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李言,与前两次见他时,又有些不同。熟睡中的他,就像是一个处于恐惧中的孩子。他的身体,处在极度戒备和随时可以战斗的模式。莫名的,木兮觉得自己的心有些微微的疼。
这场天劫,没有要了木兮的命,反而让她的修行上了一个新的台阶。原本,这些都是值得庆贺的事情,除了她的脸。
为了修复自己的脸,木兮去了很多的地方,也尝试了许多的办法,最终,她来到了这座山神庙,向山神爷爷求助。山神爷爷给了她一个可以修复容貌的办法,而那个办法就是剥掉一张新鲜的人皮,制成面具,贴在自己的脸皮上。
这种办法,虽不能治本,却可以治标。她是木兮,她是妖怪,她想要再次见到李言,于是心中便有个小小的声音在说,治标也行,反正普通的人类是分辨不出的,只要她小心一些,再小心一些,就可以完美的骗过李言的眼睛。
新鲜的人皮,很容易就寻见了。
那是一栋隐匿在乡间的普通民宅,但深夜里,却从宅子中传出了凄厉的,令人觉得十分恐怖的叫喊声。她循着声音找过去,本是想看个好奇,寻个热闹,却不想竟看到了一幕人间惨剧。
身着嫁衣的姑娘,被人活生生的钉在了棺木中,她美丽的脸庞上除了眼泪,就是恐惧。她坐在房顶上,托着下巴,看着房中发生的一切,当看见年迈的管家,将七寸木钉狠狠的钉在姑娘身上时,她甚至也感觉到了深夜里的那股寒意。
木兮知道,这姑娘,是绝对没有存活的可能了。不光不能活,甚至连灵魂都会被永生永世的囚困在这棺木中。她瞧着她美丽的,无助的,带着丝丝恐惧的脸庞,忽然觉得,这是老天爷再给她机会。那姑娘的脸皮,足够的美丽,也足够的新鲜,而她要做的,不过是将脸皮从那姑娘的脸上扒下来。
心里这么想着的时候,木兮也行动了。她轻悠悠的飘到房中,用法术定住了时间,在棺盖即将合上的瞬间,动手揭掉了姑娘的脸皮,留在姑娘眼中的则是自己如鬼魅一般丑陋容颜。
木兮读懂了姑娘眼中的绝望,但她已经顾不得了。她拿走了姑娘的脸皮,让停止的时间继续向前流淌。只是她没有想到,与李言的再次相遇,竟是在山神庙中,而她所用的脸皮,竟来自他曾经的未婚妻。
她与李言之间,终究还是天意弄人!
正文 第330章 蚕僵(21)
关于木兮,李言似乎并不愿意多说,例如那碗木兮之前端来的汤药,他就只字未提。可刑如意心里清楚,木兮也是这桩桩件件当中的一个关键。
从李言房中出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去。驿馆中只点着零星的几束火把,在冬夜的寒风中,被吹得忽忽悠悠。小小的雪片,从空中悬着落下来。刑如意抬头望了望天,发现夜色浓的像是一团墨。
门前的回廊上,一张黄色的东西,刺入了她的眼睛。她凝眸看了一看,发现那是一张符纸,对妖怪无用,对恶鬼却十分的有用。
听见身后的脚步声,刑如意紧了紧披风,半转过身去问了句:“李将军他怎么样了?”
“睡着了!我认识他这么久,还是头一回见他说这么多的话。”常泰说着,掩上了门,也抬头往天上看了眼:“我原以为他是不同的。以往见他,虽是来去匆匆,可他十有八九,都是寒着一张脸,无论是做事,还是做人,都给人一种拒之千里的感觉。”
“既如此,常大哥你又为何与将军成为了朋友?”
“大概是缘于他的那些经历吧?在我还没有见到他之前,我便听到了不少关于他的事情。他的姓氏,他的隐忍,他对命运的反抗,以及他在沙场上的不畏生死。这些,既会让人心生好奇,也会让人心生敬仰。至少,他在我心中,一直都是个真英雄。所以,尽管他外表冷漠,极少言语,却没有让人觉得这些有任何的不妥,仿佛李言原本就应该是这个样子的。”
“那常大哥平时都与将军谈些什么?”
“他会给我讲一些有关战场上的事情,我则会给他将一些日常抓捕犯人的细节,偶尔我们也会谈论一下朝局,但都是十分隐晦的。因为在许多事情上的看法与结论一致,故而才成了朋友。”
“原来如此!”刑如意说着,转过了身去:“常大哥是衙门里的人,虽此处与洛阳无法相比,但在某些规制上应该是一样的。常大哥你,可知道这更夫打更的路线是什么样的?”
