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部分(2 / 2)

百官散朝是个大场面,三三两两的官员结伴出大殿,不时和近旁同僚寒暄闲话。此时人已走得差不多了,几位光顾著聊天的才滞了後。但还有比他们更闲散的──

杜衡晚起,这会儿才迈著悠然如醉梦般的步子缓缓走过。长发半绾著,敞怀的堇紫外袍松垮的披在身上,袖管空摆,一派的风尘气。小荻拎著药箱在後面使劲推搡他,也不见他脚步快上半分。

「一个大男人,穿著花花绿绿的衣裳,披头散发出入大内,成何体统?」刑部元老葛大人双眉都拧成了结。

「杜太医风流之名人尽皆知,凤栖楼的花魁都被他迷得神魂颠倒,听说是有家不回,夜夜留宿青楼呢。」礼部吕侍郎满口的轻蔑却难掩一股子醋酸味。

「太医官的名声都给他败坏尽了,亏他爹杜廷修还是院判呢,儿子却有够轻狂放浪的。」

「恃才傲物嘛,长张俊脸就行些妖事。」

「听说宫女妃子都上赶著找他诊病,杜太医是来者不拒呐。」

「早就臭名远扬了……」

大臣们你一言我一语,越说越热闹。这光景杜衡早见怪不怪,似毫无所闻般扫了眼走在最末的崇临,懒散笑起径自行去。

「这杜衡未免太过嚣张,我定要禀奏父皇整治了他!」崇嘉本就因方才朝堂之事憋了火,这会儿见了杜衡又想起那日太子对他的百般护持宠信,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崇临先前正自思量望仙台一事,又被杜衡那一眼看得心中烦乱,闻言不由冷下脸,说话也失了分寸,难得的尖酸起来:「迁怒於他有何用,你今日打他一下,不怕他朝太子奉还十倍吗?」

被戳中痛脚,崇嘉火气更盛:「那又怎样,我堂堂三皇子还怕了他不成?仗著是太子就敢公然和太医官勾搭成奸,找个男人上自己的床,这麽下贱的……」

「够了!这儿是昭德殿!」崇临猛的一声大吼狠狠牵动了肺部,登时痛苦得俯伏在地咳喘起来,面庞惨白毫无人色。原本就染了风邪的身子,又动了心火,一时发作起来,再难撑持。

别说不远处被惊得目瞪口呆的几名官员、侍卫,就连自小一起长大的崇嘉都从没见自己这六弟生过气红过脸,更别说在人前失态大吼了。见他咳得厉害,崇嘉忙命人速去銮仪司叫轿子来。

轻轻按住三哥的手,崇临喘了很久才断断续续低声道:「方才、抱歉……和他斗,需得……多花些心力,别事事……落於人後……」

「我知道,都依著你,快别开口喝冷风了!」崇嘉此时哪还顾得太子,只一味心疼弟弟的身子。

「听我说……苏清凌,将他、招到兵部……请旨,要快……」话刚勉强说完,崇临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第三章

「到底怎样了,你这庸医!」崇嘉一把抓住杜衡的胳膊将他拖出内寝,压低声音骂道。诊个脉竟耗在屋里小半个时辰,这厮真活活厌气死人!

杜衡只冷著脸色也不答言,好半晌,嗤笑一声:「横竖死不了。」

闻言崇嘉怒火腾的燃起,猛一拳,打得杜衡撞翻了身後的红木八脚圆桌,上头摆的茶壶茶杯劈里啪啦碎了一地。金丝鸟笼翻倒下来,玉璃在里面吱吱喳喳惊叫连连。「有胆再说一遍,你这混帐!」

抹去嘴角渗出的血渍,杜衡想用右臂撑地站起来,刚抬胳膊,就感到一阵钻心剧痛,必是跌伤了骨头。崇嘉原就喜欢舞刀弄剑更甚读书,力气比常人大了不少,生受他一拳的滋味可想而知。

