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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部分(2 / 2)

至于我和奶奶,好像在他们还没有捡到足够的钱之前,不属于重点考虑对象。当然这也许是穷怕了的缘故。

或许他们认为,奶奶身体硬朗,寿命长着呢。至于我嘛,饭有吃的,衣有穿的,人一天天在长大,只要不惹事,他们就放一万个心。

对于一个老人和小孩在精神和心理方面的需求,他们不懂,也没有时间去考虑,每天长达十几个小时的上班已经把他们累坏了,下班后能睡个好觉就是最大的享受。家里平安就会让他们第二天又精神百倍,投入到新的“捡钱”运动中去。

我已经十七岁,长到了一点七三米,刚刚在门槛上刻的身高线上量过。不,一点七三五米,准确地说是这样,还不算头发。量身高,这是我每次回家必做的功课。现在想起来,这或许是一个男孩迫不及待渴望长大的一种外在表现。

我量的时候使劲地用手压了压,不像在学校体检时量身高那样,为了好在同学面前显摆,量的时候偷偷踮脚,或者把头发竖得老高。为那零点零几和老师较劲儿。这次我可一点都没原谅自己,是多少就多少。

脸上长了几颗痘,用手挤了。妈呀,好痛,有一个快成脓包了。奶奶叫我敷点牙膏,我说烦。

到镜子边照照,摸了摸头发,造了个型,用手干洗了下脸,把眉毛、嘴、鼻子皱到一起,再舒展开,然后哼哼两声,抖了抖肩,把这些装酷的程序做完。看看还算“不污染市容”,就准备出门,到镇上去取爸妈寄回的钱。

还有一个任务,就是去看看闷墩儿。那小子昨天从广东回来了,说有好东东等着我去分享,至于什么好东东他在电话里也不说,只说是我没有见过的。几年不见,神秘兮兮的。

老爸前几天打电话回来,说他们今年过年又不回来了,寄了三千块钱。

无所谓,从痛哭流涕,到默默流泪,再到逐渐麻木,都习惯了。电视里正播脑白金的广告:“今年过节不收礼;收礼还收脑白金。”我改了一下:“今年过节爸妈不回家,家里还是我当家啊。”不过声音有点走调,不知是变声后期的原因还是其他什么的,反正特难听,像哭,我切。

远处传来阵阵鞭炮声,那是在外打工挣了钱的人回家挂祖坟放的。这是我们村里的人在外挣了大钱之后进行的广告宣传。

老爸在那头交代,一千二百块是我下期的书学费,三百块是我开学第一个月的生活费,三百块是我和奶奶过年买衣服的钱,还给我发了五十块压岁钱,让我把余下的交给奶奶,买来年的肥料和小猪。

交代完这些后,老爸在电话那边强调说:“你娃给我小心点,钱别乱花,抓紧学习,不准抽烟、不准上网……(不准这样不准那样地说了一大堆,就差说不准泡妞了)不然老子回来收拾你。”话里透露出父亲大人的威严和得意劲。

我想笑,想到了一个不太恰当的词:不劳而获。多年不回家,平空收获了这么大个极品儿子,谁不乐得晕晃晃、屁癫癫。我口里应着嗯,嗯,好久不回一句话。

一般儿子在老子训话时都这样,看起来挺老实。这样做有两大好处,一是满足了老子高高在上的虚荣心,二是保证了小子口袋里的“源头活水”。

其实真正的情形完全是另外一码事,人们都说父亲与儿子是两头牛,都长了犄角,天性爱斗,总想自己是赢家,所以父亲总是看不惯儿子这样那样,儿子打心眼里从没有真正瞧得起过父亲。等看得惯的时候,父亲已入了土,儿子已像当年的父亲一样,老了,再次被自己的儿子瞧不起。人啊,有时真是一种奇怪的动物。

今年过节爸妈不回家6(2)

老爸他不知道,我比他都高,他才一点六六米,按现在男人的标准,大半个残废。汗!

真不知道当初他是怎样把我老妈哄到手的?我老妈都一点六八米,要身材有身材,要相貌有相貌,完全一个乡村大美人儿,他们的结合,成了村里的一个谜。

现在看来,我的身高一方面得益于老妈,都说母亲高儿子就高,另一方面,可能是遗传变异。而农村的说法是歪竹子发正笋子。

那些和老爸年龄差不多的男人,提起这事恨得牙痒痒的,送老爸一句经典评语:一朵鲜花插在牛屎上。

老爸听了不仅不生气,反而吼吼大笑:“这只能说明我这坨牛屎有营养,适合长鲜花,还朵朵开。”

老妈听了,不仅不恼,还两眼温情得像只小羊羔,盯着老爸,生怕有人从她身边把老爸给抢走了似的。我晕,就我老爸那德行,除了一身的疙瘩肉,和浓得不能再浓的络腮胡子,还有什么啊?

