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凤、兮!”她咬牙切齿,压低声音:“你到底哪里招来的那么敌人啊,不是要你死的、就是偷窥个没完没了的。”他悠悠然一笑:“这回还是少的吧,有些人是冲着陛下来的,有些人是我不知何时结下的仇敌,有些……”
总之,痛苦得以致差点被弘凤兮整死的一天,终于就这么结束了,回至蔚彤院见蔚染那厮不在,她便点了盏灯,见四下无人,悄悄取出了那张丝绢,细细瞧着,那上面仅写着一句话:“寡人不明白,你到底想要什么?”
她想要什么,或许连她自己本身也不清楚,不过有一件事她却清楚的很,她要的东西,他给不起。
等至深夜,蔚染也未回来,大抵是因为事后尴尬、彼此都选择了最直接最有效的方法,避而不见。一夜皆睡得不踏实,其间披着衣裳出来过几回,外屋依旧是空无一人。她也懒得再回屋去,点亮了灯,直接在他的榻上坐了下来,拉棉被过来围在身上,抵制着风寒入骨。
大约过了子夜,虚掩的院门吱呀一声开了,有轻微的脚步踏在未扫尽的雪上窸窣作响,他推门而来,却见我卧于榻上在等他,冰蓝色的瞳孔有一瞬间掠过异色。“你为何还不去睡。”他的口气是淡淡的,或许她更希望他是指责的,抑或是怜惜的口吻,然而却二者皆不是。
她道了声:“那么,我回去睡了。”放下捂热的棉被,起身披着单薄的衣裳,不禁冷得直打哆嗦,他沉下眼睫,并未看她,冷淡地说道:“今夜你就在这里罢,我到内屋睡。”
那抹幽蓝的魅影转瞬便走开了,她只朝着他陷入黑暗中模糊的背影,轻声道:“蔚染,其实我们没有必要这样。”他沉默了很久,很久很久,久到让她以为他几乎忽略了她的存在,只有他那直直地钉在那儿的身子,才让她觉得他是在认真地思考这个问题。
“祢祯,有些话,我不能对你说,也不想对你说,你心里应该是明白的。有些事,不可能,我清楚的,所以不想令自己深陷,维持这样的局面是再好不过。”他的声音像是在深深地叹息,语气平静得宛若清池湖水的波澜不惊,又若是大海拍岸的波涛汹涌。总之此刻,他的心,她看不懂。
“那么,你的性命呢?用你的命交换了我的,这样怎么还能叫我平复得了内心的心境。”她说得很轻,轻得宛若蜻蜓点水,然而她知晓,他是听得到的。他说得很冷,冷得宛若置身冰窟:“你不要多心了,是你先用命换回了我的,我又将我的命换回了你的,我们其实各不相欠。”
“那不一样。我救你是源于自己的私心,你救我却是发自真心的,对你来说,这不公平,不是吗?”
“没有差别,我,不喜(87book…提供下载)欢欠别人人情。”
“除此以外,恐怕还有别的原因,不是吗?”
“我说过了,那些事,你明白的。”
“我不明白。”
“吟风,你昏迷时不停地喊着这个男人的名字。”他轻轻地吐出了一句话,似是在嘲笑自己,后便径自离去,那抹幽蓝很快就消失在了一片黑暗之中。
又是这个名字,失去记忆前的她,是否深深地爱着这个男子,然而又因为什么,仅仅只是将爱埋藏在了心中,不为外人所知。一人无法对另一人表露爱意的原因,归根究底是由于对方出类拔萃,高不可攀。曾经的她贵为公主,连公主都望尘莫及的男子,究竟该是怎样的优秀了得。
☆、第四章
翌日清晨,她收拾一下衣裳放进方巾里包裹起来,蔚染照例比她起得要早,人去楼空,他连最后的告别都不愿与她相见。出了蔚彤院的门,行至很远了仍不时回头看几眼,毕竟蔚染这个人,是她来晓晴楼交到的第一个知音。初识时的他们,或许谁都没有想过会有这样的一天。
沉重地踏着石子路,往小径深处去,明亮的光线里等着的依然是风华绝代的司镜,他安静地坐在轮椅中,微笑若清风,在等待着她的到来。自今日起,她便调入了司镜的院中,极有可能,再也见不上蔚染一面了。因为别院的侍婢基本上是不可能与其他院的公子有什么面上的交集。
推着司镜进屋,将轮椅停在稳固的位置,取了件书简,在他对面席地而坐,已然是用很缓慢的语速在念着,却稍显得心不在焉,总是念错。司镜虽始终是微笑的,示意她不要紧,然而她却心感愧疚。
念了大约一个时辰的书,抬眸看了看司镜,才发现他早已斜靠在扶手上沉沉地睡去。起身找了条毯子披在他的腿上,她又坐下来继续读书。出了魏皇宫后,生活基本都处于颠沛流离的状态,这样难得可以静心读书的日子,大抵也只有在司镜身边才可以安然做到。
司镜的书很多,天文地理、诗书礼乐、琴棋书画,种类繁多,只要你想得到的书,都会在这儿找着,而更多的是你想不到、甚至是失传的真迹。司镜看得最多的是战术方面的文书,而她最喜医药方面的著作。
她曾把四龙子当日要她买的药方,念于司镜听,司镜沉吟片刻,方写道:“这是上古流传下来的剧毒,可顷刻致人死地。”然而她却亲眼看见四龙子用过那药方之后,便不再体弱无力,可自由下床走动,这是怎么一回事。
虽然心里有这样的疑惑,却也没有对司镜提及四龙子,总觉得每次提及他,司镜温柔的面色皆变得很是难看,他们私下里复杂的恩怨纠葛,她亦不便插手。翻看医药书,起先是累得很,秦国文字本来看上去就有些吃力,加之医学方面的专有名词又生疏难懂,故司镜大部分清醒的时刻,都被她拿来请教问题。
相处了一段日子,她意外地发现司镜的身子绝不比孱弱的四龙子要好,他用得是最名贵药材吊续性命,每日都要睡上好几次觉,而且皆睡得很久,清晨喊他起床,要很久才会清醒过来,好几次都让她以为他就此绝命。
每七日,司镜都会为她针灸,数日前中下的毒还未完全排尽,残余的毒素虽不多,若留在体内,时间久了亦是致命的。而为了配合针灸治疗必须全身浸泡在药水中才可,司镜看不见,她也免去了遮羞方面的难处,只是每每她浸于木桶中时,皆会想一个问题。她中毒昏迷那日,司镜也为自己针灸过,那么是谁替她脱去了衣裳,然后又为她穿上了。
“是蔚染。”司镜在她手中写下了一个名字,她大概也猜得到是他,只是真正确认后,心却又似漏跳了一拍,满面通红,有着难以言喻的压抑感,好在这些司镜都看不到。然而为何司镜的唇角淡淡地勾起了一个好看的弧度?她的脸立刻垮下来,不要告诉她,杵在她面前的美人儿,有隔空读心术哟。
他的唇角勾起的弧度很美,轻缓将她的手自水里捞起,手心朝上一字一字地写上一句话:“你在想蔚染吗?”她的头摇得像个拨浪鼓,一味得否决,才记起他瞎眼的事实,忙说了声:“公子,你说笑了。”
他微微一笑,又继续写道:“我是蔚染的师兄,若是两情相悦,我可以帮你们主持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