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又倚在空窗上继续听着。
“临渊哥哥,你信中常常提起的那个凤殷然,没有随你一同进宫吗?”夏以秋拎着那枝桃花正用另一只手提着裙角踩着雪地跳舞,忽然不知想到了什么,回头冲方临渊笑着问道。“我上次问你,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你还没有给我答案呢!”
方临渊摇了摇头,似是因为提起了凤殷然,目光一瞬间分外柔和。“他曾说过一首诗给我听,我倒觉得十分适合用在他身上。”他的声音清洌,犹如古琴弹拨悠远,又似美玉琳琅作响。“瞻彼淇奧,绿竹猗猗。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好美的诗句!”夏以秋瞪着眼睛赞叹道:“能得临渊哥哥你这样夸赞,那凤家小侯爷,定然是个俊朗不凡、挺秀雅致的妙人!”她说着似是十分惋惜,“这样的妙人,临渊哥哥竟然不带来给我看看,实在是太不地道了!”
没想到竟挨了她的一番数落,方临渊倒也不恼,“殷然对于我来说,乃是我心头挚爱,太过重要。若无必要,我不想让他牵扯到宫中的勾心斗角之中。”
凤殷然听着有些恍惚,听方临渊说到不想让自己牵扯进波谲云诡的斗争里去,好像自己从前不曾沾染过这些心机之中一样,又不禁觉得好笑。突然被方桦召入宫里来,他虽一直提醒自己不要听信方桦的挑拨,不要把方桦说的话放在心上,却没想到关心则乱,真的亲眼见到且亲耳听到临渊与那以秋郡主言谈亲密,竟不知不觉间将方桦的离间当成了事实。
手指划过空窗的窗棂,凤殷然望着方临渊的背影,闭着眼也能在眼前描绘出他的容颜。他自己总说要对他们的感情有信心,可是心底里却总是害怕,总是不自信。上一辈子他抗拒爱情,畏于付出真情,到死都不懂情为何物。这一世他认定了方临渊,恨不得掏心掏肺,却还是打从心底里有一种惧怕,除非握着方临渊的手,除非亲吻他的唇,耳边听到他的呼吸,听到他说心悦自己,否则他便找不到安全感。
这么说来,问题还是出在自己的心态问题上,不过自己也该从临渊口中多打探一些他过去的事情了……凤殷然眼见方临渊送了以秋郡主走远,不禁自嘲地笑了笑,返身按原路去找魏忠安排出宫的马车。今日方桦排练的这场演出,若不是自己看到了最后,恐怕真的要追悔莫及。想起方临渊那句“心头挚爱”,凤殷然心下一暖,面上却仍是作出感伤痛苦的表情。既然方桦有心看戏,自己怎么能不配合一次呢?
魏忠安置凤殷然上了马车,那头方临渊也平平安安地将夏以秋送进了康王府的大门,车子走出去没有多远,才拐进巷子里,便见眉目含笑的灵晔跳上车来,掀开车帘大大咧咧地坐到方临渊的旁边。熟门熟路地从车子的暗格里拿了糕点出来,一边喝着方临渊的那杯茶水,一边吃着糕点含糊不清地说道:“怎么样,可过足戏瘾了?”
