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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间内的光线出奇的柔和,“早晨的阿尔卑斯”没有丝毫走向衰败的迹象,系着紫绸带的玖瑰亭亭然匿在月季之中,向世人炫耀着那点惹事人怜爱的红色。我现已生不出一点把玖瑰片片撕碎、肆意糟贱的那种不可理喻的冲动。我想那种偶尔的人性变态,是在极度压抑而又得不到排解时才会出现。有如自杀者以自贱的方式寻找一种解脱、一种渲泄,超乎寻常而又无可望不可及。
孤单的房间因余珏的加入,使我摆脱了如附骨之蛆的郁闷,各自说笑着各自的过去。我说着我的野外生存,说着我如何在阒无人迹的丛林中感受死神的冰凉呼吸。余珏把他们石器的故事讲给我听,说到开心有趣时我俩畅怀大笑,惹得路过的护士医师总打开房门伸进个脑袋探个究竟。
路冰初是个特别的人,对余珏的照顾无微不至,对何文他们却像一位姐姐约束着三个弟弟,她是与吴乐同龄呀!我开始以为Blue Star既然是玩冲击乐的,星星们的性格应该偏向大大咧咧。可是,路冰初否定了我一厢情愿的认为。在余珏和身边,她的冷漠被无限的温情代替,感情细腻得能让余珏也不好意思地向我露出害臊的笑容。一个很好的感情补偿,我不禁这么想。五年前余珏少了一样妈妈的爱,今天他得到了一个女孩全部,某处失去的东西总能在另一处找回来。
萧叶茗来的时候,路冰初正为余珏剥一个橘子,我埋头看《城堡》,音箱中流出的是我最喜欢的《海阔天空》,那里有很好听很伤感的淡淡的钢琴声。
无心抬首养养眼睛余光却扫见门口浅浅笑意的萧叶茗,我闪过一丝毫无准备的慌乱,尽管我早已明白会有见面的一刻。我的感觉告诉我,没错,她就是萧叶茗。萧叶茗的手未离开手把,随时都有可能带上门然后离去。
“嗨!你是萧稣的同学韩若吧!”
她说。
“你是……”
我有意装懵,总不能让她看出我早早刻意在等她。为了不让她认为我正忙着我放下了手中的书。可是,该死的是,我手离开了书又不知放哪好。
“我是萧稣的姐姐,他叫我带几样东西给你。”
萧叶茗穿得很随意并不是护士装,在我以前的想象中,她应该是以白色天使的身份与我这个心怀鬼胎的病人见面,她会一身雪白,纯净十分的感觉。即使未如此,她那份纯净丝毫未减。我有点恐惶地接过她手中的唱片的书。唱片一本是《世界名曲》、一本是巴赫的《D小调兰登堡协奏曲》;书名是《中国年度诗选》,装帧精美。我心里对萧稣笑了,此前我还不住抱怨他违弃诺言没为我带唱片来,他是故意的,他不可告人的目的是为了让我名正言顺地与他姐姐见面。
我新奇古典乐,拿着巴赫的专辑抚抚封面。
“你爱听巴赫的?”萧叶茗饶有兴趣地问。
“谁不喜欢?他的钢琴挺有名的。”
我模模糊糊答道。依着封面的介绍敷衍她。其实在这之前巴赫是谁我从未曾听过,现在才知道自己异常的孤陋寡闻。
“你喜欢听钢琴曲?”
“看书时听听,不过我从未认认真真感受过。”
“你也是个懂享受的人。”萧叶茗会心一笑说,“巴鲁赫音乐是欧洲的经典音乐,特别适合安静时听,很放松的。”
“巴鲁赫?”
我脱口问道。
巴赫什么时候改名巴鲁赫了?看见萧时茗稍一错愕,我不由地懊恼自己的冒失,早就暗暗告诫自己和她说话要小心应对,没想到这和快就露狐狸尾巴了。
“巴鲁赫是指同巴赫、韩德尔创作的曲子,后来的像贝多芬、莫扎特接近他俩的曲子现在人们也称它们是巴鲁赫音乐。”
我装作恍然大悟,可是,耳根的火烫装不成惨白。
“能看看吗?”萧叶茗指指我床头的那几本书。我点头应允。那本来就是专门为她准备的道具,成功与否萧稣和我都抱着试试看的态度。可是,不知萧稣和脑子哪儿出了轨,他的信心比我还大,我只有苦笑的份。那边的余珏朝着我,嘴角逸出一个富有深意的笑容,我一阵心虚仿佛被人窥探到了我内心的想法。我心虚得不敢在余珏的笑容上多呆半秒就把飘向他的目光撤了回来。
“村上春树和卡夫卡我也挺喜欢的,这本《海边的卡夫卡》我还没机会看,可以借我吗?”萧叶茗说。不等我说当然如果你喜欢的话。她就接着说,“你还没看吧,你看完后我再借。”
萧叶茗只在房间里停留了一会儿就要走。
“等等。”
我朝她背影叫道。她停下脚步回头。
“能……能帮个忙吗?”我说。
“可以啊!”
