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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部分(2 / 2)

接下来是爸爸的签名、年月日……下面还有:

孩子,妈妈真想你。你爸爸其实更想你。那天本来没事,他硬要拉我去照相,特意跑到广场的中心花园。偏偏中心公园不知为什么关门了,只好在学校的小花园照了张照片,夹在信里寄过来。你仔细看看,爸爸妈妈是不是老了?

别看你爸爸嘴上说得轻松,其实他今年运气不好。拿化学竞赛来说吧——他班上那个甘甜,你记不记得?原来化学老考第一,这学期突然迷上了文学,要写什么散文、杂文,结果化学一落千丈,连个省三等奖都没拿到,更别提进冬令营了。

你爸爸跟我没什么话说。你走了以后,家里冷冷清清,连做饭都没精神。什么时候你能回家一趟?寒假有机会吗?你有什么照片寄回来给我们看看?你读大学时,我们还能抽空看你,现在连见一面都这么难。

你爸爸写完信,我看了看,还是那些老调。你别听他的。最要紧的是身体,千万吃好、穿好、玩好。学习万一不行就算了,马马虎虎能毕业就是了。人家竞争是人家的事,咱们不稀罕。千万别委屈自己。我们一直管着你,给你很大的压力,我担心你受不了。听说有人本来好好的,读博士读疯了,精神失常——想着这些妈妈真担心。这几天我心总跳,怕你有事。你没什么事吧?一定要照顾好自己。

要是有人欺负你,千万别闷在心里,千万打电话跟我们说,或者跟你的好朋友说。你在宿舍交了朋友,有空就和他们玩。待人要和气。人家对你好,你也对人家好,千万不要失礼,让别人笑话。也不要过分信任别人——你还小,人心难测……

下面妈妈又写了一页。读完信,我躺在床上,盯着爸爸妈妈的照片。我的头开始昏昏沉沉,然后我有点内疚。慢慢地,回忆的片段不由分说闯进我脑海里,没有逻辑,没有顺序……我四五岁的时候,爸爸常带我去学校的操场上放风筝。那时操场只有现在的一半大,爸爸也不当班主任。有一次爸爸过生日,原来准备一家人出去吃饭,结果妈妈有事回家晚了,爸爸还在办公室改考卷,最后我自己在灶上煮了一大锅面条——水放少了,面条粘在一起。刚进大学时,我看着校门,想着妈妈不在身边,忍不住哭了。爷爷生前喜欢去各处胡同转悠。他有时指着一间不起眼的房子说:“我年轻的时候,这里驻过部队,后来变成了百货商店,现在连商店也面目全非了……”

晚上我淹没在回忆里。对方晴的迷恋显得那么微不足道,仿佛第二天一起床,我就能忘了她,开始一种全新的生活。

十二、鲜花与火警

过了一个星期,方晴还是不想见我。偶尔碰到我,她看着我的脸矜持地问好,但从不直视我的眼睛。她照旧叫我们看电影,但我不想去。我心情差极了。开心的时候,我喜欢自己炒菜;难过的时候,我随便煮碗面条。面条吃多了,嘴里发苦,我也不在乎。

一天中午,我吃完面条,信步走到lounge。Lounge里摆着几张沙发、两张矮桌,墙上贴着一幅梵高的画,还有一幅世界地图。地图上,学生们用大头针标出自己家乡的位置。美国的自然最多,其次是中国。地图侧面有个说明,说老式的世界地图把德国放在中心,整个欧洲因此显得版图广大,非洲只有一小点;这幅新地图改正了这一点,使各国面积大小成严格的比例……看着这幅地图,我突然很生气。

地图是九八年出版的,上面依旧把香港标成“英国殖民地”。

“他妈的!”我骂了一句,掏出笔把“英国殖民地”改成“中国”。

身后有人走上来了。转头一看,爱丽丝站在旁边。

“你在做什么?”

“没做什么——我们中国人总是被欺负!”

她惊讶地看着我。我指了指地图,解释说香港是中国的。她仔细看了看说:

“对不起。”

“不关你的事。”

“我知道。也知道香港是中国的。没办法,到处有气人的事,过一阵你就习惯了。”

我沉默了。爱丽丝接着说:“有时想想,政治挺气人的。共和党如果当权,首要任务当然是把钱投向大企业、跨国公司;教育事业、社会保险、少数民族等等就要靠边站了。”

“你是民主党吗?”

“我家都是左派。真希望下一届总统是民主党人……对了,我的生日快到了。明天我们研究组要一起吃饭,你要不要去?”

“真的?你的生日是明天?”

“我二十岁了。”

“太好了,我一定去。祝你生日快乐。”

“谢谢。”

爱丽丝往自己房间去了。她的马尾辫在脑后一蹦一跳。

爱丽丝二十岁了,可看她走路的样子,分明还是个小女孩。她喜欢咖啡,也不讨厌珍珠奶茶;天冷了,她戴一顶羊绒帽子,帽沿下两只大眼睛扑闪扑闪;刚下雪时,她还在RHall旁边跟几个人一起堆了个雪人,用一根胡萝卜做了雪人的鼻子。

爱丽丝一直对我好,不常给我难堪。记得有一回,lounge里坐着不少人,我说了句英语,自己以为是一个意思,美国人听了是另一个意思,都笑得前仰后合。汉克没听清,要我重复一遍。我正尴尬,爱丽丝忽然对汉克说:“你听错了,他什么也没说。”

既然是爱丽丝的生日,我应该送点小礼物。我想给她送花。在美国,送花是稀松平常的事,刚认识不久的人都可以送花。到了情人节,六七岁的孩子们就相互交换康乃馨。我和爱丽丝是朋友,送花合乎礼节。但也说不准。万一不合适,爱丽丝接过花盆,大笑起来,或者生气了,怎么办?我也想得太多了——爱丽丝待人有礼,见人就微笑,应该不会让我难堪吧?

我拿不定主意。第二天,我问同一层楼的伊丽莎白,她说:“送花?当然。如果你们在约会的话,送花最浪漫了。”接着她眨了一下眼,“爱丽丝没有男朋友。”

“是吗?”

“你激动什么?”

“没有,我只是吃惊。听说美国女孩十几岁就……”

“跟男的睡觉?爱丽丝的家庭背景是罗马天主教,不到结婚她一般不会上床。”

“不过,”我打断她说,“不约会送花合适吗?”

“合适极了,”伊丽莎白笑着说。

我于是到哈佛广场的一家花店挑了一盆ChristmasChandeliers(一类适宜悬挂的盆花)。花盆像个篮子,盆内粉红的花朵四面垂下,扁长的嫩叶之间还缀着不少花骨朵。老板用彩纸把花包好,我抱着它往宿舍走。

积雪很厚,哈佛广场一片白。刚才店里的花香熏得我晕晕的,现在走到外面,冷风一吹,我清醒多了,发现了一个问题:这盆花太大了。爱丽丝会不会误解我,以为我在向她求爱?怎么偏偏挑了这一盆?……花店里也有一束一束的玫瑰和康乃馨,不过有根的盆花毕竟能保留得更长久些。

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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