志,似乎也并未看进去多少。
“洗澡了吗?”刘隐山边走边问,顺便把灯光调亮了些。
李逸海点点头,下意识把杂志翻了一页。
刘隐山俯身把人揽到怀里,低头嗅了嗅,确实是淡淡的香味。他坐到李逸海旁边,饶有兴趣地拿过杂志看了一眼,笑道:“想去泡温泉?这周末就去怎麽样?”说著将人打横抱过来,摸著身子又发冷了,便伸手去解扣子。
李逸海躲了一下,见刘隐山面无愠色,才开口:“做什麽?”
刘隐山方才将李逸海的反应一览无余,心中有些不快,手上倒是没停,坏笑著:“陪我洗。”
李逸海的那点阻拦挣扎也是防君子不防小人,只是象征性地反抗了几下就任刘隐山抱进了浴室。
两人心不在焉地在里面折腾了一次,只得重新放满水,面对面坐著。
“膝盖怎麽了?”刘隐山突然开口,手指反复划过。
李逸海别过眼,拙劣地撒谎说是摔著了。
刘隐山点头,开始给李逸海按摩脚,低声询问:“跪了一下午,累吗?”
李逸海猛地抽回腿,瞪著刘隐山,质问道:“你又派人跟踪我?”
刘隐山有条不紊地把那人的腿脚拖过来,安抚道:“我不放心。”李逸海急促地喘著气,又把身子撤回去,这一次刘隐山没再动,依旧维持著那个姿势,看不清表情。
李逸海平复了呼吸,略微前倾著身子,手指死死扣著浴缸边缘,艰难地开口:“我有事和你说。”
刘隐山勉强笑了笑,起身穿上浴袍,弯腰去抱李逸海,语调是难得的迁就,“听话,先出来。擦干身子,到床上再说。”
李逸海没动,红著眼圈,声音倒是很平静:“我们,分开吧。”
刘隐山依旧好脾气地笑著,伸手去扶李逸海,“不要闹了,你不舒服,早点休息,明天我们去看齐医生。”
李逸海打掉那只手,心有余悸地看向刘隐山,语调里透著哀求的意味:“我不会结婚的,只是分开一段时间,如果你需要了,我去找你也行。”
刘隐山冷笑道:“有需要了找你?我大可以把余小航叫过来。”
李逸海一怔,无话可说。这些日子以来,床事上他一直不在状态,生硬地回应著刘隐山,到头来,反而是刘隐山一直在迁就他、取悦他。
李逸海失神时,刘隐山趁势把人捞出来,裹上浴巾抱回了卧室。他大力地擦去李逸海身上的水珠,晓得那人吃痛皱眉也视而不见,话语里透著狠绝:“我告诉你,不可能。我在你身上耗了十年,没耐性陪你闹别扭。”说著竟抓住李逸海的头发迫使他直视自己,“你病还没好,但我不希望还有下次。”转身出去接水,照顾李逸海服药。
入夜,李逸海躺在刘隐山身旁,眼皮重得抬不起,隐约听到那人说了周末出行的事情。
悠然度假山庄总占地面积约5万平方米,地上4层、地下2层,是集住宿、餐饮、旅游度假、会议培训、温泉理疗、休闲娱乐等服务为一体的五星级酒店。
李逸海作为大老板,开业一个月後才有幸亲临体验一番。这也怨不得旁人,落成典礼那天他人正在刘隐山床上,反过来复过去地求刘隐山别离开,如今才过了一个月,他却反悔了。
那晚急救室门前的一幕,在别人看来也许只是个闹剧,对於李逸海却是勾起了三年前最黑暗的那段时光。他开始焦虑不安,而且这种压抑是与日俱增的,吃不消睡不稳,心里得不到片刻安宁。刘隐山日夜守在他身边,他却只记得这三年里的痛苦和沈闷,他看不见此刻的幸福,开始为下一次刘隐山的离开而担心。他怕刘隐山,这人在时恨不得把他宠到天上,走时却狠下心不管不顾,他已经失去了太多,所以不愿也不敢面对刘隐山,那人是他仅有的也是唯一的所爱。如果刘隐山再有个三长两短,他也索性陪那人去了。只是想到这里,他便觉得透不过气,这样的生活让他每天都诚惶诚恐,变得离不开那人,他厌恶自己的依赖和无能。
两人此刻遥遥坐在池子两端,良辰美景却是无话好说。他们所在的温泉山庄与之前开业的度假山庄略有不同,依山而建,用流经的河石随意砌成,分成各自独立的日式庭院,小桥,流水,鱼翔,竹翠,花红,令人陶醉。吴贵虽然读书不多,但舍得砸钱,带人去日本考察几番後也像模像样地照搬了过来,池边种著五角枫和枝垂樱,想取枫红垂樱的美意。他们这间叫枝垂彼岸,隔壁叫墨竹连天,似乎也住了人,隔著高墙树木也能听得到那边的动静。
刘隐山摊开双臂坐著养神,面有倦色,看得出最近的确忙得狠了。李逸海想到前几天自己出言不逊,此刻心里并不好受,他那时病得厉害,根本控制不住情绪,有事便拿刘隐山撒气,如今想来也不清楚到底委屈了那人多久。他见刘隐山面无表情,犹豫了许久还是硬著头皮坐过去。刘隐山感到水流的波动,并不睁眼,等那人自己开口。李逸海莫名生出了促狭的心思,话到嘴边倒是先上手捉弄了一番。刘隐山专心致志地等人认错,没料到遭了偷袭,忍不住笑了出来,转身将人压在身下。
李逸海起先也是跟著笑,慢慢地就严肃起来,看著刘隐山,“之前的事,是我不好。”
刘隐山不甚在意,摇摇头。
“我是真的离不开你,以後这麽长的日子,我受不了。”李逸海解释道,此刻他已不似之前那样仓惶失态,看上去精神不错。
刘隐山放下心来,兀自笑了一会,一本正经道:“我向你保证,活到104岁,你活100岁,怎麽样?”
李逸海也乐了,推了他一把,嗔道:“凭什麽你比我长寿?”
刘隐山扶额,将人压制好,苦笑道:“你还真是病糊涂了,我本就长你四岁。”说罢惩罚似的捏了一把李逸海的腰。两人相视而笑,这算是握手言和了。
他们这边相安无事地靠著泡温泉,四下一片寂静,所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