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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结章
石头高烧不退，伤口发炎，气息微弱。小虾带著他一路奔波，赶回京城，更加重了他的伤势，自半路起便昏迷不醒。普通的大夫治不了他，大内太医又请不动，最重要的是，武林发出的通辑令，逼得小虾把石头藏在鲁家练功禁地，却只能心焦如焚，无计可施。若非鲁白衣因事回家，小虾几乎急疯。
白色药丸或可救命，或致人死地，但此时小虾已经顾不得许多，撬开石头的嘴，含水为他喂药，担心得眼睛都合不上。两天两夜，他寸步不离，尽心照顾，只差没把自己的命也搭上。第二夜上，石头吐出两口淤血，悠悠睁开了眼睛。小虾熬得双目通红，此时不由得精神一振。
“……小虾，”石头缓缓伸出手，“我好饿……”
小虾伸手搭他的脉，之前混乱的脉膊已渐趋平稳，危险期终於渡过了。他站起身，离开小屋去给石头拿吃的，一路走，一路擦著眼泪，嘴角扬起微笑。他刚离开练功小屋，另一个身影便从暗处闪了出来，一推门走了进去。石头还在咳，嘴角带著血，看到来人，顿时一怔。他不认识此人，但是就容貌与小虾酷似，脸偏圆一些，也猜得到对方的身份。
“你果然还没死。”鲁小五坐了下来，“其实你死了比较好。”
石头微微一睁双眼，投以质询的目光。鲁小五掏出手绢，擦了擦石头嘴角的血迹，注意到石头被布包扎的双手，他目光闪了闪。
“你的手指，是被谁砍掉的？”
石头不语，沈默是金。鲁小五见他不过是十七八的少年，却能忍人所不能，目光纯净，心下颇为佩服。但是佩服归佩服，会伤害到小虾的人，他不能置之不理。
“我不管你心里怎麽想，既然小虾把你救回来，我也不视你为敌。不过，武林已经发出通辑令，丐帮也广发武林帖寻找你和你爹的行踪，你跟小虾在一起，只会连累他。”鲁小五从怀里拿出一张银票，塞到石头的手里，“我希望三天之内，你能离开我家，否则，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石头苍白著脸，半晌道：“我明白了。”
“好，那我告辞了。”鲁小五离开时道，“对了，你最好不要让人看见你是从我家出来的，做得到吗？”
石头缓缓地点点头。看著鲁小五跨出门槛，他突然道：“小虾，好幸福。”鲁小五脚一顿，竟然没有勇气回头。石头的表情，他竟然不用想就感觉得到，涌上的罪恶感，令他胆怯。
“对不起，给你添麻烦了。”
鲁小五撒腿就跑。他也不知道为什麽，石头的声音就像鬼影一样在他耳边盘绕不去。他在生意场上不择手段，从未有像这次一样心虚难受。
小虾端著稀饭和小菜匆匆地跑回来，一推门，便见石头靠坐在床头，惊喜不已。“你能坐起来了？”他放下稀饭，坐到床边，“你还需要多静养，二哥的大还丹虽然救回你的命，但是若不好好静养，还是会很危险的。”
石头凝视著他。小虾带著他奔波数百里，又不眠不休地照顾他，一想到这里，不知不觉，他潸然泪下，握著小虾的手哽咽难言。他出生以来，因为父亲的恶名，从小孤僻，母亲虽然对他甚好，但是她的情绪很坏，时常哭泣，歇斯底里，自怨自艾，以至他小小年纪，便尝尽世间的沧桑变故。母亲三十四岁的时候恍然一悟，自悔昔日言行，他不忍见母亲如此自责，苦练武功，以期一朝功成，离家寻父。母亲刺瞎双眼後，求他找回其父，而他离家不久，便已经查到父亲的所做所为，虽然儿时已经知之甚多，但是看到世人对父亲的憎恨唾弃，他痛沏心肺，几乎无所适从。
他从未如此幸福过，只是在心爱的人身边，只是看著他，只是感受到这一份关心和温暖，就已经觉得拥有了世间的一切，再也别无他求。
