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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部分(2 / 2)

在她的身边,嬴政半身坐在凸起的小山坡上,背靠着深棕色的树干,偏着头,疲乏的倦容,阖眼歇息,修长的双腿自然曲着,及至她的手臂一侧。那一张冷肃的俊容唯有在这一刻才得以舒展开,显得那样纯良无害。

她默默凑过去,拾起他为她盖好的外衣,重新覆到他的身上,在他的胳膊肘处稍微往里掖了掖,在触碰到他滚热身躯的一刹那,他漠然睁开了精光毕现的双眸,而左手已快速抽出了长剑抵在了她喉间,轻轻一动,便可见血。他冷冷而警惕地视着她,腕骨一转,终是克制住力道,及时扼住了下意识沉重落下的刀锋。

她顺应着他剑锋的走势,仰起脖颈,以好受一些,肌肤上已凝了一道红痕。保持着一攻一防的姿势,沉默了良久,他最后淡淡道:“莫要在我无防备的时候,接近我,你会死的。”他仿佛一直都有很强的危险意识,不知何时起,她便有了这样的感受。

她道好,他便又阖上双眸,静静地靠在树干上睡过去了。她便是这样远远地望着,隔了十几步的距离,轻轻地踏在绵软的草上,远望着他,眼中的视线却是愈见模糊。明明是自己的良人,却一步也接近不得,心中的痛意,又岂能用言语可以说尽。

见此地荒无人烟,兼之地势隐蔽,大抵也不会有刺客之流,嬴政应是无任何性命之虞,她便沿着小径一直往深处去,见一条自山上下来的溪流,沉默地坐在一处僻静被打湿的石块上发着呆,就这样过了整整一天,直到了夜幕降临。

当她恍然醒悟过来时,伸出手,已是难见五指。她自小在漆黑的地处,便看不清事物,这一次她甚至难以分辨来时的路,夜里溪边的风意,凉得刺骨心凉,她打了个颤,畏缩地蹲□,抱住自己的膝盖,却不知下一步该怎么办。

她试过大声呼唤嬴政的名字,而不大的声音却很快消散在了风中,无法传达到更远的地方。严寒,饥饿,疼痛,一步一步地侵蚀着伤残的躯体。

花信也不知去往哪儿,这便是他要领他们暂居的地方吧,忍着寒意,自虐似得,低手拨弄着冰凉的溪水,食指在清澈的水面划着一个又一个圈,沾了满手的莹亮透明,仿佛一滴滴的相思泪。在最寂寞最孤独的时候,身边连一个可以说话之人都无。而在外面沉睡的,被她称为夫君的男子,有的时候,她都在想这样保持着警惕与隔阂的关系,到底是否算得上真正的夫妻。

如果是吟风在这儿,会好得多吧。不知为何,心中突然漫过这样的念头,连她自己都吓了一跳。

默念了几遍吟风的名讳,苦然一笑,选择了忘记。难道这样念了,他便会出现么,无非是天方夜谭罢了。可那时的她,真的是不知道,他真的就在她的身边,在不远处的暗处,静静地凝视保护着她。可她却看不到他,因为她天生带着一种被他称为“夜盲”的疾病。也正是因为这样的病症,令她错过的,是一生。

往后的日子里,时常回忆起那段在荒山野岭暂居的日子,那一夜若是吟风可以现身,或许后来的一切一切,都不会发生。是了,若是他在,那时恍惚的她,也许会不顾一切与他去流浪四海,而非禁锢在咸阳宫,做了秦王的妃。

如果说,从前的她,屈从于嬴政,是有了夫妻之名的束缚,间接产生的微薄感情;而在荒山里的哪一段日子,便是她,真正的以自己的生命,爱上他的开始……

那一次与吟风的错过,便是永远的错过了。在他们自荒山归去咸阳之后,大略所有本该发生的事,都晚了。上天注定了,此生,她是他的女人。她的心,只属于他一人。再改,已难。

而她,早已将吟风临别前赠予她的警戒,抛之脑后。

——没有人知道为什么,嬴政,他直到死,都没有册立皇后。

——你的名字却没有出现在他功成名就的光华之下。

——祢祯,在那之后,你,也许会死去。

***

“天如此寒意,你坐在这里作甚?!”带着微薄怒意的声音,自头顶上乍然响起,接着那件温暖的外衣,便又从她的头上垂落下,严严实实地裹着她冻得硬邦邦的身子,他的左手一扯一带,便将她顺势揽进了他的坚实怀抱里。

