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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柔一边向后退,一边试着去拉他:“爹,我是小柔,爹你看看我!”顾之问全然不管,一路将她逼到岸边。
负责监视这对父女的卫士在旁看戏,小声议论:“这老疯子,害死了婆娘,还要害死女儿。”听得冷山眉头一蹙。然而这是顾柔的家务事,他却又犹豫是否该上前去管。
顾柔被父亲推搡,却不能还手,不留神一脚踩空,人向后仰去。
这一仰,令顾柔的脊椎撞在木轮水车上,她吃痛地弯下腰,衣裳一角卷入了叶轮。
随着水车轮转,只听“酥啦”一声,褙衣和单衣被一分为二,剩下的一半让那水车撕掉带走,卷入了河中。顾柔暴露于光天化日之下。
顾柔失措,抱住前胸蹲了下去,只余两根系着心衣的红绳挂在后脖上,映着白肤鲜艳欲滴。
这情景教那两个卫士直了眼,皆说不出话来了,只顾贪婪地张望。
冷山早已用轻功一个箭步弹了出去,奔向顾柔的过程中,他脱下披风,到了她跟前,紧紧将她裹住。
冷山心里对顾之问满是怒火,回头狠狠瞪了他一眼。却见这疯子老爹早已哭哭啼啼跑开去,伏在薛氏坟前大哭大闹:“慧儿,他们欺我,欺我!”
冷山只好把顾柔扶起来,他把她藏在披风里,连脑袋都也用兜帽罩着,不透一丝风,紧紧地拥住:“没事的。”
她纤细的身躯在颤抖,他意识到逾矩了,想要放开,却又面对如此脆弱的人无法松手。
他只能重复地,以更为温柔的语调安慰:“没事的。”
怀中人默了一会儿,有股不轻不重的力道,将他推开了。
顾柔强压住了哭泣,她垂着头,没有去看他。他忙为方才的唐突,朝她道了声抱歉。
顾柔摇了摇头,轻轻开口,她身体僵硬,似在极力忍耐:“我脚脱臼了,你能帮我坐下么。”
方才她撞在水车的叶轮上,不光撞到后背,还扭伤了踝骨,紧跟着情急之下的深蹲,折的得她几乎晕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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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山扶顾柔坐下,给她接好了脱臼的脚骨,送她回屋换衣裳。没过多久,顾之问扑在妻子坟前哭到困倦;便趴在地上睡着了;两人又返回将他接到竹屋。
顾柔这般陪着父亲度过两日;到了第三天夜里;国师告诉她,孟章等人已寻着一线天地入口,士兵渡河的木筏会在明晨造好;中夜便可出发。她听了很是高兴。
说不定明天白天一睁眼,便可以见到大宗师带着兵来救他们父女。这个好消息令顾柔兴奋;她躺在榻上睡不着,起身喝了好几口水;坐在桌边思忖要如何跟国师里应外合,没却想到这口水下肚没多久;腹部竟升起一股丝丝绵绵的痛感,随后愈演愈烈,疼得几乎无法站立。
根据以往经验;顾柔猜测此乃中|毒之兆。以她的江湖阅历;寻常毒一眼便可识破,然后这个下毒之人却能瞒天过海,想来是一位用毒的高手。
她马上想起了庄氏。
顾柔跌跌撞撞推门出去,欲寻找沈砚真求助,然而西边的房间已空无一人,她感到不妙,再去东侧父亲地房间敲门,然而顾之问也不在房中。
出事了。顾柔心头正慌,却有一队卫士赶到。
带头的卫士道:“庄夫人有话同姑子说,请姑子随我等走一趟。”
他们将顾柔带去的,正是几天前沈砚真领着顾柔去见顾之问的那个山洞。与当日不同的是,此刻洞门口火把明亮,士兵林立,守卫更为森严。
顾柔进入洞室内部。
