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过分,我现在是一个人,我想怎么样还不是就怎么样!更何况送上门来的,不要不是白不要嘛!”
“那你上个月还来我这儿干什么?”
“怕你有需要啊!”
“无耻!流氓!”吉络忽然间方寸大乱。
艾还是这样的与众不同,可是吉络忽然想起来问自己,吸引自己的与众不同就是这样的吗?
2
这一天剩下的时间,吉络全用来等待下班。阳光懒洋洋地躺在外面的阳棚上,一动不动象条死狗,吉络几次回头,都没有发现它有走路的动静。刹那之间,吉络觉得悲伤才是世界的永恒。美是存在的,在心里。客观世界里存在的只有悲剧,只有悲剧。
吉络请了假提前回家。她象老鼠一样在城市最肮脏的角落里逡巡,用肆无忌惮的目光上上下下地打量着每一个来来往往的人。她觉得自己就是一只老鼠,她从心里想引诱别人来跟她争吵,给她一个咬别人一口让别人患上猩红热的机会。可是她实在是太普通了,她接触别人的目光实在不能引起别人的丝毫兴趣,偶尔在她脸上划过的目光并不是她想要的挑衅,只是怜悯。也许他们在想:“啊,这是一个多么让人同情的受了刺激的女人!”
回到家里,吉络对着镜子一件件地扒掉身上的衣服,一个玲珑浮凸的胴体闪着蜜色的耀眼光芒在镜子 里铺展开来。她看见眼泪大滴大滴地从脸上落到胸前又在皮肤上时而涩涩时而顺滑的游走,就像她时有时无的思维。悲伤、心碎,这些字眼好象都不能表达她现在的心情。她的感觉就是空白的,或许愤怒、或许失望或许所有的可以用文字来表达出来的东西都只能表达出她的情绪的皮毛。
她就那样在镜子 前站着,先定着那片蜜色光芒看 ,再用手遮了脸,让眼泪从指缝中溜出来,然后她又让她那双并不漂亮但是非常柔软的手从脖子慢慢向下滑行,到胸,到乳房,然后又到腰和臀部,接着她又弯下来让手滑到大腿、小腿和脚根。在这个滑行的过程中,她的眼前一遍又一遍地浮现出艾的裸体,艾在她身上看着她的样子,艾的嘴唇咬着她的耳朵的感觉。最后吉络的手一次次地感受着胸到腰到臀的曲线,她被这曲线感动,这曲线多么让人心旷神怡而这手感又是多么的好啊,她的蜜色的皮肤全身上下都没有一个疤痕,艾曾惊叹过她的身上连一个痣也没有。不仅如此,在她身上想要感觉到毛孔的微小起伏都很不容易。
可是,这一切又有什么用呢?赞美归赞美,并不能改变她被一个叫做艾的人深深伤害的命运。她站在镜子面前看着那个熟悉而陌生的女人默默的流泪,她感到非常无助,她感觉到情绪在心中的涌动却又无法给它们找到一个出口。
站了好几个小时,吉络才发现外面的天已经黑了。夜如一只筛网,把她苍蝇一样地扣在底下无法动弹。饿是饿了,可是没有要吃饭的欲望。吉络就那样在床上躺下来,一夜无梦。
3
吉络心里的绝望象岩浆一样在心里汨汨地流淌,烧得她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要干裂。但是到了办公室,面对着那些总是面无表情的同事,她把所有的感情又冷冷地压了回去。
这一个星期是多么的长啊,好象大夏天坐在火炉边等待面试。吉络不想和乔依娜讨论艾,她能想到她们讨论的唯一结果就是乔依娜再说一次吉络的无用和没出息。这一切都是自己找的,要是她当时果断地离开艾,也许现在只有孤单,没有耻辱,没有难堪,没有任何让别人笑话的东西。一切都令人心碎,可是她连一个分担的人都没有啊。她整天都饿得厉害,但是什么东西也吃不下。
终于盼到周末了,下班的时候,吉络和前几天一样面无表情地走到门口,一个女孩子忽然窜到她面前。吉络一惊,抬头一看,发现来的人居然是沈习习。沈习习曾经是吉络中学时代最好的女朋友,上大学的时候偶然认识了一个港商,后来就断了联系,据说是到香港去了。所以这会儿吉络一眼看见沈习习心里真是吃了很大一惊。
“下班了?”沈习习笑得很自然。
“怎么是你,你想死我了,怎么一直都不跟我联系啊,死到哪儿去了!”吉络几天的不快一下子烟消云散。她四下扫视了一番,“怎么就你一个人啊,你男朋友呢?”
