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君,兰汐与您一别六七年,我爹罪名未得洗刷时,兰汐也是获罪之身,岁月蹉跎,心知无望,兰汐没齿不敢遗忘与王君缔结之缘,兰汐不敢忘记……莫非……王君早已忘记?”兰汐幽幽低诉,一脸无尽的羞怯与凄然。
“本王遗漏之事甚多,姑娘明说。”东都王耐心的声音听来反而像更深的不耐。
“王君声称兰汐是您未过门的妻子,如今漠然置之,兰汐一介民女,原是……匹配不了高贵的您,王君无心,兰汐不敢勉强,请您……写下文书,退谢兰汐,兰汐从此心无旁骛,削发为尼,青灯木鱼,专心礼佛。”兰汐语声凄怆,却又神情决然。
东都王的声音在大殿里清晰回荡,“本王与你定亲?姑娘此言,从何说起?”
兰汐呆了,丘儒生也呆了。
“你……我……我们不是定了亲吗?你不认我了……”兰汐几乎语无伦次,称呼也乱了套。
“本王的确定了亲,但不是你。”
“王君,您是王,金口玉言,怎能出尔反尔?”兰汐神色明显惶惑。
“本王定亲,有定情信物,你可有拿来?”
“我……”兰汐惊慌无言。
南宫汐摸了摸袖子底下的墨蓝宝石手饰,手腕又缩进去几分。墨蓝宝石手饰——只是奖赏。
东都王轻轻击掌,凝碧和点绛押着一个女子走进大殿。
南宫汐认得那个女子——那幢拘束她自由的宅子里的洗衣女佣。
凝碧踢一下洗衣女佣的膝部,女佣扑地跪倒,猛然往前爬行几步,对东都王哭道:“王君,奴婢真的没做什么,是……是有人胁迫奴婢……告诉他……宅子里关押谁,还有……几位大人和兰汐小姐平日里说啥,奴婢就……就告诉他,兰汐小姐一直说自己姓南宫,是江南南宫世家的人,不是兰大人的女儿,还……还告诉他王君与兰汐小姐定过亲……就这些……奴婢迫不得已,真的不是故意背叛您,请王君开恩……”
“那个人是谁?”东都王淡淡地问。
“奴婢……奴婢不敢说,他说奴婢若敢泄露,便要了奴婢的命……”
“哦?你不怕本王要你的命?来人,带出去——”
凝碧揪住洗衣女佣的衣领,便要拎起。
洗衣女佣死死扣住光滑的地板,猛叩头,“王君饶命!奴婢说……奴婢这就说……那个人是太……”
“行了!”东都王打断洗衣女佣的话,声音依旧轻轻淡淡、温温雅雅,“带出去罢,那些多出来的东西,割了。”
“王君,不要——饶了奴婢——奴婢再不敢多嘴多舌了——”洗衣女佣失声哀哭。
凝碧以指点住洗衣女佣的哑穴,手一挥,几个侍卫进来把人拖出去。
大殿里,蓦地凉风起。南宫汐打了个寒颤。东都王,果真非常温和、优雅,不说激烈的言辞,没有激动的情绪,永远和煦,如春风。
但,最是春寒料峭,冷意侵心,也能冻死人。
“你明白了么?”珠帘后,东都王的声音又响起,悠远、轻淡,如云烟。
“你……你故意设的圈套!”兰汐嘶吼出声。
东都王不应,再度轻轻击掌,声音在大殿里回荡,侧面走出一个女子,沿台阶上,步近软榻。
女子丽质天成,无尽雍容典雅。她以莹莹玉手轻轻分开垂挂珠帘,拨到两边,一左一右勾住,末了,双手交叠置于腹前,静静侍立,自然文雅,风姿高华。
软榻上的人一览无遗,绛色衣裳,冠玉容颜,从容优雅,风采绝伦……南宫汐目光定在那里,忘记呼吸。
大乾皇姓,徐离氏。徐离不是他的姓名,是他的姓氏。
东都王——是徐离!不必再怀疑!听到他的声音,就不应该怀疑!世上相似到极致的人,其实很少,很少。
第二十四章 真假兰汐
东都王抬手,指指软榻边的女子,微笑介绍,“认识一下,她的名字也叫兰汐,父亲也是东都已故治书兰庭远。”
“不是——她不是——我才是!”高台下的兰汐嘶声叫嚷,如同困兽。
丘儒生脸色微僵,却依然镇定。
“武怡衫,自称武婆婆,擅长暗器与易容之术。”东都王一双幽黑的眼睛扫过假兰汐和南宫汐,“武氏易容术,惟妙惟肖!只是——这才是兰汐真正的样子!”