见方临渊只是笑笑并不接话,灵晔倒也习惯了,自顾自地继续说道:“你父皇的安排你明明早就知道,却偏要陪他演这么一出戏,也不怕你那心尖尖上的凤殷然提前走了,对你心生误会。”
“我了解殷然,再说,”方临渊语气笃定,收敛了唇边的笑意,他就好像那出鞘的宝剑,寒光凛冽,“我也必然不会让他对我心存误会。”
他的威压之势,灵晔却全然不惧,“是啊是啊,你倒是算无遗策。”凉凉地白了方临渊一眼,灵晔也说不清楚心里到底什么感觉,按理说他应该高兴,可是心中却又有些冷。“连凤殷然和你之间的感情都要算计,你还有什么算计不到的?要是他有朝一日知道了,怕是真要对你心灰意冷。”
方临渊皱了皱眉,就算再来一次,他仍会如此选择。“我和他之间,本就太多障碍和阻隔,如果不多用些心思补救,只怕路途会更加坎坷艰难。”
“你的歪理倒是不少。”灵晔放下糕点,忽然心里闪过一个念头,随即又笑了起来,“那位五王爷死得其所,总算帮你挑起了陈氏一族和二王爷之间的争斗,眼看相争的鹬蚌都要精疲力竭,也该是你这渔翁坐收获利的时候了。”
街上传来鞭炮声和孩童的笑闹声,方临渊淡淡一笑,慢慢说道:“且让他们享受一下最后一个新年吧。”
第六十六章1
关于昭帝方桦趁方临渊不在派人请凤殷然入宫这件事,方临渊回府问起的时候,凤殷然只推说方桦问了些他们以前在荣韶的事情,三言两语间便带了过去不再提起。并且将他瞧见方临渊与以秋郡主的事情也遮掩了过去,只是近日里对方临渊有些分外依恋,明里暗里向方临渊问了许多往事。经此一役,两人反倒格外亲热起来。
这一次峣河赈灾,方临渊虽然万事做的滴水不漏,颇得昭帝倚重,几次三番想要指派他到六部分担一些。但是因为年关将近,方临渊借口自己刚从峣河回来,受的剑伤还需将养,向昭帝又请了一个月的假期,只待在府中读书写字,每日陪着凤殷然亲自下厨做些点心饭食,日子过的好不悠闲惬意。
休泽王在家中过的自在,负责刑部的二王爷和负责兵部的四王爷却忙得一塌糊涂。百官自腊月二十八日便开始休假,一直到正月十五过完元宵节之后才正式回衙门报到。除了手头的紧急公务要加快处理完毕,还要排出假期里去衙门值班的人员,偏偏管理礼部的五王爷尸骨未寒,八王爷才被昭帝斥责丢了工部的差事,剩下的十一皇子年纪还小,其余四部的尚书有事没事也要向二王和四王问询上一句,可把这二人烦得一个头两个大。
不过,倒也不都净是些惹人烦恼的事情。每年年底的时候,家家置办年货、辞旧迎新,鸡鸣狗盗的匪徒也就分外猖獗一些。才入腊月时,二王爷的岳丈英国公便主动向昭帝方桦请缨去京城城郊的狼牙寨剿匪,此时终于传回了捷报,不但一举剿灭了狼牙寨的匪徒,还顺便捣毁了几个偷盗组织的窝点。昭帝龙颜大悦,封赏英国公的时候,对作为他女婿的二王爷方连城和主持兵部的四王爷方景晖也是好一番嘉奖,终于盖过了七殿下受封时的风头。
方连城的沾沾自喜,方景晖的老成持重,方临渊自然都看在眼里,却只差人送了贺礼,连亲自上门走动也没有。依旧安安静静做他的逍遥王爷,倒让许多等着看他被气焰高涨的二王爷排挤的官员深感遗憾。
百官们翘首企盼的腊月二十八日终于来临,衙门公休、朝会暂停,街上叫卖年货的招徕声也渐渐进入尾声。四处张灯结彩,炮竹频响好不热闹。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方临渊却吩咐了厨娘做了细腻润滑的杏仁酪,正监督着凤殷然趁热喝下。
也不知是不是上次在皇宫里吹风受了寒,凤殷然这两日断断续续地有些咳嗽。方临渊抓了他过来把脉,体谅他不愿喝苦涩的中药,便变着花样安排些药膳给他调理身体。偏偏这人还不愿理解自己的苦心,连甜品都要三催四请才肯入口。
“你明知道我不怎么喜欢甜食。”拿勺子一圈一圈地搅着碗里的杏仁酪,凤殷然皱起眉头,一脸苦大仇深,“不喝行不行?”
坚定地摇头,方临渊笑着亲自舀了一勺送到他的嘴边,“难不成要我拿嘴喂你么?”
凤殷然抬头瞪他,可惜方临渊根本不理会他的目光,只是微笑着看他,恍如月华绮丽明朗。在他灼人的注视中败下阵来,凤殷然无可奈何地一口气将碗里的杏仁酪喝掉,甜腻浓稠又热气腾腾的汤汁顿时在胃中翻腾滚动,虽有些堵在喉头的不适,到底把腹中的焦躁干涩压了下去。“下次让厨娘少放点糖。”凤殷然赶紧喝了口水,冲刷掉嘴里浓浓的杏仁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