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云为张宪端来一碗白粥和一碟咸菜,张宪勉强喝了一勺。又想去吐。
“张大哥,你这样下去怎么打仗?就是毒药你也要喝了他。”岳云说。
张宪笑了,岳云那副样子真是长大了。
“云儿,听说你这回见驾很威风,还当了带御器械去护驾出游。”张宪打趣说。
岳云想想问张宪:“张大哥,如果过几天吕府遇到刺客,当时只你和官家还有吕太傅在场,大家都是赤手空拳去对刺客的刀剑。刺客的剑刺向赵官家,这时候吕太傅却将你一把推到刺客地剑下去当肉盾牌挡住赵官家~~~”
岳云仔细观察张宪的神情问:“张大哥,那你会觉得亲口为吕太傅吸 血很不值得吗?你会后悔有这么位爹爹吗?”
张宪没有作答,他在猜测着临安城里发生的事,然后坦然的对岳云说:“这个不一样。但云儿你要知道,男儿一入军中,身份就不再只是一位父亲、儿子、丈夫。岳元帅首先是位三军统帅,是大宋地臣子。离开岳家军和朝廷他才是儿子、兄长、父亲和丈夫。”
“迂腐!”岳云心想他是问错人了,军中都说张宪是父亲的影子,甚至走狗,张宪大哥当然是和父亲一样的迂腐古板。
张宪看出岳云神色的不屑,解释说:“对刺客来讲,‘擒贼先擒王’是战术,对我们来讲,三军不可夺帅,一国不可无主。否则会大乱。既然投身军中,将自己置身于这棋局中做为胜负关键的一子,必要的时候,一切都是为着大局,再不能有私心。只中间若人人顾了自己地利益,怕这败局已定了。若是云儿你说的场景,我不会有丝毫埋怨,因为必定要有取舍。”
岳云寻味着这几句话,似懂非懂。
“比如这临安城满眼都是豪宅,却没人去想军中还在忍饥受冻。若人人贪恋自己私利荣华,早晚一天兵败,怕这些宅子也都化做瓦砾,性命都未必能保还谈什么享乐?”
张宪 III
张宪 III
宪吩咐岳云收拾衣物离开吕府。
岳云惊诧的问:“张大哥,你就这么走,吕太傅不会动怒吧?”
张宪没有答话,向后院门走去。
“七郎,七郎你听娘的话,七郎~~”岳云看到张宪大哥的母亲蹒跚着追上来,因为是莲花小脚,所以走快了就摇摇欲坠的样子。
“娘,你多保重。大战在即,儿子必须要离开了。”张宪咬牙扒开母亲紧紧抓住他胳膊的手。
岳云知道,襄汉大战就在眼前,岳家军同刘豫大军的战局已经是箭在 上。
“七郎~~”张宪母亲的哭泣声。
“站住!”眼前吕太傅拄了拐杖一瘸一拐挡住去路。
“父亲,你怎么下床了?”张宪惊愕的话音未落,吕太傅抡起拐杖向张宪砸去。
张宪立在原地并没躲,任拐杖打在身上,皱皱眉没有说话。
“把这逆子给我绑了,绑起来!”吕太傅咳嗽着叫嚷,一口痰堵了昏厥过去。
闻讯赶来的吕修涵无奈的看了张宪一眼说:“爹他气晕了,没大碍,你走吧。”
岳云随了张宪趁了关城门前赶出了临安城,一路快马如飞往江州大营赶。
“张大哥,你就这么出来,日后可怎么回家呀?”岳云小心试探,张宪的面容一直阴沉,似是在想心事。
“匈奴不灭,何以家为?”张宪笑笑做答,快马加鞭,岳云随后紧追。
岳云回家见了奶奶和母亲弟弟们,安娘早就围了哥哥岳云不停的问他那些在临安城值得骄傲的风光事迹。书房里,岳云偷眼看看父亲,心中那挥之不去的阴影总在作怪,仿佛爹爹已经是那么的冰冷。
直到这个时候,岳云忽然理解了张宪大哥。张宪大哥总在叫吕太傅“老爷”。不肯轻易叫爹爹。
“爹爹”这个词太温暖。又要付出太多的代价。而“父亲”就是种职务,就像父亲在军中做元帅,就像他在张宪大哥的军中做麾下一样。彼此各尽职责本分就是了。
那一抹惨淡的顿悟后,岳云听到父亲莫名其妙地说了句:“自古有言,以色事君,终难长久。”
父亲为什么忽然冒出这么奇怪地念头,这话是点拨他什么?若不是父亲执意带他去临安,他才不稀罕去那鬼地方。岳云心里的委屈翻江倒海般涌出,泪水都要奔泻而出却骤然忍住。怕这也是种无奈。那将他送到敌人刀剑下的父亲,到底心里可有他这个儿子的位置。
“父亲教训的是,岳云明白。”岳云木然的答道。
岳飞从桌上拾起一个奏折递给岳云:“你看看。为人父者理应如此处置。”
岳云展开奏折,心里奇怪什么事和他有关,值得父亲给皇帝上奏折?
