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扑通”一声,方才奉上酒水的年轻人已双腿发软,瘫跪在地上。
直到此时他才意识到,不会有人为他说话了,即使是暗地里吩咐他如此做的司空总舵主。
从内而外的恐惧占据了整个身心,他想不抖,想理直气壮一点,争气一点。
可他毕竟太年轻,是以被利用做了无足轻重的替死鬼。
指使他的人是这里的最高职权者,所以,他必须死……
他还没来得及说话,其实他本没想指认,他有些笨,有些年轻气盛急着出头,可他并不蠢,他知道指认了也不会有人肯相信他这样一个初入盐帮的新人。
可是司空祈隆却不会冒险用自己的声誉来权衡他的智商。
链子枪已脱手而出,自这年轻人前面几人的身侧穿过,狠辣无情的缠在他咽喉之上。
他的眼睛渐渐的凸出来,脸色也化作颓败的灰白色,缓缓抬起的手只抬了一半便无力的垂了下去,随后,倒下去的是他的身体,像一只被人遗弃在街边的木偶。
他直到倒下去眼睛都是睁大的,空空洞洞,却一直看着司空祈隆,他终不明白,当时司空祁隆命他做这件事的时候,他慌乱的摆手坚持那颇有些幼稚的良知,威逼利诱之下,他背叛了自己的心,做了。而始作俑者却摇身一变成了正义凛然的执刑者。
他不明白,难道这就是他小时候耳濡目染的江湖?
“来人,拖出去!”司空祈隆冷冷的吩咐。
已有人将尸体拖出去……
重重的身子在地上拖出浅浅的痕迹,那双脚也随着拖行的步子毫无规律的动着。他依旧睁着空洞浑浊的眼睛,却早已无人介意事情的始末。
☆、夜鹰的方式
冷风掠过,展昭清醒了许多。
感觉腰间有双手揽着,这双手带给展昭的感觉有些陌生,有些异样,可以确定的是,并不太舒服。
“多谢兄台援手,展某自己可以……”
身形依然凌空起落,那手也依然有力的收在展昭腰间,似乎没有要拿开的意思。
展昭的掌风已用力拍了上去,他已经知道这个人是谁了。如他意料,那手撤回,展昭身形恢复自由,陡然一旋,已与来者面对面落定。
“展昭,看来司空祈隆给你下的蒙汗药剂量少了点。”
男人不以为然,一身黑衣,身形颀长,比展昭略略高出几分,黑巾蒙面之下却依然清晰可观高挺的鼻翼轮廓,整个人散发出来的是慵懒,压抑,神秘,却难掩蛰伏的爆发力,而让展昭感觉不适的是其中隐隐暗藏的是同李元昊同样的肆意侵略气息,不用刻意张扬,却已足可使人感受深刻。
既然展昭已出手,必已断定来人是谁,既如此来人蒙着黑巾反倒没意思了。
他顺手扯下。
“夜鹰,果然是你。”
夜鹰斜飞的眼风似笑非笑:“展昭,我真不明白,你是怎么在江湖上混得的南侠之名?”
“……”
夜鹰冷笑出声:“我的意思,是,你这种天真的性格能混出名堂,而且居然还活着,有些意外。”
展昭不再理他,转头就走。
“去哪?连声谢都不说就这么走了?”夜鹰已经挡在展昭身前,拦住去路。
展昭停住脚步,只短短回答了三个字:“曳竺林。”便执意前行。
夜鹰连眼皮都没兴趣抬起,反倒侧身让开,不疾不徐的对展昭逆着月光的背影道:“你不用去了,白玉堂根本不在曳竺林。”
展昭倏然转身:“你什么意思!”
