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记得,莲弟在听闻他一夜之间杀掉七位爱妾后,用一双震惊的眸子望着自己,两道浓眉皱得死紧,曲曲折折地说了黑木崖无人敢说的话:
“莲亭以为上天赐男子以阳刚为魄,赋予女子阴柔之美,是为二者结为百年之好,教主今日此举,痛煞人心,难道一日夫妻百日恩在江湖中也不屑一提?”
东方不败记得自己那一刻,已经杀得兴起,对杨莲亭之语大为光火,当即指尖就掐住了杨莲亭的颈部,他的指尖能感觉到杨莲亭的血湍急地在他的指腹下涌动,他更清楚。自己无需用力,只要手腕一折,杨莲亭的脖子就会向这段的筷子一样歪倒一边,永远不能再多一句嘴。
但杨莲亭眼中第一次的森森的冷意与冷眼中的不屑,第一次冻住了他,他在杨莲亭的眼睛里看见了“可怜”二字,他的心就雷动了,仿佛那是他的练门——
这世间他没爱过任何人,而爱过他的人也都没了!就连他曾一心效忠的任我行也背叛了他,童大哥也曾因嫉妒而与他不再交心……而七个妾室爱得也仅仅是他东方不败的权势,如今就连儿时巴心巴意喜欢自己的莲弟,也讨厌他了!
那是他自担任日月神教教主后,第一次心里感到一丝丝畏惧,他是无敌的,葵花宝典的确实是给了他无上的超越,但是他那刻才懂,他依旧是个凡人,他渴望被爱,至少他死时,他被人记住的不仅仅是天下无敌,他要一个人记住他,用整个心为他哭泣。
东方不败记得他自己那一刻睁大自己不可置信的眼,回视怒视自己的莲弟那双充满愤慨与“你很可怜”的眼眸,他压住心中的翻涌,冷笑问:“笑话,本座只听说过‘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来时各自飞’。”
杨莲亭命在他的掌握中,却还能抿着滴血的嘴角冷笑说:
“那也是个不懂情爱的可怜人!莲亭只知道,真心待人,夫妻患难生死与共,要的是‘不求同日生,但求同日死’,莲亭是个懦夫,是个废人,但莲亭却懂得,此生若得真心人,必真心以待,求誓死相护,纵然她负我,我也只念旧日深情……”……
“此生若得真心人,必真心以待,求誓死相护……”
东方不败想着杨莲亭那句话,耳边听着杨莲亭静静地推门进来,不禁忽然开口:
“昔日,本座初进日月神教,看得见的只有日月神教森严的等级、摸得着的是剑气冰冷的森森寒意……天空的雪也好似不再是白色……”不知道为什么要说这些,只是东方不败突然希望杨莲亭懂他,他不在乎天下的人说他东方不败无情冷血,但他希望杨莲亭……有所不同。
多不同?他还不懂!如果男人与男人之间可以相许,他期望那是“此生若得真心人,必真心以待,求誓死相护……”的真心人……这个突来的想法让东方不败心湖好似被投下一颗巨石,泛滥的波纹层层在心湖荡涤开来。
“……”杨莲亭也一愣,他不懂东方不败是何意?在回忆?还是自言自语?不禁蹑手蹑脚地打算退出屋里,数次死里逃生不代表他命比较长,尤其是东方不败那夜斩杀他的那七个美妾后,杨莲亭就有了伴君如伴虎的觉悟。
“莲弟,你怕我?”
东方不败听见杨莲亭往后挪移的脚步声,连忙回头,他曾希望天下的人都畏惧于他,只是他此次闭关出来,他才发现自己真的可怜,所谓高处不胜寒,他不想孑然一生,却已经被隔离于世人之外——
他的世界也曾有兄弟义气、豪气干云,只是到最后,一切所有的恩情,赏识,欢爱满布猜疑……
“呃?”何意?
