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抬起头来。”
啊，我这太监的模样，他越发认不出了。我若报上名字，他要还是想不起，那我多尴尬啊。
小素忐忑不安的跪直了身子，抬起了头。
偌大的营帐里灯火通明，面前翩翩的儒将挡住了小素面前的光亮。
顷刻间，已经深埋在心底的热流如破土而出的清泉，汩汩地流向全身，通达四肢百骸，涌向深情凝视的眼眸。小素拼命忍住不让眼泪落下来。
三年了，灰青的儒衫，还蓄起了修得整齐的胡须，些许沧桑的面容，眼睛还是与年龄不相符的晶莹清澈，有着溶溶把人包围的祥和温柔……
王贲怎会认不出呢？！这楚楚可人的大眼睛，细瓷一般晶莹剔透的小脸。在妙目流转间更多了分妩媚。蓝袍素衣掩不住的光华，只有离儿这傻小子才看不到。
他抑住心中的喜悦和疑惑……
“将军大人，我是……”
王贲不等小素说出自己的名字：
“我知道。离儿先回去歇息，让大夫好好看着，你们都退下。”
“爹，你瞧仔细了，他还偷了一大包女人的簪子，真是你的人吗？”
不能手仞这从天而降的死猪，王离忿忿的猛瞪这不男不女的阉人。这凄苦的小脸却让他的心尖莫名的被扯动了一下，但一想到手被弄折了就不能再建功，影响了自己升上都尉的计划，还是心有不甘的不肯退下。
“不是我偷的，那是我……”
“好了，离儿先下去吧，我待会再去看你。”
“爹，就算他是你的人，可他不但弄伤了我的胳膊，还压坏了我的命根子，那可是会断了我们王家香火的，可不能轻饶了他！”
王离本是想添点柴火，让他爹好好收拾这小子，却引来王贲哈哈大笑：
“好好，就让她赔我们王家的香火，还要赔一串……”
“爹，这是什么话？你要让他如何赔？”
这傻小子听不懂，可小素心里明白，脸上顿时绯红，羞得垂下了头。不过她还当王贲说的是自己与她续王家香火，那不就是……
一旁的韩南看着小素含春带俏的望着王贲，脸色更阴郁了。
“好了，你们快退下吧，我有事要问他。”
待众人退下后，王贲忙将小素扶起：
“不是说小素随燕国太子走了吗？”
小素一阵欣喜，这话说明他打听过自己的消息啊。
“太子是让我随他去，可是我压根没打算跟他的，所以才装成公公准备逃出去的，哪料想翻越宫墙的时候从树上掉了下来，正巧掉在了令公子的身上，害他受伤了，真是对不起。”
王贲想象着小素落下砸在王离身上的样子，忍俊不禁又哈哈大笑起来。
“这么巧？！好了，说说你这几年过得好吗？对了，你怎么知道锦儿叫锦秀？”
“锦秀回去没有说吗？”
小素诧异的瞪大了眼睛。
“是听说了锦秀去年随着燕国的使者，哦，应当叫刺客，回到了咸阳，但是她随后就失踪了。这一年多来，我一直派人找她，却如大海捞针，她已是音信全无。你知道些什么吗？”
这丫头！当下小素就将锦儿受刑脸上又被刺字，以及自己探监时锦儿拜托自己的话告诉了王贲，却没有提自己救锦儿的事。一面注意着王贲表情的变化。
王贲略微思忖，用手指按住眉头：
“难道是锦秀供出了同伴，所以保住了性命，不然没道理杀一个留一个啊。所以她回到了秦国也不敢来见我，不敢回家。”
“当然不是，将军怎么如此不了解锦秀！”
小素心里叹息一声，为锦儿有些不值，对王贲也有些失望。但细想一下，有这种猜测也是人之常情。
当下也不再隐瞒，将自己如何救锦儿，被迫准备去刺秦王，又被太子丹执意留下，自己又献计将锦儿作为礼物送回秦国，还有锦儿对王贲的深情不愿相见的心情和盘托出。
