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嘀哒。”滴水声。四周场景又开始变化。
“予绯。”有个声音唤着我,人随着声音落下便在我面前出现了。
我看见一张熟悉的脸,仿若在照着镜子那般:乌黑飘逸的长发,失去神采的黑色眸子,小巧的鼻子还有那没有弧度的嘴唇,苍白的脸颊上挂着泪痕,我与她有着相同的神情,同样的惊惶失措。
“予绯,我们要怎么办呢? ”站在面前的这个我抚上我的脸颊,悲凄地说:“予绯,我们有时候只能认命,不管过程有多挣扎,最终只是顺着别人给我画好的轨迹,独自走下去。”
我看着自己的那双眼睛没有半点光彩,眸子深处的暗邃宛若一个不见底的深洞,邀请和诱惑着阴暗的生灵入住,或许,也正在等待着光明的垂帘,等待着温暖的包裹。
“予绯,”我又听见自己开了口,没有半点神色的眼睛溢出泪水,那个我定定地看着这个我,凄然道:“我不想在人前故作坚强了,你知道那种痛彻心扉的感觉吗,那种,连父母都死去,将要被全世界抛弃的感觉;那种看着自己的亲人为自己受折磨却束手无策的感觉;看着自己心爱的人在眼前闭上眼睛时心死的感觉;还有,那种‘不杀伯仁,伯仁却应我而死’的愧疚感? 你知道吗? 是,我就是你,你就是我,你应该知道的。”
是,我知道。属于灰暗的记忆,我有,我有……
我可以相信着这一切的黑暗,甚至正视这些伤痛,我疼,我真的很疼,我的固执,我的骄傲却不允许我叫喊出口,因为太深刻。但是,我不喜欢我这个样子,我非常的不喜欢。
我知道,那些阴霾的伤口,只适合在黑暗中溃烂留存,不适合暴舔在阳光之下予以氧化。
透过那双眼眸,我看见幼小的我常常跑到公园与社区的孩子一同玩耍,夕阳西下,大家都被父母接走了,只剩下我一个人在滑梯不停不停地爬上去,滑下来,重复刚才热闹的一幕。
“米米,要回家啰……”
有人叫我? 我看见那个小小的我听言,回过头的圆圆的小脸堆起甜甜的笑,站起身,拍了拍屁股就对着一个背影跑上去,牵过一只五个手指头都尖尖细细的好看的手,转身与这个人说说笑笑的走了。
是谁?
“米米,你不能老吃肉,要多吃蔬菜,你看你的便秘都好严重。”一个女子的声音责骂道,含着不可抵抗的严厉和专制,她陪着我一同成长却强势过母亲。
对了,这是我的姐姐,我那个遗传了妈妈全部优点的姐姐,那个就算让我倾尽所有能力都要去保护的姐姐,对,我还有我姐姐啊……
“绯,他们再敢乱说,我就撕了他们的嘴,放心,我和月月永远都是你的家人。”有个童稚声音铿锵有力,掷地有声地说道,大有几分侠义地味道。
闻言,我“噗哧”一声笑了出来,这是君君的声音。对啊,我还有我那屹立不倒的君君和温柔可人的月月啊,我们三人是最好的朋友,像亲姐妹那般……
“大人,我们会尽心尽责地做好东来的守护者,与您一同保卫者东来。”接着,央离那软软细细地声音传来,带着信任和坚定。
“是,大人,你一定会修改自己的命运,我们都支持你。”这道冷静的声音是徉幽的,同样带着信任的力量。
没错,我还有我的伙伴,我可以信赖的伙伴。是的,我们一定可以改写火神的命运的,至少,可以寻找让杀戮减少的途径,让火神只是为了保卫东来民众而存在的。
周边的寒冷像是一下子都骤减了,我开始回暖。
不,暖的感觉不是来自空气,而是一个怀抱。这双从后面圈过我的手臂这样熟悉,就算经过了一年时间,我仍是记得这模样和姿势;耳边有人垂脸低语,浅浅地柔情,荡人心弦,他道:“亲爱的,我再一次圈住你,你便不要再走了,让我们一起到老吧,嗯!”