只见父亲顾之问又恢复了披头散发地疯癫模样,坐在靠墙的干草垛上抱膝蜷成一团,全身发抖。他不时朝上满怀恐惧盯着的人,正是庄氏。
庄氏原本面朝顾之问,此刻回转身来,看了顾柔一眼。
今夜庄氏换上了通身的改制黑色窄袖长裙,袖口紧束,涂着鲜艳妖媚的红唇,相较往日平添了气势。她瞧见顾柔白中发青的脸色,知晓自己下的毒已经到了发作地时辰,眼中的精光慢慢凝聚:
“她中了断肠散,若是没有解药,一夜的工夫,便会肠穿肚烂而死。”
顾柔悚然一惊。然而庄氏这话,却是说给顾之问听的。
三天下来,庄氏已彻底失去了耐心,顾柔的软言细语无法打动顾之问,那她便换个快速有力的法子。
庄氏突然举起手,响亮地拍了两下,洞室外头立刻进来两名抬着箱笼的卫士。
两人将箱笼打开,红布铺在地上,然后将里头的药材器具一股脑倒在上面。
庄氏对顾之问冷笑:
“能够解毒的草药都放在你面前,你要是没疯,大可以给她配出来,亲手救回你的女儿,要是你真疯了,那便怪她自己倒霉没投好胎罢,做了你顾之问的女儿。”
说罢,玩味地看脸上冷汗直冒的顾柔一眼,离开了洞室。
庄氏一路在狭窄黑暗地洞道里头向外走,后面两名军官替她举着火把照明道路。
其中一人乃连秋上从云南派来的亲信陈翦。陈翦问她:“夫人确信这么做管用?那女人是顾药师的女儿,难保她不会自己解开这断肠散。”“不会,因为我下的毒根本不是断肠散,”庄氏自信微笑道,“那是我近日新调配的‘息美人’,连我自己都解不了它的毒,这丫头片子又怎么可能。”
陈翦更奇,道:“若那顾药师一眼瞧出此毒无法可解,索性放弃,你又如何试得出来他真疯假疯。”
“别人我不敢讲,这顾之问——”说到此处,庄氏不由得发出冷笑,“我太了解他了,越是难攻克的毒,他便越是显得强悍兴奋,不找到解法决不肯罢休;何况那是他的女儿。”
陈翦听了一边点头,他略一思索,马上招呼手下:“来人,叫两队兄弟到洞室外守着,休要让这对父女发现。却要给我盯紧了,只要顾药师碰那些药材,立刻回报!”
命令下去,陈翦又问庄氏:“如今怎么办。”“你在这里守着,我还有事。”“什么事,我等随你同去。”
庄氏陡然站住了脚步,转过身,回头盯着陈翦。她的目光犀利、高傲,金属一般锐利:
“宁王派你们来,是要你等同我合作,不是要你等监视我。我跟你们不一样,我可不是连秋上的狗奴才,事事须得同你们报备。”
庄氏说这话时,几人已经站在洞口了,她举手击掌,洞外立刻跑进来两列身强力壮的药王谷弟子,皆着苗人衣衫,手臂脖颈上都挽了十来条毒蛇;还有一人手托紫砂无嘴壶,壶周开七个小孔,蝎子的尾巴从里头翘翘地伸出,壶内窣窣作响,令人很难想象这玩意打开以后是个什么情形。
陈翦不由得一惊——这些都是谷中善于驱蛇的弟子,能够指挥蛇蝎虫豸等毒物攻击敌方,他心头紧张,不好再跟,忙换了一副笑脸道:“我等也是关心夫人安危,想要贴身保护,既然夫人不方便,那我们便不跟了。”
庄氏冷笑,指着那些人道:“有他们在,我何须你等保护,顾好这里便是!有情况便来竹楼同我报告。”说罢带人离开。
庄氏一走,陈翦脸上的笑容立刻冷却,他身后的手下还记着方才那些冷血毒物的可怕,心有余悸问道:“将军,咱们怎么办。”“听她的,在这守好,把顾氏父女盯死了。”话虽这样说,陈翦却忍不住暗恨——自己在建伶城中颇得王爷爱重,如今在这药王谷,庄氏仗着铁衣奇货可居,竟敢对他出言不逊当面羞辱。等他先将铁衣药方拿到手,杀光谷中所有人,拿去同王爷献宝请赏!
庄氏急急忙忙地离开,执意不肯带宁王的亲信陈翦,的确有她不可告人的原因。
因为她要见的人,正是来自朝廷的军官冷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