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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乍起,吹绉一池水。
独倚阑干,斜阳西坠,碧树凋零,昏鸦惊起,烟云聚拢,薄暮岑岑。
望君君未至,傍晚时分,南宫汐的姑母南宫葵来了。
“姑姑?”南宫汐走出卧房,看到坐在起坐间里的姑姑南宫葵,始料未及,惊喜交集。
“汐儿,真是你……”南宫葵看到侄女出现,神色复杂。
“姑姑,你刚到的么?”南宫汐坐到南宫葵身边,捧起凝碧送上来的茶,端给姑姑。
南宫汐的父亲南宫起同胞只得南宫葵一个亲妹子,南宫葵十余年前嫁入西宁西门世家西门延,山长水远,难得回一趟江南娘家,姑侄女俩距离上次相见,已过三年。南宫世家遭大劫,南宫汐寄了封快信给姑姑,言明父亲去世,家业俱毁,弟弟失踪,便孤身上洛阳。时至今日,逢西门延夫妇同来参加比武大会,才有机会与姑姑相聚叙亲情。西门世家与东方世家是盟友,论理,西门世家的人应当早到参与英雄宴,只是不巧,西门延前些时候染疾,病愈,这才赶来华山,今日才抵达。
刚抵达,南宫葵听说侄女在此,找来了。
“嗯。”南宫葵应一声,接过茶,没有喝,眼睛上下打量南宫汐,“汐儿,姑姑三年未曾见你,如今已是大姑娘了。”
亲人相见,谈了些家事,为故世之人嘘唏一番,南宫葵看着南宫汐,神色再度复杂。
“姑姑,你怎么了?”南宫汐心里暗暗打鼓。
“汐儿,你爹娘俱已不在人世,姑姑现今是你惟一的长辈,理该担起教养之责,你……随姑姑回西宁吧?”南宫葵长叹一口气,忧心而关切。
果然。
南宫汐垂首良久,轻轻摇头。
“为什么?汐儿,难道你真要如此不明不白与那个男人厮混!”南宫葵蓦地声色俱厉。
“姑姑……”南宫汐惊愕地望着勃然变色的姑姑。
“汐儿,女孩儿贞节至重,无父母之命,无媒妁之言,贸然相许,难合礼法,难容于世,你听姑姑的话,与姑姑一同回西宁,日后一切……姑姑为你做主。”南宫葵语重心长。
南宫汐低下头,不是不羞愧,可是离开……
“好了!汐儿,你年纪轻,孤身在外,行事难免差池,姑姑不责怪你。收拾收拾,这就随姑姑回客房,待到比武大会结束,与姑姑姑丈一起回西宁吧!”南宫葵拍拍南宫汐的手,声音柔和下来。
南宫汐慢慢抬起头,眼前——是她至亲的亲人。
南宫葵立起身,把手伸给南宫汐,“汐儿,跟姑姑走!”
南宫汐看着姑姑坚持的手,良久,还是摇了摇头。
“汐儿,你怎地如此不洁身自好!你怎能……怎能如此寡廉鲜耻!”南宫葵气怒地捶打自己的胸口,厉声斥责,“你可知道,这事若传扬出去,你日后如何做人,长辈们还有何颜面苟存于世?”
南宫汐咬住嘴唇,“……姑姑,对不起!”
“汐儿——你是鬼迷心窍!”南宫葵跌坐回椅子里,流下泪来,“你爹娘泉下有知,该……该会如何伤心难过!”
南宫汐也几乎落泪,父亲去世前,总是说:她的婚事随她自主。倏忽数月已过,父仇不知何时才能报,弟弟,依然杳无音讯,而她……
“汐儿,你就听姑姑的话吧……”南宫葵哽咽道。
“我……”
满室熏香似乎多了一股异香,南宫汐转眼看去,徐离正步入房门,见有来客,伫足,看她。
黑眸沉静,犹如深潭,望不见底。
心,抽紧,南宫汐忘记自己想对姑姑说什么。
“走!跟姑姑走!”南宫葵忽然拉住南宫汐的手,拖她离座,扯向门口。
南宫汐看着徐离,脚步无意识地随南宫葵走。
南宫葵只顾拉扯南宫汐离开,没有发现徐离进来。
擦肩……而过。
空落落的心底泛起无名的哀伤。
“走啊,汐儿——”南宫葵用力拉扯一下停顿脚步的南宫汐。
“汐儿——”和缓的声音响彻室内,清晰、悦耳,“你要去哪里?”
声未歇,南宫汐发现,自己已经倚在徐离怀里。舒一口气……更加羞愧。
南宫葵吃惊地看着骤然空荡荡的手,抬起头,看到徐离,眼睛瞪得更大,“你……你是谁?”
徐离低头看南宫汐,轻抚她的头发,“汐儿,送客的事,交给凝碧做就好。”
“徐离,这是我姑姑。”南宫汐轻声介绍。
“你……是……徐七爷?”南宫葵问。
徐离抬眸,看去,“是。”
“跟汐儿在一起的男人……就是你?”
