粗布上方马上出现了压迫感,克里冈隔着屏障按住他的脖颈,试图缓解他的焦躁。
扎利恩自己也在努力保持清醒,别慌,别慌,这没什么大不了的!
忍一忍,扎利恩……对了,忍一忍……
他慢慢松开口,忽又咬合起来。
他不喜欢这么虚弱的感觉,他已经失去了太多力量,封印的副作用开始在他身上奏效,他的四肢酸痛,翅膀像要折断一般,明明绑得不紧的木枝也好像嵌进了肉里,而他的牙齿也全都松动了。
这也是弗丽蒂兰计划好的么?把他赶到进退两难的沙漠里……
沙漠。
不要想这个词……
沙漠……
他要水,他要夜幕,他要冰天雪地。
克里冈用力摩挲着他的肩背,没有试图将左手抽出来,只是耐心地坐着。
“——哈塔先生。”
克里冈抬起头。
“需要吃点什么吗?”
面对杰里拉那斯伸过来的干粮,男人更用力地按住了粗布下的小东西。
“不了。我感激你的好意。”
“喝的呢?今晚我们要尽最大努力赶路哩,我这儿还有两壶,别担心。”
“也不用——”
克里冈突然弯下腰,他用右臂锢住想要挣脱的妖怪,后者奋力挣扎着,脑袋已经从粗布下露了出来,他的瞳孔缩成一条缝,黑色的眼窝恢复了一丝湛蓝。
吓了一跳的商人下意识地向后仰:“怎——”
“别过来。”
杰里拉那斯点着头继续后退。在岩石上能退的地方不多,但他好歹是和自己的马匹挤在了一起。本来就没什么精神的难民也受到了惊吓,不明所以地尽量远离克里冈,有一位还差点掉了下去。
“把它——”扎利恩的声音变得十分沙哑,“把水——”
“你会脱水得更严重。”
克里冈用超越常人的力道掐住他的后脑勺,“一个时辰后才可以继续进食。”
“我会死的!!”
“你不会。”
“我会!!——你根本不知道——”
“看着我,查理!”
男人抚住小妖的头,对方被太阳晒到的地方已经皲裂到了可怕的地步,身体上方还有明显的水汽散发的痕迹。
扎利恩痛苦地看着自己的哥哥,他呜咽着,浑身已经使不上一点力气。
“你根本不知道……呜……我……我怎么能……渴死在伯里拉卡恩纳中?太……太丢脸了……”
“别说话。”
“……我……”
“嘘,嘘。看着我,查理,看着我。”
克里冈低声重复,宽大的手掌移到他的额上,轻轻抚摸着。扎利恩能看到从他鬓角旁探出头来的仿佛刺刀一样的阳光,却看不清他的表情。渐渐地,他连男人在说什么都不知道了,只模糊感觉那是道歉的语调。
然后,也就一瞬间的事,几乎和黑火焰一样强烈的火芒刺进他的额头中,让他失去了知觉。
扎利恩安静沉稳地呼吸着。
镀着一层薄冰的肚皮上下起伏,他伸出蹄子挠了挠,然后翻身。
每次在母亲的巢穴中睡觉,都能做很沉的梦,而且不尽然是银装素裹。他会梦到死去的弟弟,也会梦到离家的哥哥。
事实上,扎利恩对那位兄长没有太多的印象,自己出生的时候,柯米提斯和双亲的关系已经恶化,所以他们没怎么一起玩耍。
柯米提斯并不是对自己不好,严格说来,更为年长的克里冈不允许他靠近自己。所以在柯米提斯离开时,扎利恩的视线也被火龙的翅膀完全挡住了。他那年不过十来岁,连一只真正的魔兽都算不上。
“他已经不在了,明白吗,查理?”
克里冈弯下腰在耳边一遍一遍说着的话,扎利恩从来没有忘记过。
“从现在开始,我是你唯一的哥哥。”
柯米提斯为什么要背叛他们,加入神祗的阵营中,可能永远也得不到答案了,但扎利恩从来没有为此怨恨过。那是柯米提斯毅然决然的决定,当谁真的肯舍弃所有东西奔向一个地方时,你至少要尊重他的勇气。
说起来,这种脾气似乎是从父亲那儿传来的,为了母亲,他也干过不少蠢事。克里冈也不例外,据说还没进入初年他就在主宰自己的生活了。
而自己呢?
扎利恩揉了揉眼睛,懒洋洋地看着洞穴上方透下的微弱晨光。
我更像母亲。
大概吧。
“醒了么,懒蛇。”
“……别这么叫我。”
“母亲串门去了,今天我可以带你去远一点的地方。”
冰龙一咕噜爬了起来,用大大的眼睛盯着对方。
“奥林匹斯山?”
“你想死么。”
克里冈喷出一点火苗,驳回了这个提议。
“杜姆亚特?”
“你想死么。”
“德尔菲?”
“你想死么。”
“……你耍我么。”
“我可以带你去伯里拉卡恩纳。”克里冈轻笑了一下,探头咬住弟弟的犄角。
“伯里……有沙子的那个伯里拉卡恩纳?”
“你还听说过别的?”
“哇哦——哇哦——可你说过我不能去的——”
“你又不是孩子了。”
“——也就是说——”扎利恩的眼睛开始泛光,“——以后我也能去奥林匹斯山?”
“再说吧。”
火龙眯起眼睛,表示对这个问题的不满。
扎利恩也眯起眼睛,但好在他不再坚持,能去伯里拉卡恩纳是个好的开始,关于那片地区的传闻他听得太多了,终于到了眼见为实的时候。
“去不去?”
“去!我去!”
“那就躺好,别浪费时间。”
扎利恩听话地侧躺在火龙面前,后者又想咬他的时候被他识破,转头反咬了一口。吃瘪的克里冈低声笑了起来,然后低下头,仔细地梳理着弟弟的羽翼。
再然后,冰龙醒了过来。
作者有话要说:
☆、(15)
他想要行走,却磕到了类似石头的硬物。
“唔……”
手脚是可以动的,听得到声音,空气很舒服,头痛的感觉很微弱,翅膀没有问题,尾巴也翘得起来。
硬要说有什么不同的话……
他是自由的。
扎利恩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撑开眼睛,身上的白杰克木的确不见了。
很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