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何有传言说皇阿玛年号中的‘正’是因为心虚?为何皇太太宫里有大位本属于十四叔的风言?为何涵瑛带着永?去给皇太太请安,总是被拒之宫外?”
璇玑心中一阵愤怒。她心疼地看着弘时道:“皇上年号中的‘正’字,是圣祖的意思,他临终前曾训谕皇上要为君正、治国正,要正国本、正朝纲、正人心,所以皇上才在年号中取了这个‘正’字。至于皇太后,她一向偏心你十四叔,这你又不是不知道。圣祖驾崩前,朝中一直有传言说大位将传于他,而皇太后对前朝大事又不甚了解,所以她根本没想到这中间会起变数。皇太后上了年纪,一时半会儿还接受不了这样的变化,再加上你十四叔在她面前对皇上颇有怨言,她才会做出这样不大合体的举动来。弘时阿哥看开些,不要跟老人计较这些了。”
弘时皱了皱眉头,又问道:“那,关于我额娘封号的事,你又要作什么解释?”
璇玑心中一惊。关于玉徽封号的问题,她以为只有自己和胤?知道,怎么现在弘时也知道了?难道是养心殿有人往外传消息?
“璇玑姑姑怎么不说话了?”弘时冷笑了一声。
他的那声冷笑如同利剑一般刺痛了璇玑的心。她忽然有一种冲动,要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全部告诉弘时,可眼前这个业已成年的“孩子”,又能接受、承受多少呢?胤?曾和她商议过这件事,左思右想找不到圆满解决的法子,所以为着弘时的身心能够正常和健康,不再惹出什么事端,只得维持现状让他蒙在鼓里。
“弘时阿哥……”
“你不要推说这也是圣祖的意思!”
“这……”
“我就不明白了,璇玑姑姑若想成为我皇阿玛的妃嫔,直接让我皇阿玛纳你为妃好了,干吗要压制我额娘的封号?我额娘康熙三十年的时候就成了我皇阿玛在藩邸的侧福晋,地位仅低于现在的皇后娘娘,当时的嫡福晋额娘。虽然后来病了不能侍奉在我皇阿玛身边,可之前也诞育过数名皇女和皇子。如今同样身份的侧妃母被封为了贵妃,我额娘却只得了妃的封号,跟当初的钮祜禄姨娘等同了地位,这明明是被贬了身份。起先我还以为是皇阿玛忘了旧情,可又念着这些年来皇阿玛一直派人尽心尽力照顾我额娘,维护我额娘,算是尽了力的,忘情也算是情有可原。但没想到,竟然是因为你,因着你的一句话……亏我一直以为你是圣祖身边一位正直善良的前辈,念从小你就一直对我好,尊你一声姑姑,却不知你暗地里做出这样事情……哦,对了,皇贵妃只能有一名,若是我额娘占去,你就没有机会了……”
弘时话还没有说完,瞪大了眼睛看着璇玑惨白着脸猛地扬起了右手。他本能地倔强地上前了一步,看她会怎样。
然而,巴掌没有落下来,她眼中的泪却唰地落了下来。弘时只见她的身子前后微微晃了两下,迟缓地转过身去,拖着沉重的步子一步一步往养心殿的方向挪去。
弘时看着她蹒跚的背影,忽然有一种懵了的感觉,觉得她似乎一下衰老了几十年,而不再是那个在别人面前永远是一张少女面相的璇玑。弘时觉得心里堵得慌,他不假思索地快跑了两步追过去,一把抓住她的手腕,迫她转过了身来。
“你……到底为何要这样做?!”弘时强压着内心越来越冲动的怒火,质问璇玑。
满面泪水的璇玑没有说什么,只是抬起另一只手抚了抚他的脸,喃喃地说,又彷佛是在自言自语:“只要你好好的……别的什么都不重要……”说着,她掰开了他握在她腕上的手,转身缓缓继续向养心门的方向走去。
苏培盛看到红着双眼的璇玑走进养心殿,心里“咯噔”了一下。他迎过去正想问问她这是怎么了,她只是摆手不说话,眼中却又泛起了泪光。
璇玑用衣袖抹去了眼中的泪水,轻声问他道:“皇上他们用过点心了么?”
“嗯,刚儿送进去了,就是看样子皇上和几位大人都没心思用,一个个板着脸。”
“暂时没事了吧?我出去一下。”璇玑转身又要出去。
“姑娘这是要去哪儿?若是皇上问起来,该怎么回话?”
“你就说,我去了翊坤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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带着胤?年初给她的那块腰牌,璇玑进到了别人不得随意出入的翊坤宫。里面寂静得慎人,彷佛连空气都是凝滞的,如同当年佟皇后身后的灵堂一般。默不作声的宫女带着璇玑轻手轻脚地进到后殿齐妃李氏所居的西阁。看到层层纱帘遮掩下的床上躺着的那个隐约的身影,璇玑只觉得脑子里一阵眩晕。她把手放在方桌上撑住自己,挥了挥手让那宫女退下。
踉踉跄跄地走过去,掀开那三层绣着梅花的纱帘,看到那个既熟悉又陌生的脸,璇玑脚下一软,跌坐在了床前的脚踏上。她勉强撑着身子,把玉徽那微温的手握在自己冰凉的手中,强迫自己看着她。
“我该怎么办……”
可是,她怎可能会有回应呢?
璇玑苦笑了一下,把头靠着她的身子,闭上了眼……
身心俱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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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内务府员外郎鄂尔泰被擢升为江苏布政史,康熙朝始终怀才不遇的他终于走上了出将入相的一代名臣之路。
三月末,胤?率王公大臣亲送圣祖灵柩至遵化景陵,传旨训诫允?,允?不服,又与胤?发生龃龉,四月胤?返京前命允?守陵,并命副将李如柏看守允?。仁寿皇太后自此开始绝食,皇后那拉氏和贵妃年氏日夜侍奉在永和宫中,胤?增加了每日去永和宫请安的次数,每次必是长跪,若前朝有紧急之事,就命太监把折子送入永和宫,他直接伏在地上批奏,直到皇太后用了膳食后才告退。
璇玑冷眼看着皇太后做最后的挣扎,因为她知道,她是熬不过元年的五月的。
四月中,侍读学士田文镜至祭华山回京,回来向胤?奏报了沿途所见所闻,特别是山西的灾情。胤?本来是想和他多聊聊的,可想着他和玉徽曾是那么好的旧友,便有些提防他,夸了他一番,又说因他办事认真要重赏他,便以旅途劳顿为由早早地放他回去休息了。可田文镜刚出了养心门,就被从北五所看完永?回来正往养心门走的璇玑遇了个正着。
田文镜只记得曾远远地见过这个在圣祖身边的宫女一两次,只当她现在是养心殿的一个侍女,准备与她擦肩而过,却发现她眉目含笑地一直盯着自己看,那眼神象见到了亲人一般……他顿时臊得一脸通红,还小心地摸了摸脸,生怕是沾上了什么不洁净的东西。田文镜继续走,却发现那名宫女竟然跟上了他。他停,她也停。这样来来回回几次,田文镜一咬牙一跺脚,干脆猛地转过身去,对璇玑道:
“小姑娘,你干吗总跟着我?”
“咦?田大人走田大人的道儿,我走我的道儿,怎么是跟着你了?”璇玑故意逗他。
田文镜转身又走。他加快脚步,她也加快脚步。她明明是在跟着自己……忽然,他的脑子里冒出这样一个奇怪念头:刚才雍正说要重赏他,难道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