“这些东西,我从未涉及过,不过这更夫打更,应该走的都是一条固定的线路,且事前也需要在官府中备案。假设,这更夫每日打更,都是由着自己性子来的,不光百姓们不适应,若是临时发现了事故,官府里的人,也很难尽快抵达。”
“如意想着,也应该是这样的,就跟在城中巡逻的官兵一样,要在某时某刻到达某个地方。那依照常大哥来看,这驿馆外,可是更夫必须经过的地方?”
“这是一定的!更夫打更,城镇当中的主要干道、次要干道,人口密集处以及商铺林立处都是必须要到的。一来是提醒大家防火防盗,二来也是利用这更声惊吓住某些宵小之辈,他们在欲行坏事之前,好好的掂量掂量。
刚刚在房中时,你也听李言说了,这云家集上的驿馆,本是他父亲的故交,也就是他曾经的老岳父来到此处安家之后才建下的。因他的这位老岳父也有一些宗室背景,所以他在的时候,这驿馆相当的热闹,除了来往的官员以及传递消息的斥候等,一些商旅也会选择在此处下榻。所以,此处也是更夫打更的必到之处。不仅要来,且还要多停留一些时间。”
“更夫的日常便是打更,太阳落山时出门,太阳升起时返家,一天之中,只有晚上才是属于他自己的。按说,这夜路走的多了,也难免会遇到一些稀奇古怪的事情,所以朝廷在择选更夫时,也会请先生帮着看一看。所选之人,若非命格属于极阳,便是属于极阴。
极阳者,寻常妖邪会主动避让,断不会主动前去招惹,除非是自己活的不耐烦了,想要刻意的去寻刺激。
极阴者,由于八字属阴,命格属阴,所以往往会被妖邪当做自己人而不去招惹。阿牛的叔叔,便是属于后者。”
“若是照着如意你说的,这更夫原本是不应该有事的。”
“的确不应该!”刑如意斜睨了一眼门廊上的符咒:“我怀疑更夫家中所发生的那些蹊跷事都与一面铜镜有关,而这铜镜,十有八九是这驿馆的前主人,也就是李言将军的前岳父送给自己女婿的护心镜。那铜镜之中,藏着一只既没有脸,也没有皮的恶鬼,而这只恶鬼,极有可能就是李言将军那位有缘无分,死于非命的未婚妻。”
“你的意思是,这两者之间是有牵连的?”
“更夫惹祸,应该只是一个意外。至于这意外的起因,大约与他的贪心有关,但那面铜镜,绝非是无缘无故就出现在这云家集的。恶鬼行凶,虽是可怕,但也并非没有限制。就那更夫家中的这只恶鬼来说吧,她藏身在铜镜之中,平日里行动,也只能依托着那面镜子,若是离开的久了,离的远了,都会耗损自身的阴气。到时候,莫说是行凶害人了,就连保住自己都难。稍不留神,就会魂飞魄散。
简单的举个例子,例如凶宅。宅,之所以成为凶宅,就是因为这宅子当中盘踞了恶灵,会给所有入住者带来灾难甚至是死亡。可凶宅这种东西,数百个村落当中,或许才有那么一个。我们不禁要问,既然这凶宅中的恶鬼如此厉害,她为什么只肯躲在宅子里头,而不出去祸害人呢?答案很简单,因为这宅子,既是滋养她的地方,也是圈禁她的地方。”
“由此推论,那铜镜,也就是囚困着将军前未婚妻的地方?”
“不错!那面铜镜既是她的家,也是她的牢笼。所以,但凡她出现的地方,必定会有那面铜镜在。反之,只有当那面铜镜出现时,她才会跟着一起出现。常大哥你难道没有发现,这更夫家发生事情,恰恰是在将军携着木兮夫人到来之时。如若我猜的不错,那面铜镜原本就是随着李言将军的车马一同来的,只是不知为何,竟落在了驿馆外头,又被更夫当做宝物给捡了回去,由此才引出了更夫家种种的事情。”
刑如意说完,又指了指门廊上的那纸符咒:“常大哥你一向都极擅观察,那么也应该早就注意到了这里张贴着的各种符咒。”
常泰点点头:“可这些东西,落到我的眼睛里都是一模一样的鬼画符,我压根儿看不懂,它们都是做什么的。刚出来时,我便想着问一问你,看着符咒有什么作用。若是这驿馆中不安生,我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