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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部分(2 / 2)

再也不会有了,再也不会有人舍不得看到她没吃到甜食的沮丧,哄着她说加了百香果汁的甜汤不算甜了,再不会有人搂着她告诉她,平金针法与竖横针法有什么区别了。。。

行昭陡然仰头,放声大哭起来,她又一次失去了她的母亲。

再一次的,失去了这个世间,最喜爱她,心最贴着她,最爱护她,对她最不计较的人。

太夫人站在游廊里,没有进去。

听见里头在安静之后,传来那声撕心裂肺的哭声,老人家神情悲悯,扬了扬头,眼角含着的那滴泪终究缓缓从脸庞划下来,一时间,老泪纵横。

张妈妈跟在后头,看见太夫人的手缩在袖里直颤,心中悲戚,上前一步轻声耳语:“生死有命,与旁人,没有干系。。。”

太夫人余光往里间瞥过,低头看了看自己的那双手,指甲修得干干净净的,白皙弹润不像是一个老人的手。

可她却从自己的手上,看到了肮脏和血污。

大夫人的死,并不是她促成的,可她手上到底还是又沾上了血。

行昭走后,方氏便开始口吐白沫,她连忙唤来大夫过来瞧,那老大夫连忙号脉,又让人端来熬药的盅,喝药的碗,老大夫尝了尝药,表情十分惊恐。

“为何药里有这么浓烈的芫花汁!开的方子里有一大味甘草,甘草反甘遂芫花海藻,世间万物相生相克,这,这能克死人啊!”

老大夫急忙动手要催吐,就是被这双手陡然拦下。

太夫人老泪纵横,转头看着雕着深碧色海水纹路的窗棂里,迷迷胧胧地能看见小孙女跪坐在地上,扑在床前,小手里握着方氏的手,小小的人儿哭得几乎晕厥过去。

阿妩啊,下辈子不要投身权门贵家了。。。

活在乡野农间,小门小户里,每日日出而作,日落而归,鸡啼鸟鸣,男耕女织,倒活得痛快逍遥。

临安侯府陷入了无尽的悲哀与暗黑中,而此时此刻黄城里的慈和宫却灯火辉煌,一片通明。

顾太后半眯了眼睛,手里头转着一串一百零八颗翡翠佛珠,微张开了眼,见殿下的小女儿坐立难安地打望着外头,终是先开了口:“是死是活,总会有个说法。贺家死了个当家主母,还能不公开吊唁?你且安心等着吧。”

应邑自顾自地撇撇嘴,眼光却移到站在顾太后身后的那个丫鬟身上,带了几分不乐意:“您非要我带上丹蔻去见方氏,也不怕引起她的猜忌,万一她认出来丹蔻是您身边的丫头,再往深了一猜——您都出面了,那信能是真的吗?这事儿不就坏了吗!”

顾太后笑起来,将佛珠一甩,又从头开始捻,这个阿缓素日都是个聪明的,只要事情一沾到贺家,就全乱了套。

“她是什么样的蠢人,你还不知道了?莫说她只见过丹蔻一面,纵是觉得有些眼熟,她也不敢往那头去想。”顾太后见应邑不以为然,语重心长又言:“你公主府的人虽都是个忠心的,可这事儿太大了,我总要让个放心的人跟着你。丹蔻又自小长在宫里头,见惯了生死和各类手段,总比你府里头的那些人强点吧。”

应邑想了想,终是轻轻点点头,自从和贺琰见了面后,心里头便总是慌,一颗心悬在嗓子眼头里落不下来。

这个机会不抓住,等方家有了喘息之机,方氏便将临安侯夫人的位置坐得更稳了!

她没那个本事,找到人悉心地学方祈的笔迹,也没本事,在定京城里传出这诛心的谣言,更没本事将手插到朝堂上去,指使人死谏当堂,她没有,顾太后也没有,可有人有这个通天的本事啊。

只要将方祈拦在平西关外一段时日,方福一死,她临安侯夫人的位置一坐稳,就算等方祈回来了,还能怎么样?

人都死了,还能开了棺材,重新给方福披上凤冠霞帔再嫁一次?

还是他以为他能动得了她应邑?

只要她坐上了那个位置,那就是她的了!谁还能从一个渴了几十天的人手里抢走救命的水不成!

