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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灵阿一听母亲这话就来气,“你觉得娶个包衣丢脸,那你让我给安王家当上门女婿就不嫌丢脸啊!”
“安王家的女婿有什么不好,那可是多罗额驸!”
阿灵阿叹了口气把母亲扶上椅子,“额娘,你听我说……”
巴雅拉氏一把推开他哭道:“我不听,我不听。老大那短命的就不提了,老三头回娶了个宗室,没几年死了又讨了元后嫡亲的妹子当继室,老四家那口子是圣母皇太后家的姑娘,如今宫里皇贵妃的妹妹。老五老六稍差些,可也都是正经旗人家的女儿,阿玛那都是一品二品的当朝大员。那……那吴雅氏是个什么东西,威武就个烧火厨子的儿子,太宗爷的家奴。要不是靠着女儿肚子争气生了皇子,如今不过就是个披甲的。我呸,就这样的人家也敢舔着脸叫自己‘毓秀名门’。一个包衣奴才当了我儿媳你让我以后还怎么在族里抬着头做人!我不活了,去给我拿白绫来,我还是现在就死了得干净,免得将来受这份耻辱!”
阿灵阿被老娘烦得没法子大吼了一声:“额娘!不娶就是抗旨,抗旨就是死罪,你愿意儿子掉脑袋吗!”
巴雅拉氏一震,嚎是不嚎了,可那眼泪哗地就往下流,“我的命,你的命,怎么就都这么苦啊……”
阿灵阿拿袖口给她抹了眼泪,好言相劝道:“额娘,你说的这些你懂。咱们都懂的事,难道皇上就不懂吗?皇上既然懂那为何还要这样做,你就不会想一想吗?”
巴雅拉氏出身小族又没读过什么书,这下倒是被问住了,她抽抽噎噎道:“你额娘我大字不识几个,是不懂咱们主子爷在想什么的。”
阿灵阿坐在她身边给她一五一十地说了起来:“咱们家的孝昭皇后死了后,宫里如今地位最高的是皇贵妃和咱家的贵妃,这两人是什么出身额娘你也知道。余下的高位嫔妃就是大阿哥的生母惠妃、五阿哥的生母宜妃,接着就是德妃了。惠妃是纳兰家的,若不是苏克萨哈被阿玛和鳌拜整垮了,当初这皇后的位子还指不定是谁的。宜妃她老子给皇上在盛京老家看家,官位不高权力却大,在两宫和皇上跟前却极有面子。可德妃呢?她包衣出身,自打同房堂兄傅达礼病故后朝中再没说得上的人了。可明眼人都知道皇上对她不是一般的偏心眼,当年怀着身孕硬抬的嫔位,病死的六阿哥出生时起名字又闹得沸沸扬扬,皇上后来又给她家抬了旗给了她妃位。可做这么多她毕竟是包衣出身依然无根无基,如今六阿哥没了,谁都等着她摔下去。皇上想要给她一个安慰的前程,她势必是要有个外家当靠山的。”
巴雅拉氏吸了吸鼻子,不解问:“这事找你有什么用,你……你如今不过就是个平头侍卫。”
阿灵阿眼神明亮,闪着狡黠的光芒,“是啊,额娘,你说皇上若想给她找个可靠的外家,为何要找区区一个侍卫呢?”
巴雅拉氏嫁进国公府那么多年见识总是有的,如今耐下性子听儿子这么一分析,心里头模模糊糊地生出了一丝想法。她猛地抓住阿灵阿的胳膊,“你是说皇上他……他会……”
阿灵阿拍了拍巴雅拉氏的手。“额娘,阿玛死后咱们都熬了十六年,十六年都过去了咱们还有什么熬不起的!且等着,好戏才刚刚开锣呢!”
···
正房大屋子里,法喀哐当又砸了个成化斗彩杯,一边还怒气冲天地嚷着:“爷我要进宫去!”
赫舍里氏心疼地瞧了眼满地的碎片,忙拉住了法喀。“你进去做什么?”
法喀梗着脖子冲她吼了回去:“我找皇上说理去!”
赫舍里氏捂着胸口倒退了两步,“你和主子爷说什么理啊?爷,你别糊涂了!”
“我糊涂还是皇上糊涂?咱们家数着满蒙汉八旗都是头等的好人家,怎么能娶个小门小户的包衣进门,皇上说的我不认,我不服,我怎么就不能去同皇上当面辩一辩了?”
