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斓迹俊?br />
“傻瓜,你以为领导都是孔繁森呵?中国十几亿人口就出了那么一个宝贝。现在的某些领导,有民谣如是说:晋见上司当儿子,召来下属是老子,廉政建设是晃子,有权不用成傻子,同僚相见比车子,谈长论短话女子,公款出国做游子,吃喝嫖赌比浪子,出了问题兜圈子,群众质问吹胡子,不见天网有铐子,手摸铁窗变孙子。哼哼……”
大家沉默了一会儿。玉成又道:“说到程国勤,数他老实。一天到晚,什么事都应承着。校长批评,他也笑道:‘一定改,一定改。’没什么脾气。”文清拿出一个礼品盒,问玉成:“小高生日你去不去?”志林就问“小高是谁”。文清告诉他,小高是他和玉成的初中同学,叫高云波,今年刚分到乡政府工作,“你也去认识认识。”
院子里的三轮车发动了,司机对着校长喊:“姐夫,你忙吧——说好了,就是那话。”李芝川在门口喊:“小杨,小李,校长说了,到张娟家吃饭,快一点。”文清敲门到隔壁,对程思绮说:“麻烦你照顾一下我表弟。”“好!没问题,我就尽一下表姐的职责。”程思绮收拾一下,背了包和志林一块出去。李芝川拦在门口,让一起去。程思绮说:“不用了,我跟姑姑说好了,到她家吃饭。”
这时,老师们大都饿了。李芝川一喊,相继锁门出来,一起向庄子里走去。路上说着些荤笑话。石振坤说:“听说,有一年,庄孝义到一户人家写对联。上联是:红漆大门修得洋。下联:野汉趴在院墙上。横批:东张西望。那一家人都不识字,竟贴了出去。笑得人肚子疼……”文清一戳玉成,偷偷骂道:“真没水平。”其他人恭敬地“哈哈”几声。石振坤很得意,又说:“一个女文学爱好者向一个作家求教文章。那作家看完,高深地笑道:‘你这篇文章,上半部分有两点突出,下半部分有一个漏洞,至于修改嘛——日后再说!哈……哈……哈……”
牛校长听身后说得热闹,转过身问:“你们说什么呢?”程国勤笑着说:“石老师说了个笑话,好,说得好。”牛校长也笑着说了一个:“有个男人,一次出远门,走前对老婆说:‘窗子关紧门闭匝,裤带挽成死疙瘩。野汉来了不理他,万一不行弄一下,钱留下,人认下,等我回来收拾他。’哈哈,你们说有这样的男人吗?”程国勤又笑道:“好,好!说得好。”
为了凑趣,李芝川也说了一个:“一个儿媳妇给公公端饭,由于刚给孩子喂完奶,衣服没弄好,没留意把奶子露了出来,公公一时按捺不住,低头舔了一下。儿子看见了,就怪父亲不注重身份。父亲怒了,骂道:‘你刁了我老婆的奶子近五年,我舔你老婆一下都不行。臭小子,懂不懂肥水不流外人田的道理?”程国勤淡笑几声。牛校长、石主任倒“哈哈”大笑了。
牛校长听文清、玉成也在笑,转过来正经八百地说:“你们小伙子不能听这些笑话。”回头又给石主任他们说了一个,引得众人狂笑一场。
张娟家门口,张娟爸妈都等在那儿。谦让了一番,进到上房坐定。饭还没有端上来,主人先把牛校长奉承了几句:“自你来了之后,红岩山的学生整齐多了,成绩也上去了。”牛校长顺茬儿说起了他的历史,说他当过教委主任,当过中心小学校长,说着说着,说出了在心中翻腾已久的话:“说实话,如果文凭再高点,凭我的能力,管科级干部绝不打尿战。”程国勤笑着说:“就是,就是。”李芝川对着墙上的画淡笑了几声。石振坤勉强忍住笑,一脸的严肃,倒显得很不自然。文清、玉成已笑得肚子疼,但不敢显露出来。其实他们此时的心理都有一样:“你不撒泡尿照照,你是个什么东西?”