“要是贺琰还存了疑惑,没有去逼方氏,你当怎么办?”顾太后似笑非笑地看着殿下神色坚定的小女儿。

应邑抿了抿嘴,将鬓间簪着的那朵火红的芍药花往上推了推,隐秘一笑,眼波转得极快:“您自小就教我别将希望寄托在一处上,各处撒网,总能有捞得上来鱼的地儿。”

顾太后一怔,随即哈哈笑起来。

应邑舒坦地靠在猩猩红芙蓉杭绸软垫上,等着顾太后问后言,等了半天,上面却没了音讯。

就像学堂里刚会背《论语》的小郎君,将书捧在父亲面前,等待着赞扬,谁料得到父亲却不以为然。

应邑不甘心,只好开口一一坦白:“我早晨去见阿琰,开门见山就告诉了他这些信都是假的,可若是承到殿前去,皇上也没有办法一下子辨别出来这些信的真伪,而我将这些信都拦了下来。”应邑见顾太后听得认真,便高兴起来,“后来我又将前日去找方氏的事儿坦白了,又跟阿琰直接说,‘这是千载难逢的好时机,这样上天赐下的好时候都不抓住,我就只能怀着他的孩儿去跳护城河了。’。。。”

说着话儿,应邑嗤嗤地笑,再言:“不过我也还记得您的教导,若是阿琰靠不住,那贺家里头我还留着后手。。。”

话说到这里,被一声极为尖利又高亢的内监声音打断了。

“临安侯夫人殁了!”

应邑顿时喜上眉梢。

PS:

亲戚造访,疼,故而今天只有一章了。。。

第一卷正文  第六十八章 变天(上)

定京城初春的天,如小娃娃反复的脸,前一刻还是惠风和畅,暖光宜人,下一刻就春雨连绵,淅淅沥沥的雨下得人心里头绵软又烦懑。

临安侯夫人方氏突发恶疾暴毙,在大街小巷里传得沸沸扬扬,平民百姓大都爱听这些豪门秘辛,西北方大将军通敌叛国的传言在前,临安侯夫人方氏暴毙而亡的讣告在后,其间的微妙之处,全藏在了走街串巷百姓们逢人便挤眉弄眼的神情中。

带着不可说的隐秘,和自以为真的半藏半掖。

双福大街一如既往的吵吵嚷嚷,一个人的死无足轻重,无所谓的人笑谈两句,便该怎么活便怎么活了,口里的谈资哪里比得上生计要紧。

九井胡同却难得的沉寂了下来,青砖朱瓦上处处挂着素缟白绢,门廊里高高挂起的大红灯笼早早被撤了下来,换上了两个贴着“奠”字儿的白绫灯笼,虽有络绎不绝的青帏小车鱼贯而入,却还是像如死一般寂寥。

行昭呆呆地立在怀善苑的门廊里,从这个角度望过去,能看见正院挂着的白绢被风高高吹起,一溜儿一溜儿地飘在空中,像极了断线的风筝。

两世为人,她经历了三场葬仪,一场是她自己的,另外两场都是母亲的。

菩萨啊,您让行昭得蒙恩遇,便是要让行昭再重新经受一遍痛苦吗?

行昭无能无用,不能挽救母亲于水火之中,重活一世都改变不了母亲的命运!

行昭心里如同千万根针,千万个锥子狠狠地刺下来,尖锐的疼痛让她喘不上来气儿,只有扶着朱漆落地柱,一下一下地喘着粗气。咳又咳不出来,胸腔里像是老人家一下一下地拉过风箱,力气不大又拉不满,只有摧枯拉朽的空洞的声音。一张脸、一双眼涨得通红,眼神却直勾勾地望着正院。

七八岁的小娘子这个模样,显得狰狞又让人心酸。

莲蓉肿着眼睛连忙从袖子里掏出一个装着薄荷和紫苏的素绢荷包,赶紧凑上前去给行昭嗅,又扶过行昭,一下一下地轻抚过她的背。又想起大夫人过世了五天,行昭便如行尸走肉般地活了五天。没有话没有声。甚至自从那晚在正堂嚎啕大哭之后,便连哭也不哭了。话里带着哭腔,“您想开点吧。人有生老病死,看到您这个样子,大夫人在下面心里头都不快活!”

“大夫人大殓,派去的人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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