赫舍里氏吓得脸色惨白,瞪着法喀半晌只见喘气不见说话。法喀根本不理她,抓了马鞭就往外冲,赫舍里氏慌慌张张地跑到他前面把他拦了。
“爷,贵妃如今还在坐月,咱们没有腰牌进不了宫啊。”
法喀猛推了赫舍里氏一把:“你闪开,别在这碍事。”
赫舍里氏跌坐在地上,揉着摔疼的胳膊失声痛哭。法喀满脸厌烦,拿马鞭指着赫舍里氏骂道:“哭哭哭,成天就只会哭,怪不得连个颜珠家的都拿捏不住。”
赫舍里氏抽了抽气:“她是国舅姥爷的女儿,是皇贵妃嫡亲的妹子,我能拿她怎么样?”
法喀气了个倒仰,指着赫舍里氏骂:“你不是国舅爷的女儿?你不是皇后的嫡亲妹子?若不是为了这个,我娶你做什么!”
赫舍里氏委屈地哭诉:“她姐姐如今是副后,掌着宫中大权,我姐姐早就躺在那下头了,能比吗?”
法喀被她一噎,好半天才吼了一句:“滚,滚回你索家去!”
赫舍里氏闻言坐地上“哇”的一声哭开了,法喀狠狠拿鞭子抽了下地面转身跑院子里嚷着牵马来。
且不说这赫舍里氏后来哭着回娘家的事了,只说这国公爷法喀骑了马一路朝紫禁城奔去,行到东华门前便被两守门的侍卫给拦了下来,法喀正在气头上根本不知礼节,坐在马上朝众人喝道:“让开,我要进宫去。”
这东华门的侍卫是认识这位国公爷的,当下抱拳回禀:“见过国公爷,劳烦请出示腰牌让小的一看。”
法喀嗤笑一声:“你既知道我是谁便应该知道,那长春宫的贵妃娘娘是我亲妹妹,怎么我进宫去见我妹妹还要腰牌吗?”
侍卫听他这口气不善猜测这位国公爷今日是带着火气来撒野的,他当下朝同僚使了个眼色,那人心领神会一点头,趁法喀没注意悄悄摸进了东华门。法喀在马背上挥了挥鞭子:“还不让开!”
侍卫恭恭敬敬地一拜,“国公爷,小的职责所在,没有腰牌即便是索相明相来了,小的也是不能放他们进去的,请国公爷恕罪。”
法喀本就上火,没想遇到了这么个不懂颜色的主当下成了被点燃的炮仗,他撩起手上的马鞭对着那侍卫的脸狠狠地抽了下去,“狗奴才,滚开。”
那侍卫没想会有这一下,脸上立刻肿了起来,他嘴唇紧闭,两眼狠狠地盯着法喀,却坚如磐石得挡在法喀身前就是不动。法喀眉头一拧一挥手又一鞭子抽了下去,这一下抽得那侍卫的脸上顿时是皮开肉绽,鲜血直流。可这侍卫巍然不动,忍着脸上的剧痛双拳紧握死死地挡在法喀跟前。
法喀心想:行啊,和爷我硬抗,我看你能硬气到几时。他挥起手使劲往那侍卫身上招呼了十几下,抽得他是衣袍尽破、皮开肉绽,浑身鲜血淋漓。
“还不滚开!”
那侍卫歪头吐了口血,吐出一颗白牙来,他嘶嘶着吸了口气,嘿嘿一笑,“小的说了没有腰牌,即便是索相明相来了,小的也是不放的。”
法喀大怒,大骂一声:“狗奴才,放肆!”
他话音才落,另一声怒极的高喝立马压过了他的声音。
“你才放肆!”
东华门内,皇帝坐在八人抬的銮轿上脸色发黑,那侍卫松了口气,身子一晃立刻跪下,“奴才给皇上请安。”
皇帝见他破损的衣服下尽是纵横交错的鞭痕和鲜血,眼角一抽搐。
“你叫什么,哪个旗的。”
侍卫道:“奴才尔格是正白旗的。”
“好!”皇帝解下自己的端罩扔到他身上,“披上!”他转头对马武道,“带他下去治伤,升他做一等侍卫,明儿开始让他到朕身边当差!”
尔格诧异地抬起头,见皇帝一脸正肃才知方才说的都是真的。他激动地冲皇帝磕了个头:“奴才叩谢皇上。”
马武让人上前将他拉了起来,扶着他一瘸一拐地去侍卫值班处治伤。见他们走远皇帝一扭头冷眼瞧还坐在马上的法喀:“还不给朕滚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