夜鹰面上的表情有些奇怪,却并没有正面回答展昭的问题:“展昭,如果知道有朝一日你会爱上白玉堂,我就该早早断了雪歌的念想。”他一步一步走近展昭,脸上有落寞,有玩味,也有被刻意压制的自嘲,甚至在夜鹰接近的瞬间,展昭在他眼中看到一丝,转瞬即逝的,失落……
展昭本能的退了一步。
展昭闪烁的目光不禁黯然,他对夜雪歌的亏欠源于蓝田医仙莫风的死,如今既然莫风还活着,雪歌便有复明的可能,可即便是复明的夜雪歌,他又能承诺给她什么
心中已容不下他人的展昭,还能承诺娶她么……
夜鹰眯上眼睛,无视展昭的沉默,故意在他结痂处挑拨:“我就是曾经把你看成可拖付之人才一心成全你和雪歌,没想到……”
展昭依旧沉默着,握剑的手有些微的颤抖。
“怎么?”夜鹰扫了眼展昭握剑的手,“我误会你了?”
看到自己的有意刺伤在展昭身上达到了预想效果,夜鹰却没有十足的开心,没有得逞的快感,甚至复杂到想上前去一巴掌打醒展昭,什么罪责过错都揽在身上的性格自己不是一早就知道才能一针见血的刺伤他?现在看他痛苦了,为什么又有一丝可恨的不忍?
然这微乎其微的不忍并不能改变夜鹰的抉择,他不会让展昭得偿所愿的丢掉他一往情深的妹妹,去成全白玉堂!
“展昭,如果知道有一天你会喜欢男人,我有的是机会将你据为己有!”
心底的声音居然吐露出来,这不禁令展昭,甚至让夜鹰自己都一惊非小。
他到底在想什么,难道对展昭的恨和嘲笑不是因为他辜负了夜雪歌?
而是真的还隐藏着什么。
展昭陡然一凛:“夜鹰,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东西!”
夜鹰只有笑,苦笑,讪笑,嘲笑。
他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鬼使神差当着展昭说这样的话。这声音都隐藏压抑了那么久,为什么又要掀开,还是当着展昭的面……
夜鹰觉得自己突然变得迟钝呆傻。
展昭道:“白玉堂在哪?”
这个问题,夜鹰也只想笑。于是他真的笑了出来,甚至笑的有些失态:“展昭,你竟然还如此明目张胆的惦记着白玉堂?”
展昭隐忍的脸色都有些发白,“夜鹰,我曾经一直觉得我亏欠你,亏欠雪歌。”
夜鹰不屑的笑笑:“哦,现在呢?”
展昭不再看他:“我亏欠的人只有雪歌,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
“不欠我……是,所有一切都是我夜鹰自己愿意做的,你自是不欠,可是今后你欠我的恐怕你这辈子都尝不清!”他的声音慵懒,慵懒的如蛰伏的鹰,仿佛下一秒就会有生命丧生于那锋芒隐匿的利爪之下。
展昭有些恍然,似乎被夜鹰的神情疑惑了,他虽不知道夜鹰要做什么,正在进行着什么,却能感觉到这结果必然会有死亡。
江湖本就如此,外表的风平浪静并不能掩饰寂寞,更不能遮掩你死我亡的本质。
“你究竟想干什么……”
夜鹰用他一惯肆意妄为的笑对上展昭的谨慎:“猫儿,我与元昊之间的恩怨,也该是了断的时候了。我本想把雪歌托付给你,现在看来,还需费些周折……”
展昭没有说什么,只是自夜鹰的眼中看到了危险和决然,还有若即若离的伤感。
“白玉堂在你手里?”
夜鹰弯了弯嘴角,叹道:“他在雪歌那儿。”
“雪歌……”
夜鹰笑:“怎么,不知要如何面对这两个对你同样一往情深的人?”
展昭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心口发堵:“他怎么会在雪歌那儿?”
“我要杀李元昊,就必须除掉赛雪风!”夜鹰摸了摸自己拿剑的手,那是他喜欢的动作,优雅却危险。
展昭道:“你不是赛雪风的对手。”
夜鹰道:“展昭,如果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