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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会原封不动的带到,可惜瑾然王爷身边的三护法要变成两护法了。”学书叹息一声,顿了顿又道:“其实小生心中一直有个疑问,希望道长临行之前能为小生解惑。”
“请问。”
学书指着常青道人系在腰侧的金铃,“你这个铃铛,又不是空心的,为什么从来摇不响?”
“这叫狩魂铃,不是普通的铃铛,只有感受到邪魔妖气时,它才会自动发出声音。”
像是为了验证常青道人的话,镀金的狩魂铃突然发出了清脆的音律。
那夜星空下7
“叮铃——”
“叮铃——”
无风的夜,在前朝皇宫高耸森寒的宫墙下,狩魂铃荡出绵长而悠远的音律,仿佛召唤着前朝亡魂。
原本寂静的巷子,突然变得阴森森,令人不寒而栗。
“常青道人,世上怎么会有妖魔鬼怪呢?”学书盯着微微颤动的狩魂铃,一副不以为然的表情,“别吓我了,小生可不是瑾然王爷。”
“学书,贫道今日就让你见识见识这世上是否存在不洁之物。”常青道人自襟内取出一叠符咒,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挥洒四周,旋即抽出随身佩戴的紫铜色桃木剑。
符咒飞扬,飘落,忽然不点自燃,宛如鬼火显现。
常青道人的这个手法学书见过多次,符咒先是已诡异的状态燃烧起来,旋即湮灭,就像生命短暂的焰火,最终只有那个惧怕妖魔鬼怪的瑾然王爷感到心理踏实,而其他人只是当成一场闹剧,笑笑也就过了。
但是这次却与往常略有不同。
四周的符咒有三个方向已湮灭,唯有一处迟迟不灭,几十团火焰竟然悬浮在半空。
火光明暗,照出一个宽袍广袖的绯红色影子,不知是染上血的白衣,还是如血的红衣。
学书揉了揉眼睛,慢慢地看清了火焰中间的影子是一个背影,那个鬼影原本可能只是不期然地经过他们,但却被常青道人半路拦截。
鬼影停下步履,伸手抓住了一团火焰,噗的一下火焰在他手心泯灭。
“不好,是厉鬼。”常青道人意识到危险,推开身旁的学书,“你快走,小心被厉鬼的阴气所伤。”
“天啊!”学书瞪大眼睛,死死地盯着那个鬼影,“真有鬼。”
“你们看得见我?”厉鬼带着不屑的口吻缓缓回身,神情似笑非笑,“原来是瑾然身边装神弄鬼的两人。”
“天啊!”这次不止学书,连本该淡定自若的常青道人也忍不住惊呼,“九王爷!”
那夜星空下8
“九王爷不是已经……已经……”学书指着眼前盛装华丽的宫烺轩,视线穿越了宫烺轩虚无的身影,望见了前朝皇宫高高耸立着的高墙。
高墙遮蔽星光,黑暗席卷,令人窒息的恐惧压迫而来。
“快走!”桃木剑横档在胸前,常青道人推着学书,眼睛则片刻不离宫烺轩,冷汗濡湿了他的背脊。
记得有一次,瑾然王爷拜访九王爷,带了两个烟雨楼新进的美女,说是要同九王爷一起欣赏美女婀娜妩媚的舞姿。瑾然王爷进任何人的府上都是不经通报擅自入堂的,那日,九王爷一见两个陌生女子踏入他的书房,他一言未发,亲自动手打残了那两个女子,从此再也不能起舞翩然。
如果瑾然王爷不是九王爷的亲兄弟,恐怕瑾然王爷当日也会变残。
宫烺轩残忍刻薄,不主动招惹他或许还能保得平安,可一旦惹上他,那就难以脱身了。
“没想杀你们,不必惊慌。”宫烺轩的唇边浮现一抹残艳的笑容,左手挥出,一道阴气化成的黑鞭抽打向学书。
常青道人一把推开学书,直冲向前,桃木剑同时横扫而出。黑鞭霎时卷上辟邪用的桃木剑,顷刻化作尘埃,迅速消弭。
“不是普通的剑。我想起来了,你叫常青,专门对付像我这样不该存在于凡间的厉鬼。”宫烺轩敛去了笑容,面目阴沉,“只不过遇到了熟人,跟你们打个招呼而已。”虚无的鬼影飘浮半空,迅速往西掠去。
“学书,我们就此别过。”
常青道人展开轻功,向西急追,留下呆坐地面的学书。据说第二天清晨,有路过的百姓看见一清俊的小生蜷缩在前朝皇宫的墙根下昏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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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那个繁星点缀的寂静的夜。
远在帝都幽蓝城,有一处名叫“听风斋”的居所,三年前,这里原本叫作“三王府”。
当年三王爷被人毒害,御医们束手无策,就连名震天下的济世名医古悦也是一筹莫展。
那夜星空下9
天下人都以为三王爷已无药可医,活不过来年开春,泰安皇帝勒令大臣们开始准备后事。然而,三皇子突然带着四名随侍远赴离州,半年后以孱弱的身子回到帝都。
所有人都不知道那半年里发生了什么事,三王爷虽保住了性命,却成了残废,跟随三王爷的四名随侍没能一起回来,但是三王爷的身边多了一位来自离州的巫医。
回到王府的第二天,三王爷亲自写了“听风斋”三个字代替了原来的“三王府”。
“殿下,雨燕急笺。”一名黑色铠甲的士兵单膝跪地,双手恭敬地奉上一张托盘,托盘里滚着数十支细竹筒。
“不看了,都拿下去。”坐在轮椅里的男子淡淡地说道,目光则淡淡地望着眼前平静的湖水。
“你不看,我要看。”心底有个平板的声音对他说。
忆涵似乎终于有了精神,嘴角上扬,露出了一贯的温淡笑容。
他微微侧头,叫住了准备告退的士兵,“把急笺放在这里,你出去以后,没有我的命令不准再进来打扰。”
“遵命。”
士兵快速撤离。
这时,忆涵的左手掌心亮了一下,原本无风的夜晚忽然吹起了和煦的春风,风卷起细竹筒,在湖面上空,宛如蜻蜓滑翔而过。
噗通几下水声,细竹筒掉落水面,像是几片树叶在湖面缓缓漂荡,泛起细细的涟漪。
细竹筒里的信笺被无形的力量同时展开,仿佛升起在空中的风筝,飞啊飞,飞到了忆涵的面前。
一排十六张三指宽手掌长的锦帛,密密麻麻地写满了字。
忆涵没有去看那些锦帛,而是侧头凝视着自己的右侧,原本应该是空无一物的草坪,然而他似乎看见了很长很长的青丝,像风一样飞扬在空中。
“都是些没用的消息,如果我还是鼎盛时期,这些消息我都能推算出来。”天穹之神平滞呆板的声音在忆涵的右侧响了起来。
那夜星空下10
细细柔柔的青丝梦幻般地在忆涵的眼前飞扬,像风里绵柔的雨丝,当他觉得看清楚之时,眼前又什么都没了。
这时,天穹之神的声音从他的右侧转到了正前方,“都是关于瑾然和那丫头的消息,最后一条是说烺纯的马车失控跑出浣玉城,丫头也可能在马车上,两人一起失踪了。瑾然目前打算到幻夜城。对了,烺纯是谁?”
忆涵微笑不语,循着天穹之神的声音看向自己的正前方。
十六张锦帛在空中浮浮沉沉,中间似有一缕缕雨丝般的细发随风飞扬。今夜本是无风夜,但喜爱风的远古神祇将天边的风带进了“听风斋”,似乎有神的地方就会有风,自由的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