“你哭什麽？”鲁小虾烦躁地一边擦一边吼，“我才想哭呢，好容易找个听话的，要是死了，我不是太亏了。五哥说过，做什麽也不能吃亏，我为什麽老是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小虾……”
“干嘛？有力气说话不如先吃点东西。”小虾端过稀饭。
石头深深地看著他，嘴角一抹邪气的笑。
“你干什麽那样笑？是不是又想做坏事？”小虾皱眉，“你是不是想我把你绑起来丢进鱼塘？”
“……我……”
“嗯
？不想吃稀饭？不行，你现在只能吃稀饭，这稀饭里放有莲子八宝，可以让你的身体早点好起来。”
“想……”
“不要想了，快给我吃！”
“……吃你。”
鲁小虾目瞪口呆地看著石头，等反应过来石头的意思之後，脸红得跟蕃茄似的，眼睛直楞楞地盯著石头的脸。石头气定神闲地看著他，笑意盎然。鲁小虾的头发都竖起来了。
“你……说什麽？”
“我想吃你。”石头淡淡道，“换言之，我想要你。”
小虾端著稀饭的手一直在抖，脸烫得像发烧，呼吸急促，然後不断地深呼吸。“你知道……你在说……什麽？”他的声音都开始变调，“你可是我，我的奴隶，竟然，竟然敢说这种话！”
“小虾……”石头的声音更低沈温柔，水波般的诱惑，“我好爱你。”
小虾把一勺稀饭强行塞到石头的嘴里，然後再一勺，直到把一碗稀饭喂完。然後他把碗一丢下，转身跑出了房间。石头在他离开之後，脸才慢慢红了起来，他捂住脸，笑著，眼泪却不停地掉下来。
小虾什麽也没回答他，只是照顾著他，然後因为太累，趴在床边睡著了。这已经是石头醒来的第三天，也是与鲁小五约定的最後一天。精神恢复了三分，虽然起身仍然勉强，但是石头已能自由活动。他把小虾抱上床，摸著他的头发，看著他的脸，吻他的头发，吻他的眼睛，吻他的唇，吻可以吻的所有地方。
石头流著泪走出小屋。他出生以来，从未像这三天一样，流过如此多的泪，伤心得比死还要痛苦。父亲的事情他习惯了，承受得了，但是他第一次尝到爱情的滋味，那样的甜，却又那样的苦。如果他不是布一的儿子，也许他可以和小虾长相厮守，但也许他们根本就遇不到。
鲁小五在院门口站著，手中一袭黑布，搭在了石头的头上。
“你不求我？”
石头眨了一下眼睛。“求你？”
“老实说，我是有实力保得住你的，只要我，”鲁小五指指自己的头，“动动脑筋。”
“我就算求你，小虾也未必会幸福。”石头遮住了自己的脸，“小虾并不爱我，所以我应该走。”
“……你走出鲁家的门，也就意味著会死，你不怕吗？”鲁小五目光闪烁地问。
“……我只怕小虾会伤心。他好容易才把我救回来，”石头眼帘低垂，“若我能活著，我会守护他一生，但是，我活著对他没有好处。”
他缓缓向鲁家的後门走去，仰望夜空，繁星点点，回头之时，他灿烂一笑，那般的阳光纯真，鲁小五几乎不敢逼视。
“我真的很想活下去，因为……”他抬手掩住眼帘，“我现在真的好幸福。”语声尽处，已然消音，他转过身，就此消失在夜幕之中。鲁小五注视著他离去的方向，胸口气闷非常，难受得作呕。t
他还从来没有对人有过这样的感觉。商人不需要同情心，即使他也是个人。
黑布蒙面，依旧遮不住石头的面容，遮不住十万丐帮弟子对他的仇恨。僻静的郊外，僻静的树林边，无数的人头，无数的竹棍，还有无数双满溢著仇恨的眼睛。李晋和秀姑刚刚回到京城，便接到找到石头的消息。不敢相信的他们，快马飞奔赶到京郊，石头的身影出现在眼里，让他们不得不信！
“他胆子不小。”李晋说著，翻身下马，丐帮弟子立刻齐声叫“帮主”，为他让开路来。秀姑颇感难过，因为她对石头甚有好感，实在不愿意看他横死。
石头有些摇摇晃晃，却没有躲，只是看著李晋，保持著沈默。
“你爹在哪？”李晋一抬手臂，“说出来，我可饶你不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