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员外前些日子是否离京,回来时带着一个受伤的小动物?”
云轩朗右手掩在袖口中,挡在嘴边轻咳一声,“不知道长是指……”
无妄眼神闪烁,“人妖疏途,望阁下多方考虑为上。”
云轩朗眼中多了些莫名的意味,呼吸急促起来。
一间布置精美的房间里,云瑶看着在摇篮中酣眠的上林,笑的温柔。
“瑶瑶,爹爹能进来么?”
云瑶回头看向房门口,脆脆的道:“恩,进来吧。”
云轩朗推门而进。
云瑶身着一件白衫,长发披在身后,以手支额,看着他走近。
“瑶瑶,明日便是十四岁的生日宴会,不再准备一下么?”
云瑶调皮的笑着,摇了摇头,浅浅的酒窝衬着明亮的眼睛,越发显得可爱。
“瑶瑶,你的小白兔受伤了,爹爹请了兽医,我带它去看看,你能把它给我么?”
云瑶嘟囔着小嘴,眨着眼睛,“那你什么时候把它还给我啊?”
“差不多一个时辰,怎么样,能行么?”
“那,你要对它好一些啊,不要打他,不要骂他,不要给他喝苦的药,要温柔一些啊,不然……不然,我就不理你了。”说到后面,越来越急。
云轩朗笑着打断她,“你这孩子啊。”
看着自己的父亲笨手笨脚的抱走上林,云瑶觉得自己很幸福。端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镜中的自己,惊讶的发现,镜中的那个人自己都快不认识了,亮亮的眼睛,闪着水波,红嫩的脸蛋儿,一掐都能掐出水来,眼角眉梢的笑意是怎么都遮不住的。
一个时辰,只要一个时辰,就可以再见到好好的上林了,真好。
就在云轩朗走出门后,无妄站在门廊红色柱子后面,右手一挥,一道紫光幽幽闪过。
前传(五)
云瑶在房中坐了约一个时辰,估摸着差不多是时候了,提着裙裾兴冲冲地跑向云轩朗的书房。
“道长,魔梦可是再无翻身之力。”
“我骗得小女将这兔子抱来,稍后还得还她一只,若是这厮还能回去,小女必得责怪与我。”
这几声深沉有力,是云轩朗在说话。
“员外放心,贫道在小姐房门外施了画地为牢之术,小姐只觉过了一个时辰,事实上已过三天,只要保密得当,小姐永远不会知道的,员外放心便是。”说话的人带着高深莫测和势在必得,听着云瑶却是胆战心惊——上林,我的上林,你怎么了,是不是已经……死了。
死这个字,好像很远,远到自己永远都不会遇到,但又很近,它在自己不知道的时间和地方,已经发生了。
上林,那个对她着温柔地笑着的冰雪少年。难道真的已经一去不复返了?
这样想着,一步一步走回闺房,脚下像踩着棉花,脑子晕晕乎乎的,全身乏力,像是有什么东西一点点从自己身体中抽离。
就在倒地时,又看到上林清冷的面容,他说:“樱花,本就极易飘落,你不必悲伤。”然后粲然一笑,仿若冰消雪融,春暖花开。
景色突转,桃花树下,白衣似雪的男子席地而坐,身后是一身青色长袍的道人。花瓣漫天飞舞,二人自成一幅名画。
“梦魔,你可知世人之谓情之何物?”
“情之何物,与道长有何关系。不去捉妖,反而与我这红尘俗人斤斤计较,莫不成,道长也想体味一下人间烟火。”
“梦魔,你不必框我。今日,我只与你打一赌,你若赢了,我再也不追究你害我师父,伤我师兄,盗窃玄月鉴的事,但若是你输了,须得交由我处置。”
“哼,我是同意也得同意,不同意也得同意吧。”
“若是你的小姑娘三天之内来找你,你就赢了,怎么样,很公平吧。”
上林看了他一眼,不做声。
无妄看着他默不作声的样子,只当他默认,亦是随他坐在地上。
云瑶呆呆得看着那个白色身影,在漫天的桃花下越发魅惑妖娆,心中叹息不已,留下泪来。那道人分明是在骗你,你却傻傻的应了他,不是说妖多半狡诈奸猾,你却为何这般痴傻,我的上林啊。
这般想着,好不容易止住的泪又淌下来。
“你这是在做什么?”
