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法这句话刚一出口,蒲雄马上有了反应。“怎么可能。呸呸呸……。”蒲雄快速吐出嘴里的鸡骨头鸡肉,加重了语气再次惊问道:“怎么可能!大将军怎么可能会被建康擒拿!”
蒲雄的“大将军”叫的极其尊重,蒲法皱了一下眉头,说道:“父亲,这消息是从宫里传出来的,应该是真的。”
“宫里?”蒲雄拿过抹布擦了嘴,目光闪烁不停,似乎正在用心思索。
一旁的蒲坚眼睛一亮,他来邺城以后这还是第一次见蒲雄用心思索,或者说是没有遮掩地做出用心思索的模样。只从这一点看,蒲雄就没有被饥饿完全消磨去锐气,以前更可能是隐忍待机。
振奋之余,蒲坚急促地说道:“父亲,是这样的,麻秋有心提前招揽石青的人马,所以透露出石青可能在建康坏事的消息,按说这个消息应该很可靠。另外,张遇说石青若是出事,麻秋应付不了眼前局面,中原大乱在即,我等与其跟随麻秋败亡,不如劝说叔祖与他里应外合,反出邺城,夺下上党,有此立身之本,到时可根据形势从容进退。坚儿与兄长拿不定主意,是以……”
“张遇靠不住。”蒲雄摇了摇头,继而口音一转道:“不过他说的有道理,石青若是出事,凭麻秋之才镇不住邺城,中原大乱在即,我等确实该当早谋退路。”
蒲法也反应过来,明白自己父亲以前的所为是迫不得已的隐忍,当下又惊又喜地说道:“父亲以为我等该如何做?”
蒲雄缓缓地一字一顿道:“张遇虎狼之辈,只可暂时苟且,不可长久相伴。这样,蒲法悄悄回一趟上党,以吾之名义转告叔父,请他暗中结纳上党本地豪雄,先和张遇里应外合夺下上党,然后与上党群雄联合,剿灭张遇豫州军残部,再复推举冯鸯为上党大督护。”
蒲坚眼睛一亮。与张遇相比,冯家堡少堡主冯鸯可要好应付对了,有这样的一个大督护在上面顶着,枋头部落不定能再度崛起呢!
想到这里,蒲坚精神一振,正准备奉承父亲几句,大堂外突然响起一串枭凫般的笑声。
“嘎嘎噶——好隐忍好算计啊!蒲雄,难怪大将军对汝青眼有加,一再交代伍慈要多加照应呢。”大笑声中,正堂门户被推开,满脸笑意的伍慈和四个带刀武士昂首而入。
“糟糕!坏事了!”蒲坚心中一凛,身子一动,便即去抢挂在墙壁上的环刀。还没到墙边,他突然发觉墙壁上映着一个瑟瑟发抖正向一起拘搂的黑影,诧异之下,蒲坚不由自主地循着影子看去,但见自己的父亲蒲雄脸色惨白,全身战栗着往一起缩。
“父亲以前的作为只怕不仅仅是隐忍,更多的是恐惧吧。”
莫名其妙的念头倏地从脑际闪过,蒲坚不及细想,一把抓住墙壁上悬挂的环刀。就在这时,他突然听到身后传来蒲雄哀苦凄凉之极的求恳声“伍大人,行云大人,饶命!饶命呢……”蒲坚手下稍稍一滞,旋即抽刀出鞘,转身准备厮杀。
正堂之内,蒲雄躺在胡床上流泪泣告,蒲法脸色阴沉,怅然若失;四名护卫手按环刀,凶恶狰狞,伍慈斜睨蒲坚,连声冷笑。
蒲坚稍稍一愣,马上惊觉到不妙,这院子里不仅住着自家七八口人,还有十余位从上党带来的护卫,如今正堂闹出这么大动静,看守护卫为何一声不发?他们到底是被擒了或是背叛了?蒲坚一时想不透结果是何,但他终于明白过来,无论是哪一种结果,都昭示出他们这一家人不会有个好结局,对方已经彻底控制了局势。
明白了自身处境,蒲坚心头一黯,环刀嗒地一声落在地上。
伍慈眼中厉光一闪,盯着蒲雄道:“祸福唯人自招,于他人何干?与其乞求他人饶命,不如好生想想怎么才能让他人以为汝等有活下去的好处。”
哀声哭泣的蒲雄忽地抬头,不顾满脸的眼泪鼻涕,悲声恳求道:“请伍大人指点一条生路,但有所命,蒲雄一家老小必不敢违……。”
伍慈目光在蒲法、蒲坚脸上一转,脸皮扯动阴阴笑道:“这就要看二位公子能否将功赎罪了。”