我转过身,也环住他的腰,仔仔细细地凝视着,那宽阔饱满的前额,浓密整齐的眉毛,如北极星般闪耀的双眸,高挺的鼻子,带着柔情笑意的薄唇。我动情得嘴一颤,哽咽地唤道:“小肚子,你来接我了吗? ”
他笑着点点头,轻轻地说:“是,我要接你到我的身边去,然后守住你,片刻不离。”说着,他低下头,吻上我的嘴唇。深吻过后,他的嘴唇还恋恋不舍地轻柔地摩挲着我地,低喃道:“吻过你,我便不会再走了,不管是哪一世,我都会在你身边守护你。”
尽管觉得甜蜜美好,这句话仍是让我感觉到一丝不对劲,怪异在什么地方又不说不上来。
听见擦过耳边呼啸的西风,我一下子清醒过来睁开了双眼。
此时,夜幕已经降临,一抹银色的弯月高悬在天边,漠然地注视着这片荒凉之地;西北风呼啸而过,带动着地上的沙石吹起,空旷和死寂让这里充斥着一股萧杀之气,两旁孤零矗立的砂岩冷冷地俯看着站在中间过道上的我们,带着几分冷然和压抑。
“燏煣,这是‘风径’?”我开口便问。
燏煣从后面走上来,不知道是月色明亮的关系还是别的什么原因,他那一双浅金色的眼眸竟绽出了月色光华;他温柔的看着我,面部线条柔和令人神往,他勾起嘴唇,露出一个微笑,轻轻颔首道:“是。”
被他盯得我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了,别开了脸,再次问道:“我们已经过了结界了? ”
“是的,已经过了结界了,再往前就是‘绿野花田’了。”他抬起手,指着暗黑的前方道。
“煣,这个,设立‘风径’的用意在哪里?”尽管闯过关了,还是很想知道来龙去脉。
燏煣呵呵一笑,回答道:“‘风径’是唯一没有守护灵把守的关卡,可是仍是有很多人死在这里。”他指指周围那些森森白骨,见我点点头后接着道:“这是一个空无一人的山谷,狭长,常年飞砂走石、大风迷眼,结界所能迷惑人的神智,风是魔法能吹散人的神智和安定心境让人产生负面情绪,甚至会掉进无尽的黑暗回忆里不得岀,最终躁郁而死。所以,要你守住自己的心智便是这样,”他对我笑笑,庆幸地说道:“你做到了,所以我们很快就走出来了。”
“那,我在幻境挣扎的时候,你在做什么? ”我突然想到一个关键,于是问道。
燏煣没想到我会这样问,愣了一下,眼神闪烁,立刻又笑道:“守住你的肉身啊,免得被野兽和邪灵伤害。”
我冲他一笑,点点头后就没有再追问下去了。
奔往“绿野花田”的路上,燏煣突然喊停。
“怎么了? ”我停下脚步纳闷地看着他,问道。
他走过来,手指一绕,一条冰凉的蚕丝手绢盖住了我的眼睛,我不明其中缘由,以为是燏煣的恶作剧,立即不满地责备他道:“燏煣,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闲情逸致开玩笑?”边说还抬起手准备把盖着眼睛的蚕丝手绢扯下来。
“米米,不。”燏煣握住我的手腕,制止了我扯手绢的动作,他的声音竟有了一丝急促。发觉自己语气不对时,他顿了顿,平和地说:“这次听我的,不要揭开这层面巾。”
“为什么? ”我的语调也变得冷淡,我非常不乐意被这样遮盖住眼睛。
“自古‘水火不相融’,身为火神官,你应该有保护自身的觉悟,不能被水伤了眼睛。”
“燏煣,你觉得你的话足以让我信服吗?”我戳着燏煣的胸口,问道。
燏煣兀自默念起咒语,我的双手瞬时失去了所有知觉,“我得保护你,米米,你要听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