“他,还不是在香港忙他的事情!”
吉络和沈习习两人就近找了一家麦当劳坐了下来。和许多人一样,吉络对传奇也有着无比浓厚的兴趣。虽然她从来没有对这一段爱情发表过任何评论,但是她从心里非常想知道这个充满传奇色彩的女人这些年是怎么混的。可是沈习习对她的生活好象一点谈兴也没有,吉络努力地把话题朝沈习习身上引,可是她又总找得出别人话岔了开去。隐隐的,吉络觉得沈习习也并不那么幸福,可是还能有谁比自己更不幸呢?
沈习习说她是到武汉打官司的,一家公司欠了她和男朋友一万多块钱。“一万多块钱?这也值得你们这些阔佬儿们天远地远地跑来打一场官司啊?”
“什么阔佬啊,我到香港才知道我那个男朋友也不过是一家大公司的走狗而已。”吉络接过沈习习递过来的法院审判书,这才发现她的男朋友原来只是一个渔民出身,哪里是大家流传的世家子弟,心里顿时感慨万千。想那时,听说沈习习和一个香港世家子弟在恋爱,有多少人一边嘴里非常鄙夷的说她贪财一边在心里羡慕得要死啊,可是……
沈习习说她这几年其实一直在深圳,先是在一个工厂做工程师,后来又到一家公司做平面设计,中间自己还办过一个小公司,不过倒闭了。吉络听着沈习习经历的时候不停的唏嘘,她一边对沈习习的能干佩服的五体投地一边暗自感叹自己生活的平淡。
“其实现在经历了很多,觉得外面的世界也就只是那样。”沈习习话锋一转又兜了回来。“你看那些老总们,那些跨国公司的执行董事们,你以为他们个个都是不得了的大人物啊。你是没出去,你出去一看就知道象你这么聪明的人在外面还真不多见啊。你怎么都不想着出去闯闯呢,我跟你聊天比跟那些大人物聊天还觉得高兴呢!”
吉络听得六神无主,几乎不知道沈习习说这话的意思是为了让吉络高兴还是因为在外漂泊太久而对生活失去了信心,可是她却有一种直觉,她觉得沈习习说这话其实只是一种卖弄,就象把两种不同的水果放在一起才能显得出好坏一样,她觉得沈习习是想把别人都拿来做那堆质量差的水果。
就在吉络对这种谈话几乎要失去兴趣的时候,沈习习话锋一转,把话题引到了陆伟光身上。
“吉络,你怎么还一个人啊,还在喜欢陆伟光吗?”
吉络笑笑不语。
“我真想不到你居然在这么一棵树上吊死。他有什么好,要长相没长相,黑的都快要分不清五官,要身材没身材,扁得连屁股都没有,菜刀从头上掉下来只会削掉脑后的一点头发。要钱也没有钱,家里没有钱,自己也没有钱,学计算机的不出来闯,老在一个国营单位呆着有什么意思嘛,更重要的是他胆子小,追我的时候连表白都不好意思自己表白,想想都觉得他窝囊,更不能对他有什么发财的指望了!”
吉络没有想到沈习习批评陆伟光的时候会这么的尖锐,不仅如此,她脸上的表情是那么的复杂,一部分是为了吉络看上陆伟光的不屑,一部分又是对吉络守望陆伟光的同情,那种表情真让吉络难受极了。
“这些我当然也知道。说实在的,当时我心里真恨你,倒不是说陆伟光爱你让我没有位置,我只是恨你不爱陆伟光所以让他生活得那么痛苦。你不知道,那时候他无论受到什么挫折,我心里都象自己遭了大难一样的难受,我多么羡慕你啊!”吉络很平缓的说,可是她始终都不敢看沈习习的脸。“有的时候,我真的很痛苦,我们是这么好的朋友,中学同桌那么多年,一直都很谈得来,可是我爱的人却一直爱你,为了你大学四年痛苦了三年半,我心里还是不平衡啊。后来再一想,其实命运本来就是那么奇怪的东西,要不,人家怎么都说缘份天注定。”
吉络说完话轻轻的叹了一口气,然后伏下头去喝可乐,这使沈习习根本没有注意到吉络的难受,她开始讲她的爱情和家庭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