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备辇,去慈宁宫!”奕瑄急急地领着陈二喜出了养心殿,往太后的慈宁宫去了。
一路上,奕瑄一直都沉默不语:因为他比谁都清楚,任何事情可能都有回旋的余地,唯独在福肉这件事上。 纵然寻常的宫嫔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误食了福肉,夺了位份、在冷宫中度过余生自是少不了的惩处;沐婉芙现 在正怀着身孕,太后既然不希望自己知道这件事,想必是已经想好了处置她的法子,看来自己还得多费点心 思才是。
平稳的舆辇沿着寂静深长的甬道前行着,奕瑄闭目眼神的瞬间,脑海里全是惠妃凄婉哀怨的眼神以及她怀中 早已僵硬的三阿哥,这一切似乎都在暗示他什么。
一盏茶的功夫,舆辇平稳地落了下来:慈宁宫三个烫金大字的匾额在阳光下照耀下格外的耀眼。
宫门前的奴才们早已跪了一地,齐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奕瑄搭着陈二喜的手走下了龙辇,唤了他们起来:“都起来吧!”
“谢皇上恩典!”众人谢了恩,才缓缓起了身。
奕瑄领着陈二喜往慈宁宫的正殿去了,桂嬷嬷听见门口的动静朝奕瑄福了福身子,方才引着奕瑄往殿里去。
“儿臣给额娘请安,额娘吉祥!”奕瑄随着桂嬷嬷走进暖阁,随即朝暖炕上的太后请安道。
“快起来吧!”太后放下了手里的棋子,招手坐到自己的身边。
“儿臣谢额娘恩典!”谢了恩,奕瑄便坐到了太后对面。此时桂嬷嬷也已带人奉上了新沏的茶。
太后端起了手边的茶盏,问:“听说朝廷要往察哈尔调派驻防的官员,不知皇帝可有了合适的人选?”
“瑞中堂提议委派天宝二十三年先帝亲封的武状元桂俊将军,而萨尔德将军则毛遂自荐。”奕瑄将今日在养 心殿所议的事情一一的讲与了太后听,“但儿臣以为,桂将军虽然与朝廷社稷有功,但其年事已高、已不宜 再领兵作战,儿臣以为还是让桂将军安享晚年的好。所以儿臣委派了瑞中堂之子,三等带刀侍卫东泰为定远 大将军,”
太后听后并未作声,奕瑄大概也知晓太后接下来会说东泰年纪轻轻、资历尚浅,不能胜任的话语,于是补充 道:“东泰虽说年纪轻了些,但也随军参战多次,儿臣以为他还是有能力的胜任定远将军一职的。”
“额娘没什么不放心的,你早已自己管自己的事情了。再说,朝廷上的事情额娘也不便多言,你自己掂量着 办便可。太后言语平淡地说着,既然他不着急说出自己的来意,一切就只是等而已。
没想到太后竟同意了自己的意思,一时间暖阁里的气氛不免有些尴尬,“额娘,儿臣今日前来是有件事情要 求您开恩的。”沉默了片刻,奕瑄还是道出了自己的来意。
“什么大不了的事儿,瞧你把它说的这么吓人,那额娘可要好好的考虑考虑了,看看是不是能答应你这个请 求。”太后巧妙地说,一来让奕瑄心里没个底不说,自己同时也洞悉了他的意图。
奕瑄淡淡地笑了笑,这才直入主题:“儿臣听底下的奴才们说,芙儿因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冒犯了先帝而被降 了位份。儿臣不敢为她求情说些什么,只求额娘能看在她腹中未出世孩子的份儿上能网开一面、从轻发落。 ”
太后淡淡地扫了眼奕瑄身后的陈二喜,心里自然是有数的,“什么事情额娘都可以依着你,唯独这件事不行 !”太后斩钉截铁地回绝了。
“额娘,虽然儿臣不知晓这其中倒底存在着什么误会,但以儿臣对她的了解,她绝不是那种莽撞之人,想必 其中也另有文章。”奕瑄见太后一口就回绝了,心中不免有些着急,又道:“待儿臣查明了真相,额娘再处 置她也不迟呀。”
“不行!”太后重重地拍着茶几,一脸的坚决:“若是再让一个不贞不洁的女子待在宫里,只会给皇室蒙羞 、给你蒙羞你知道吗!哀家决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一旁的桂嬷嬷见情形不对,忙说:“太后、皇上,这茶都凉了,还是让奴婢给您们换上新的吧。”
