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秋平点了点头。可屋内漆黑一团,陆晓凯什么也看不见,他仍然正色问道:“秋平,是不是,你失手了?”
“我怕,我怕。”
“我在,你不用怕。”
“一月二十一号下午,小明突然回来。我在屋里已经听到自行车的声音,我对段德贵讲小明回来了。小明是直接到后门的,他踢开后门时,段德贵正好也冲到后门,二个人在后门扭打起来。我当时很羞愧,不知道怎么办。他俩扭打到屋后,在地上打滚,我看到小明被段德贵压在身下,便操起撑门的棍子朝段德贵后脑打下去,可他俩却翻了个,谁也没打到,棍子从地上弹起来,弹到了小明的太阳穴,他倒在地上,血流了一地。我傻了,便扑到小明身上哭,接着又被段德贵拳打脚踢,我大声叫喊,他狠狠打我,我眼睛一黑,什么也不知道了。醒来之后,小明不见了。段德贵讲小明已经死了,我又大哭,又被他狠狠地打了一顿。他警告我,不准我说下午的事。我又哭,又被他打。我醒来的时候已经在床上了,小雨帮我洗头、洗脸,六一腰里插着柴刀,他要去找小明,他要跟段德贵拼命,我就更怕了。我全身是伤,大口大口地吐血。我叫小雨劝住六一,我说,我说,我只有说,等你们爸回来再说。我不敢说下午的事。天亮后我被小雨摇醒,家里一片哭声,我被几个男人强拖到小明跟前。我想爬过去跟他一起死,我爬不动,我全身流血。等我再醒过来,这屋里就我一人。后来,大陆给我止血药。陆性人恨我,恨死我了。”
“谁把小明弄到山涧去的?”
“是段德贵。他讲他是救我。”
“小明知道你和段德贵的事?”
“小明打我,他也往死里打。”
“秋平,我对不起你们全家,是我点燃了这把火,是我烧了你们全家。秋平,我对不起你们。秋平,今后我一定照顾你们三人,你们就是我的亲人。如果我不行,我一定托朋友照顾你们。你放心。等你精神再好些我叫孩子你与你通话。”
“大海兄弟,我要跟他们讲话。”
“我保证明天。”
“你不走?”
“我骗你的。”
李秋平又大声恸哭。“我的命真苦,不是被打就是被骗。这世上没一个人值得我相信。我不要你救,你让我死了去吧。”
“秋平,别哭了,我不说了。”
“从小我被父母打,长大了又被男人打,小明不相信我,没有人相信我,真是苦命的人呀。”
“秋平,我就是你值得信任的人,相信我。秋平,你装聋作哑,明天会真的变聋变哑,会哭瞎眼睛。”陆晓凯心寒:农村女人真的贱命李秋平以及田畈一家又一家像机器似的家庭妇女,他不知道她们能经受多大的灾难和痛苦,但他知道,一旦她们停止运转,那么,再好的机械师也只能摇头叹息。“秋平,你不会屈服于段德贵。”
李秋平欲言又止。
“不要怕,说吧,秋平,说。”
“他知道你叫陆晓凯!”
“他妈的!”陆晓凯僵硬地握着炒菜勺子。这柄刺向陆小明家、刺向田畈的利剑正是自己,自己最不敢想象的事被这个女人证实了,其实,这种拙劣的手法几千年来永远不变。
“如果我不同意,他就要告你。他知道你原来是当官的,他知道你有很多钱,他拿出你的相片,他把电脑拿走了,他说那是你的赃物。大海,我一个农村女人有什么办法!这算我屈服吗!能算我屈服吗!我求他,我愿意一辈子为他做牛做马,我求他让我做个清白女人,他就打我,我浑身上下被他踢打得全是伤。他要我主动,要我伺候他。我做不到,我知道可欺不可辱,我不从,我闭上眼睛任他为所欲为,我不值钱。他一定要我做,我不做。他打我一顿就走。这种日子有近二个月,后来,我被逼得没办法,再这样下去,我会被他打死的。有一次,他上午来,外面冰冷冰冷的,我就主动脱了衣服,可他却要我全部脱了,我只有脱。我身上全是伤。他叫我站在堂屋中,他穿着大衣看我,冻我,他讲,这是我的报应,下贱女人的报应。”
“这个畜生!”
“他手上还有我用菜刀砍的伤疤。他讲我身体好,不怕打,不怕冻。有一天,他看着小明出门,才九点钟,比头一天更冷,我冻得实在受不了,刚蹲下身子,他就用皮鞋踢我。我被他打昏几次,我真可怜,没有一个人可怜我。可我却要为这个家,为这个家的名声。后来,我咬紧牙,我不敢出声,我怕我一出声,天就会塌下来。老天呀,还有公平吗!老天,我呼天天不应,唤地地不灵!大海,这样的身子,这样的伤,小明会不知道吗。小明恨我,他打我,往死里打。他与段德贵一样,男人都是一样的。不是人。我不怕死,可我有二个可怜的孩子,我答应过你,答应过小寒姐,我拖着一块块的血渍晒毛筝,摘茶叶,我要等到这一天后再死。”
“秋平!是我害了你。我不是人。”陆晓凯跑上楼,他拿出枪手枪塞在李秋平手中。“秋平,有子弹的,你现在可以一枪射穿我的脑袋;如果你现在不杀我,我求你一定要亲手射杀段德贵。我天天在这里,我天天坐在门口,他会来的,我等他,他一到,你就毫不犹豫地扣动扳机,把子弹全部射进他的胸堂,如果你还不解恨,我还有子弹,然后,你用刀跺他,就像你曾经告诉我跺猪食似的跺。”
“呜,呜,”李秋平不停地哭。
“秋平,哭吧,我知道你再也不想看到这个世界。哭吧,我陪你。秋平,不能怪小明,如果我是小明,我也会这样。”
“我知道我的苦难会愈来愈深重,我宁愿死,我要死。我吃不了那样的苦,我真的受不了。李秋平拿着枪在空中晃荡,枪口不时指向陆晓凯,她咬牙切齿。
“秋平,段德良说他失踪了。但我肯定他会来,所以,我不能走,必须在这里。你要毫不犹豫,就像打一条丧家之犬。哎,小勇呢?”
“被他打死了,他用枪打的。他还逼我烧,逼我吃。他知道我们从不吃自家养的狗,我不肯吃,他往我嘴里灌汤,我不从,他就把一碗滚烫的狗肉汤泼在我脸上,痛得我在地下打滚。大海,他不是人,真的不是人。我会的,我保证我要跺烂他。”
“秋平,你不要一枪打死他,这太便宜他了,你朝他腿上开一枪,然后用撑门的棍子戳穿他的脑袋。”
“大海,”李秋平惊叫起来。“他用支门的棍子戳我的身子。他讲,我是用那根棍子戳死小明的,他就可以用棍子戳我。”
陆晓凯抱住了李秋平,可她的挣扎异常强烈,出乎他的意料。
不管田畈、陆小明家发生了什么,当陆晓凯知道这些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