她没思考就答应了。
“我想再要本舒伯特的CD,想麻烦你一下。”
“嗯——,现在我可能没时间出去帮你挑,这样吧,下午我再给你带来。”
“那太谢谢了。”
“不用,萧稣要我来照看你一下,我这个姐姐敢不答应?你又不是不知道他,我要了你的谢谢说不定他明儿非要我还给你,他最爱为难人。”
萧叶茗璀璨一笑。在亦有同感的我的笑中她高挑窈窕的身影消失在门口,悠长的脚步声渐渐远去,我心中怅然若失,还好,我争取下午再见她的机会。这时,《海阔天空》已然在不知不觉中进入了尾声。我眼望着天花板觉得自己的目光在慢慢涣散。
“韩若,别光顾发呆了,你小子艳福不浅啊,有个才艺双绝的佳人也不介绍给我认识。”
余珏当着面调侃我。我明白他是在逗路冰初所以没做任何回答。心想余珏你有麻烦了。果真,路冰初拿起橘了就堵余珏的祸出之口,余珏一副痛苦表情吞了下去。汁水四溅。路冰初连忙躲闪一下身,一边掏出纸巾擦去溅在余珏衣襟上的汁水。余珏说你怎么能这样对待一个重伤员?路冰初回击说谁让你口无遮拦。
我听巴赫的CD,一种我很少接触的音乐扬起,可我无法溶入那古朴典雅的乐声中。拿起有萧叶茗余温的《诗选》,卷起。纸一页页迅速弹过,划过的掠影。仿如坐在飞驰的车上,车窗外不住变幻的景物的拖影。脑内充斥着萧叶茗刚才的一举一动。我大叫一声完了。难道丘比特正值要跟我开玩笑?被这个爱恶做剧的小孩的箭射中可不是好玩的,那需要恋人嘴唇的温度才能治愈并体验到重生的美妙,可是一旦没有,血流不止,将惨兮兮的。
我真的不想。
也许吧!最后我只能下这么一个可有可无的结论。然后尝试着转移心情,去看一首诗:一枚叶柄发黄的树叶/背井离乡/在枯废的破井旁呜咽/绿色流去的脊梁上/背负着残缺不全的地图/是三个季节走过的路程/还有三个月是它的泪水。
我咋咋舌,再往下浏览一首:黑色泥层下/躲藏了十个世纪/还有 一千年和等待/城堡里的睡美人/醒来之前/跟 奄奄一息的 莲子/用的是一颗心脏/王子吻了她的唇/也吻了/莲子的心/像轻飘飘的云朵/掉在水塘里 砸开/白色的胸膛。
一头雾水,还没看完我就有这种感觉。我若有所悟什么是高口味文学,就是不知所云我看不懂的呗!真深奥呀!以后我再也不用诗化一词形容萧叶茗。否则让人容易联想起乏味、难以理解。
随手扔掉了《诗选》,音乐换上了“石器乐队”的《信念欲坠》古典乐我还是不太适应,有点像是诗,令人厌倦。被破坏的心情需要一些新鲜空气。
余珏问我刚刚放的是谁的音乐?
十八世纪德国巴赫的。我说。余珏说我听不出什么所以然来,你总挂在嘴边的医大学生就是刚才那位?萧稣的姐姐。
我点头说是。
余珏似有意惊叹一声,说。她喜欢古典音乐?她可是一位即现代又古典的美女。
路冰初不屑地说古典音乐有什么好,没一点激情,总在重复一个调子。
余珏转而问我是吗?
他显然是不同意路冰初的观点,才有这变相否认的一举。
大出余珏意料的是我说一点没错,古典音乐没什么可欣赏的。此话一出,余珏非常惊愕,不敢相信我竟然站在路冰初一边帮腔。他一眨未眨盯着我,说,韩若,你再说一遍你刚才说的?
我于是重复一遍说古典音乐一无是处。
路冰初得胜似的看着余珏。余珏挠挠头说韩若,你肯定这是你的真心话?
我犹豫不知作何回答。余珏却笑了起来、茅塞顿开地笑,笑得我有点心惊胆战。
你笑什么?路冰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