半天了,没人接校长的话。校长自语道:“饭怎么还不来?”石振坤把头一偏,见饭端上来了,就说:“来了,来了。”——在主任扶持下,校长总算有了台阶下。牛校长说:“把张娟她爷叫来一起吃吧。”张娟爷爷抱着孙子进来坐在炕边,边吃边聊。石振坤问:“你家墙上贴的是十大元帅还是十大将军?”
“是十大元帅。”张娟爷爷说,“这十个人可了不得,是天上派来帮毛主席打天下的‘将星’。”在坐的都是老师,当然不信他这一套,倒有兴趣听听。有人调侃道:“你怎么知道的?”
“这是天书上说的。就说文化大革命结束时,叶剑英等人消灭了‘四人帮’,支持华国锋当主席,这就叫‘红花还须绿叶衬’,但花也罢,叶也罢,都插在花瓶里,所以他们大不过邓小平。”文清、玉成相视一笑,觉得这老人家分析得有那么一点儿道理。“再说毛主席,他的前身是《西游记》里的红孩儿。他下巴上的那颗痣就是红孩儿额头上的红点儿。他闹革命,先有红军,建立红色政权,后有文化大革命,有红卫兵。一生没离开‘红’字,就是这个原因。”
石振坤道:“你老儿说得挺有理……”
“以前,中国地图是桑叶形,日本地图是个蚕形,蚕吃桑叶天经地义,就有了日本侵华战争。新中国成立之后,中国地图成了鸡形,鸡能吃蚕,所以咱中国不怕他日本人了。”牛校长故做吃惊地说:“你知道的挺多,再说说。”“这是天机,不能再泄露了。”老头儿欲说还休。
石振坤又问:“听说天书是一种无字的书,是不是?”“当然不是。无字的书只能算书。‘天书’其实是一种人的思维,这种人就是人中的‘神’。”“哪有这种人?”“有,李庄的老鸦就是神,还有历史上的诸葛亮、刘伯温,他们是人中的大神,他们的天书就是他们的智慧。”
牛校长道:“老鸦真的很神。农业社的时候,老鸦念叼过‘大锅饭不要了,牲口圈不要了’。有人问他‘为什么不要了’。他却不说。后来果真包产到户了。”程国勤也说:“真的。一回,碰上老鸦,我问:‘老李,你看看,今年的收成怎么样?’他说:‘从粪堆来看,收成不行。’我问:‘是太小了?’他说:‘太大,太大。’我要再问,他什么也不说……”文清脑海中浮现出老鸦昏睡树洞的情形。他说的“鬼”指什么?“鬼城”又指什么?人中既然有神,想必也有鬼吧。但这层道理文清只是朦胧的懂。
时间不早了,文清和玉成该去参加高云波的生日聚会了。主人摆上酒,还请来了村支书梁宗唐,不好就走,只好坐了一会儿才跟校长说了。校长思考了一下说:“明天早操前一定要回来。”然后,又换了一副面孔对梁支书说:“不知啥风把‘党’吹来了?来,我敬‘党’一杯。”敬过酒又问“党”这两天在干什么?梁支书放下酒杯说:“还不是忙个催粮要款、刮宫流产。这个——这一回,我们又加了两级工资。这个——现在,我们正村级干部每月拿一百二十块,副村级拿一百块。”
“这个”是梁支书的口头禅,该打官腔的时候他总说“这个”。别人就给他个“梁这个”的外号。牛校长听梁支书对自己的定级挺有意思,就问:“梁支书,你说说我是个啥级别?”“这个——你和我一样,都是正村级。”边上人都哑然失笑,不知是笑牛校长的“不打尿战”,还是笑梁支书的“正村级”。牛校长自我解嘲地说:“没想到我和支书是一级。哈……”
文清和玉成笑着跑出张娟家。到学校,程思绮和志林已等了很久。赶紧收拾好东西去乡政府。高云波住在政府老院的一排平房里。政府的大多数机构已撤到新院,剩下教委还设在这边。文清、玉成和程思绮只好先去跟教委主任打个招呼。
高云波二十一二岁,对朋友很热情。见他们进来,忙起身招呼。屋子里已坐了几个人,经介绍彼此认识了一下。高个儿,瘦脸,显得极深沉的叫潘永锋,大概有二十八九岁。旁边一个,四方脸,浓眉大眼,叫史靖宝。高云波身边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女孩叫李璞纹,是高云波的女朋友。