「爷!」小荻慌忙冲进来护著杜衡,对崇嘉连连叩首赔不是:「三殿下息怒,三殿下息怒,主子什麽地方得罪了,小的给您……」

「住口!哪儿轮得到你说话。」崇嘉俯视杜衡,面上全是狠厉:「六弟要有任何闪失,我杀了你!」随即拂袖而去。

摸了摸怦怦跳个不停的心脏,小荻咽口唾沫好容易才缓过神来。自从六皇子昏过去,主子的脸色就没对过。总担心他会出什麽事,小荻就躲在窗外听动静,谁知还真就出大事了。

「爷,爷,您没事吧?」小荻扶杜衡在椅子上坐下,心疼的帮他拍去身上沾的土。

送走了阎王似的三殿下,小安也赶忙回来收拾满地烂摊子。玉璃这可怜的小东西受了惊,叫个不停,扑腾得鸟毛乱飞。小安暗自思量,还是暂时将它养在自己屋里的好,便捧了鸟笼出去安顿。

杜衡忍著疼对小荻笑笑,没想到自己也有这麽不冷静的时候。今天明明是那三皇子惹得崇临生气病发,他亲见了的。便是他,也从未见崇临这般动怒大吼过。即使是他知道自己叛了他,最恨他的日子都不曾。思及此,杜衡心中又酸又苦不知是什麽滋味。

崇临素来体弱,但像这次来势汹汹数病其发却是第一次,委实凶险。虽给他服了丸药抢救过来,可若下次再犯只会发作得更厉害,保不准会危及性命。

看著那玉一般的人儿静卧床榻面白如纸的样子,仿佛八年前清虚观秋夜的噩梦重演,杜衡惊惶得连呼吸都扯著心的疼。「拿纸笔来,我开方子。」

都被打成这样了还开什麽方子啊!虽然小荻很想赌气这麽喊,还是乖乖去取了纸笔来。杜衡伏在桌案上,几番想提笔,右臂却疼得不听使唤。

「杜太医的手可是伤了?」旁边一个温润的声音响起。

「苏榜眼?」杜衡抬头,诧异的看到苏清凌站在身侧。

见他满脸惊讶,苏清凌也生出几分赧然。先前送王洛甫至宫门口,听来换岗的侍卫闲谈,说六皇子在大殿外昏过去了。他对这位『白玉天家郎』好感不浅,实是放心不下。如今他尚无官阶在身,没令牌也没人带领的情况下,若出了宫就不能再进来。

明知自己没什麽身份立场,苏清凌思量再三还是决定折回来探望。不料刚到东篱宫外就看见怒气冲冲走出来的崇嘉,进得屋来,又是桌倒杯碎狼籍满地,杜太医一张俊脸嘴角青肿还隐有血渍,手哆嗦得连笔都握不稳。他心中便明白了七八分。

「若不介意,可否让在下代为执笔?」

「……那就有劳了。」杜衡略一迟疑,让出位子,苏清凌端坐好提起笔来。

中药的方子免不得有些疑难字是常人不确知的,但苏清凌每听一味药名便毫不犹豫的落笔,却也一字不错。其书法细瘦中自有清灵骨骼,极是好看。

杜衡不由奇道:「苏榜眼通晓医理?」

「只是略知皮毛而已。」苏清凌将写好的方子递给在一旁候著的小荻,小荻接过药方一路小跑著到药监司抓药煎药去了。

涮了笔挂好,苏清凌有些落寞的笑起:「小时候,我娘身子不好,每日里汤药不断,各式药方子我也算看熟了。」

同六皇子一样,苏清凌亦是幼年丧母。久病在床的母亲一天晚上睡过去,便再没能醒来,走得毫无征兆,连最後话别的机会都没有。因此他自小便深知人世的无情与无常。

「六殿下身子如何?」

杜衡顿了片时才道:「外感风邪,气虚发热,又急怒攻心,犯了咳喘的老毛病。怕是得好好将养一段时日了。」他边说边用左手收拾起药箱,「你进去看看他吧。」

「杜太医要走了?」苏清凌很是讶异。

「嗯,」杜衡点点头,下意识拿手遮住脸上的伤,犹豫著开口道:「去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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