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家宅子里鸡飞狗跳之际,几条街外的崇信伯府内,用过晚饭,漱了口,喝了会茶,还去书房练了会字的孟归羽,悄没声息的走进兄妹几个议事常用的小花厅。
这时候天早就黑了,里头却一盏灯都没点。
还是孟归羽推开门时,外面廊下挂着的气死风灯的光芒照进去,从影影幢幢的轮廓里,两道跪的摇摇欲坠的身影,正是之前为了他的婚事苦苦哀求的孟归瀚与孟归欢。
……本来只有孟归瀚发誓孟归羽不同意他不起来的,但孟归欢既然跟这个七哥一块跪了,也是真心希望孟归羽能够为自己考虑一次,而不是什么时候都惦记着他们这些弟弟妹妹,是以孟归羽拂袖而去后,她也跟着跪了下去。
这两人平时也不是什么好身体,俗话说穷文富武,孟家四房早年落魄的很,年幼的孟归羽带着弟弟妹妹们,甚至过过一段饥一顿饱一顿的日子。
如此自然是没条件让他们习武强身的,所以无论孟归欢还是孟归瀚,都只是普通人的体质,这两年还特别被娇生惯养,从方才到现在,足足一个多时辰跪下来,自然是强弩之末。
但察觉到孟归羽的到来后,兄妹俩个都不约而同的挺直了腰杆,努力摆出誓不罢休的姿态来!
“……”孟归羽看着他们,既心疼又恼火,良久之后,最终无声的叹了口气,说道,“起来吧!我答应你们,这次不会故意让着大伯母,可好?”
见孟归瀚与孟归欢异口同声的欢呼,他捏了捏眉心,“不过,你们也要答应我:如果我跟那盛三小姐接触下来,发现彼此并不投缘,你们也不许再无理取闹,非要我跟大伯母争!”
孟归瀚忙道:“六哥,我们主要是不想你继续受委屈,怎么会硬要你娶不喜欢的人呢?”
孟归欢则喜滋滋道:“那都是以后的事情了,七哥,现在咱们得赶紧合计下——按照六哥之前的考量,人家盛家兄妹这两日必定要上门来道谢的!咱们怎么能不趁这个机会,争取让六哥跟那盛三小姐好好聊聊?”
“正是正是!”孟归瀚闻言也是精神一振!
只是才接口,脑袋上就被走到面前的孟归羽毫不客气的敲了下,冷哼:“现在你们赶紧去吃饭洗漱,完了叫下人给你们揉揉膝盖……其他事情一律明日再说!”
次日一早,盛祥送了拜帖到崇信伯府,这时候孟归羽在衙门,伯府中就是孟归瀚与孟归欢,看到帖子都很高兴,立刻表示伯府什么时候都方便,盛家兄妹什么时候上门都可以!
等盛祥走后,孟归欢就说孟归瀚:“咱们府里倒确实是什么时候都方便的,但六哥领着衙门的差事,每日傍晚才能回来。就算咱们能够说服六哥告假个一两日,但七哥你跟盛家人说什么时候上门都成,万一人家挑挑拣拣个日子怎么办?总不能让六哥现在起就告假不去衙门了吧?六哥肯定不答应的。”
“你真是小孩子的想法!”孟归瀚白她一眼,说道,“何必要六哥特意告假在家等?左右衙门离着又不是很远,随便哪天盛家人上门之后,再派人去把六哥找回来就是!不然咱们现在跟人家又不是很熟,万一人家来了之后,说完场面话,递上礼单就告辞,那可怎么办?”
就露出狡黠之色,“但要是他们来的时候六哥不在,他们要走,咱们正好推说家里都是六哥做主,六哥不在家,咱们不敢收受任何东西,请他们吃着茶等六哥回来……这么一折腾,怎么也要到饭点了,顺理成章的留饭,这不就把人拖住了吗?!”
见孟归欢恍然,又教训她,“我跟六哥都是男子,十妹妹呢又已经出阁了。现在家里最适合跟那盛三小姐来往的就是你,你往后多少收敛些脾气,好好的跟她亲近才是!这样万一大伯母想从中作梗,你好歹能给六哥搭把手!”
孟归欢忙道:“七哥你就放心吧!昨儿个六哥还没跟我说姑母给他推荐盛三小姐时,我就跟这盛三小姐和解了!当时只想着咱们转投大伯母的事情被十五母女知道了,这眼接骨上可不能再得罪什么人了!现在又晓得这盛三小姐竟是姑母给六哥看中的正室人选,那就是咱们未来的嫂子,我怎么会跟她过不去呢?这不是给六哥添麻烦吗!”
“你知道就好!”孟归瀚这才满意,郑重其事的说道,“以六哥的才干,要不是咱们这三个拖累,这些年来焉会过的如此小心翼翼殚精竭虑?咱们资质鲁钝,帮不上六哥的忙也还罢了,如果还要没事找事的劳烦六哥……”
他脸色就沉了下来,警告的瞥向孟归欢,“六哥宠着你,我这个七哥可不跟你罢休!”