“你娃有没有听啊?”老爸在电话那头吼,老妈在旁边搭腔:“你这个人呀,对娃儿说话态度好点,都要过年了,我们又不回去……”

我听见老妈在抽泣,感觉鼻子酸酸的。我这人啊,有个毛病,德行像我老爸,一个字:暴,吃软不吃硬。三句话不好就拳头相见。最见不得女人哭,见女人哭就不是滋味,就鼻子酸,就想打架。

老妈在那边说:“小凯呀,过年买点好东西吃呀;上街给自己和奶奶买身新衣服,别冻着啊。你喜欢吃什么就买呀……”

我在这边流泪,不过她看不见,我哽着喉咙回答:“嗯,是,嗯。”然后挂了电话,用衣服擦了擦脸,把嗓子清了清,吼出一声:“男人哭吧哭吧不是罪……”就冲进了自己的小屋。

一条板凳被踢倒了,“哐啷”一声,在空荡荡的老屋里显得格外响。

梅的往事 7(1)

仰躺在小屋的床上,我感觉自己像散了架,呆呆地望着屋顶上的蜘蛛网,我显得比任何时候都落寞。

平时在学校里有老师,有同学,大家在一起,热热闹闹,父母不在身边的失落感被淡化了。

可是现在,年关将近,万家团圆,我与父母却相隔千里。接到他们从广东打来的电话,听到他们熟悉的声音,那种通过电话传达过来的亲情和温暖给我的仿佛只是一种伤感,我有时甚至希望父母在这个时候不要给我打电话。既然都已经决定不回来了,为什么要把一种失望和孤寂带给我呢?

此时此刻,我和奶奶需要的不仅仅是他们的电话,也不只是他们的叮咛,需要的是他们回到这老屋,在昏黄的灯光下,一家人有说有笑地围在油漆斑驳的木桌上吃饭。过一会,奶奶烧上一盆滚烫的洗脚水,爸爸妈妈和我都把脚伸进去,试一试水温,感觉烫;然后迅速拿起来,搁在木盆沿边,等水稍冷一点后,又伸进去;然后就不停地用脚背相互搓着,再比一比谁的脚板大。

小的时候,爸爸妈妈在家,每晚洗脚都是这样的。我最喜欢把自己的小脚放在爸爸的脚背上,和他比大小,然后又放在妈妈的脚背上,使劲地拍打水,水溅到地上。爸爸就把我的小脚使劲地踩在水盆里,让我动弹不得。

我嚷着烫起了泡,奶奶就笑着走过来假装打爸爸,把我的小脚从爸爸的大脚板下解放出来,然后握在手里,仔细地搓洗。那时候,这老屋里充满了一种平常人家的快乐,可是现在,再也找不到那种感觉了。

算了,别想这么多了,想了也没用,还是给梅打个电话吧。既然,闷墩儿从广东大老远地回来,想要和老朋友聚一聚,还是问问她愿不愿意来一趟吧。

闷墩儿、我和梅三个原来都在一个院子里住,很小的时候,我们三个常在一起玩过家家。闷墩儿那时特调皮,看到村里有人娶新媳妇儿,在过家家时总要梅当他的新媳妇儿。

梅说:“你长得好丑,黑不溜秋的,像坨煤炭,丑死了,我才不要当你的媳妇儿。我要当郝凯的媳妇儿,他比你好看些。”气得闷墩儿往我们烤好的豆子铜碗里撒了泡尿。

梅呢,早想吃豆子了,就坐在地上哇哇地哭。还是我从家里拿了一把花生给她才让她停止了哭泣。现在想起这些童年趣事都觉得好笑。

读小学的时候我们三个也在同一个学校,上学、放学都在一块儿。梅上学比我们早,比我和闷墩儿高一级。梅读到小学五年级的时候,转学走了,原因是她在读小学四年级的时候,在外打工的父亲因为煤窑发生瓦斯爆炸,遇难了。

当时据说死了好几十个挖煤的,她父亲是其中的一个。梅的爷爷很早就死了,全靠她奶奶一手一脚把她父亲拉扯大。她奶奶就只有梅的父亲这样一个独子,梅的父亲死了之后,她奶奶天天哭,后来哭瞎了眼睛,加上伤心过度,一年后也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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