子时末,蒲雄居所的护卫仆妇被悄悄带走,尽皆换上了采风司人手。直到一切安排就绪,伍慈才离开蒲宅,他没有回家,而是径直去了坐落在官署区的祖胤府邸。
从角门进了祖府后宅,到一栋偏僻的小院门前,伍慈冲黑糊糊的庭院轻喊了一声“楚季兄。”,屋门吱呀一响,一个应门童子慌里慌张跑出来,回道:“大人。楚季先生在二夫人那议事还未回呢。”
原来这个小院的住户是皇甫真。为蓟城家人安危故,皇甫真的身份一直没在邺城公开。祖凤看重他的才干,就将他请到祖府,以便随时帮忙参赞军政事务。
“夫人果然没睡。”伍慈叽咕一声,移步去找祖凤。
为了方便接见邺城士人,祖胤特地将大半个后宅僻处供祖凤理事之用。伍慈是这儿的常客,轻车熟路一会就到了祖凤定居的“梧桐轩”。
梧桐轩灯火通明,堂外一队队卫士戒备森严,堂内皇甫真、蒋干、郎辏А⒄陨匦值艿任迦艘来味谙蛏鲜琢蹦缓蟮淖娣镄鹗隆W娣镆延邪烁鲈碌纳碓校硇蚊嫒荻加行└≈祝腿思婵雌鹄床谎牛且哉舛问奔湮嗤┬镎诹艘坏懒蹦唬谀缓蠛腿怂祷啊?br />
伍慈迈步踏进梧桐轩时,正赶上赵韶再向祖凤说事。“……民王让韶明日就动身去关中,早去早回……”
听到这句话,伍慈心中一紧。作为暗中监控朝局人心动向的采风司主事,他知道麻秋不愿派遣援兵抵挡燕军,而且早就生出退到关中、以险隘闭关自守的打算。在此之前,麻秋也许舍不得丢下中原,存有观望之心,显得还有些犹豫。午后到达的豫州王朗告急文书,看来反而促使麻秋下达了退守关中的决心。他之所以派遣“宠臣”赵韶去关中,看中的是天水赵家在关中的人脉和现任雍州刺史乃是赵韶兄长赵俱的缘故。
心事重重中,伍慈上前向帘幕报名见礼。接着帘幕后传出祖凤略带倦怠的声音:“行云大哥来了,请坐,和大伙一起议事吧。”
赵韶说了麻秋交代的差事后,祖凤叫他直管去关中玩一段时间,把民王诏谕应付过去就行,其他的日后看情况再说。接着蒋干说起豫州告急之事。
豫州告急之事被麻秋不置可否地搁置下来了。郎辏Ыㄒ橛勺娣镆哉鞅贝蠼拿迩那母局萁和场⒑幽诮缶赐は铝睿疃寺时静肯刃谐墼鸪牵辉倜罾柩艚盼掳抵械髋梢煌蛉寺砟舷赂霸U庋幕埃鸪蔷突峒岢鼋蛎窬肜茨芄坏沧【V菥?br />
两件事很快有了结论,接着蒋干再次提到燕军侵边一事,气氛随之凝重起来,众人都不说话,显然是没有好的主意。
邺城零零碎碎还有五万余士卒,其中有麻秋直属的两万宿卫军,蒋干统带的两万戍卫军,还有从义务兵训练营转制的魏憬的五千混编骑以及六七千豫州军。麻秋绝不会让宿卫军救援冀州,在座之人同样不敢让戍卫军随便离开邺城,张遇的豫州军不敢放心用,魏憬的五千混编骑人数太少,若用于野战抵挡不住燕军数万骑兵,若用于守城也没太大助益。
冷了一阵场,蒋干试探着说:“要不从戍卫军中悄悄抽出五千步卒,与魏憬部联手北上救援?拖一拖也许就能拖到大将军回转的时候呢。”
“不妥。”伍慈开口反对,然后面朝帘幕说道:“禀夫人,伍慈刚刚得到一个消息,张遇正在暗中联络人手,试图借机反回上党呢。”
“哦?竟有这事!这下民王岂不失望透顶了。”皇甫真对这个消息大感讶异,向伍慈追问道:“这是张遇的意思还是宫里那位主的意思?”
伍慈摇摇头。“张遇行止皆有亲信卫士相伴,监察部无法从他那入手。这个消息是监视蒲雄的探子打听到的,具体如何还不清楚。”顿了一顿,他转向蒋干道:“就算只为防范张遇作乱,戍卫军和魏憬部就必须留驻邺城,不得稍离。冀州城只能由王景略自己想办法了,大将军素来看重王景略,想来不至于败的太快。”
蒋干、皇甫真附和地点点头,就算只为防范张遇作乱,邺城的兵马就不能随便调离,何况,戍卫军和魏憬部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