彼此客套一番后,史靖宝发话了:“今天小高生日,该来的都来了。”又指一下自己,“不该来的也来了。你们远来是客,我算半个主人,就由我做主持吧。”第一项是点蜡烛、唱“生日快乐”歌、许愿、吹蜡烛。完了,大家请高云波说两句。小高站起来,环视一下,略显激动地说:“对于大家的到来,我十分感激。步入社会,我遇到过许多困难,都是大家帮我度过的。在这里,我表示深深的感谢。”然后说了一些祝福的话。大家又逼李璞纹说了几句。
接下来切蛋糕、吃蛋糕。当然少不了重要的一项——“抹蛋糕”。每个人发挥出最大的心智,一心把手中的蛋糕抹到对方的脸上。一阵惊叫声、求饶声、凳子倒地声之后,便见个个脸上五花八门,煞是好看:有揉进眼睛的,有填进鼻孔的,还有塞进嘴里嚼着的。
文清觉得此时大家就像那些脸上着彩、手执猎叉围着猎物“嗷嗷”欢叫的土著人,举止中带着许多野性的成分。他喜欢这种原始的气氛。现代人太会雕琢掩饰自己,每天以面具示人,缺乏这种野性中携带的真实。然而,洗完脸回过头来,身边没有篝火,也没有丛林,而是一个精美的办公室,每个人的脸上恢复了胭粉气——这一时的狂闹显得那么难得——也许,这是人类对自身潜在野性的追溯与回忆吧。
又围着桌子坐好,摆上白酒、饮料和佐酒的小菜。大家敬了高云波、高云波回敬之后,就开始游戏。史靖宝建议“开火车”,先满饮两杯,由他出任“北京”火车站长,然后给各人嘱一站名。
“北京的火车就要发。”史靖宝说。众人问:“往哪儿发?”史靖宝答:“乌鲁木齐。”
乌鲁木齐的火车站长是程思绮。她赶紧接上道:“乌鲁木齐的火车就要发!”“往哪儿发?”程思绮见文清正跟玉成叽咕什么,就大声说:“呼和浩特。”玉成先反应过来,一戳文清,文清才意识到该自己说,急道:“呼……和……和特的……”
“罚酒!罚酒!”众人大叫道。把“呼和浩特”说成“呼和和特”当然该罚。文清只好饮了一杯,对程思绮道:“都怪你。”程思绮得意地一笑。高云波提醒道:“大家小声点。不要惊动隔壁的人。”文清说:“呼和浩特的火车就要发。”“往哪儿发?”“连云港。”志林接了发给李璞纹。
李璞纹说:“西安的火车就要发。”“往哪儿发?”“往……往……往哈尔滨发。”火车虽发给了高云波,大家还是喊着“罚酒”,因为慢了三秒。李璞纹呷了口饮料,把火车发给高云波。高云波发给史靖宝。谁知,史靖宝又给程思绮发来。文清看看史靖宝,瞅着程思绮“嘿嘿”地笑,还给玉成指了指。程思绮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把火车给他发来。文清正得意间,不料火车突然开来,自己的站名又难报,没报全,只得又喝了一杯。
玉成为文清不平,对着程思绮唱道:“都是你的错……”惹得大家哈哈大笑,因为他带了流行歌的调子,其中另有深意。玩了一会儿,文清输得最多,他就建议换个玩法。高云波说:“那就说笑话吧。”“行。不笑不算。”
高云波先说:“有三个庄浪人,一次进山偷木头。偷了木头卖成钱分,最后剩下一角钱,没法分了,就买了支香烟,每人分一小截。最后一个人抽得剩一点儿还抽着,结果把嘴烧了个泡。别人问他怎么不扔了。他说:‘那是血汗呀,扔了多可惜!’”最后一句是用庄浪话学出来的,说得惟妙惟肖,引得众人放声大笑。在坐的潘永锋祖籍是庄浪,听了很不乐意,忍住笑声讨道:“贬低庄浪人,该罚一杯。”
众人不同意,说:“不行不行,没有这规定。”潘永锋又说:“你的笑话没有效果,我没笑,该罚一杯。”高云波赖不过只好喝了,说:“你们庄浪人本就吝啬嘛,还不许人说。怎么没人说我们华亭人?”