杨莲亭实在不懂,教主这三花脸变得越来越让人捉摸不透,想起初见时教主也问过这么一句话,杨莲亭未加思索就说:“天下人无人不畏惧教主盖世神功。”这马屁拍得杨莲亭都觉得自己在冒鸡皮疙瘩。
“……”东方不败期许的眼,瞬间黯然,低垂着眼,淡淡地问:“我只问你,没问天下人!”天下人,与他东方不败无关。
东方不败微微懊恼,心里烦闷,不禁嫉妒他那七个死去的夫人,虽从未相见,但仅仅因为是女子,莲弟就可以冒着性命之危,为她们鸣不平,可见在莲弟心中女子何等珍贵……
“莲亭,一个凡夫不就是天下人之一吗?”有区别吗?
杨莲亭真闹不懂东方不败今天又想唱哪出,难不成又想起教主闭关前那夜,两个男人摸来摸去,教主自宫了没事,他杨莲亭还完整呢,不想再那么水深火热了。
“你……”
东方不败要开口说什么,却又不知道怎么说,他倒是听闻过男男之事,只是那些上不得台面的事情,他何曾在意过,就连女人也是任教主给了,他就要了,爱是什么?
要,又是什么?怎么开口?东方不败踌躇了,只是拿一双眼看着杨莲亭努力看懂的眼,他东方不败要的,该怎么说出口?
“教主……”你……
杨莲亭看着东方不败第一次欲言又止的模样,心里擂擂的打鼓,好似他心里知道那话语后的意思,只是如今的自己愚钝,倒不及心里看得透彻。
东方不败撇开眼,想起第一次说“我喜欢你,你就是我的”那样话不喜欢时,说起来倒是豪爽,只是如今开口,倘若被人拒绝,他东方不败,堂堂教主的颜面何存,思及此,更是不想轻易开口。
“你……”东方不败皱眉,心急,但脸上依旧是冷冷的一脸傲视,“觉得本座是个无情之人吗?”此话一出,东方不败突然很想咬断自己的舌头。
“呃?”
杨莲亭这次彻底懵了,不知道这是推心置腹呢?还是要找茬杀自己呢?
作者有话要说:终于更了一章了 哈啊哈
15
15、第十五章 。。。
“出去吧——”
讨厌杨莲亭眼中那一片茫然,东方不败拂袖,指尖却在暗处穿透书页,听不得不中意的话,更不想自己在不快之中把杨莲亭错手杀了。
呃?
“是!”杨莲亭忙答道躬身而退出门,虽未及明白东方不败前后的矛盾,但当总管日子一久,自然会一套保命之道——那就是无论是否明白,但是教主的命令不可违,违即是死,那七位夫人就是前例。
但随着杨莲亭的脚步,被门轻轻合上的声音隔断在门外时,东方不败的心情也瞬间恶劣,愤而起身甩手把已窟窿可见的书砸上刚合的门,好似那门就是不解他心事的杨莲亭,不砸不醒!
门里门外只听“砰——”!书页入门过了半寸。
门外的杨莲亭心中一怔,回头,只见自己脑后夹在门裂缝中的书只有寸许,几乎就要穿门而出,正中的他的后脑勺,不知该说教主是出手晚了一步,还是他今日不死,只是教主暂时还不想杀他!
杨莲亭镇定地吸口气,转身,丝毫没有教主不会杀他的侥幸,只是或一日且一日,为人子怎能让双亲白发人送黑发人!
杨莲亭收紧手中的信件,脑中想着儿时老师的一席话 “你说司马迁此生贵在何处?是敢于活!”
敢于活……杨莲亭感到心头升起一股勇气,抬脚就往往台阶下走,脚步稳健,一股子他就要在虎嘴下活命的倔强与豪情,越走越有力,脑子里全是东方不败不可怕,可怕的是自己畏惧……
但杨莲亭刚下第三步时,门里一句话破空而来“懦夫!”
清晰,分明,就像一句评断踢到了杨莲亭最后一根软肋——那是教主的声音!
杨莲亭脸色顿时通红,眼前一片血色,手紧了又紧,胸口气血翻涌,数月的情景涌上心头,心口明明在说忍!忍!忍!忍——
小不忍则乱大谋……要活着……但,士可杀不可辱——血上心头,一时间也不知道哪里来得勇气,杨莲亭竟转身一把推开门,把一摞的书信撒落在地上,站在门栏处,瞪着似乎都看不清的眼直直地看着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