东都王把软榻边的女子——兰汐推近众人。
兰汐,长的一点儿不像南宫汐,脸如鹅蛋,不似她的尖尖下巴,嘴唇丰润,不似她的微薄,身材标准,不似她的清瘦……总之,兰汐是一个极为标致的美人儿,一个有贵族气质的美人儿,配得起任何一家最高贵的门楣,即便是皇族……
兰汐……兰汐与东都王定了亲的……
南宫汐垂下睫毛,急促地吸进一口气,太急,搅得心脏生疼。
真兰汐展览似的立在东都王身边的时候,假兰汐骤然立起,飞奔向殿门。
大殿门口,侍卫排排站满,遮天蔽日,像铁桶。假兰汐顿住身形,突然回转,纵身飞起,直向软榻上的东都王扑去。
徐离……徐离似乎不会武功!
心思方动,南宫汐已然腾空跃起,落下,拦在假兰汐的面前。所有功夫中,算算,她只擅长两项——剑术和轻功。
“滚开!”假兰汐一声喝叱,手腕转动,倏地甩出几根银针。
南宫汐猝不及防,以一只脚为转轴,连转几个圈,堪堪避过暗器,下一刻,却又瞳孔收缩——银针,直直朝东都王飞射而去。
不——
声音堵在嗓子里,叫不出,手脚再快,也赶不上银针的速度。
这时,站在东都王身边的兰汐有所动作了。她抽出缠在臂上的雪白缎带,抖开,风摇白梅和着雪花齐落般令人眼花缭乱的盘旋飞舞静止后,几声轻微的金属坠地声响,东都王依旧闲闲斜倚,安然无事。
“大胆刺客,拿命来!”兰汐喝叱一句,跃下高台,和假兰汐缠斗在一起,姿态曼妙,手法狠辣,假兰汐连掏暗器的时间都没有,登时手忙脚乱。
“看招!”兰汐又喝叱一声,舞动雪缎,缎带头拐了个弯,从后面卷向假兰汐,缠住她的双手和身体,捆粽子似的裹了个严实。
假兰汐被雪缎裹得死紧,瞪着兰汐,无奈挣扎一番,突然用力咬紧牙关,顷刻,嘴唇发黑,双眼大睁,直挺挺往后倒去。
“王君,这人是……死士,她咬碎藏在牙齿里的毒药,毒发,死了。”兰汐探探假兰汐的脉搏、心跳,翻看她的眼睑。
东都王看着丘儒生,静静等待他的解释。
丘儒生轻咳一声,“王君,在下委实抱歉,擅将来路不明之人携带入王府,害王君涉险,在下知罪,情愿受罚。只是,容在下禀明,此女乃路途所遇,无深交,不知内情,因见其酷似南宫姑娘,又自称兰庭远之女,在下急于找回南宫姑娘,一时大意,以至遭人诓骗,望王君体谅下情!”
东都王微微一笑,“依丘先生之言,的确情有可原!方才南宫姑娘不顾己身安危,救助本王,此功足以抵过,本王不予追究。就这样,你们走吧。”
挥手自兹去。
就这样……你们走吧!
东都王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南宫汐已经不能确定——他的眼眸如此陌生,他没有认真看过她一眼。或许,东都王不是徐离……不是,又怎样?
“王君宽大为怀!在下叩谢!铭感深恩!”丘见伏地叩拜,然后立起身,率先出殿。
南宫汐跟着往外走两步,突然回头。
东都王正在看她,太远,看不清眼神。
“你到底是谁?”她清晰地问,“七皇子,东都王,徐离……”
“大胆!王君名讳岂能由你直呼!”站在东都王身边的兰汐马上斥责。
东都王轻拍兰汐的手,握住,拉她坐下,轻搂入怀。
兰汐倚着东都王,安安静静,画面和谐、温馨。
南宫汐一颗心坠入冰寒彻骨的谷底。
东都王低头,凝眸怀中人儿,“抱歉!南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