见桂嬷嬷有意缓解暖阁内的气氛,太后也稍稍缓和了语气:“就算她长的再像惠妃,她也只是一个替身罢了 。如果她安分守己、恪敬妃德,哀家也不会拿她怎样,她仍然是福泰宫的主子。”见奕瑄一脸的坚持,太后 也不打算再作隐瞒,“哀家将她禁足宫中之时,她竟然私自派身边的奴才去搬救兵,这分明是无视哀家的懿 旨。如只是这样倒也罢了,她竟说反正都已经死到临头了,还不如在临死前做一回饱死鬼,竟然又让宫里的 奴才用余下的福肉给做了碗面片汤。除此之外,哀家还听说她未进宫时,曾与人私奔过,若不是康王带人及 时赶到,恐怕她早已是旁人的妻室了。”
“那不过是传言罢了,若她真与人私奔的话,依着康王处事的法子,又怎会让这样的事情流传出来而自毁声 誉呢。”奕瑄仍旧不相信。
奕瑄忽然跪倒了太后的脚步,几近哀求地说:“额娘,孩儿已经失去过一个心爱的女人了。孩儿知道您不喜 欢多生事端的妃嫔,婉芙她也绝不是那样的人,孩儿答应您,就算她日后诞下了皇子,孩儿也绝不会再晋她 的位份了。”奕瑄为了让太后彻底放心,艰难地做出了抉择。
“起来吧!”太后起身扶了奕瑄起来,长长地叹了口气,“额娘也不是容不下她。只是自打她进宫后,有几 件事情与她脱得了干系:先是蓉妃小产,那拉氏谋害龙裔,甄氏为了争宠而不择手段;哪一件不是因她而起 ,又有哪一件不是和她有着千丝万缕的关联。”说归说,太后还是做出了最后的让步,“额娘也有个条件: 孩子生下来直接领去皇后的宫里抚养,宫里的祖制就是如此:孩子生下来只能由嫡母抚养。额娘只能让步至 此,否则……”
“孩儿替她谢过额娘的恩典!”奕瑄终于如释重负地说着。他比谁都清楚:太后能做出如此退让实属不易, 所以也未再多言,陪着太后闲话了些无关紧要的事情也跪了安、去了前朝。
送走了奕瑄,桂嬷嬷将暖阁内宫女太监都打发了出去。太后今日的让步,别说皇上会感到意外,就连她这个 在太后身边伺候多年的人都有些不解;因为依着太后的脾气,是绝没有可能做出这样的决定。
太后举棋不定地看着棋盘,见她走了进来,笑着说:“快来替哀家看看,现在白子已经处于劣势:无论走哪 步都注定了是一盘死局,你不妨替哀家拿个主意。”
“是!”桂嬷嬷躬身说了是,随即走到太后身边观看棋局,看了片刻后便有了法子,从碗里去了粒白子毫不 犹豫地放在了太后左手的下方落了子。
太后笑意颇深地看了眼身旁的桂嬷嬷,自信满满地说:“如此一来,你不就等于将自己送到了哀家的嘴边, 哀家随时都可以将你吞掉。”
桂嬷嬷闻言依旧是镇定自若,待太后落了子后,紧随其后的放下了最关键的一颗棋子;棋盘上的局势一下子 被扭转了,原本必胜无疑的太后忽然被左右夹击了。只听桂嬷嬷道:“奴婢献丑了!”
太后这才朗声笑了起来,有些懊恼瞧了眼桂嬷嬷,“哀家真不该如此轻敌啊,如果刚刚不贪吃那枚棋子的话 ,怕是早就将你拿下了。”
“奴婢不过是赶巧碰上罢了,哪比得老佛爷您神机妙算啦!”桂嬷嬷谦虚地说。
太后起身搭着桂嬷嬷的手走到了梳妆台前做了下来,拿起了妆台上了珐琅银质的镜子察看起自己今日的发饰 ,问:“哀家是不是比从前老了许多啊?”纵使这位大月朝最尊贵的女人保养得如何得宜,眼角的细纹已然 泄了她真实的年岁,只是她心底那份对权力的追逐与贪恋仍然不减当年罢了。
“怎么会了,您依旧是风采不减当年的娴贵妃,而今的皇太后。”桂嬷嬷讨巧地答着话。
太后却反手撂下了镜子,一脸的怒气:“哀家就不相信,她一个小丫头还能翻出天去不成!别说是当年的婉 华夫人,就算再来十个婉华那样的贱人,哀家照样能把她们给收拾了。”
“您说的是!她不过是个黄毛丫头罢了,论谋略她哪儿能跟您比。就算宁寿宫的那位有心要扶持她,也得顾 着她自己的身份不是,您太大可以不必担心。”桂嬷嬷及时宽慰着太后。
太后的嘴角不禁扯出了一抹冷笑,附和着:“既然皇上口口声声要哀家念着她肚子里的孩子,哀家姑且就再 等几个月;反正皇上只说让哀家看在孩子的份儿上,至于孩子的生母,那就看她自己的造化了。”
“太后圣明!”太后的弦外之音,只有在暖阁里伺候的桂嬷嬷一人听懂了。
奕宸得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