听完小素的话，王贲心里的震动不亚于7级地震，在脸上表露无遗。他愣了半晌，又恢复了平静，不再提锦秀，而是若有所思的看着小素：
“那燕国太子对小素倒是一往情深啊！”
小素一想到太子丹，百感交集，但她也听出了王贲话中的试探
“太子对我是很好，因为他从不勉强我，我有时也很感激他，不过我从未想过要跟着他。”
“那怎么听宫人说你已经被他宠幸过了？”
小素面上一红，慌忙摆手澄清：
“这纯粹是误会，我，我还是个姑娘了……”
末尾那细如蚊蚁的回答，让王贲放下心来，心中已作好打算：
“那小素今后有何打算？要不要进宫啊？姑娘国色天香，大王定会视若珍宝，那姑娘从此就可享尽荣华了，如何？”
小素瞪着王贲，她怎么也没想到他会这么说，眼睛快要喷出火了，泪水却抢先夺眶而出。
王贲从这泪水中也看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唇角不由自主地翘起来，忙又忍住：
“看小素的样子，似乎不想进宫。那怎么办呢？我们这里是军营，又容不下女人。”
“既是如此，那小素就告辞了，不劳将军费心了。”
小素再也听不下去了，爱恋从晦涩到绝望只需要他这几句话就足够了。
“不过，离儿因为小素受了伤，不能去征战建功了，在这军营里又没人照顾他，若有个小公公能留下来照顾他，我就放心了。”
小素站住了脚步，细细揣摩王贲话里的意思。好像是说王离因为她受伤了，影响了前程，就这点自己确实也有些抱歉啦。他好像还有意让自己去照顾他的宝贝儿子，只是那家伙太难搞了，发起脾气来自己小命只怕难保。
再看王贲一脸的狡诈：
“如果小素不想留下也可以，就当王离受伤了也没人照顾是遭天谴了吧。反正他的娘也不在了，也不会看着心痛了。再说，小素也不是故意的，不是故意将他的胳膊踹断的，不是故意让他的命根子……”
“好了！我留下照顾他。可是我不能保证能让他满意。”
“我相信小素。第一次看到小素，我就知道你是可以相信的人，是个好姑娘，所以将离儿交给你，我很放心。那我们就一言为定了。至于要不要告诉他你是小素，你自己看着办好了。不过不能让别人知道你是女的，否则扣留了这么漂亮的燕国宫女，大王……”
“我知道了，小素明白。我看还是不要告诉令公子我是小素吧。”
小素突然觉得心里怪怪的，怎么有被人算计的感觉呢！突然想起了她的金子
“嗯，将军大人，那个，嗯——我的包袱——”
王贲一脸的灿烂
“就放在离儿那里好了，放心，若少了什么让他加倍赔你。”
第二卷 今夕良夕 第三章 同榻而眠
小素随着王贲走出营帐，即使是北国的秋天，迎面而来的正午阳光从残存的几片叶子间落下，还是意外的炽热。
小素走在王贲的身后，小心翼翼的保持着大约一公尺的距离，因为怕踩著他的影子而一直垂着头。就这样进了毛毡和兽皮搭建的军帐。
里面的干净整齐甚至可以用上雅致这个词，这着实让小素吃了一惊。简易的卧榻比小素想象中宽大，淡青色的锦被铺得平平整整，旁边木架上的盔甲在暗处泛着冷光。
地上铺着大块驼色的羊毛地毯，穿着灰袍的大夫正在用光滑的竹片固定王离粗壮的手臂。
印象中这家伙是个粗糙的人：粗暴的性格脾气、粗糙不经琢磨的话语、还有迷死人的粗犷美貌，与这帐中的整洁极其的不搭。
王贲大致询问了伤情，在知道他的离儿并无大恙，只需要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