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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事到如今……你才跟我说这些?”两行清泪淌下博颊的面庞,“你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
“因为我不想骗你,你是世界上对我最重要的女人。”张宙完美的眉头紧紧打成一个死结。“就算只为一个承诺,你也是我名义上的妻子,我没办法再继续对你说谎。更何况我不讨厌你……就某种程度上来说我是喜欢你的。我当初答应是为了怕你伤心,可是再继续下去只是更让你难过而已。”
“那没有关系,隔壁王大婶说夫妻间感情是慢慢培养的。十年二十年我都可以等,只要你好好管理家业、别再花天酒地,当个好丈夫,我不在乎你心里是谁,是个男人也无妨,人人都有兄弟朋友……”博颊抹着眼泪,强挤出一丝笑容。
“不、你不懂。”张宙痛苦地抱住头跪在床边,“我做不到,虽然我已经尽力,可是我知道我无法成为你的好丈夫。我无法抱你,因为抱着你的时候我只会想到他。那样对你太残忍。”
“真的没关系……”
“重要的是,只要一天不脱离这种让我想砍自己的心情,我就会继续堕落下去。这样只会拖垮你,葬送你一生在我这个败家子手里。”
“算我求你,”张宙抓住妻子的手,“求求你,嫁给诚哥,他喜欢你好多年了。我这次回来就是为了这件事。你们都是我最重要的人,我已经做错太多事了,这是我唯一能弥补、唯一能替你们做的事。”
博颊用手绢掩着脸,早已泣不成声。心知妻子应允的张宙松了口气,握紧了那双因家务操劳而粗糙的手。
“再求你一件事……”他说,“我会对外说我快破产了只好卖老婆,保存你的名节,只求你……”
而年轻苦命的少妇,只能含泪许了这句话,“只求你,别把我说的事情告诉他……”张宙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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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宙败尽家产准备卖老婆的消息很快就一传十、十传百,不大的村里流言满天飞,一面倒的指责少年人不长进。有人替过世的张老爷遗憾出了这个败家子,有人可怜贤淑的王氏,有人庆幸当初没把女儿嫁给他。而单诚,当然是见不得博颊受苦、听不得村民闲话的,他几乎是立刻能当的当、能卖的卖,再加几年的积蓄,凑足了钱抢第一个找媒婆提了亲。
于是,博颊被卖给了一直单身的穷小子单诚当媳妇。虽然气愤着,又是基于道义,单诚还是依照正式礼俗明媒正娶了这个别人的下堂妻。直到洞房花烛夜,银被绽血,他才发现事情不对劲。
“博颊,你还未破身?”单诚惊讶极了。
“宙……宙小子他……”珠泪洗去了胭脂,在新妇脸上划出水波,“结婚六载,他没一夜在房里睡过。”
“这家伙,实在太过份了!”单诚恨恨地骂,“十足纨绔子弟,我当初就是为了你的幸福才放弃的,没想到这家伙……”
“别说了。”捂住丈夫的嘴,博颊含泪摇头,“他有他的苦衷,诚哥……你……你就别怪他了。”
“他这样欺负你,你还替他说话?”
“毕竟,夫妻一场……”
“好好,我不说了。”单诚抚着妻子长发,宠溺地笑了:“你这么好,是他不知珍惜……”
听到这里,窗外角落一个瘦小人影终于默默起身走开。那是张宙,他知道博颊没有破坏她的承诺,未来单诚会好好地照顾她,这样就够了。
后来张宙变买了所有家产,带着卖妻子的钱远走他乡。老实讲他真的不是做生意的料,而且依旧交友广阔、乐于四处助人,所以大笔金银很快又被他花得两手空空。
时序移转,又到了飘雪的腊月。无家可归又身无长物的张宙晃悠悠回到了家乡,这时他已是一文不名的乞丐,衣衫破旧到没有乡亲能够认出他。不过他也不在乎,他只是到了年底忍不住跟着思恋返乡。总有些东西他忘不掉,有些人不能不记得,有些风景是看尽千山万水也比不上的。
“少爷奶奶,赏点钱吧?”
“去去去!”
张宙百味杂陈地笑,走在冻人的雪里。人人都用斗篷毡帽遮住了口鼻,他只靠几块破布保暖。没人多看他一眼,没人认出这是村里曾人人叫“张少爷”的男子,想来大概也不会有人记得他们一家曾经铺桥造路花了多少钱。
“少爷奶奶,年关要到啦……”
“哪来的乞丐?快走开!”
