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千朔闲来无事,去了长安宫,未到宫门,便被层层的侍卫拦了去路。
“没有圣上的手谕,不得擅入!”
这可真奇怪,那里面到底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千朔心中不甘,忽闻那宫中传来开怀的大笑声,熟知那样的声音,却也未曾闻那样似放下一切的声响。
即使东王曾被他的无稽逗乐,也没有这般海阔天空的笑着。
那个小皇妹还真有法子!
那里只怕是东王,唯一可值得守卫的净土了。
这院子里的两个孩子不过七岁,未出宫门,自然不知道东王的身份,就算知道了他是万万人之上的那位,也不知是何作用。
这两小一老,玩得开怀,梅三娘只是远远的看着,手上还有为孩子缝缝补补的活儿。
倒是天下坐在一旁,浑身用被子裹得密不透风,自知是不习惯山上彻骨的凉,外加身子弱的厉害,又不是三两天补得回来。
“喂,你在这里玩了两个时辰,还不回去。”
“无碍无碍,千凌会处理好政事。”
子月和子阳也护在自己看中的伯伯跟前,撅着嘴,老不甘愿。
“我不要伯伯回去!”子月抗议着,“每次你都赶伯伯走,他走了你们又不陪我和哥哥玩儿!”
自作多情的孩子!东王来着冷宫冲着的是另有其人啊!要避开勾心斗角的生活,东王才不得不将心爱的人安置在无人敢问津的长安宫中。
即使安置在这里,东王也不敢表明心意,偶尔只能来望望,却不敢深入。宫中眼线众多,万一被哪个瞧了去,梅三娘自是逃不了不堪的下场。
一夜得宠的挽柳来了这里,却好巧不巧的为东王编下了来这里的理由。
东王对挽柳的恩赐,实则是对梅三娘变相的照顾。
关于这件事,心里清楚的,从未多言。
好不容易得来东王的手谕,千朔大摇大摆的进了长安宫。这主要目的,就是怂恿了天下,出宫去!
一袭与地相磨的广袖宽袍白衣,镶着碎玉,缀着流苏练的半掌宽的腰带斜坠在腰间。一头的青丝,只随意扎了个髻,一身清新之气,只道是未惹上世俗的富家知礼少年,让人看了好生喜欢。
出去走了一遭,天下才知道这里远没有她像的那般繁华。这个王朝的商家极恶,为了追求更高的利益,只将门户对贵族皇家开放。普通人家用不了锦缎,纸或其他。
街上小贩也只卖的是极普通的物件,却也难有人问津。大部分贫困之户,如流民般,自动涌到城北泉溪的彼端。流民区的人们,日日沿泉溪而下,到离河之畔为来往的货船做工,讨生计,却也被压榨的体无完肤。
天下曾独身到流民区观看了一番,那里的人们衣不能蔽体,食不能下咽,以天为被,以地为席,病者无人医,死者无人泣……
经清澈见底的泉溪,过了偌大的流民区,便是拔地而起苍翠浓郁的东山,东西绵延,无路可去。
天下打听了这片房屋废置的地,原本是小渔村,无奈自海上直至大江被官家商家占了去,便再也没有他们的立足之地。
天下当即决定,她要买下这块地,加以改造。
这般小镇规模的地,买下来竟不足百两,实在是可叹可气。
收了牛皮制的地契,天下决定着那几位哥哥借银子去,千朔给的早已被她用在这途,心想着,建造房屋所需,定是笔不小的经费,恐怕极为哥哥不好答应。
果然如她所料,虽没明说要借多少,天下只说了,百千两难满足她的胃口。
首先吓到的便是千夜。
千朔也只道,“你若出宫消费个几两十两,哥哥我还掏得起,若日日要个千百两,实在为难了哥哥们。”
天下只得求助不发一言的千默。
“要多少,差人到我府上来讨便是。”
千默答应的爽快,天下好哥儿们似的给他承诺,“来日定当成倍成倍的奉还!”
