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玉香被动站起,不知道为什么,比起要给自己撑腰的姐姐,她竟然将目光落在了今天才是初见的王白菜身上。
王白菜抓住刘玉香的另一只手,问刘芬芳:“算完账然后呢?”
刘芬芳理所当然道:“他们家理亏,当然得给玉香赔礼道歉,以后再也不能磋磨她!我非得闹得十里八乡都知道到底是谁没用不可!”
说完对刘玉香道:“玉香,咱不跟他过了!姓于的是个没种的,等你跟他离了,姐给你找个更好的,到时生个大胖儿子气死他们家!”
说一千道一万,都不如刘玉香真真切切生个娃出来能打脸,但刘玉香听到刘芬芳这样说,面上并没有多少喜悦。
刘芬芳脸一沉:“你别说你还想跟他过。”
刘玉香茫然地看着她:“我,我就一定得找吗?我不能自己过吗?”
“你自己过?”刘芬芳不敢置信,“你自己咋过?你现在年纪还轻,等你老了呢?娘家你也不能一直住啊,趁着还年轻再找一个不好吗?”
但刘玉香是真的怕了,她在于家的这些年里时常在想人为什么要长大,要是一直不长大,就能一直留在家里。
她迷惘地将视线从刘芬芳脸上转到了王白菜脸上,王白菜没有对刘芬芳的说辞表达什么看法,而是道:“芳姐,婚肯定是要离的,但怎么离,还得从长商议。”
之前刘芬芳跟王白菜说过刘玉香的具体情况,于家就是普普通通的乡下人家,能有什么关系,走门道找工作?这年头可不缺工人。
既然都在县里头有门路了,怎么不送刘玉香去医院做个检查?刘玉香男人又没兄弟,这么些年没孩子早该急了吧。
刘芬芳听完王白菜有条不紊的分析,懵懵地问:“你说这些是啥意思?”
王白菜用手指扣了扣桌子,示意她们俩都坐下:“我猜于家恐怕早就知道于宝根不能生。”
刘芬芳气得七窍生烟,刘玉香反倒冷静得可怕:“白菜妹子,你帮我出出主意,我该咋个办。”
王白菜问:“你是想以后继续跟于家过呢,还是另有打算?”
面对未知的以后,刘玉香是害怕的,但她在与王白菜对视后,似乎从那双漆黑温柔的眼眸中得到了一些力量,促使她说了心里话:“……我不想在他们家过了。”
王白菜又问刘芬芳:“芳姐,刚才你说家里人能帮忙的话,还算不算数?”
刘芬芳:“当然算数!”
王白菜莞尔:“那明天就这样……”
刘芬芳刘玉香姐妹一边听她说话,一边表情多变,时而不解时而恍然大悟,最后再看王白菜的表情都不一样了,刘芬芳更是难掩复杂地说:“妹子啊,你说你这么有主意,以前咋让自己过得那么苦呢。”
这口不属于自己的锅,王白菜不得不接,她说:“可能是寻死过一回,很多事情都看开了。”
“也是。”刘芬芳点头。“这人从鬼门关一脚踏回来,可不得大彻大悟么。”
她们三人的话,了了听了个一清二楚,虽然没有了冰雪之力,变得与普通人无异,但她还是能够看出来,刘玉香身上残存的那一点点本性。
像干枯的花,如果放任不管就会灰飞烟灭,但因为有人拉她一把,所以这朵花又重新焕发出了生机。
拉这样的人确实是有可能令其重生,可随之而来的麻烦也不会少,而且并不能保证刘玉香以后一定就不会重蹈覆辙,再找个好男人组建新家庭,反正了了绝对不会像王白菜这么做。
她不喜欢,也不能理解王白菜这样的行为。只不过跟自己没关系,多余的话了了也不愿意讲。
送走了刘芬芳姐妹,王白菜转身回屋,视线跟了了一对上,不用说她都知道了了是什么意思。
“是不是觉得刘玉香是个麻烦?”
了了:不然呢。
王白菜脸上的笑容忽然就加深了许多,她走到床边,弯下腰来,让视线能与了了齐平,一双黑眸显得生动又柔和:“这才哪到哪儿呢。”
“和你给我找的麻烦,可不能比。”
第625章 第二十七朵雪花(六)
“立冬, 回啦?”
正在水池边洗着刚吃完饭的碗的中年女人一转身,恰巧看见踩着楼梯上来的同楼层赵家最小的孩子,嘴一张便同她打招呼。“吃晌饭了吗?”
名叫立冬的女孩停下脚步粲然一笑:“还没呢, 刚从外面回来。”
女人便压低了声音, 生怕旁人听到般问:“你妈带你去看人了?咋样, 能给你弄个工作,留城里不?”
她倒也真心为这少年感到忧心, 毕竟赵家一共四个娃,除了赵立冬外余下三个工作全有了着落,眼看着就都不用去下乡了, 只剩立冬这个女娃。
赵家两口子这两天急得嘴上都起了燎泡, 都知道两人急着给闺女相看,该说不说,赵家这闺女生得是真好, 又是高中学历,可惜汽水厂跟机械厂今年都不招工,要不然也不至于这么早找人家。
赵立冬笑着说:“我才十六呢, 现在相看早了吧。”
女人轻轻拍她一下:“又不是立马结婚,先把亲给定了, 留在城里,等满十八再结就行,你还真想下乡去吃苦啊?我可跟你说, 别听那些胡咧咧的, 他们就是嘴上说得好听, 下乡真那么好, 他们咋不抢着去?”
净忽悠这些年纪不大的小孩儿呢,反正动员着动员着, 把人动员下乡了,知青办那些人就完成了任务,至于下乡知青过得咋样,那关知青办啥事?
“楼上的孙解放下乡两年了,上个月好不容易回来一趟,你当时在学校是没看见哟,那瘦得浑身上下没一点肉,脸皮子耷拉在骨头上,可吓人了!要不是知青办来逮人,咱都不知道他是偷偷跑回家来的!”
赵立冬全程笑着听女人说这些,脸上瞧不出一丝愁云,讲道理她要是不想去下乡,那法子多了去了,何至于昏了头去找个陌生人结婚呢?这简直是下下策中的下下策,结婚可比下乡可怕多了。
跟女人道别后回到家,家里空无一人,桌上留了饭,没怎么放油的炒白菜跟一碗半干不干的红薯饭。
一直到下午六点左右,天已经黑了,赵家人才陆陆续续回来,其中包括赵立冬的大哥赵立春,二哥赵立夏还有双胞胎哥哥赵立秋,父亲赵建设,大嫂王云。
母亲周惠是回来最晚的,脸上还带着郁气,显然心情很不好。
一进门发现冷锅冷灶,当即就不高兴了,问赵立冬:“你还小吗?在家里不知道先把饭给做了,等一家人回来喝西北风?”
赵立冬坐在饭桌边上单手托腮,懒洋洋道:“那不正好,你们回来经过巷子口站那嘴一张就饱了,还省粮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