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冥苦笑道:“你却要恨我在世上最为深爱的人么?这几日,你过得很是不易,我也觉得苦不堪言。——莲儿,冥哥哥太累了,或许,长长睡一觉也是好的。”
红莲听到玄冥竟然如此说,顿时如同当头一个霹雳,愣在当场。
玄冥长长一叹,再次倦怠地闭上双眼,每次看着琅邪对伤心透顶的红莲那委婉的父爱,不由得心如刀绞,想着玄煌不择手段的折磨他,害死他,现在终于把他逼上了绝路,玄煌怕该拊掌大笑罢?良久良久,玄冥睁开微红的双眸,望着远方,轻轻哽咽道:“我——很是想念我的妈妈……”
巴毓,也许只有逃入她温暖的怀抱,才是最安全的港湾。
红莲仰头深深望向玄冥,一字一顿道:“倘我能让冥哥哥见到妈妈,那冥哥哥就不会轻易离我而去罢?”
玄冥一时大讶,片刻后,失笑道:“她都死了很久啦,尸骨都找不到了,怎么可能——”
“能!”红莲急切抓住玄冥的手,飞速说道:“我知道昆仑虚藏有一处禁地,燎日玄龙巨剑就被虬龙锁和一块巨大寒冰封印在那,而那块寒冰能显示过去未来,只要你所看的事物依然在世上留有影子。”
“影子?”玄冥不解地问道。
“对,冥哥哥,你就是巴毓留下的影子。而那块寒冰能透过燎日玄龙的眼睛洞察一切,那就是无垢幻镜——”
“红莲!”猛然一声喝断红莲的话语,琅邪脸色阴沉地走过来。
“大人……”红莲看见琅邪神色不对,有些忐忑地站起身。
琅邪望着红莲颊边未干的眼泪,又望望一脸复杂神色的玄冥,只好道:“莲儿,你退下,我与三殿下单独说会话。”
红莲答应一声,转眼望向玄冥,握着他冰冷指尖的双手依然没有松开。
玄冥朝红莲柔情一笑,要她宽心,把自己的手从红莲手中抽离。
红莲随着手中一空,心头也是一空,看看琅邪,只好抱起素筝走出花园。
玄冥与琅邪同时目送红莲远去,片刻后,玄冥才淡道:“我还有几日寿命?”
琅邪优雅落座在躺椅旁,道:“三殿下请伸左手。”
玄冥依言伸出左手,琅邪伸出三根冰凉手指搭在玄冥脉搏上,不多时,琅邪不由得紧紧皱起眉。他仰头望望玄冥,问道:“近日可还呕血?”玄冥回道:“已有两日未曾发病。”琅邪的眉皱得更紧,沉声而问:“三殿下可知道近日喝的腥血药汁,其药材是从何而来?”玄冥不甚关心,淡淡摇头。琅邪却道:“那些腥血,均是我在昆仑雪山捕捉的百年雪猿身上所取得,其性属寒,最是冷冽不过。三殿□内妖蛊烈火之气太盛,把五脏六腑灼烧啃咬得及为厉害,所以一直咳血不止。我原是想用此血冲淡妖蛊玄火,二来也能补一补三殿□内亏损的血气,但我方才把脉,发现三殿□内炙热之火竟转为寒冰之气,已把五脏六腑全部冻结。三殿下每每晚间就寝,可是觉得周身寒冷难耐,难以动弹?”
玄冥轻轻点头,道:“大五行转化术,原是白虎族人天生便会的术法,我体内伤势受寒气侵袭,便自动转化为同属性。”
琅邪仰天长长一叹,苦笑道:“失策,没想到白虎巴族之后人大五行转化术会如此犀利,犀利得剥夺了你最后的求生希望。如此,任何属性药物进入你体内,均会转换克化。——你现在五脏六腑都被寒气冻结,待呼吸心跳无法承载这重担,自会变化为火属性。届时,你五脏六腑,奇经八脉炸裂……待到那一刻,便是你最后一次呕血了——再也不必承受这些苦楚。”
玄冥心中一拧,不多时便定神,望着琅邪,语音难掩颤抖地轻道:“琅邪,我与你非亲非故,还是多谢你如此费心。——吾莲儿……嗯,届时切莫太过伤心。”
琅邪缓缓摇头,道:“你真是像煞了一个人,可惜——你却不是他。”沉默片刻,方对玄冥道:“告诉我,那个私自传授你高深术法的人是谁?或,他能救你。”
玄冥轻轻摇头,淡道:“那人只懂得杀人术,不懂得救人术。”
“你就没想过么。”琅邪皱眉,沉声道:“那人若是法力高深的白虎族人,其精血正可救你性命。”
玄冥浑身剧颤,半晌才道:“你是说,用玄火门嗜血妖术以他的命延我的命么?”
