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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别乱来啊!”红毛有些害怕。
店老板乃一流氓,高高瘦瘦架着一副排骨,仿佛是不食人间烟火,远远走来,嚷嚷:
“干嘛!干嘛!想在我这打架是不是?活腻啦!红毛,我可警告你,你小子少在我这里生事;还有你,你,学生是吧,学什么古惑仔。”
林珊抬头说:“王叔叔,是我。”
流氓老板低头,惊道:“林珊,怎么会是你?”
“他欺负我,死无赖!”林珊指着红毛说,表情哀怨。
“红毛!你小子找死啊!嫌命长啦!林珊你也敢欺负,当心你家房子别给人拆了。”流氓老板斥道。
红毛一头雾水,唯唯诺诺。恶狠狠瞪了雷啸天一眼:“猩猩,老子跟你没完!走着瞧,就不信敲不死你!”
林珊美救英雄,袒护道:“你要敢动他,就别在文平混,臭流氓!”
流氓老板也威胁同志:“听到没有?还呆这干嘛?滚远点!别让林珊看了心烦。”
红毛流年不利,戴着“死无赖、臭流氓”的帽子悻悻离去。回过头,确定了安全距离后,冲着骨头店张牙舞爪。
“散了,都散了吧!”流氓老板挥手,转声对林珊说,“林珊呐,来这怎么也不跟叔叔说一声?都没好好招呼你。”
“王叔叔,您去忙吧!他们是我同学,这没事了。”林珊笑说。
陆平等人各自散去,心里暗暗庆幸。
“哎——那个人,等等。”林珊叫道。
三人同时回头。林珊走近雷啸天。陆平和李福奎纯粹只为了衬托雷啸天,在她嘴里没还成为人。
“刚才,谢谢你啊!你不是一中的吧?叫什么名字?能聊聊吗?”林珊期盼地问。
雷啸天体现出极大的不恋女色,说:“我兄弟还在这,好不容易聚一聚,恐怕……”
林珊愈加迷恋,邀请道:“陆平,李福奎,一起坐坐吧!我也得谢谢你们呢!”
于是乎,陆李二人充当了百瓦灯泡,出奇的亮。
夜色已深。十点,陆平溜回家中,颧骨上挨的一拳,留下了青紫的淤伤。陆平窘迫,对陆父谎称走夜路给摔的。第二天,被陆母察觉,挨了一顿痛骂。陆母在一家单位当会计,精于算计。
第五章 一生有你
九月十日,教师节。高一教学步入正轨。陆平在一中上的第一堂课是地理,地理老师大名邱沨,是陆父的好友,一起参加过文革后的第一场高考,亦是当年小城为数不多的大学生。邱沨名震一中,据说曾在一次教研会上耍气功“捉鬼”,从此被视为异端。邱沨浓眉密发,一副标准的艺术家形象,而且不拘小节,衣着邋遢,拖鞋穿反是常有的事。
邱沨站在台上,没有教案,只有一杯茶和一根烟。自我介绍说:
“大家辛苦了,这么热的天都来听我上课,真是感动。我叫邱沨,邱是‘孔丘’的‘丘’。”邱沨多长了孔丘的一只耳朵,也沾孔老二的光,顿觉身后圣光万丈。
“沨是——”邱沨找不出带有‘沨’的词组,于是从地上拾起根粉笔,在黑板上龙飞‘沨’舞写了一个‘沨’字,“从今天起教你们的地理,你们不愿意听的可以睡觉,我没意见,好,现在——上课”。
几个熟识邱沨的学生起哄:“祝邱老师happyteacher’sday!”
邱沨来自“不读ABC照样干革命”的年代,不识英文,摆手说:“别讲这些鸟语,听不懂。”
学生们只好说人话:“祝老师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教师节快乐!”
邱沨呵呵直笑,故意作揖,说:“谢谢,谢谢,真希望年年都能多发奖金”。
朱英凯不满,低声道:“这老师怎么这样,好象有点不大正常,教案也没有,上什么课嘛!”
陆平见到同类,为其辩护,说:“人家吃的饭,啊不,吃的盐比你吃的饭还多,急什么?”
