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食用心肝?
岂有这等惨绝人寰之事!
然而这个女子言之凿凿,面上的惊恐之色全然不像是在说谎,几位随军的太医面面相觑后有人问道:“不可胡说,光天化日之下怎会食人心肝,你是听谁说的?”
那女子面色惶惶然,见他们还一脸茫然,犹豫了一刻这才道:“原来你们不知。听说皇上最疼爱的三皇子重病,药石无效,军中有太医说要以小儿的心肝为药引子,这才有效,皇上正下令要在民间抓未满一岁的小孩子呢,奴家以为你们……”
她话音未落,两个声音同时喝断她。
“胡说!三皇子在京师宫中,你们皇上在风扬关军中,如何要在这里医治?”青樱厉声道,几近要抓住她质问。
同时一个太医也摇头道:“胡说,人的心肝只有长在脏腑之内才能发挥作用,摘下来就无用,若是食用不仅无益反而有害。”
那女子讷讷地道:“这个奴家就不知道了,反正人人都是这么说的。”
青樱亦不知这个女子是怎么离开的,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洪嘉病了,洪嘉病了,洪嘉一定是病得十分严重,不然明禹不会带他到风扬关。
风扬关缺医少药,带他来这里唯有一个原因——他随时都可能夭折。
洪嘉!想起她临走时他还那么小,即便是现在,他也刚满周岁。她无缘知道他成长的点点滴滴,不知道他黑白分明清澈见底的眼睛此时是否还有没有光彩,不知道他笑起来是什么样子,不知道他学会了说话后的声音是什么样子。
她全都深埋在心底,但是这一切的前提是她需要知道洪嘉过得很好,在这世间的某一个地方。
***
天下难以一分为二,南夏与北魏的这场纷争可谓是休养生息后的蓄谋已久,两朝的帝王皆御驾亲征。
想要知道司马明禹的御驾在哪里并不难,他们一起度过了那么悠长的岁月,彼此的习惯了然在心。
是夜,青樱的身影在大夏的营地中一闪而过,巡夜的兵士只当是自己花了眼。
皇帐十步以内有一个同样明黄但是小了许多的营帐,来往的宫人进出皆要弯腰,不知是否是她心理作用,甚至还有药香飘出来。
应该就是这里了,她只想去看一下洪嘉,今日在集市上得到三皇子重病的消息实在让她寝食难安。
猫腰钻入帐中。
然而,没有她预想的豆灯昏黄和洪嘉惨白的小脸。
司马明禹负手背对着她立在那里。
两人几近一年未见,虽然他并未转身,他也并没有穿蟠龙明黄帝服,然而她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
就算是将灯全灭了,想来她也是认得出的。
青樱顿时觉得气息都凝滞了,竟一时没有返身提气离开——她的轻功是做得到,尤其是在他并没有叫人的情况下。
然而,他们都这么站着,一个没有转身,一个没有走。
一步之遥。
犹如天涯海角。
最后,明禹还是没有转身,只是开口道:“你得了消息就来了,若是得重病的是我,你可会来?”他声音沙哑。
“洪嘉呢?他怎么样?”一旦沉默打破,青樱急于知道洪嘉的安危。
司马明禹转过身来,目光深沉得像外面浓重的夜色,有着忽近忽远的距离感,好似傍晚时天边若隐若现的流云,直直地看着她道:“洪嘉在京师的宫中很好,皇懿贵太妃亲手抚育他,虽然他并没有母妃照料,但是无病无灾。”
狂惊之后的狂喜,“你放出来的流言说洪嘉跟随到了军中,还重病不起。”关心则乱,一旦冷静下来,很快就明白了。
“不这么说,你怎会来?”他素来就是这样,淡定的很,好像诓骗她几下本来就是十分正常的事。
青樱不敢也不愿去接他的目光,低头冷声道:“你找我何事?”以他的性格,不会无事设上这样的一个套,“你司马明禹做的每一件事,必然都有其意义。只怕就连为谁伤过一刻的心你都要这一刻对你有用,不会白白伤心。”
司马明禹的眼中划过一丝伤痕,然而青樱并没有抬头看他。
“没什么,只是想……见见你,你走了这样久。”他语气听不出做作,柔和而清淡,就像是山珍海味之后的青菜豆腐,自得其中滋味。
“洪嘉没事就好,他……也是你的儿子,望你日后善待他。”她听完后便转身欲走。
“等一下!”
青樱闻言停步,背对着他道:“还有什么事,若是叫我回宫,你就不必说下去了。若是想打洪嘉的主意,他也是你的儿子。”
“不是,我找你来,只是想告诉你——”他慢慢地踱过来,站在她身后很近的地方,可以贪婪地嗅到她发上的清香。
☆、第一百八十六章 千古风云一传奇4
“昨日在阵前的时候,拓跋彦被乱箭射中,当然,为了稳住军心,他一定秘而不宣,所以你一定到现在还不知道吧。箭是由我大夏将士射出的,所以我看得真切,伤在胸口。”
青樱的身子一晃,硬是挪动了两步才算站稳,猛地转身来时面色一瞬间就苍白了,“他伤得怎样?”
司马明禹的目光顿时像是浸入了冰雪当中,鬓霜发雪仿佛一时间并不是形容白头,而是真的由内而外的寒冷,而后才慢慢道:“我只能说箭上无毒,也并没有贯胸而过,但是扎扎实实地射入胸中,至于生死祸福么,看他的造化。”他言语听似轻描淡写,然而仔细听却是含着深深的失望的。
青樱被这个消息带入迷乱当中,心中不时是那人月白色的身影,不时又是他湖蓝色的长衫上流离散落的慵懒长发,不时闪过的是他紫色的眼眸。
她一直都以为,他那样的人,洞察人心,宛如天神,是不死不伤的,所以她一向在他面前放纵自己,从十四岁到如今,从陌生到相熟,不管他为她做些什么,她都觉得安然。
可是这一箭仿佛射在了她的心上,让她知晓明白,拓跋彦也是个人呵。
“你在发抖,你就这么牵念他?”明禹仍是在笑,只是笑得勉强难看铄。
“那当然!”她突然像被激怒了一样,拓跋彦是为眼前这个人所伤,“当年在雪山上我重伤的时候,救我的是他;我在宫中绝望无依的时候,远隔千里不离弃的也是他;我出宫后飘零江湖的时候,免我颠沛流离的还是他,我为何不牵念他?难道我必要是一个自私如你,心里只有自己的人才好吗?”
话一出口,她又有些后悔,什么时候他们俩也要这样去剖白了。青梅竹马的最悲惨结局,也就是相忘于江湖,也就是纵使相逢应不识,万万不要等到还需要互相解释和争吵的地步。
他的面上也变得冷光泠泠,与她对视了片刻后,方才低声道:“原来你是这么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