天下又花了三天,完成了整个区的设计稿。睡了一日多,又出宫了去。
既然要建设,当然要请些像样的民工。
倒是打听了,在离河做工的,其中便有数一数二的建筑好手,说是他们不少时候是为旁人盖房子的。
这正合了天下的心意,挑了个天朗气清的日子,就去了离河的码头,离岸。
天下倒是开了眼,见了这个时代的商船,不禁赞叹古人的智慧,竟也像巨人一样,早出了这令人叹为观止的三桅船,堪比了那加勒比的海盗船。这样的船,岸边也只停了一艘。
与岸相接的船梯,上上下下来往着卸载货物的苦力。岸上囤积了不少的麻布袋。
天下捏了地上的一坯黄土,掺和着的是白色的稻米。想来,那麻布袋子里装的就是稻米了。
岸边,木车无数,却只有两三头瘦驴搭配着两三辆载满了货物的车子,其余的只有以人为骡,将货车拉了去。滔滔离河,却淘不尽河岸上,那些人们一身的凄凉……
正值午饭时刻,唐玦代表了这些做工的人们上了商船,为大家伙讨口饭吃,却被几个铜子打发了。
握紧了手里不足十人的饭钱,唐玦似要将它们揉进了身体里,才刻骨铭心。看了底下老的少的,皆是满眼期待的望着他,心中更是苦涩无比,下面可是有整整三百六十一人,更是除去了在流民区等待的家人。
唐玦下定了决心,恳切无比的请求着正嗑瓜子的海星——这个比自己还小,却无比尊贵的人。
“小爷,这只有十个子儿,哪够底下的人吃啊。”
“不够的话,继续做工啊,等赚够了一百个一千个子儿,不就够了!”
海星不过十五,却人小鬼大,船上的大当家这几日不在,他就过足了当家的瘾。从小过惯了锦衣玉食的生活,从不知施舍。在他的观念里,商人谋取的利益,其中不可小观的一部分就是从这些工人们的工资里克扣出来的。
看了这一幕,天下在心里暗叹,这孩子绝对是天生的资本家!比她还市侩!
“唐玦——”
唐玦听见有人唤他,便向船下看去,竟是一位白衣飘飘胜仙的公子,那双莹亮的眸子,竟比泉溪还要来的清澈,只一眼,便觉得是对他的亵渎,唐玦立即转了眼去。
“我在叫你,有事商谈。”
将铜子揣进腰包,唐玦不敢怠慢,从那四米多高的甲板上跳了下来,稳当的落在天下的跟前,却又慌忙后退了几步。
“小爷,找我何事?”
“船上的那位是小爷,我可不是。”天下看他刚才的身手,便知他武功底子不错。若是他一人,混个生计,绝不是问题,却甘愿沦落到流民区,照顾了成百上千的人们。
当下,天下对他的好感便增了几分。
即使低着头,唐玦也可以感受到这道探究的视线,打量的他,好生不自在。
“过来说话。”天下失笑,刚才见他面对船上的小子的时候,也没见他这么卑微啊!
就这么边走边聊,天下说明了来意。
“我将流民区买了下来。”
唐玦很是疑惑,就算是东国再精明的人家也看不上那块地,这位公子倒是为何。
“我打算把整个流民区变成东国……哦,不,全天下最富饶的地方。”
有些异想天开的想法,唐玦便不怎么欢喜这个无知小儿。
“流民区依山傍水,是块极好之地……”
这他当然知道,只是那里的灵气被流民残垣挡了去!
“听说,你对建筑极有研究,我想请你当施工的头领……”
“我拒绝!”他不能让这些流民没有了家!能收留他们的,只有那一块宝贵地方了。
“你是担心我将那里的百姓赶出去吧。”
天下站定,说出了唐玦心中的顾及。她从怀里摸索出一个绿叶包,拆了草条,脱了绿衣,顿时河风带着四溢的香气,缠绵不止,处处是闻香而来,豺狼虎豹般的目光。
这是她出宫时,晴凤给准备在路上吃的鸡腿。
唐玦很想明白这是什么意思,意识竟想做了这公子肚里的蛔虫,这样,也不难猜这公子的心思了。
一个优美的弧线,那惹人垂涎的鸡腿竟被抛进了河里!
这算什么,是对他们这些流民的讽刺吗?唐玦原以为这公子不是这般势力的小人!心里气不过,拳头都收了紧。
“今日,我只有一只鸡腿,不能让你们所有人分食。明日我可以给你们每人一只鸡腿。我吃面的时候,绝对不让你们只是喝汤,我有绫罗绸缎,绝不让你们只是穿粗布衣裳,我住的金碧辉煌,决不让你们躺在那残垣断墙……”
天下将自己身上所剩不多的银子全掏了出来,虽然不多,却足够千百来人所期盼的一顿饭钱。
“但是,没有你们的力量,我什么也做不了。你若是信我能给