走着走着,一边跟沿路办年货的太太小姐乞讨,张宙不知不觉来到当年单诚工作的旅店附近。他停在一户不挺大,但也算整齐明亮的人家前。看看时候也不早了,张宙决定进去这家厨房碰碰运气,看能不能遇到好心的太太姑娘,或许可以讨顿好饭吃。
转过旁院,走往屋后一般是厨房的所在。大灶旁有个年轻妇人背着孩子在忙着,张宙很乞丐地哈腰在厨房门口陪笑,敲了敲碗引起注意。那妇人转身看看,张宙一句“这位好心的太太”还没说完,她就惊叫起来。
“宙小子?”
一听这称呼口音张宙跳了半天高,差点撞到门楣。刚没看清楚,现在明白了。那妇人不是博颊是谁?
“宙小子!你怎么变成这样?”博颊惊呼,“那……你的钱呢?你怎么当起乞丐了?快进来!”
张宙不好意思起来想走,可是博颊天生好心好客,两人之间就算没夫妻之情也有童年嬉戏之谊,当然硬拉了张宙坐下。
张宙推说肚子饿要告辞,博颊找来干粮茶水给他垫肚子,硬是要问他这几年去了哪受了什么苦,跟他天南地北地聊。谈话间张宙才知道,单诚现在在做小买卖,还挺有点起色的,所以博颊的生活也渐渐好转起来……
一番嘘寒问暖下来,不知不觉天色暗下,门厅传来开门声和如洪钟般“老婆”的呼唤,是单诚辛苦一天之后到了家。
“你诚哥回来了,你一定要给他看看,让他骂骂。”博颊没心机地笑着起身。
“不行!我哪能给他看到?”张宙惊慌起来,“要传出去旁人不说我们旧情复燃私通才怪!他最讨厌旁人闲话,而且他早为你的事恨死我了!快,给我个地方躲!”
虽然厨房不是只有一个门,可后院正对着旅馆后门冲出去更引人疑窦。一时之间博颊也着了慌,急忙指了指还没生火的大灶要张宙藏进去。他前脚才躲好,单诚后脚就踏了进来。
“老婆啊!今天家事忙吗?”睽违多年,单诚嗓音依旧没变的响亮。
“没啊!不忙!怎么问呢?”博颊连忙提着茶水迎接。
“天快黑了、外头又冷,灶上怎没火哪?”单诚笑,“想是你今天忙坏了,到现在还没生火做饭?”
“没的事!就弄了。”
可是说归说,大灶里有张宙在,博颊哪能生火呢?
“怎么啦?怎么不生火?”单诚疑惑了,“天气冷,烤烤火、烧盆热水暖脚也好啊!”
“好、好……”
灶里灶外两人心中同声叫苦,这情形真是骑虎难下。博颊对丈夫找各式借口讲东讲西想支开他,而张宙则是在不太大的灶里缩紧了,心里责怪着自己不该回家乡。
博颊在灶外干着急,张宙在灶内紧咬牙。为了博颊,他绝对不能此时现身,而且他更不愿意以这种样貌出现在单诚面前。
张宙咬紧牙关,听着博颊不知所措的言语。这时他突然知道了,世界上最重要的不是自己这条烂命,是重视的人的幸福。而他最重要的两个人,现在就在藏身的灶外面,为了他们俩好,他即使被烧死也不能出声。
不,没有他在的话,这两人更早就获得幸福了不是吗?张宙缩紧身体,暗自祈祷博颊别再努力想办法支开单诚,不然单诚一定会开始怀疑她。他最最不希望的,就是那两人因为他而有误会、过得不幸。
世界上没有什么……比那两人的幸福重要!
“哪!笨小弟,你终于懂啦?”
一个女声出现在张宙脑海中,让他怀疑自己是否开始幻听。如果是的话,他一定也开始幻视了。因为他发现自己站在空中俯瞰着单诚和博颊的厨房,而他旁边是一个长相跟自己一模一样的红衣女子。
“你是……?”他疑惑地看着那女子。这大红的衣装好熟悉啊!
“我是你姐啦!快想起来!”火官髻一巴掌打在弟弟头上,“你终于学会爱人了,可以回天上啦!”
“姐?”突然张宙变回了隗,灵光一闪,什么都通了,“啊!原来是……”
“想起来了就好。”髻笑着摸摸弟弟的头,“那么,现在就该处理你的凡身了。”
髻手一挥,隗看到灶中张宙的身体凭空发火燃烧起来。博颊惊讶转头,单诚奇怪为什么老婆早点了火却拼命敷衍自己。
而半空中的隗,抱着姐姐哭了起来。
“不,我不想离开……我不想……”年轻男神流下创世以来第一次的眼泪,“好不容易又碰面,我只想守着他、帮助他、看他幸福一辈子……”
“隗……”女神抱着弟弟,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不!我不想走!我不要当神!不要回去天上!”
“隗!你冷静点!”髻手足无措的安慰着弟弟。
“我爱他啊!姐姐!”隗哭着大吼,“我爱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