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爷哼笑了一声。 “你来作甚?” 秀淡垂着头,“奴婢来伺候五爷。” 五爷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想起了什么,转头叫了文泽一声。 “去跟姨娘说,让姨娘先不必过来,免得坏了心情。” 然而话音刚落,秀淡便道了一句。 “回五爷,奴婢已经禀报了姨娘,姨娘今日不会过来了。” 五爷一怔,“你说什么?” 秀淡深吸一气,又说了一遍。 “奴婢去求了姨娘,请姨娘成全奴婢伺候五爷的心意,姨娘答应了。” 画舫里一时静到了极点。 窗户明明都打开了来,但一丝丝风都没有。 气氛如同凝固。 五爷嘴角压了下来。 文泽在旁没有反驳秀淡的话,可见她说得是真的。 他的阿姝竟然答应了,将他拱手送给别人,就这么随意。 他忍不住笑了。 他之前还想,她性子是怪些,同旁人不那么一样,但眼下看来,何止是不一样。 她是对他根本就没有一点在乎吧…… 五爷在念及的这一瞬,落坐了下来。 秀淡见状,大松了一口气。 她连忙上前,给五爷倒了酒。 男人拿起酒盅,一饮而尽。 秀淡看到了希望,又给五爷斟了一杯,素手给五爷布起菜来。 她早已观察许久,五爷爱吃什么,又喜欢韩姨娘怎样的姿态,她都一一学会了。 从前她没有机会,但眼下她若是再不成,恐怕再寻不到更好的时机了。 秀淡学着韩姨娘的样子,学着她的表情,学着她的一切。 五爷一连喝了三杯酒下肚,烈酒刺着喉头,可压下不他心里的不适。 他很快将这一瓶酒都饮了下去。 秀淡自然不会劝他的,反而大着胆子在他旁边坐了下来。 她晓得此时此刻,五爷恐怕是气极了韩姨娘,在这般情形下,是有可能收了她的吧? 哪怕是为了与韩姨娘置气,也可…… 事情就要成了,秀淡也顾不了这么多了,朝着五爷身上靠了过去。 五爷垂眸看着,见她靠过来,也晓得她是何意。 男人无声地笑了笑。 阿姝在这秀淡去求的时候,也能想到有这样的场景吧。 可她还是答应了秀淡。 既然如此,他为什么不顺着她的意思? 反正她也是不在乎的! 他看向坐在身边的秀淡,从这角度看过去,几乎和阿姝一模一样。 他深吸一口气,抬起了手来,欲将人揽进怀中。 秀淡也感觉到了五爷的不再抗拒。 可男人抬起的手,却迟迟放不下去。 气氛越加凝固。 下一息,他腾的站了起来。 一把将精心布置的饭桌掀翻在地。 咣当叮咚之间,所有的一切摔了个粉碎。 窗外的风呼啸着闯进画舫。 秀淡以为就要成了,可看到这一切,看向了那位五爷,五爷却只说了一个字。 “滚!” 秀淡砰得一声跪了下来,跪在了从桌上摔下的碎瓷片上。 她顾不得钻心的疼了,跪在地上不肯离开,还期盼着五爷发过了火,她就有了可能。 五爷气极,胸中烦闷阴郁之气左奔右突,见秀淡不走,还在这里,忽的笑出了声来。 他看着秀淡,紧抿的唇缝里吐出几个字。 “我看你连命都不要了!” 秀淡在这话里,终于跌坐在了地上。 她知道自己不可能了。 五爷只要韩姨娘一个,纵然韩姨娘转身离开,也再没有旁人能靠近五爷。 不知道是不是意识到不可能了,一切都完了,秀淡反而不怕了也不急了,只有眼泪稀里哗啦落了下来。 她重新跪好,给五爷磕了头。 “请五爷赐死奴婢吧!求五爷赐死!只是、只是能不能请五爷救奴婢jiejie一命!奴婢jiejie在教坊司快要活不下去了!” 五爷皱起了眉来,秀淡把凝在心中许久许久的话,全都说了。 她本是宁远知府的次女方秀淡,但因父亲获罪,与长姐方秀浅一道,被没入教坊司。 因着姐妹两人都会弹琴,好歹没有沦落成为官妓,而是成了乐人。 可去年,宫中一太监去教坊司办事,一眼看中了她jiejie。 那太监位高权重,要不是教习他们琴技的师父,以jiejie琴技出挑,十分难得为由,保住了jiejie,jiejie当时就要被送去那太监的私宅。 可是那位师父年纪大了,今岁就要从教坊司退下去。 那师父一走,再没有人能保住jiejie了。 就在这时,宴夫人身边的大丫鬟俞姝寻到了她们。 她当时高兴极了,国公府要能帮她们姐妹赎身就好了! 这普天之下,哪有人敢欺凌到国公府头上来? 可俞姝只将她一个人赎身,带回了国公府。 宴夫人吩咐她,若是她能办好这差事,就把她jiejie也救出教坊司,以后他们姐妹就可以在国公府安稳度日了。 秀淡只要为了jiejie能幸免于难,她有什么不愿意? 她尽心尽力学着韩姨娘,照着韩姨娘的一颦一笑反复练习。 可她终究是学不到,做不到了…… 秀淡连连朝着五爷磕头,额头磕出了血,混着眼泪流下来。 “求五爷救救我jiejie,奴婢愿意以自己一死,换jiejie逃出生天!” 风吹得画舫门窗咣当作响。 五爷半晌没开口。 他重重叹气,没有再多说什么,叫了文泽一声。 文泽立刻领会,上前拉了秀淡。 “秀淡姑娘,此事五爷已经知道了,姑娘请回吧。” 秀淡懵了一懵,接着一阵狂喜。 五爷的意思,是答应要救她jiejie了吗?! 她砰砰地朝着五爷磕头道谢,激动到语无伦次。 只是五爷神色寥落,看向外面寂静无波的水面。 秀淡和她jiejie的事情,他可以出手帮解。 他和那个人的事情,谁又能告诉他该怎么办呢? 风吹过水面,水面泛起了清波,可风停了,波浪又没了。 他看着水面,蓦然冒出来一个想法。 若有一天,她从他身边离开,也不会有任何留恋地,就风过无痕地走了吧。 因为她毫不在乎,是真不在乎…… 男人心口发涩,端起酒杯又要再喝,跪在地上的秀淡突然开了口。 “奴婢还有一个请求。 “奴婢请五爷,不要因此责怪韩姨娘!” 五爷一顿,旋即哼笑了一声,将手里的酒端到嘴边。 秀淡却在此时大了胆子,继续说了起来。 “此事是我求姨娘的,姨娘也不得不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