“我找不到回去的路了。”她倚在他的胸口瑟瑟发抖,双手未配合的挽住他的腰际,只是直板地垂在自己大腿两侧,任由他用体温将她冷僵的躯体变暖,脸上亦没有显出过分依赖他的神情,甚至是有些冷漠与抵触。

“没事了,回去罢。”他不动声色地放开她,微退一步,与她保持着距离,话语里尽是毫无感情的漠然。与他相知已有四年了,独处的时间不多,却大多是在黑夜里,他却是全然未知晓她患有夜中盲症。

他们互相都太不了解对方的心思了,她无法探悉他内心深处的深邃感情,他难以明白她的谨慎与心之所向,这样的人在一起注定是悲哀的罢。

也罢,她苦苦凝视着模糊中,他远去的背影,殇然不止。那一刻,她甚至无法违愿地说出口,政,你等等我吧。于是,便又迷失了方向,渐渐望着他的身影消失在了转角,一人孤单地独守在风中,看着天空的圆月,由中天落下了西方。黎明,将要到来了。

以手抚过颈上刀锋的红痕,有微微刺痛的感觉,刀伤流出的血已凝固成了一道很深的暗红色,兼之一袭素色飞舞的白衣,在黑暗里,像是一具受过断头之刑的女鬼罢,她自嘲地笑了笑,将他披过她身的外衣,随手扔在一旁的草丛里,任凭它被晨露打得湿漉不堪,然后重新坐回到原先的大石块上。

就这样一直坐到了天亮,都未再等到他回来接她,在骤冷的温度下,她大抵是冻晕了过去,醒来时平躺在柔软青油绿草上,身上覆着的竟是一件紫色镶着白色花边的长袍,她认得那是吟风所有之物,诧异之余,环顾四下,却哪里还有他的踪影。

自打那夜与他算是最终别过后,他便不愿再与她相见,仿佛是与谁有过承诺与约定一般,纵然昨日在马上受到箭袭,他挺身而出救她于危难之后,便将她击得昏迷,待她再次醒来时,他便早已消失无踪,情形与这次是如此的同出一澈。

她将他的衣裳小心翼翼地收起来,卸去了随身携带的医药,将它叠好放了进去。不明白为何要如此珍惜这件衣裳,但心里仅有一个想法,下一次见面的时候,一定要将之还给他。

天亮了便可以视得清这里的地形,沿着来时的路回去,却仍然未见着嬴政,就连拴缚在木桩上的骏马也一道不见了。心一下子跌到了谷底,恐惧感一层一层漫上来,莫非他是独自离开了?留下她一人流落在荒山野际。

再一抬头,却望见了一身紧身黑衣的他出现在她的眼前,深黑色的眸子由冷漠转为柔缓,有那么短暂一刻,他的眼睛里划过深深的自责,视线却一直停留在她受伤的脖颈处。“哭什么?以为我走了吗?傻瓜,我怎么可能抛下自己最……抛下你。”有那么一刻,他差点将“爱”字说出了口。

“彼时发现有敌人入了这片荒岭,便骑马引开了他们,然后弃了马,徒步折回来,途中花了些时间,想过去接你,回来却看到你在这里哭了起来。”这便是他将她弃在茫茫黑夜里而不管的解释,说明得十分生硬,他天生便不是一个擅长解释的人,误会了便让人误会去,他置之不理,也懒得多此一举。可是这一回,为何却要独独对她详细地解释过程,她示意不明的看着他,可他却将头别扭地瞥向了别处,幽如深潭的黑眸中,神色难辨。

她蹙起的娥眉终是展定几分,心中便也好过了许多。至少他并不是将她弃之而不顾,只这个理由,便已经足够。

他们的关系因为政治联姻,被束缚到了一起,彼时两人都有着深深的厌恶,却顺着时间的流逝,命定的巧心安排,将本来平淡无爱的婚姻,升华到了难以用言语描绘的境地上。他并非是个无爱的君王,只是没有历经过真爱,便一直冷漠地排斥着。

他们自小都深居在皇宫中,未见过平凡的夫妻是如何生活的,于是在荒山的那一段日子,一开始便充满着生涩,夫妻间相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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