奏章是“辞男云除御带札子”:
少保枢密副使臣岳飞札子奏:臣今月十二日,准尚书省札子:奉圣旨,以臣辞免男云除带御器械差遣不允。臣窃以御带之职。至近冕旒,非有干城之才,可以任腹心之季者,不足以当其选。臣男云年少蠢愚。殊未练达世物,一旦骤迁此职,实非騃幼所能。陛下为官择人,岂当出此。知子者父,诚不皇安。不免披露愚诚,再干天听。伏望睿慈。追还云上件差遣,庶免人言,少安愚分。取进之。
一眼扫过,父亲不过是坚决为他刺去那个御前侍卫“带御器械”的官职而已,也值得如此大费周章。更令岳云看了不舒服的是“臣男云年少蠢愚”,难道他“蠢愚”才不堪此任?父亲还印账怠爸诱吒浮保雷约盒┦裁矗?br />
岳云躬身将札子递还说:“父亲处置的极是。”
“口是心非!你心有不服。”岳飞审视儿子地表情,岳云堆出笑脸。坦然的说:“在临安城刘锜伯父曾问孩儿,说那日官家金口玉言要以正二品节度使之职招降伪齐主帅李成。刘锜伯父问岳云,父亲你是否心有怨愤不快?”
岳云脸上淡淡的笑意,说的十分从容,岳飞却被这个话题吸引,等着岳云后面的答话。
“岳云对刘锜伯父说,金兵一破,父亲意在带家眷隐居田园,享受东篱之乐。”
岳飞赞许的点头,终于难得的夸奖岳云一次说:“云儿果然长大了。”
岳云嘴角地笑意带了隐隐的一丝奚落:“这也是岳云期盼。”
岳飞点点头,岳云候
儿问:“父亲,若没别的吩咐,岳云回军营了,张统营去襄汉的事,需要岳云去帮忙。”
岳飞挥挥手打发岳云下去,李娃进来提醒说:“相公,不觉得云儿回来后有些奇怪?”
“孩子似乎经历些事就长大一些。”
“但愿是真长大了。”李娃望了岳云远去地身影喃喃说。
岳云回到军营,张宪惊讶的放下手中的军务问:“怎么不多陪家人,跑了回来,元帅回来了?”
岳云摇摇头:“岳云怕张大哥落单寂寞。”
“小鬼头!”张宪敲了岳云的脑袋说:“既然送上门来就来干活。”
看了张宪大哥年纪轻轻就在军中担任重任,处事周密果断。岳云昔日对张宪的反感也舒散了许多,认真帮张宪处理着军务,用以排遣心中的愁烦。
“还为了你爹把你推到刺客剑下生气?”张宪问,头也不抬。
“我爹对你说了?”岳云惊愕地问。
“你的脸色都说出来了,还用谁说。”张宪笑道:“不知道惜福的东西。”
岳云不想再谈论父亲,他毋宁忘记一切,甚至忘记岳家军的主帅就是自己的爹爹,宁愿他真是普通的士卒,真的能同士卒兵将们平等。
为什么自寻不快呢?
岳云想到这里一笑,岔开话题问:“张大哥,吕府看来很气派,你为什么不在家做少爷,偏要出来受苦?”
张宪踢了岳云一脚说:“少贫嘴滑舌,你自己不也是,岳元帅的衙内,来到我手下吃苦受罪。”
“这个不一样,岳云是没了亲娘,看了人家脸色吃口饭罢了。”
“岳云!”张宪喝斥,面有怒容。
“玩笑话,张大哥别做真。”岳云笑着,忽然听到帐外一阵喧哗,忙跑出去看,就听一阵大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