“是我。”
“你不能……不能这样让汐儿和你在一起!”
徐离看着南宫葵,目光冷静,语气轻淡,“我能。”
“我必须带汐儿走!我是她的亲人、长辈,我有权管教她!你……你这是诱拐!汐儿,你快跟姑姑走……”
“凝碧,送客!”徐离淡淡地说。
凝碧现身而出,立在南宫葵面前,“西门夫人,请!”
南宫葵瞪着南宫汐,失望、痛心疾首。
“等一下——”南宫汐挣脱徐离的箍制,上前拉住南宫葵的手,“姑姑……姑姑……对不起!”
“汐儿,你眼里要是还有我这个姑姑——听话,跟姑姑走。”南宫葵瞥一眼徐离,低声而严厉,“你这是在毁掉自己!你明不明白?跟姑姑走!走!”
泪几乎掉下,南宫汐摇摇头。
“好……好……汐儿,你大了,不听长辈的话了,不要人管了,日后……日后你若出什么事,别怪姑姑不管你!你太让姑姑失望了……大哥没有你这样的女儿!家门不幸啊……”南宫葵甩开南宫汐的手,挥袖出门。
“姑姑……”南宫汐下意识追上去。
“汐儿。”徐离伸长手臂,将南宫汐拉回怀里。
“她是我的亲姑姑……”南宫汐推推不肯放松的手臂,无奈叹息。
“我可是你的亲亲郎君。”
“呃……”她仰头望他,呆呆地睁大眼。
他刮刮她的小鼻子,勾着她的腰,回房。
第四十章 比武大会(一)
十月初三,三年一度的比武大会开始。
地点:华山脚下华西镇一个平坦开阔的场地。
南宫汐和徐离相携去看热闹。
比武大会是武林盛事,江湖中人想要扬名天下,比武取胜是一条捷径;想要了解当今武林人物、武功派系,参与观摩是一条途径。
比武大会,各色人等齐全。
少林、武当、峨嵋、昆仑、华山、青城、崆峒七大名门;东方西门等豪强世家;无焰宫等等帮派;其他或正或邪或亦正亦邪小门派;无门无派独行客;常年不问世事隐侠;纯粹凑热闹长见识的普通人,都来了。
今年比武,最受瞩目的当属东方世家东方龙和无焰宫主淳于玺。
东方龙是上届天下第一、武林至尊,以及三大世家盟主,名头震响四方,谁人不识。
淳于玺是近年来势力崛起最快的无焰宫之主,为人及武功俱神秘至极,江湖中人早想探明究竟。
东方龙与淳于玺可能成为最后的对手,赌徒纷纷为此下注,一半人赌东方龙赢,另一半人押淳于玺胜。
东方龙的实力有目共睹。
淳于玺的武功从来只是听说。
听说——无焰宫起初在北部扩张势力,挑战驰骋笑傲北部多年的飞鹰帮。飞鹰帮老大飞隼是北部第一高手,功夫强如猛隼,擒敌犹如擒鸡,从未有失手记录。但是,飞隼死于淳于玺之手,交手不过三招。
淳于玺惟一轰动武林的就这么个事件,却也足够份量。因为,据说,狭路相逢,东方龙也会对飞隼客气三分。
比武擂台设在场地中央,四面八方俱可观看台上之人比武。
太子命人于擂台北面排开座椅,占据绝佳视野。太子居右,徐离居左,大群侍卫或明或暗环侍左右。
淳于玺带着人马坐在南面,六大护法,十二近卫,黑压压一片,外加一个雪白秀美的宇飞少爷。
南宫汐第一次见识比武大会,看得很专心;徐离对比武没有多少兴趣,看身边人儿比较多;很多人则边看擂台,边看徐离和南宫汐两个。
也怪不得人家看他们。
徐离一身青衣,头上一顶青纱帽,风采动人,脸却朦胧。南宫汐呢……唉!又被打扮成少年模样,和对面的宇飞少爷简直像兄弟俩。而这位风采动人却看不清脸孔的男子,美女不看,倒是时时呵护身边的少年,暧昧的不得了——不惹人注目才怪。
段昔非和从云都参加比武。
段昔非一路稳扎稳打,逐步晋升;从云运气不太好,打了两轮,抽中一个高手,被打下擂台,吐了两口血,经过疗治,已无大碍。
方止言不习武,来看热闹的。
段桑竹和东方清泉坐在南宫汐左近。
段桑自从被人(至今还不清楚具体哪一个人)打落一颗门牙,话少了许多,看到南宫汐与徐离形影不离,甚至搂搂抱抱,眼睛瞪得溜圆,不时瞟上两眼,却也没有发表意见。
那天,东方清泉于嫂子受辱之事质问和责备过南宫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