这个声音……
云瑶一惊,看着眼前的道士,恨不得啖其肉,饮其血。
“道长原本方外之人,为何要插手俗世之事,还是见不得别人好活,亦或是有情人终成眷属。”
“他是妖……”
“是妖又如何,我们两情相悦,碍着道长什么事,还是我们做了什么伤天害理之事,逼得道长痛下杀手。且不说上天有好生之德,他究竟犯了那种滔天罪孽,使得道长要将他打到灰飞烟灭。”
无妄眼中闪过一丝狼狈,没有答话,只是心中暗叹,好一个伶牙俐齿的小丫头。
再定睛一看时,吓了一跳。面前的人儿,分明是……一个魂儿,而且,还是一个充满灵气的魂儿。难怪,这画地为牢之术,得修为极高之人才能看懂,却被这小丫头看破了。想到先前萧萧似是而非的态度,看来是早就知道了。
无妄被胡子遮住的脸红了一红,清咳两声,“小姑娘,我不是有意要伤他性命,是他见不着你,自行散尽魂魄,你看,我这不是没来得及阻止嘛。”瞬间,原本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道长一下子跌入红尘,变得像一个邻家的老爷爷一样,为了逗笑自己的小孙女费尽心机。
轻笑一声,一道墨绿的身影出现,含笑的声音带着戏谑,还有些幸灾乐祸“自己做的事,自己可要承担后果啊。”
“是你。”云瑶声音冷了两份,眼前的萧萧,“你也有份儿?”
萧萧无辜的一摊手,瞟向无妄。
无妄狠狠地瞪着萧萧,转眼又挤出个笑脸,“小姑娘,这事说来话长,咋们不着急。”
“没事,咋们慢慢说。”云瑶看着无妄,眼神留在萧萧身上。
萧萧依旧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瞅着无妄,等着看好戏。
无妄见他冷眼旁观,心中叹息不止,这什么人儿啊,交友不慎,这是典型交友不慎啊……
转头看着云瑶,无奈道:“孩子,这是我们的赌约,你若是三天没来,他就交由我处置,没成想,事情发展到这般地步,要不,我想你赔礼道歉,以后但凡有需要之处,无妄决不推辞。”
“哼,那什么画地为牢,也是一场误会?”
无妄吃了一惊,转而悲痛道:“说来丢人啊。一年前,师兄召我回无涯洞,说是师父有话要交代,我算了算,师父坐地飞升的日子快到了,就回去了。在无涯洞,师父给我师兄弟二人看了一面镜子,便是传说中的玄月鉴,里面镇压着妖神,望我师兄弟二人合力守住它,没想到,我一仔细瞧它,就给昏睡过去,再醒来时,师父已不见踪影,师兄受了重伤,玄月鉴也不见踪影。”
“那和上林有什么关系?”
无妄冷哼一声,像是在看她,又像是没看见她,“上林。你该知道,你的上林不是简单的妖吧。他是梦魔,自虚无中来,一抹无骸无体的意识衍生出的精怪,你以为他为什么贪恋你,还不是为了你身上精纯了灵气。”
云瑶楞了一会儿神,眯着眼睛:“别胡说,你会为了一个棋子把自己打的魂飞魄散吗?”眼神越来越凄厉,瞪着无妄,心中恨恨的想,这种说辞,真是无耻。“你还没告我,和上林有什么关系,若说不出个好歹,我云瑶倾毕生精力,定与你不死不休。”
萧萧原本无所谓的神情,被这几句豪言壮语打破了,这么多年来,还没见过无妄吃瘪,这倒是个有意思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