史靖宝笑着说:“轮到我了,我也说个庄浪人的。有个庄浪货郎子到华亭来做买卖。碰上一家人吃蜂蜜,给了他一些。他觉得好吃,就问蜂蜜是什么做的。那家人告诉他是蜜蜂。他便讨了两只蜜蜂装在火柴盒里做样品。回去的路上,他几次想打开看看蜜蜂做好了蜜没有,但都忍住了。最后终于忍不住,开了个小缝儿没看见,只好开大了,不料蜜蜂飞走了。他赶忙丢了货担越沟翻洼去追。最后在一堆牛屎上找到两只蜂,以为是他那两只。他明明认得牛屎,但此时却有些迷惑,说不定那是蜜蜂做的蜜呢,丢了太可惜。思考再三,他用手指醮了一点尝了尝,说:‘呸,天气太热,把蜂蜜都晒臭了。’哈……”众人大笑。气得潘永锋直骂:“说不定你们祖先也是庄浪人呢。”
的确,庄浪人很吝啬。那是饥饿留下的印迹。解放前,由于天灾、兵荒、匪乱等原故,庄浪人流离失所,有很多人饿死在逃荒的路上。他们深深地懂得衣食的珍贵、生活的艰苦,对什么都很珍惜,以致到了喝完面汤也舔碗的程度。而华亭人很幸运。背靠苍茫的大森林,土匪来了可以进山林躲;有饥荒,可以到山里找吃的。很少有饿死人的现象。正因为此,其他地方的灾民便涌向这里,青龙山以它博大的胸怀接纳了这些苦难的人。而过来的庄浪人不改旧习,常被本地人编些故事学说。
轮到潘永锋了。他说:“在华亭的一家浴池里,两个女人又见面了。甲问:‘他姨,每次见你,你全身其它地方都干净,就肚皮上黑,咋回事呢?’乙说:‘不瞒他姨说,我家那死鬼是个煤矿工人。’”高云波叫道:“黄色笑话,少儿不宜。罚酒罚酒。”其他人似乎没听懂,都没笑,潘永锋只好喝了。
志林说了个书上的:“一位女士偕男友逛街,见有高档首饰,要男友买。男友说:‘亲爱的,你不戴首饰更漂亮,这叫自然美!’女士不悦道:‘幸亏我没要高档服装,否则,你会说:亲爱的,你不穿衣服更漂亮,这叫人体美。’”没说完,自己先忍不住笑了。
程思绮接上说:“一位英国妇人有个女儿,上幼儿园了。一天,女儿回家,对妈妈说:‘妈妈,今天我们班转来一个德国小女孩。’妈妈??她:‘她会英语吗?’小女孩说:‘她不会讲英语,但会用英语笑。’”文清笑道:“她还会用汉语笑吧。”程思绮笑着点点头。其他人没听懂,嚷着罚酒。程思绮喝了口饮料。
文清接上说:“这是个真事。这学期,我们班有个男生写周记。要写本学期打算,他写道:‘这一学期,我要尊师爱生。’写上一看不妥,学生有男生、女生。若被同学看见岂不羞人。就改成‘这一学期,我要尊师爱男生。’我阅到此处,确为他欲盖弥彰的纯真打动。”程思绮笑了起来。其他人淡笑了几声。文清又说:“还是这个学生,有一次做试卷,有一道题是填动物补成语。他不会,就乱填一气,什么‘打草惊牛’、‘万羊更新‘、‘虎背猫腰’。几个同学看了笑他。他一本正经地说:‘其实我是会填的。我这样做就是让你们笑的。你们若不笑,我倒是对驴弹琴了。”
这回全狂笑了。因为带着骂人的话,还是被罚了一杯。接着玉成又说了一个编排庄浪人的笑话。潘永锋硬忍住没笑,罚了酒。李璞纹准备继续说,潘永锋不让了,嫌耻笑庄浪人的笑话太多,叫另找花样。有人提议“续成语”——四个字的词语也算。
李璞纹先说:“生日快乐。”高云波续道:“乐不思蜀。”史靖宝没词了,说了个“暑假快乐”。大家嫌没新意,罚了一杯酒。潘永锋连道:“数九寒天。”志林高声道:“天外有天。”程思绮想着什么,待反应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