“正是。”琅邪深深望着玄冥。
玄冥微微一笑,又复躺入躺椅内,闭上眼轻道:“琅邪……你说我像煞了一个人,但我毕竟不是他。故,我不会答应的。”
“那么红莲呢!你想丢下红莲于不顾么!”琅邪对如此任性妄为的玄冥毫无办法。
玄冥微微侧头,眼睁一线,望着亭外飘摆的飞雪,柔声道:“你还不懂么?莲儿在方才已委婉告诉我,她将会随我而去。”
琅邪脸色顿时一阵煞白,轻启颤抖的双唇,半晌说不出一个字,许久后,才从震惊中恢复,颤声干笑数声,喃道:“如此,你便好好休息罢。——你果然还是他的血脉,同等的……冷酷、霸道、自私!——同等的……”
——让人既恨又爱。
琅邪神色复杂地深深望一眼躺椅上渐渐入睡的美得不真切的少年男子,转身而去。
☆、第五十三章 红莲决议与杀神梦魇
坐在墙角的红莲见琅邪苍白着脸走出花园,立刻追了上去,急切问道:“大人,为什么不能让冥哥哥看无垢幻镜?”
琅邪停住脚,冷冷望向红莲,心中愤恨得翻江倒海,为什么他所牵挂在意的人都不在意他?最后都要因为另一个人而背叛他,离他而去?于是沉声道:“你为何不想想,这个被鲜血埋没沉寂的过去,会是何等结局?把它挖出来,你说会有何等天翻地覆的影响!——若你真想带着三殿下去,我自不会阻拦!”言罢,伸出右手在空中虚划一道,周遭冰雪顿时发光凝聚,渐渐成为一片晶莹剔透的笏碟状大小的物件,上面怪异古老的钟鼎篆文满布。
琅邪自空中取下此物,递予红莲,沉声道:“你自己好好想清楚在用它。”话音一落,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红莲望着手上这片剔透的寒冰笏碟,神色暗淡下来,片刻后,方转身缓缓走回后园,只觉手上这片笏碟似有千斤重。
★
待玄冥幽幽转醒,只见周遭灯火已灭,但能夜间视物的他也不觉有何大碍。侧头望着不知来了多久的红莲静静坐在一边,双手轻轻把玩着放在膝间的七弦古琴,发出阵阵凌乱音调,她双目毫无焦距地望着远方,紧蹙的双眉显示出此时双丝网般的心情,毫无表情的脸颊边挂有未干的泪痕。
玄冥心中一拧,出声唤道:“莲儿。”
红莲却没有听见。
“莲儿!”玄冥唤得更加大声。
红莲倏然回神,忙放下琴,转身偷偷擦干泪水,起身坐到玄冥身边,拉住他手柔声道:“冥哥哥醒了?可觉身子哪有不适?”
玄冥摇摇头,伸手抚摸红莲脸上掩饰不掉的泪痕,微笑道:“到底还有什么事,使得你如此伤心。”
“……因为我很是害怕,怕失去你,怕自己的决定是错误,怕你又对我起疑心……怕琅邪大人不谅解我,怕玄王再次把我俩分开,那将永无相见之日。”红莲娓娓道出自己心中不安。
玄冥轻轻一叹,让红莲把头埋入他怀中,柔声道:“我也很怕,怕你不再爱我,怕你当真抛弃我……我最怕的,便是重新回到没与你相遇前那段孤独到可怕的苍白时光。冥哥哥越是想给你平静而甜蜜的时光,就越是力不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