晚自习,陆平有些无所适从,教室里相当的闷热,臭汗一阵扑鼻而来。陆平盯着书上的铅字,数着时间,只觉眼前的文字逐渐模糊,凌乱没有任何意义。林珊是英语课代表,催陆平交英语作业,陆平不懂,抄朱英凯的了事。为了答谢,陆平拿出一篇经自己改编的文字递给朱英凯,与其分享,那是一首仿刘禹锡而作的《课室铭》——
分不在高,本三就行;学不在深,花钱则灵,斯是教室,唯吾闲情。小说传得快,CD听得勤,寻思上网吧,琢磨下迪厅。可以打瞌睡,写情书,无书声之乱耳,无复习之劳形。是非跳舞场,堪比游乐厅,心里云:狗屁文凭。
另附原汁原味的心灵鸡汤——
仿鲁迅的:寂寞呵,寂寞呵,不在寂寞中恋爱,就在寂寞中变态。
仿舒婷的:与其在爱人肩上痛哭一晚,不如在悬崖上展览千年。
仿李敖的:结婚前一对笨蛋,结婚后一对混蛋,离婚时一对王八蛋。
朱英凯读罢校园亚文化,或亚亚文化,如吃了摇头丸,严肃道:“这些人,全无上进心,书不好好读,专门写七写八的,真是的,唉,这世道——”朱英凯体内摇头丸的药力转移到手上,抖了抖文字,还给陆平,忍不住又问:“谁是舒婷李敖,怎么没听说过,我只知道鲁迅啊!”
陆平不理,心里忿忿地想,“对牛弹琴”;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科学证明,牛听了琴声还能够提高产奶量,朱英凯应该是一头聋牛。
晚自习漫漫三个小时,陆平感觉时间走得极慢,每一分每一秒都像被定格住了,而且困得厉害,眼皮直打架,头一倒,趴在课桌上迷迷糊糊睡着了,脑袋里一片混沌,远处似乎飘来了渺茫的歌声,逐渐睡入佳境,越来越沉,睡意浓得像清晨的大雾,吝啬得连一个梦都没有做。
也不知过了多久,朱英凯用胳膊肘撞了撞陆平,陆平惊醒,以为老师,睁开惺忪睡眼,浑身出汗后背粘湿了一大片。陆平抬头四顾才发现早已经放学,教室里零散地坐着几个人。台上还有一个人也睡着了,是邱沨。
陆平推着自行车,夜风吹来,凉爽惬意。偌大的学校,没剩几个活物,只有高三的几间教室烛影憧憧。可见放学铃声比防空警报更具威力。陆平独自一人推车,灯光昏黄,偶有三两个学生犹如鬼魅一般匆匆而过。校园空前的谧静,夏虫断断续续的鸣叫,远处是若有若无的脚步声。陆平无奈地踟躇在街头,忽然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陆平的心猛然一震,睡意全消。
“陆平,你怎么也这么晚回家,好勤奋哦!”兰若馨嫣然一笑,“一起走吧!”
陆平受宠若惊。肚子里在酝酿甜言蜜语,有人说,男人说甜言蜜语的时候,所要担心的并不是女人的耳朵,而应该是自己的胃,必须保证自己不会为此感到恶心或者不适。其实不对,男人所担心的应该是女人的胃。
陆平指了指自己那辆老爷车,说:“要不要我载你一程?”
“我很重的哦!”兰若馨笑说。
“没关系,试试看,我的车是骆驼牌的,很结实的。”陆平踢了一脚骆驼,保证说。
兰若馨拉着陆平的衣角,坐稳。
陆平脑海里浮现出电影《花样年华》中的一幕。
骑了一段,兰若馨笑道:“会不会很重啊?车轮好象都没气了。”
“我以前载过一袋大米,你可要比那袋米重多了。”陆平比喻。
“你这是夸我呢?还是拐着弯骂我呀?”兰若馨轻轻捶了下陆平的后背,以示警告。
“不敢,不敢,姑娘天生丽质,婀娜多姿,区区大米怎堪比皓月之光。”陆平说罢,自己也感到吃惊。
“陆平,你越来越会贫嘴了啊!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还有这特长。”兰若馨惊讶道。
“我也觉得。”陆平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