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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部分(2 / 2)

而如今,他亦才终于明白,究竟何处差池,使得苏偃变化如此之大。

不是苏偃变了,而是苏偃不再信任。

柳断笛募地呼吸一滞,喉口处涌上一股腥甜,五脏六腑如同倒置一般,他忙低下头去,佯作查看手中那几份素笺,遮住一张霎时惨白的面庞。

苏偃自是没能察觉,只接着道:“芜江倒是安分不少,只是听闻首领阖炤近日招摇,成日穷奢极欲。”

“……”柳断笛强忍了痛意,勉强道:“竟会……有这种事……”

话一出口,苏偃便觉得稍有不对,但也未曾在意,又道:“说来倒是奇事,阖炤虽与人逍遥,宁愿施以千金,却也从未将任何人带回王宫。”

柳断笛闻言,暗自顺了气,问道:“他……可有妻妾?”

苏偃道:“他只有一位已经故去的正妻。”

柳断笛心下有数,手中仍是一页一页地翻动。

他手下猛然一顿,却是不经意地抬头问道:“这些密件,四殿下可有过目……?”

苏偃摇头答:“不曾。”

柳断笛手中微颤,将那素笺理好,话中颇有请示之意:“四殿下,下官将这些东西拿走了?”

苏偃道:“都拿走。”

柳断笛低头道:“若是殿下没有余事,下官便先告退……”

苏偃摆摆手:“无事了,你回去罢。”

柳断笛退出内堂,手中将那素笺攥的愈紧。

适才所见,乃是一人画像,上书‘阖炤妻王氏,卒于三年元月’。

只是那画中人,像极了苏桥。

张纸轻薄,柳断笛却觉将它端在手中,有如千斤重。他指尖微颤,好容易平息袭入脑海的眩晕,便快步离开东宫。

几日后,皇帝拟旨,道是褚桑护国有功,命其留驻京城。而柳断笛却并未举荐宁楀,一来他无心从官,二来……他说自己仅与师兄见一面便好。

果亲王苏瑞方回朝参政。在此之前,柳断笛从未见过他,只听闻此人乃是前朝孽党,后来圣上登基,顾全手足情谊才将他发配边疆。

大堂之下,果亲王跪泣:“这些年守着众位皇亲,本也清心无欲,只是想不到竟然有朝一日,还能重返京都……臣下实是……”

表面似是感激涕零,柳断笛却暗暗蹙眉,心觉此人难以对付。

“果亲王不必多言,当初所定年期已至,回朝也是早晚间的事。现下既然回来了,便多花些心思辅政富民,以盛我大苏百年基业,不枉朕用心良苦。”

果亲王抬袖拭泪,言语中略有哽咽:“谢陛下……臣既然回来了,定会守好本分,一心向民……”

待到宣了退朝,柳断笛便回至府中。

依旧是那番景致……柳断笛按着胸腹处跌入木椅中。

他微微侧头,望向窗外,见是一片青葱映入双目。还有多久……便连这般清和素雅的模样都无法再见了呢……

柳断笛手下愈加施力,却怎样也不见好转。

身上逐渐失了力气,却听青衣扣了扣门,道:“大人,有人送来急件,说是发自筹南。”

柳断笛听到筹南二字,心中已然明了。

怕是在治洲那回,苏偃遣去筹南的探子有了回信。

他勉强支起身子,应:“知……道……。”

青衣推门入内,将手中书文放置桌案上,只见柳断笛脸色依旧泛白,不由劝道:“大人回京不久,可要告假休整些时日?”

柳断笛摇头:“我何时这般娇贵了。”

青衣仍道:“大人不爱惜身子,我看着心疼。”

柳断笛微微一笑:“好了,我现下也无大碍。”

青衣正欲反驳,却听柳断笛问道:“小四呢?前些时候一直寄居在兆大人府中,今日也该回来了。”

“早上兆大人亲自将他送来,见您不在,我便自作主张地将他安置在偏院,不知可行?”

柳断笛道:“如今盛夏,偏院倒是不错。只是改季后不宜住人,那时你再替他迁至别处罢。”

青衣答:“是。”

“你先出去……我等下去看看他。”

青衣隐隐放心不下,踌躇半晌,还是推门出去。

待青衣一走,柳断笛便再也挂不住笑容,额上冷汗涔涔。他忍着痛楚,将那纸函撕开。

纸上只有数字。

——云风渐改,辜者丧命。书之其上的竟又生生想起

柳断笛缓缓闭了眼,苦涩一笑。

果然……

他救了筹南百姓一时,却救不了一世。

纸函背面,复上往生者的姓名。

柳断笛凝了神,寻着熟悉的名字,他不想看到……

岂料,他寻到了。

荣泽。

柳断笛手中一松,纸函失了力,一瞬跌在地上。

他只觉双眼酸涩,却又力不从心。痛处叫嚣,柳断笛不禁抬手压住,仍是止不住胸腹间涌起的痛楚,与心底泛上的寒意。

他一瞬感之,自己不配为官。

——倘若连子民都无法看护,又有何颜受称‘父母官’。

一瞬又感之,恨自己现下身处京都,失了那覆手之力。

——无法彻查,亦无法替荣泽等人平复公道。

可是……

他笑容中掩藏了些许绝望,自己终究不比神明。

或许如今,才能与苏安离世时,那般空洞的苏偃感同身受。

同为淬骨之痛。一为亲者,一为家国。

星辰仿佛嗅到一丝悲戚,在柳断笛身侧蹭了蹭,呜咽一声。

柳断笛这才醒了神,想伸手抱抱它,却再也无力。

他只能蹲下身去,将星辰搂在怀中。

“抱歉……我没能照看好他们……”

“荣泽也是,小四也是……”

“此生终是无缘了……”

星辰在他怀中拱了拱。——它不明白,只是无端地觉得,这人心中难过。

它伸出舌头,舔舐着柳断笛的手背。

半晌,柳断笛冰凉的双手才略微回温。

他收起苦涩,将星辰放开,捡起纸函搁在烛盆中焚尽。

他轻抚星辰头顶处的茸毛,轻声道:“我会替他们洗净冤屈。”

不知是对星辰而说,还是向自己许诺。

吞下几粒药丸,柳断笛便牵着星辰,踱至小四所下榻的偏院。

门口的侍童忙迎上前:“柳大人来啦。”

柳断笛轻笑道:“他怎么样了?”

那侍童嘟起嘴道:“还是不怎么理人,想必定是不习惯罢。不过……柳大人放心,我一定尽心照料。”

柳断笛颔首:“辛苦你了。”

侍童闻言,脸颊竟是稍稍泛起绯色:“柳大人说哪里话,这都是分内之事。”

柳断笛觉他性子讨喜,只道:“我进去瞧瞧他,不必管我。”

侍童微微点头,替他开门。

柳断笛掀开帷布,便见小四坐在窗角处。

似是发觉有人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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