孟归欢委屈的跺脚:“我都说了我不是不懂事的人!接下来再跟盛三小姐照面,我肯定会跟她好好相处,让她充分感受到咱们家的友爱和睦啊!”
“也不仅仅是接下来的照面。”孟归瀚哼道,“以后人家进了门,你也要保持对嫂子的尊敬!”
“毕竟你跟嫂子处不来,为难的还不是六哥?”
“六哥在外面多少烦心事,回来了还要给你们调停,累不累的?”
“所以你给我记好了,以后只要不是嫂子做的实在太过分,寻常的脸色跟呵斥,你都要挨着受着忍着,忍不住也找个六哥看不到的角落哭!”
“毕竟那盛三小姐据说是她爹娘唯一的嫡女,肯定多多少少有些娇气劲儿的,不比咱们这样摔摔打打长大的瓷实,这能让着她的地方就要让着点……不是为了她,是为了六哥!”
“明白么?!”
……盛家宅子这边可不知道,孟归瀚跟孟归欢兄妹已经把盛惟乔当嫂子看,甚至孟归瀚连这个嫂子进门后跟小叔子、小姑子的相处都考虑到了,盛祥回去禀告了崇信伯府近期都很方便接待客人后,盛惟乔就跟盛睡鹤说:“这种人情宜早还,要不就明儿个过去?”
盛睡鹤自无意见,于是这事儿就这么定了。
次日早上,两人携了厚礼登门,早就翘首以盼的孟归瀚与孟归欢热情无比的迎了他们上堂入坐,下人奉上香茗,寒暄的话说过,盛睡鹤代表盛家表达了对孟归羽、孟归欢的谢意后,果然就有留下礼物告辞的意思。
孟归欢一边暗赞孟归瀚考虑周到,一边笑盈盈的说道:“其实不过是几句话的事情,何况贵家本来就是清白的,我们兄妹这么做都是应该的……哪里当得你们这样的郑重其事呢?”
她推辞着不肯收礼,盛家兄妹又不可能拿了礼物走,僵持片刻,孟归瀚顺理成章的提出:“家里事情都是六哥做主,正好六哥也快回来了,不如两位稍等片刻,待六哥回来之后再议?”
盛睡鹤跟盛惟乔虽然都看出来他们是在故意留客,不过因为不知道孟太后私下牵线的事情,还道是孟归羽有意笼络盛家,故此打算跟盛睡鹤见上一面。
他们心里是拒绝的,但就像盛惟乔前日说的那样,不管孟归羽是出于什么样的考量,可他在孟太后与向夫人面前力证盛家清白,终归是大大帮了盛家一个忙。所以这会也不好拒绝,只得继续坐下去。
这时候孟归瀚边跟盛睡鹤说着话,边就给孟归欢使个眼色,孟归欢会意,起身邀盛惟乔去自己闺阁里坐坐,以增进感情:“前两日我绣了一幅《南山图》,打算除夕的时候献给姑母,盛三小姐要不要过去帮我掌掌眼,瞧瞧可有什么要修改的地方?”
第一百八十章 崇信伯府之行
盛惟乔因为不是很想跟孟家人深交,对于孟归欢的邀请本来就带着先入为主想推辞的情绪,这会再听是要她帮忙掌眼就更加不想去了,毕竟她女红实在不怎么样:二十四孝爹娘哪里舍得让唯一的女儿动针线呢?丝线再腻滑也会勒手啊!针那么锋利扎伤了他们的心尖尖怎么办?!
要不是盛惟乔长大点后被宣于冯氏耳提面命,半哄半劝的学了点,只怕到现在连针都没拿过。
而孟归欢既然敢绣什么《南山图》给太后做除夕的献礼,可见她的绣工就算没达到精妙世无双的地步,至少也算出色的。
盛惟乔心说我这过去给你掌什么眼?去了不丢脸就不错了!
当下就讪讪道:“十一小姐这话真是愧煞我了,我女红差劲的很,别说绣大件了,就是帕子腰带之类的小东西,统共也没做过几件的,哪里能给你掌眼呢?”
孟归瀚闻言一皱眉,心说自己这妹妹实在太笨了,你找什么理由不好,提什么刺绣啊?都跟你说了这盛三小姐在家里估计挺受宠的,这样的女孩儿吃穿不愁,到了该学针线的年纪,估计家里人也不会督促的很紧,如此除非本身自我要求严格,又或者像他们的堂妹孟十四那样对女红有着格外的兴趣,不然手艺怎么可能好?
他连忙补救,干咳一声,说道:“十一妹妹,知道你绣了足足一年才绣成这幅《南山图》很是得意,急于请盛三小姐一赏,不过你也别太骄傲了,须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你这点儿针线功夫,搁外头也不算什么的。也就是盛三小姐性子温柔,换了赵二小姐那样直爽的,怕不早就要笑话你了!”
孟归瀚这么一讲,孟归欢固然有些尴尬,盛惟乔倒是松了口气,暗忖:“合着她不是真的要找人掌眼,只是希望得到一番赞赏呢?这却好办。”
她是不懂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